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三十二）

第三十二章    分道扬镳

农国庆亦农亦工两头跑，日夜忙，不管多么忙，他从没停止过为郑维明等四人的申诉行动。在全县建筑质量大检查中，有一次检查山湖镇刚竣工的办公大楼后，准备去吃中饭。已经下到四楼，木工班长问：“为什么不检查木工产品？”没有谁答腔。走到三楼，他又问，检查组成员还是没有理会。下到二楼，木工班长再一次提出，农国庆拉一下王组长的衣服，王组长会心地一笑，一边下楼梯一边问山湖建筑公司吴经理：“你说呢？”吴经理很无奈地答：“那就检查吧！”王组长随意一指底层的一个木窗：“那就随便检查一下。”检查人员量了几块玻璃方框对角线，连续五块不合格，再看扇框和窗框，有明显的刨痕和锤印，本来是合格工程的办公楼却因此降为不合格工程。气得吴经理将比自己年龄大、资格老的木工班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落荒而逃，席间又一再求情，王组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置可否。

农国庆听说吴经理的姐姐吴元美是设计院的副院长，姐夫贾连是法院庭长，一个讨好吴经理接近贾庭长的计划在心中形成。他说：“吴经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既然同意检查，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们在检查前是按规定随机抽样定点了的，而一楼木窗不在定点之内。其实王组长已经说了随便检查一下，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帮你教训一下骄傲自满的木工班长，并不是刻意为难你。王组长，是这样的吗？”王组长含笑点头，吴经理高兴得连声道谢。

为报答农国庆，吴经理介绍他与吴院长见面了。农国庆想方设法将吴院长设计的龙潭湖镇政府办公大楼工程接到手，隔三差五地带上香油、花生等土特产品登门向吴院长请教图纸中的问题。贾庭长的母亲过生日，农国庆送了礼，而后不断联络感情，最后终于感动了贾庭长。一次，两人谈及“８３６９事件”，见农国庆很是伤感，贾庭长说，“８３６９事件”可大可小，从大处说，聚众斗殴恰逢“严打”，判有期徒刑是轻的。在当时抢一元钱被枪毙，耍流氓被判死刑的都有。一个王姓女子因与多名男子发生性关系而以流氓罪被处死刑。一位男青年为其女友拍了一些穿着较为暴露的照片，男青年被判死刑，女青年判有期徒刑。从小处说，只不过是一次没有伤亡的集体斗殴事件。从法律上说，抓他们是不符合法律程序，但“严打”是非常时期使用的非常手段，事后，人大常委会发文全国纠偏。总之，当时抓他们没有错，现在放他们也没有错。“严打”运动已经过去，要想把他们放出来，需得村里写材料，镇政府盖公章上报法院改判。

钟白美并没有抢捡到郑维明丢掉的乌纱帽，而是副村长邢浩接任村长。

邢浩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村长，上任以来一直在为“８３６９事件”平反奔忙。得到贾庭长的指点，迅速写好材料报镇政府盖章，可是经办此案的潭镇长就是不签字。通过反复地做工作，好不容易签字盖章上报。郑维明、盛祖兵、郑雪飞和邢春雷经受了一年的牢狱之灾，终于改判无罪释放。不久，郑维明和盛祖兵进城打工，邢春雷出外工架电线，后来回村当电工。郑雪飞做生意，开始贩回一车西瓜，却卖不出去，眼看天气变阴，更没有人买西瓜。邢春杏建议：“与其让西瓜烂掉，不如趁早送给乡亲们吃。”于是，把西瓜挨家挨户发送。乡亲们吃了西瓜，过意不去，纷纷给予等价的小麦或黄豆。郑雪飞得到启示，卖粮食再买回梨子、贩回苹果，与乡亲们兑换粮食。后来，郑雪飞将村民们的粮食、棉花低价收进，高价卖给大商贩。

郭由舒看到乡亲们“亦农亦工”带来的变化，又一次到城里找哥哥郭由安。其实，早在１９８１年６月３０日，郭由舒就去向哥哥提出进城要求。当时，郭由安指着报纸上的新闻说：“胡耀邦刚就任党的总书记，看一看政策有什么变化没有，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招工进城的。”

第二次是因郭由舒与本村的田中菲寡妇勾勾搭搭，邢春桃说了他不听，只好进城向哥哥郭由安告状。郭由安解劝邢春桃，最后半真半假地说：“两口子打架现说起，取和的宝贝在腰里……”邢春桃不等郭由安说完，红着脸走了。郭由安批评郭由舒，郭由舒不服气地说：“你不给我在城里找工作，我就在乡下乱搞。”郭由安气呼呼地找田寡妇谈话，田寡妇却无所顾忌地说：“你们城里人有电视电影看，还能打球看戏，农村除了晒太阳就是看月亮数星星，啥娱乐项目都没有，也只有男女在一起偷情鬼混这项活动可以娱乐一下。”

郭由安听后，真想将田寡妇捆起来，以流氓论处。可是，那样一来，郭由舒也就成了流氓。他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回城后积极地为郭由舒找工作。看到弟弟又来找，便通过关系将郭由舒招工进县农产品贸易总公司搞销售工作。老婆邢春桃在家侍候母亲、带小孩和种责任田。农忙时，郭由舒请几天假回家帮一帮。

郭由舒走后门在农贸公司上班了，起初，单位的干部职工并没把他当回事，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他也就上班一杯茶，下班吃睡撒。一天，农贸的几个科长赌博被抓，影响了公司的工作，农贸贾总派郭由舒去“活动”。郭由舒找了公安局当科长的哥哥，派出所把人放了。这可不得了，郭由舒一下变成了香饽饽，各科室争着要，抢着要。人们赌博叫上他，嫖娼带上他，盗窃攀上他，就是出事，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好说话，通常是医生治疗结石病——大石（事）化小，小石（事）化了。这也亏得母亲给了他一张让以性换取生活资料的女人所喜欢的那种脸，父亲给了他一颗“喝骚酒，说骚话，做骚事”而脸不红的心，哥哥给了他一颗天不怕地不怕，敢于违法乱纪的胆。

郭由舒很快被提为副科长，管南方销售业务，经常混迹于娱乐场所，很快学会了吃喝嫖赌贪，坑蒙拐骗盗。同事陈宗仁的老婆长得五短三粗，黑不溜秋，是公司大院内出了名的丑女。陈宗仁出差时曾戏言：“老婆是猪不吃，狗不闻的货色，不需上锁做记号，放在家里非常放心。”郭由舒暗想：美婆娘丑婆娘，脱了裤子一样样，只要她是女人就行，喝稀饭总比饿肚子强，借机奸污了陈宗仁的老婆。

公司调进一个副总经理，名叫方程士，他的老婆很有几分姿色，人称“交际花”。一个月明的夜晚，郭由舒和方程士吃喝结束就坐上麻将桌挑灯夜战。半夜时分，不知从哪里传来猫叫春的声音，那高一声低一声，急一声缓一声地叫春声把郭由舒的欲火撩得腾腾上窜。方程士老婆那漂亮的脸蛋和多姿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那银铃般的笑声似狸猫叫春在耳边回响。他再也坐不住了，将最后的几十元钱往桌面一摔，对观战的卜木瓜说：“你替我玩几把，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我回去拿钱。”

他借着月光偷偷摸进方程士的家，上床就把“交际花”压在身下。“交际花”清醒后，像往常一样迎合，却得不到像往常一样的回应。觉得奇怪，收心静品，发觉气味、重量、动作、频率、力度全不像老公。于是问道：“你、你是、是谁？”郭由舒干得正欢，没有理睬。“交际花”心里生气，趁郭由舒抬臀之时，将身子趔过一旁，娇喝道，“你是谁？”郭由舒爬起来，掀被盖住交际花的脸，急急忙忙拎起衣裤落荒而逃。

“交际花”公开了这个新闻，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传讲成农贸公司的葛思蜀科长嫖娼，被公安抓进派出所。葛思蜀弄清原委，感慨地说：“黄狗子偷嘴，白狗子遭殃；葛思蜀背污，郭由舒嫖娼。”

郭由舒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个广东老板想融资，他把广东老板介绍给贾总。时逢下海高潮，干部在单位下海、医生在病房下海、老师在教室下海，各企事业单位都在投资创收，贾总正在为无生财门路发愁，于是，一拍即合。农贸高息贷款给广东老板１０００万。

一年结息期到，广东老板却迟迟没有付息。为了公司的利益，贾总带上女会计、范科长和郭由舒南下讨息。住宿登记时，郭由舒投其所好，将贾总和女会计安排住在A楼，自己和范科长住B楼。贾总心里高兴，却扳着脸孔说，“怎么能这样安排？”郭由舒解释，“A楼只有两个房间，明天再调整到一幢楼上。”说完，带着范科长去嫖娼。第二天，谁也没有提换住房的事。

白天，广东老板带他们参观工厂，看销售业绩和客户付款承诺书，劝贾总玩几天，等款到后付息。于是，他们珠海海边尝海鲜、深圳世界之窗看世界、澳门赌城赌运气、香港维多利亚港看夜景，美美地玩了个把星期，满载而归。钱都是广东老板出，郭由舒又将发票交给贾总报账。

郭由舒因此被提升为公司行政科长。郭由舒很快过惯了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在城里迷上了一个歌女，回家说儿子出生的时间不对，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要同邢春桃离婚，邢春桃死活不同意，他的母亲支持儿媳妇，不允许儿子离婚。郭由舒干脆常年不回家，即使是农忙也不再回家帮忙，甚至逢年过节总是说在值班。对于妻儿老小不管不问，一心一意同歌女在城里过着花天酒地、逍遥自在的生活。落实计划生育政策找不到郭由舒，邢春桃想起生小孩的疼痛，主动同心疼丈夫的曾春华一起去做了结扎手术。

邢春桃多次进城向郭由安告状无果，悲痛欲绝。钟白美极其关注，安慰劝勉，邢春桃伤心地扑进钟白美怀里哭泣。钟白美为她撩发擦泪，抱到床上开导。邢春桃和郭由舒从此开启了“一个挑柴卖，一个买柴烧”的新生活。

郭由舒还仗着哥哥是公安局科长的势力，用公司的货款倒买倒卖，非法盗墓，捞了一笔钱，在他哥哥的逼迫下，回家将房子改修成四合院。他站在大门口，看到农国庆早出晚归，来去匆匆的身影，刁着香烟对母亲说：“别看农国庆这几年挣了几个钱，可他永远是农民。想做我这样的四合院，他只怕还要磨掉几层皮。”

农国庆听到郭由舒的嘲讽，一笑了之。他不会因为郭由舒一句话而气恼、而自卑甚或改变自己“根据自身的情况和力量，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的做人准则。他坚信，凭自己的辛勤劳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赶上或超过“根红苗正”吃商品粮的郭由舒，一定能！

农国庆自从临危受命到砖厂“救火”之后，就一直统领着两个施工队，接到小工程，两个施工队分开施工，遇到大工程或者是抢时间的工程，就集中突击。但不管是分还是合，都是独立核算，多劳多得。农国庆深知责任重大，他不但要说话和气，办事公道，还要让工人有活干，更重要的是让工人有钱赚。但有钱赚的前提是所做工程的造价不能太低，利润不能太薄。

在建龙潭湖综合楼时，镇政府催进度却始终不同建筑公司签合同。理由是建筑公司的价格太高，他们说比邻镇刚竣工的楼房每平方米高６元。

为了摸清情况，农国庆利用休息时间，骑自行车到邻镇考察后写了一份《龙潭湖综合楼造价分析报告》，阐述了综合楼与邻镇楼价格区别的三个主要因素：1、综合楼一层为商场，现浇钢筋混凝土梁、柱多，而邻镇楼是住宅楼，没有梁柱。2、综合楼设计六层，现在只做四层，基础按设计施工，基础费用四层摊销。3、综合楼外观以实为主，而邻镇楼外观以虚为主。实者水泥粉刷，虚者石灰粉刷。如此比较计算，综合楼的造价不是高了而是低了。详实的材料数据，科学的分析对比，让镇领导心服口服。

跟着农国庆干活的农民工不但有活干，而且收入越来越高。但农国庆家里仍然困难。

曾春华在服装店看上了一件皮球色毛领尼绒长大衣，那款式、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终于情不自禁的试穿了，那大小长短，好象就是以她的娇好身材而设计，惹得周围的人啧啧称赞，她自己也感觉特好。店老板热情地劝说曾春华买下来，说不买真是太亏了，既亏了衣服也亏了人，并且大方地将１０８０元的售价打折降至５００元的保本价。但是，曾春华还是没有买。她想：农国庆的工资每月不足１００元，一件大衣相当于农国庆大半年的血汗，看来买大衣是没有希望的。没想到年底卖完粮食和棉花，交清提留后还余几百元。农国庆对曾春华说：“要过年了，你也几年没买衣服了，把这些钱拿去买件你喜欢的衣服吧！”

曾春华揣着６００多元钱，再一次走进那家服装店，她十分喜欢的那件大衣还在。她在店里走去转来，看了多时，出手畅快的消费了一回。她给农国庆选购了一件雪花尼短大衣；给父母买了内衣外套；买了格格梦寐以求的羽绒服；买了平平吵着要买的警察童装和玩具枪。抡到自己时，钱已用完，当她再一次走过那件十分喜欢的大衣时，她知道那件漂亮的大衣不是为她设计制作的，但她却拥有了幸福女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