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炊事兵的抗日记忆(小小说)
少年炊事兵的抗战记忆(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胡二小踮着脚,鼻尖几乎要贴上竹筐里的败酱草。老周布满老茧的手指正轻轻捏着叶片翻转:“这紫花的龙葵草,看着好看,碰了能要半条命。”晨光透过炊事班的破窗棂,在野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艾草与野薄荷的气息混着柴火烟味,成了二小三个月来最熟悉的味道。
他把母亲留下的银锁贴在心口抚摸,锁面上的“长命百岁”被体温焐得温热。三个月前炮弹撕碎村庄时,是老周从尸堆里把昏迷的他刨出来的。如今灶膛的噼啪声早已盖过记忆里的哭喊,只是夜里蜷在柴火堆旁,银锁总会硌得他心口发疼。
“二小,扬灶灰!”老周突然低喝。二小慌忙抄起破蒲扇,对着灶膛猛扇。青烟贴着地面蜿蜒,避开了村口的瞭望哨。这是炊事班的规矩——宁可呛得流泪,也不能让烟柱给鬼子报信。铁锅里的一些菜油正滋滋冒泡,他盯着翻滚的油花发呆,没注意手背被溅起的火星烫出几个红点。
院墙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老周的菜刀“当啷”落地,二小的瞳孔骤然收缩——三个伪军正翻墙而入,刺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为首的道疤脸用枪管挑翻腌菜坛子,缺了半颗门牙的嘴咧开:“八路军的炊事班,油水肯定不少!”
老周一把将二小推到水缸后,自己抄起扁担。二小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看见灶台上的一些菜油还在冒热气,锅铲斜插在油星里。当刀疤脸的刺刀将要刺向老周胸膛时,二小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他猛地端起铁锅,滚烫的菜油朝着伪军泼去!
惨叫声撕破清晨的寂静。三个伪军捂脸在地上翻滚,菜油混着辣椒面在他们皮肉上灼烧。二小抓起扁担横扫,结结实实砸在第二个伪军背上,那人像麻袋般瘫软在地。最后一个想爬墙逃跑,被他用湿抹布绊倒,老周趁机用麻绳捆了个五花大绑。
巡逻队赶到时,二小才发现自己的手烫得通红,可心里却烧着一团火。连长拍着他的头大笑:“小家伙立大功了!想不想学真本事?”他望着连长胸前的红星,又看看老周欣慰的眼神,把银锁揣进怀里:“我想跟着学打仗。”
审讯结果很快传来:这伙伪军是给日军“扫荡”探路的。当晚,炊事班加了菜,老周特意给二小炒了盘野鸡蛋。火苗舔着锅底,映得老周眼角的皱纹像沟壑纵横的地图:“我儿子要是活着,该跟你一般大。”可是被日本鬼子杀害了。他心里非常难过,想起儿子喊爸爸的声音,鬼子进村了,爸爸你在哪里?他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铜哨,“当年他是儿童团的,吹哨子比谁都响。”
二小把银锁和铜哨并排放在灶台上。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两个物件上相似的磨损痕迹。老周突然说:“明天跟巡逻队出任务吧,我教你认的草药,战场上用得上。”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太行山,二小背着药箱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腰间挂着银锁和铜哨,步伐坚定如磐石。风吹过山谷,仿佛传来无数少年的呐喊——那些在炮楼下牺牲的孩子,那些送鸡毛信的身影,那些用生命点燃烽火的灵魂,此刻都化作他脚下的路。
炊烟又在炊事班升起时,老周望着二小远去的方向,往灶膛添了块干柴。火苗舔舐着锅底,将一个民族的不屈与希望,熬煮成永不熄灭的晨光。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老周抱着胡二小的遗体,跪在山坡上,正在炊事班旁边的灶台下,打了一个墓坑,那一年,胡二小才13岁……
上一篇: 解压放松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