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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官哥儿告急-----潘金莲之“巧手”

作者:麓山一闲人 阅读:16 次更新:2025-10-24 举报

第五十三回原题为“吴月娘承欢求子息,李瓶儿求愿保儿童”,10880字。主要内容:1)金莲谗言,月娘求子;2)西门庆在外听曲,金莲、经济苟合,西门、潘金房事,月娘服药;3)应伯爵为揽头说借银子;4)月娘择壬子日同房5)为官哥儿治病;6)西门庆上庙求签。绣像本题为“潘金莲惊散幽欢,吴月娘拜求子息”,其实本回的重心是给官哥儿治病。

一、主题故事

上一回官哥儿在芭蕉下被猫唬了,吴月娘差小玉问官哥儿病情。李瓶儿道:“你与我谢声大娘道,自进了房里,只顾呱呱的哭,打冷战不住。”月娘即去看官哥儿,回来时听到潘金莲、孟玉楼议论“自己没有孩子操别人的心”,遂想起两个姑子整治的投胎衣胞和薬。

官哥儿病重,李瓶儿前去问月娘:“孩子日亱啼哭,只管打冷战不住,却怎么处?”“正说话间,只见迎春气吼吼的走进来。说道:“娘快来!官哥不知怎么样,两只眼不住反看起来,口里卷些白沫出来!”李瓶儿諕得顿口无言,攒眉欲泪。一面差小玉报西门庆,一面急急归到房里。

西门庆来到,说:“哭也没用,不如请施灼龟来与他灼一个龟板。”施灼龟来后“就拿龟板对天祷告作揖,进入中堂,放龟板在桌上……,放上龟薬,点上了火,只听一声响施灼龟看了,停一会不开口。

随后又差琴童去请刘婆子,刘婆子急波波的一步高一步低走来,先摸灶门,然后说“收惊。”“把一只高脚瓦锺,放米在里面,满满的。袖中摸中旧绿绢头来,包了这锺米,把手捏了,向官哥头面上下手足,虚空运来运去的战”。

一会儿钱痰火也来了,“那钱痰火就带了雷圈板巾,依旧着了法衣,仗劔执水,步罡起来,一边念呪,一边叫西门庆拜土地。

简评:回以官哥儿急症为叙事核心,通过西门庆遍请施灼龟、刘婆子、钱痰火等巫医跳大神式的救治,展现病急乱投医的慌乱图景,暗示官哥儿命悬一线的悲剧走向。在个场景中,众人情态各异月娘求子急迫,瓶儿伶子心切,西门爱子情真,玉楼冷眼观子,金莲妒子狠毒。但官哥儿出娘胎就懦弱胆小,一有锣鼓惊,二有剃头惊,三有黑猫惊,凡事过三,大人都会得病,何况小孩?所谓潘金莲之巧手,此前举儿寻母、打骂秋菊指桑骂槐、弃官哥儿芭蕉下等刻意之举,处处暗藏机锋,恰是难以言说的加害之意。

(二)文本多维解析

1评点辑要

1)闲人曰:月娘听道姑言,服药欲求子,西门寻医巫至,病急乱投医,潘金莲早已“巧手”布局,官哥儿怎么也回天无术。

2)文龙说:“上半回金莲偷情,下半回月娘求子,全是自此事上生拨,然而邪正分焉,此嫡庶之所由别也。偷胥者尚未畅其欲,求子者已愿相尝。”

3)田晓菲说:“仔细对比词话本与绣像本,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说二者都不出自原作者之手。不过词话本比绣像本讹误尤多,而且行文罗唆;绣像本篇幅较小,适足以藏拙。虽然也不能完全藏得干净:因为原作者的是大手笔也。”

2、形景速写

1)施灼龟:那“施灼龟极会谄媚,就千恩万谢,虾也似打躬去了。”虾的形状人人都知,一个卑躬屈膝施灼龟。

2)刘婆子:“刘婆子急波波的一步高一步低走来……一径走到厨下去摸灶门”。急波波”加“一步高一步低”,刘婆子形象徒现,“摸灶门”乃驱邪避秽。

3)钱痰火:那“钱痰惑通陈起头,就念入忏科文,遂念起‘志心朝礼’来。看他口边涎唾卷进卷出,一个头得上得下好似磕头虫一般,笑得那些妇人做了一堆。”“口边涎唾卷进卷出”把人写绝了,故有众妇人笑,余亦笑。

3、语言解读

1)应伯爵对西门庆道:“小弟在宅里,筷子也不知吃了多少下去,今日一杯水酒,当的甚么。”吃“筷子”这样的语言,也只有应伯爵说得出来。

2)应伯爵对玳案说:“这叫做檐头雨滴从高下,一点也不差!”

用屋檐雨水固定滴落的现象,比喻事情发展或结果与预期完全相符。

3)潘金莲与孟玉楼说月娘:“姐姐好没正经!自家又没得养,别人养的儿子,又去漒遭魂的挜相知、呵卵脬。”

 “掗相知”即强行套近乎、拉关系卵脬指男性阴囊,呵卵脬是粗俗俚语,意为谄媚奉承、溜须拍马。整句话是潘金莲嘲讽吴月娘自己没孩子,却对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过度讨好。

4、片段细品----一晌偷欢与犬吠惊魂

“却说那潘金莲在家,因昨日雪洞里不曾与陈经济得手……,奔进奔出的,好像熬盘上蚁子一般。”

“那陈经济在雪洞里跑出来,睡在店中,那话儿硬了一夜。此时西门庆不在家中,只管与金莲两个眉来眼去。直至黄昏时候,各房将待掌灯,金莲蹑足潜踪,踮到卷棚后面。经济三不知走来,隐隐的见是金莲,遂紧紧的抱着了。把脸子挨在金莲脸上,两个亲了十来个嘴。”

“金莲正忍不过,用手掀开经济裙子,用力捏着阳物。经济慌不迭的替金莲扯下裤腰来,划的一声,却扯下一个裙裥儿。金莲笑骂道:‘蠢贼奴!还不曾偷惯食的,恁小着胆!就慌不迭倒把裙裥儿扯掉了。’就自家扯下裤腰,刚露出牝口,一腿跷在栏杆上,就把经济阳物塞进牝口。原来金莲鬼混了半晌,已是湿答答的,被经济用力一挺,便扑的进去了。经济道:‘我的亲亲,只是立了不尽根,怎么处?’金莲道:‘胡乱抽送抽送,且再摆布。’经济刚待抽送,忽听得外面狗都噑噑的叫起来,却认是西门庆吃酒回来了,两个慌得一滚烟走开了。”

评点:自陈经济初遇潘金莲,作者以绵密伏笔吊足读者的胃口,至本回二人终在卷棚行男女房事。相较于西门庆房事的张扬,这对禁忌情人的情欲迸发充满仓促与惶惑:急切的肢体纠缠、慌乱的言语调笑,乃至裙裥扯落的细节,将偷情时既渴望又惊恐的复杂心理刻画入微。一声犬吠骤然惊散好事,既暗合张竹坡所言描金莲之惊魂,亦以西门庆的潜在威胁,勾勒出深宅偷情的惊险图景。《金瓶梅》对这场偷食的描写,虽直白露骨,却以精准的动作、神态与对话,将禁忌之恋的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一家之言

1、“傍虎者怎敢正色?《金瓶梅》补写情节的人物失真之辨

明朝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说《金瓶梅》“原书实少五十三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人刻,无论肤浅鄙,时作吴语,即前后血永亦绝不贯串,一见知其赝作矣。此回应伯爵替李三、黄四借钱,有不少匪夷所思的地方:

1)应伯爵找西门庆再借给李三、黄四五百两银子,西门庆故作忘记,又赖账不想借,被“应伯爵正色道:哥,君子一言,快一马一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应伯爵纯粹一个傍虎吃食者,还敢“正色”教训西门庆?

2)应伯爵为他人作中人赚钱,历来是瞒着谢希大的。这里写二人一起“与李三、黄四分中人钱,明显不符合事实。

3)“那玳安、琴童都拥住了伯爵,讨些使用,买果子吃。应伯爵摇手道:“没有,没有。玳安贪钱往往是自己牵了线出了力,无无缘无故“拥住了伯爵讨钱的事绝不会干。

4)西门庆走出来对应伯爵道:“银子只凑四百八十两,还少二十两。有些段疋作数,可使得么?”应伯爵不许,西门庆又走进来,称了廿两成色银子。480两银子都出了,还会用“段疋”抵当20两?这是非常抠门的人,完全不是出手阔绰的西门庆做派。

5)后面西门庆开玩笑:“前日中人钱盛么,你可该请我一请。”伯爵笑道:“谢子纯也得了些,怎的独要我请?”西门庆肯定知道应伯爵得中间人钱,以其做派,绝不会开此类玩笑,而应伯爵历来吃独食,但此处又扯上谢希大

由此看来上叙5节文字在人物塑造和情节逻辑上确实不可思议,应该为陋儒所补写,这个陋儒是谁,至今没有定论,但这些文字确实“肤浅鄙俚……,前后血脉亦绝不贯串”,可以看出补写者在对原著人物和情节的把握上让人大跌眼镜。

2、词话本与绣像本之比较----叙事重心的分野与逻辑之辩

词话本与绣像本在第五十三回的差异,不仅是篇幅与叙事重心的分野,更折射出两种版本对小说情节逻辑与人物情感的不同处理思路。

词话本以10880的篇幅,将重心锚定在官哥儿病重这一核心事件上。它通过细致描摹李瓶儿的焦灼与痛苦 —— 从孩子啼哭不止到急症突发时的顿口无言,攒眉欲泪,再到西门庆慌乱中遍请巫医的忙乱场景,层层递进地展现了西门府内围绕官哥儿病情爆发的矛盾:既有主母与妾室在子嗣问题上的隐性角力,也有不同角色对生命安危的态度差异。这种浓墨重彩的铺陈,绝非冗余,而是为官哥儿的最终夭折埋下了扎实的伏笔,让后续的悲剧结局显得顺理成章,情感冲击力也更为强烈。其叙事节奏虽缓,却如水滴穿石般积累着紧张感与宿命感,符合传统小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叙事逻辑。

反观绣像本,仅以4424字将重心转向吴月娘拜求子息,并大刀阔斧删减了官哥儿病危的关键情节,仅以王姑子为官哥儿起经一笔带过。这种处理虽强化了月娘求子的焦虑,却在情节连贯性上造成了明显断裂:官哥儿作为西门庆当时唯一的子嗣,其健康状况是牵动全府的核心矛盾,此前被猫惊吓的铺垫本已预示危机,绣像本却在此处骤然淡化冲突,让一场本应惊心动魄的急症沦为平淡的宗教仪式,既削弱了李瓶儿怜子心切的情感深度,也让官哥儿的命运线变得突兀 —— 若缺乏病重的层层渲染,后续其死亡的悲剧性便会大打折扣。

从情节发展逻辑来看,绣像本的删减确实显得仓促且缺乏说服力,它似乎更侧重通过月娘求子的线索强化家族伦理叙事,却忽略了官哥儿这条线对展现西门府内宅矛盾、推动人物命运的关键作用。相较而言,词话本的中规中矩,实则是对叙事完整性与情感真实性的坚守,让故事的起承转合更符合读者的期待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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