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别有一番滋味
《重阳节,总不如端午中秋那般热闹,却别有滋味》
今岁重阳,来得悄然。若非街角偶见一两盆黄菊,几乎要错过了。现在的重阳,在许多人的观念里总不如端午中秋那般热闹,倒像一位退隐的老人,只在日历上留个淡淡的影子。然而这淡,却别有滋味。
重阳的源头,已渺远难寻了。只知道早在战国时代,便有了这秋日祭祀的习俗。至汉代,《西京杂记》里已说得分明:“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原来这节日的骨子里,藏着的竟是对时间的敬畏,对生命的留恋。茱萸的辛烈辟邪,菊酒的清苦延年,无不是先民在秋日肃杀之气里,对生命的执着守望。
最令人神往的,自然是那登高的传统。王维十七岁时写下“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从此,这茱萸的缺憾,便成了千年来游子心中共同的隐痛。古人登高,固然有避灾的朴素念头,但我想,更多的,或许是为了在一年将尽之时,寻一个高处,回望来路,眺望前程。那登临远目的片刻,是劳碌人生中难得的停顿与清醒。而今人登高,多成了锻炼或游览,少了那份对天地时序的静默感应,不免有些可惜了。
菊花却是年年依旧的。这花也怪,偏在百花凋零后才姗姗而来。屈原早就在《离骚》里说过“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将菊花与高洁的人格连在了一处。待到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菊花便彻底成了隐逸与风骨的象征。重阳赏菊,赏的哪里是花呢?分明是那凌霜不凋的倔强,是那喧闹过后的沉静,是中国人心中那份不肯随波逐流的坚持。
忽而想起东晋名士孟嘉落帽的典故来。桓温设宴龙山,僚佐毕集,忽一阵风来,将参军孟嘉的帽子吹落,他却浑然不觉。桓温命人作文嘲之,孟嘉即时作答,文辞超卓,四座叹服。这重阳节里的风流雅事,至今想来,犹觉魏晋名士的洒脱气度,扑面而来。那落下的帽子,仿佛不只是帽子,而是种种世俗的束缚;那坦然的不觉,正是名士风度的极致表现。
今人过重阳,多了“老人节”的新意。这自然是好的,敬老尊贤,本是传统美德的延续。然而我总觉着,重阳的意义,或不止于此。它更像一个提醒:在四季的轮回里,秋天不全是萧瑟,更有丰硕与澄明;在人生的秋季,亦不必尽是慨叹,还可以有登高望远的旷达,有采菊东篱的从容。
夜深了,窗外秋风渐紧。我虽无菊酒可饮,无高山可登,却也在这一方书斋里,与千年的重阳悄然相遇。那茱萸的香气,菊花的清影,还有古人的歌吟,都在这秋夜里,幽幽地活转过来。原来节日可以如此——它不要求我们怎样热闹地过,只静静地在那里,等着有心的后人,去品读,去回味,去与先人的悲欢悄然接通。这或许便是传统最温柔的力量吧?(文|诗哥杜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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