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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突围

作者:王小强 阅读:5 次更新:2025-12-29 举报

 人间突围·第四章


风暴来得悄无声息。


起初只是新闻报道里的字眼:“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中小企业经营困难”“就业市场遇冷”。这些词离祥子的生活很远,远得像天气预报里别处的台风。他照常上班,写文案,加班,领工资。直到公司茶水间的闲聊变了味道。


“听说销售部又走了两个?”

“隔壁公司裁员了,裁了三分之一。”

“我同学在的那家互联网公司,整个部门都没了。”


祥子端着水杯,听着这些话,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很快安慰自己:我们公司小,业务稳,应该没事。


可“应该”这个词,在现实面前常常显得苍白。


十月的一天,老板把祥子叫进办公室。办公室不大,摆着一张旧办公桌,两把椅子。老板姓周,五十多岁,头发稀疏,总是皱着眉头。他示意祥子坐下,自己点了一支烟。


“祥子,你来公司四年了吧?”周老板吐出一口烟。

“四年三个月。”祥子说。

“时间真快。”周老板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公司最近……情况不太好。”


祥子的心沉了下去。


“几个大客户都缩减了预算,新项目也接不到。”周老板掐灭烟,“这个月工资……可能要晚几天发。”


“晚几天没关系。”祥子赶紧说。

“不光是这个。”周老板转回视线,看着他,“公司要裁员。”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在祥子胸口。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我也是没办法。”周老板的声音有些疲惫,“你先别急,不是一定要裁你。你是老员工,能力也强。但工资……得降一些。”


“降多少?”祥子听见自己问。

“百分之二十。”


祥子算了算。四千五的百分之二十,是九百。降完还剩三千六。房贷当然没有——他们还没买房,但房租要交,水电要付,两个人吃饭,交通费,通讯费……三千六,紧紧巴巴,刚刚够活下去。


“我考虑一下。”祥子说。

“好。”周老板点点头,“明天给我答复。”


走出办公室时,祥子的腿有些发软。走廊很长,灯很亮,照得地面泛着冷光。他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走进这栋楼,那时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现在,希望像被戳破的气球,瘪了。


回家路上,祥子坐过了站。等他意识到时,公交车已经到了终点站。司机回头看他:“小伙子,到了。”


祥子下了车,站在陌生的街头。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他摸出手机,想给小玲打电话,又放下了。能说什么呢?说工作可能保不住了?说工资要降了?小玲知道了,只会跟着担心。


他在路边坐了半小时,然后坐上返程的车。到家时,已经九点多。小玲还没睡,在等他吃饭。饭菜摆在桌上,用碗扣着保温。


“怎么这么晚?”小玲问。

“加班。”祥子说,脱掉外套。

“洗手吃饭吧,菜都凉了。”


饭桌上,祥子吃得很少。小玲看了他几次,欲言又止。收拾碗筷时,她终于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祥子说,顿了顿,“就是有点累。”


那天晚上,祥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道裂缝,弯弯曲曲的,像地图上的一条河。他想起小时候,家里屋顶也漏雨,雨大的时候,要用盆接。爹总说等有钱了就修,可一直没修。后来祥子考上大学,爹终于把屋顶翻新了,用的是祥子打工挣的钱。


“爹,”祥子当时说,“以后我挣钱了,把房子都翻新一遍。”

爹笑了,笑容里有很多皱纹:“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现在,祥子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连自己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第二天,祥子跟周老板说,他接受降薪。周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等公司好转了,一定给你补回来。”


祥子笑笑,没说话。他知道,这话听听就好。


降薪后的第一个月,祥子明显感觉到生活的紧绷。以前偶尔会在外面吃顿饭,现在一律在家做;以前每个月会给小玲买件衣服,现在省了;以前会去看电影,现在下载盗版资源在电脑上看。小玲没抱怨,她甚至悄悄多加了几个小时的班,想多挣点钱。


可这只是开始。


春节前,公司终于撑不下去了。周老板把所有人叫到会议室,宣布公司解散。会议室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出风的声音。周老板说了很多话,抱歉的话,感谢的话,未来的话。祥子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看到周老板的嘴在动,像默片里的画面。


散会后,大家默默收拾东西。祥子的东西不多:一个水杯,几本书,一个靠垫,还有一张合影——公司团建时拍的,照片上大家都笑着。他把合影收进包里,其他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走出大楼时,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雪。祥子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这栋他进出四年的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灰白的天,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他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也是站在这里,心里充满期待。四年过去了,他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不,可能比起点还糟——那时他年轻,有体力,有时间。现在他三十岁了,有妻子,有责任,有每个月必须支付的账单。


失业的第一个星期,祥子没告诉小玲。他照常早晨出门,假装去上班。其实是在图书馆或者公园里待着,看招聘信息,投简历。可招聘网站上的职位越来越少,要求却越来越高。很多岗位明确写着“35岁以下”“有相关经验者优先”“能承受高强度工作压力”。


祥子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回应的,要么是销售,要么是保险,底薪低得可怜,全靠提成。他去面试过一次保险,面试官说得天花乱坠:“我们这个行业,年入百万不是梦。”祥子问:“平均月收入多少?”面试官含糊其辞:“看个人能力。”


走出那家公司,祥子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方向。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晚上回家,小玲问他工作怎么样。他说“还好”。可他的状态出卖了他。他睡得越来越晚,起得越来越早,吃饭时走神,说话时心不在焉。小玲看在眼里,没追问,只是把饭菜做得更丰盛些,把家里收拾得更整洁些。


直到有一天,祥子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小玲的字迹:“老公,别怕,有我呢。”


那一刻,祥子蹲在地上,哭了。成年后他很少哭,就连爹摔伤腿、高考前压力最大时,他也没哭。可那张小小的纸条,那几个朴素的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那扇紧闭的门。


他哭够了,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小玲在厨房做饭,背影瘦小,却挺得笔直。祥子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我被裁员了。”他说。

小玲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切菜:“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

“怎么不早说?”

“怕你担心。”


小玲放下刀,转过身来。她的眼睛很亮,没有责备,只有心疼。“傻子,”她说,“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要一起扛。”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客厅里,算了家里的存款:两万三千块。其中一万五是准备买房的首付——虽然离首付还差得远,但他们一直在攒。现在,这笔钱要用来活命了。


“我能多打一份工。”小玲说,“超市晚上缺理货的,我去问问。”

“不行,太累了。”祥子摇头。

“累点怕什么。”小玲笑了,“咱们年轻,有力气。”


祥子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想起结婚时说的话:“以后会更好的。”可现在,他不但没能让生活更好,还要拖累她。


“我去送外卖。”祥子突然说。

“什么?”

“我看到招聘,送外卖,时间自由,多劳多得。”祥子说,“先干着,边干边找工作。”


小玲沉默了。她看着祥子,看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好。但你答应我,别太拼,注意安全。”


送外卖需要电动车。祥子没有,租一辆每月要三百。他想了想,去二手市场买了一辆,一千二。车很旧,漆掉了大半,电池也不太好,充满电只能跑三十公里。但祥子检查了刹车和轮胎,都还能用。


注册、培训、买装备。装备花了三百:头盔、保温箱、雨衣。头盔是塑料的,很轻,戴着不太稳;保温箱很小,只能放两三份餐;雨衣是廉价的塑料布,穿在身上哗啦哗啦响。


第一天上岗,祥子起了个大早。穿上新买的工服——一件荧光黄的马甲,背后印着外卖平台的logo。小玲帮他整理衣领,动作很轻。


“中午记得吃饭。”她说。

“嗯。”祥子点头。

“累了就休息。”

“知道。”


骑上电动车,驶入清晨的街道。天刚蒙蒙亮,路灯还没熄,发出昏黄的光。路上车很少,偶尔有清洁工在扫地,刷——刷——,声音很规律。祥子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接单系统。


第一单来了。从一家早餐店到三公里外的小区。祥子赶到早餐店时,包子刚出笼,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他等了五分钟,拿到餐,小心地放进保温箱。然后按照导航,骑向目的地。


早高峰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汽车、电动车、自行车,挤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祥子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右手控制着车把,左手时不时看看手机导航。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深秋的寒意。


送到小区时,保安不让进。祥子解释了半天,最后是顾客下楼来取。那是个年轻女孩,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接过餐,说了声“谢谢”,转身上楼了。祥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也经常点外卖,从不关心送餐的是谁,花了多少时间。


现在,他成了那个“谁”。


一上午,祥子送了八单。中午,他找了个公园,坐在长椅上吃馒头——从家里带的,就着白开水。旁边有老人在打太极,动作缓慢,像电影慢镜头。祥子看着,觉得自己的节奏太快了,快得停不下来。


下午的单更多。写字楼、医院、学校、居民区……祥子骑着那辆旧电动车,在城市里穿梭。他渐渐熟悉了一些路线,知道哪个路口红灯长,哪条小巷能抄近道,哪个小区保安好说话。


但也遇到了麻烦。有一单超时了,因为商家出餐慢。顾客打电话来催,语气很冲:“怎么还没到?我都快饿死了!”祥子解释,顾客不听,挂了电话后给了差评。还有一个小区楼号不清,祥子找了十分钟,最后是问了一个遛狗的大爷才找到。


晚上九点,祥子回到家。腿是软的,腰是酸的,手因为一直握车把而有些抖。小玲帮他脱下马甲,倒热水让他泡脚。水温很烫,烫得皮肤发红,但很舒服。


“今天怎么样?”小玲问。

“还行。”祥子说,“挣了一百二。”

“这么多?”

“嗯,跑得勤。”


他没说差评的事,没说迷路的事,没说有辆车差点撞到他。他把好的说出来,把坏的咽下去。就像这些年,他一直做的那样。


泡完脚,祥子坐在桌前,打开手机查看收入明细。一单一单列得很清楚:早餐店到小区,4.5元;奶茶店到写字楼,5元;川菜馆到居民楼,6元……加起来,确实是122.5元。扣除平台抽成,到手一百出头。


他算了算:一天一百,一个月三千。如果多跑跑,也许能到四千。比原来的工资低,但至少是收入。


“明天我早点出门。”祥子说,“早上单子多。”

“别太累。”小玲说。

“不累。”祥子笑笑,“比坐办公室自在。”


这话半真半假。自在是真的——不用看老板脸色,不用写那些自己都不信的文案。累也是真的——风吹日晒,呼吸尾气,在车流里穿梭,像一片随时可能被淹没的叶子。


但祥子没有选择。生活把选项摆在他面前:A,继续送外卖;B,饿死。他只能选A。


就这样,祥子成了这座城市里万千外卖骑手中的一员。穿着荧光黄的马甲,戴着头盔,骑着电动车,像一只工蜂,在城市的蜂窝里穿梭,采集食物,送往一个个巢穴。


他渐渐熟悉了这个行业的规则:午高峰和晚高峰单多价高,下雨天有补贴但要小心路滑,写字楼的电梯难等最好爬楼梯,医院的单子最麻烦因为常常找不到病房。


他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在订单备注里写“求求你快一点我快饿死了”的年轻人,有开门时说“谢谢,辛苦了”的老人,有因为迟到五分钟破口大骂的中年男人,也有多给他一瓶水说“天热,喝点水”的小姑娘。


有时候,送餐到高档小区,看着那些漂亮的房子,整洁的花园,祥子会想:住在里面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也会为生计发愁吗?也会在深夜里失眠吗?


想归想,手里的活不能停。手机一响,新订单来了,就要马上出发。时间就是金钱,在这个行业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超时要扣钱,差评要扣钱,取消订单要扣钱。钱像沙子,从指缝里一点点漏走,你得拼命攥紧,才能留住一些。


一个月后,祥子拿到了送外卖的第一笔收入:三千八百元。比预想的少,因为下雨天他摔了一跤,车坏了,修车花了两百;还有几个差评,扣了钱。但他还是很高兴,把钱取出来,交给小玲。


小玲数了数,抽出五百:“明天你去买件厚衣服,天冷了。”

“不用,我有。”

“你那件都穿三年了。”小玲坚持,“买件新的。”


祥子最后还是买了,不是厚衣服,是一件反光背心——晚上送餐安全些。剩下的钱,他们存了起来。存折上的数字增长得更慢了,像蜗牛在爬,但总归还在向前。


生活似乎就这样稳定下来了。一种紧绷的、小心翼翼的稳定。像走钢丝,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分心。因为知道,下面不是安全网,是坚硬的水泥地。


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稍微喘口气时,再推一把。


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一场接一场地下,路面结了冰,滑得很。祥子的电动车换上了防滑胎,但还是要很小心地骑。订单却多了起来——人们不愿出门,都在家点外卖。


十二月的一天晚上,雪下得正大。祥子接到一个订单,从火锅店到五公里外的一个小区。餐很多,两大袋,挂在车把两边。路上积雪已经很厚了,电动车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快到小区时,有一段下坡路。祥子减速,刹车,但车轮还是打滑了。车失去控制,向路边冲去。他拼命扭转车把,想稳住,可已经来不及了。车撞上路边的隔离墩,翻了。


祥子摔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雪很厚,摔得并不疼,但他听到了一声脆响——是保温箱碎裂的声音。他爬起来,去看餐。汤汁洒了出来,在雪地上晕开一片油渍;装菜的盒子破了,菜散落出来,很快被雪覆盖。


手机响了,是顾客打来的:“到哪了?怎么还没到?”

祥子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雪落在他的头盔上,脸上,睫毛上。世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电话里不耐烦的催促。


“喂?说话啊!还送不送了?”


祥子挂了电话。他蹲下来,看着那一地狼藉。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那些菜盖住了,只剩下一些凸起的轮廓。像一座小小的坟墓,埋葬着他这一单的收入,埋葬着他今晚的时间,也埋葬着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他知道,这一单,要赔钱了。不止赔钱,还会有差评,会影响他的接单率。他知道,回去要修车,要买新的保温箱。他知道,这个月又要白干了。


他就那么蹲在雪地里,很久很久。雪落满他的肩头,落满他的背,他像一尊渐渐被覆盖的雕塑。路过的人看他一眼,匆匆走过。没有人停下来问一句,没有人。


最后,祥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他把电动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还能骑。他把破损的保温箱绑好,把散落的餐盒收拾起来——虽然已经不能送了,但也不能扔在路上。


然后,他骑上车,往回走。风迎面吹来,带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头盔的挡风罩花了,他看不清路,只能凭感觉骑。眼泪流下来,热热的,很快就在脸上变冷了。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小玲还没睡,在等他。看见他一身雪,保温箱破了,吓了一跳:“怎么了?摔了?”


“没事。”祥子说,声音沙哑,“就滑了一下。”


小玲帮他脱掉外套,发现手肘处擦破了,血渗出来,染红了秋衣。她没说话,去打热水,拿碘伏,小心翼翼地给他消毒。祥子看着她低头忙碌的样子,突然说:


“小玲,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玲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祥子。祥子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疲惫,自责,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胡说什么。”小玲说,继续涂药,“谁还没个摔倒的时候。”


“可我一直摔。”祥子说,“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一直在摔。找工作摔,工作没了摔,送外卖还摔。我好像……爬不起来了。”


小玲涂好药,用纱布轻轻包上。然后她坐在祥子对面,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祥子的手很冰。


“记得咱们刚结婚时,你说什么吗?”小玲问。

祥子摇头。

“你说,以后会更好的。”小玲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我相信这句话。不是因为它一定会成真,而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你。”


她顿了顿,握紧祥子的手:“祥子,咱们不跟别人比。咱们就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好一点,这个月比上个月好一点,就够了。慢慢走,总能走到头的。”


祥子看着她,看着这个跟他一起吃苦,却从未抱怨过的女人。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村小的教室里,王老师送他那本《安徒生童话》。里面有个故事叫《丑小鸭》,那只被所有人嘲笑的小鸭子,最后变成了天鹅。


他一直以为,自己也会变成天鹅。可现在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变成天鹅。有些人,注定就是鸭子,要在泥泞里找食,在寒风中颤抖。


但鸭子也有鸭子的活法。鸭子也要活下去,而且,要努力活得好一点。


“嗯。”祥子点头,“慢慢走。”


那天晚上,祥子很久没睡着。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听着窗外渐渐小去的风雪声。心里那团乱麻,好像被小玲的话理出了一些头绪。


是的,他还在泥泞里。是的,他可能永远也成不了天鹅。但至少,他还在走。至少,还有人愿意陪他走。


这就够了。


够他在明天早晨,再次穿上那件荧光黄的马甲,骑上那辆旧电动车,驶入这座城市尚未醒来的街道。够他在寒风中,继续穿梭,继续送货,继续赚取那一单几块钱的收入。


因为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因为你摔倒了就停下来等你。你得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哪怕走得慢,哪怕走得难。


总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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