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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木耳

作者:班祖恒 阅读:1 次更新:2025-08-14 举报

                               砍木耳


在广西壮语方言的语法中,有很多语句是主语在前,谓语在后;动词在前,宾语在后。在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上,往往与汉语相反。比如汉语“红花”,壮语却说成“花红”。“砍木耳”中的“木耳”也是这样,就是砍“云耳树木”的意思。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前,我们这里的市场还没有放开,供销社的收购站偶尔也有收购云耳,价格也很低,没有多少经济价值,当地群众上山见到野生云耳,也是采来食用而已。


云耳,是一种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的菌类。它的外形呈棕黑色,看起来像是一片片云朵,因此得名。它具有润肺、补血、降压、增强免疫力和促进消化等功效。


在广西田林县,云耳主要生长在栎类青冈树的枯树上。也许是气候土质等原因,并不是所有青冈树都能长出云耳,而且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青冈树品种云耳个头、厚度、产量都不一样。当时我的老家者苗公社渭龙大队下片的几个生产队,虽是田林县云耳的主产区,但红青冈树产出的云耳个头大体厚、产量高,白青冈树产出的云耳个小体薄、产量低。


父亲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前就不幸去世了,母亲成了我们一家的顶梁柱。


那时候,作为六兄弟姐妹的长兄,19岁那年我师范毕业,分配到一个偏远的教学点任教,一个月的工资只有42.5元,平时都是在外村教书,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家里,能做的就是在节假日帮助母亲做一些农活。能够帮母亲分担农活的,只有比我小两岁的二妹;未成年的弟妹们也非常懂事,在放学后都会自觉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大片砍伐云耳树木,采收云耳销售,是在市场放开之后。市场放开后,农副产品、中草药材开始进入市场,各种商贩纷纷进村入户抢收,因此价格不断上涨,记得云耳当初干货每斤5元,几年后上涨到每斤20多元。云耳成为我们当地群众的主要收入来源,很多农户这个时候成了“万元户”。


好在砍木耳的时节,寒假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回校上课,可以和母亲、二妹一起砍木耳。由于孤儿寡母,我们很难跟其他农户相比,砍木耳只能选离屯子比较近、树木比较小的林地砍伐。


砍木耳是在开春青冈树即将长新叶的时节,用当地群众的说法,就是新叶含苞欲开、像毛笔尖那个样子的时候,要是刚刚长出嫩叶最好。这个时节,树木为了给即将生长的新叶供水,从根部把水吸到树干树枝上,砍树的时候显得比较软,比较省力,云耳也长得多长得好。如果提早砍树,不仅费力,而且云耳产量也低;如果等到叶子长大后再砍,的确非常省力,但树木腐烂较快,云耳采收的次数就减少,影响云耳的产量和收入。


那时候,我们屯子的周围满山满岭都是青冈林,还没有搞林改分山到户,也没有实行天然林禁伐。砍木耳非常随意,哪个农户到哪个山头砍木耳都没有人干涉。


当时砍木耳都是大片大片的,奇怪的是生出的萌芽五六年又长成大树,又可以砍木耳了。这样循环往复,就像再生的资源,成了群众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砍伐后的青冈树,不像过去那样生出萌芽长成大树,而是被疯长的野草吞没变成荒山了。难道是气候变暖引起吗?抑或是生物多样性受到损害而影响?这是直到现在我怎么也不明白的地方。


砍木耳很讲究技术,比如从什么地方砍起、让树木倒往哪个方向、怎么砍才安全等等。这对于从未做过农活的我和刚刚学做农活的二妹,都是一窍不通。是母亲教会了我们砍木耳的技术和方法。


砍木耳得从山下往山上砍,这样树木砍倒后不至于挂到下方未砍的树木上;砍树前要观察树木往那边倾斜或哪边树枝多树叶茂盛,才能确定树木倒下的方向;砍树时不能把树干都圈着砍,而是选好相对的两边砍伐,树倒的那一边砍低些深些,另一边砍高些砍浅些;如果圈着树干砍,很难确定树倒的方向,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人与人之间所处的位置最好是一条线,确保树木砍倒后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砍倒的树木尽量不要叠压在一起,树木倒下的距离越远越好,这样有利于云耳生长和采收。


砍木耳是一个重活,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每天上山前,我们都要先把斧头磨利,为的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还很省力。


云耳是到第二年的雨季才生长的,七八月是旺季。等云耳长大后最好选晴天采收最好,这样晒干得快,云耳品相、质量也好,容易卖得好价钱。如果云耳采收后遇到连日雨天,要想尽办法把它烘干,但由于条件有限,大量的云耳要烘干难度是非常大的。


由于并不是每个有青冈树的地方都可以长云耳,而云耳价格又比较高,因而一些没有云耳的邻近村屯群众,常常前来盗采云耳。有时虽然有主人守护,但云耳地比较宽,你守这一角他则消无声息地偷采那一角,防不胜防。


好在采收云耳的季节正是暑假,我于是又可以承担起了守护云耳的任务。见到我要上山守云耳,七八岁的弟弟也吵着跟我去。母亲见状,对我说:“让弟弟一起去吧?山不是很陡,他可以自己走,也好和你作伴。”


于是兄弟俩早早吃过早饭,准备足够的午饭和饮用水,背起父亲60年代末购买的那杆粉枪(当时还没有收枪),装好足够的火药和铁砂上山。


到云耳地后,我把东西放到棚子里,交代弟弟在棚子待住,我便背着粉枪沿着云耳地走一圈。回来后,我则任由弟弟在棚子附近采摘野果。那时候山上的野果很多,在我们云耳地就有三四种野果。带上枪,为的是久不久放一枪,除了给我们自己壮胆,还可起到“这片云耳地有人守”的警示作用,别人不轻易来偷采云耳。


当然,傍晚回家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打到出来觅食的松鼠和“飞虎”,运气好的还可以打到准备上树的野鸡,因此还能改善家人的生活。


砍木耳是我学习农活的开始。成为人夫人父后,为了生活,我还学会了犁田耙地、耕田种地等诸多农活,妻子未就业前,我还利用节假日和妻子种植香菇、白木耳,以此增加家庭收入,贴补家用。就这样,在艰苦的劳动中,我得到了锻炼,也成为我人生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今日作家》签约作家,已出版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小说集《市井偶拾》、报告文学集《浪海观潮》、散文集《那人 那事 那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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