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岛屿与堤坝

大海、岛屿与堤坝
文/陈水河（浙江）

海与岛屿，是一对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的邻居，常常为了疆界的边际问题低声争吵，又随着潮汐的节奏暂时和好。

潮退时，岛屿便垂下绿树与藤蔓织成的长裙，温柔地遮掩裸露的滩涂。而平日里，它的双脚长久浸在清凉的海水中，任鱼群穿梭，任贝壳附着，久了，竟生出一种习惯性的麻木。

大海也有发怒的时候。那时它掀起灰白的浪，一下又一下击打着岛屿的岩壁，像在责问一个不肯退让的故人。浪声轰鸣，水花碎成白雾，岛屿只是沉默地承受。

直到有一天，堤坝来了。

它从人类的世界走来，带着工整的图纸与笃定的承诺。它说：“我可以站在你前面。”于是，一道灰黑色的、长长的身影卧进了海水与岛屿之间。浪潮拍在它坚固的背上，碎成无力滑落的泡沫。岛屿第一次感到，原来寂静可以如此踏实。

大海派了最年长的海龟去探看。海龟在堤坝粗糙的背脊上爬行，测量每一道缝隙，聆听每一声回响。七天之后，它缓缓游回深蓝的宫殿，献上了它的观察：

“王，与其消耗，不如退避三舍。”

海面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潮声轻轻吞吐。许久，深远处传来大海平静的回应：

“好。那就让时间来回答吧。”

此后，大海果真收敛了怒涛，换上轻柔的潮涌，如一声声妥协的叹息。岛屿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宁静，裙摆下的沙地日渐温暖，甚至开出了星星点点的小花。堤坝矗立在那里，灰黑而安静，像一个被渐渐遗忘的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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