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子

        左俊平

双节过后，本来就日渐衰落地小生意更是门可罗雀，尤其是中午时刻，几乎是没有人光临我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超市的。午后的阳光直射到收银台上，照得人好不慵懒，也许是太清闲的缘故，眼睛就有点不听指挥，上眼皮跟下眼皮就不停的干仗。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际一阵细微的声音把我惊醒了，抬起头平视整个超市内没有发现一个购物的人。正在我纳闷之时，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低下头顺着声音的地方看过去，食品专柜的下面蹲着一个大约二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正在忙不停留的拨弄着各种小食品。我再次快速地扫视了一遍超市的每一个角落，不错，整个超市除了这个小孩以外再不见半个人影，也就是说这个小孩子不是跟大人一起进来的。为了不惊吓着孩子，我轻轻地走到孩子身边，应该是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慢慢地抬起了头，并不胆怯的看着我，一张十分可爱的小脸立刻映入我的眼中，精美的五官，憨态可掬的面容，红扑扑的脸蛋，红嘟嘟的嘴唇，让人一看就想搂进怀里亲一口的招人喜欢，尤其是到了我这种隔辈亲的年龄，特别是一直在外地生活的孙子，几岁了才让我见过两回面，因此每每看见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就第一个会想起了自己的孙子。

宝贝，想吃什么呀？我蓄意尽最大的努力拉近我和孩子之间的距离，此时此刻我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个两手空空的孩子是我的顾客，我的上帝，脑子里就一个念想，孙子，我的孙子。

我要这个。孩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一盒叫什么鱼的膨化食品紧紧地抱在胸前，两只眼眨巴眨巴的像明珠一样闪亮的看着我。

好的，宝贝，那就给你这个吧。不计利益的送给孩子一点小食品，对于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正因为如此，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对我家好评如潮，也就尽量照顾我的生意，才让我这个既不占天时更不占地利的小店一直维持下来。

超超，你在干什么？正在我低头整理被孩子扔了一地的盒子、袋子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抬头一看，不用问就知道是孩子的父亲来了，父子俩的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爸爸是成年人，除了满脸的帅气逼人，更多的是成熟的魅力，那句老话有其父必有其子在这父子俩的身上体现的太恰如其分了。

我要吃这个。见到爸爸来了，小孩显然是更大胆了，拿着那盒食品就扑向父亲。

父子俩的模样确实给了我太好的印象，本来就没计划收费的我，这下更决定不要这几块钱了。

要这个干什么？就在我想说出东西送给孩子吃不要钱的时候，孩子的爸爸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大，比声音更大的是动作，只见他一把从孩子的手里扯过那个食品，有点用力的朝货架上随意一扔，再一把抱起孩子就朝外走，边走边说，急死爸爸了，到处找你，临出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敌意，好像我是一个要拐走他儿子的人贩子。我认为他是找孩子找得急了，也就理解了他的言行举止，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言的接着捡起被那个叫超超的孩子扔在地上的食品，可心里莫名的滋生了一点什么无法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就在我的一声叹息还没落地的时候，那对父子又来到我的跟前，孩子正在哭闹。

别哭了，看看哪一个是你刚才想要的。爸爸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并没有阻止孩子的哭闹。爸爸拿起多种食品试图给地孩子，孩子要么就是继续哭，要么就是直接“啪”的一声把食品打在地上。我只好拿起他刚才扔在架子上的那盒食品递给孩子的父亲。他有些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再看了那个食品一眼，然后才把食品塞到孩子的手里说，快看看是不是这个？

孩子就是孩子，东西到手了，瞬间就破涕为笑了。见儿子紧紧地抱住食品，生怕再次被人抢走的表情，爸爸似乎轻松了不少，一边给我付款一边摸着儿子的头说，你呀你，就这么一个JB鱼有什么好吃的，值得那么哭么？听了爸爸的话，我正要说点什么，可是想起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又不想自找没趣。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没开口那个孩子却开了口，我就要吃JB鱼。就在我一脸的惊讶中，爸爸抱着儿子出了门，一个在逗一个在笑，听得到父子俩都很开心。

过了没几天，那个叫超超的孩子又自己走进了我的超市，不过这次不是空手而是拿着五块钱，他的父亲就站在门外看着他。

我走过去问，超超想买什么呢？

超超把钱朝地下一扔，说，我要买JB鱼。我先是觉得好笑，是因为这个词本不应该是几岁孩子说出来的，尤其是他说出来的语气明显是加重式的，马上又觉得是应该说点什么了，因为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本不该从这个年龄的孩子嘴里说出的话。我显得极为耐心又放慢语气的对孩子说，超超，记住了，这个不叫JB鱼哈，下次不能再......街坊邻居都公认我善言辞，无论老少都能说得来听得进，所以，我自信超超能听进我的话。没想到的是超超的话立马就打了我的脸。

你骗人，爸爸说这是JB鱼就是JB鱼。他的爸爸显然是听到了超超的话，什么也没说，笑着接过我找给他的钱，把儿子抱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架在脖子上，大步的离开了，那步伐不说雄赳赳气昂昂，也是像极了凯旋而归的勇士。

等我知道这父子俩是旁边院子里的住户时，那个叫超超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少。由于离得近，父子俩经常在我这里买东西，也就成了我的常客。爸爸虽然满嘴里跑火车的说话方式依旧，但人比较直爽，购物时除了爱爆粗口，一副大大咧咧的举止以外，还真是没有让你生厌的地方。超超也越来越帅，正像他完全遗传了爸爸的俊美模样一样，他爆粗口的频率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地方。我试着多次提醒他说，学生说话要讲文明喽。他要么装作没听见而置之不理，要么瞪我一眼就走，好像我是一个多么爱管闲事又不招人待见的老头。这样的场面经过了几次，我就知道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又几年过去了的一个夏天，正是学生暑假期间，超超和四五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来到我的超市，张嘴就说要买烟。我毫不犹豫的说学生是不准抽烟的，我说上面有规定，我要是卖烟给你了会罚我的款，再说你们是学生要好好学习……

行了、行了，不卖就不卖说那么多干什么？真JB啰嗦，你不卖，我们到那边买去。说完手一挥，几个人蜂拥而出，超超临出门时狠狠地踹了一脚我摆在门口的一箱饮品，我本来也不想不与孩子计较，就故意装作没看见。

当天晚上，超超的爸爸到我这里买烟，在找他钱的时候，我犹豫着想把白天的事告诉他，提醒他管管超超，可是我才说了半句话。他就打断了我，我儿子怎么啦，欠你钱了？一脸咄咄逼人的样子，不仅让我彻底咽回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而且故意话锋一转的说，你儿子长得太帅了。我知道，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不仅仅是超超的爸爸，而是所有人，包括你我他。

就在买烟的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正在我清理货物准备关门的时候，超超像风一样一下子就刮了进来，一进门就两眼像梭子一样把我家每一个架子上的物品搜素了一个遍。我问他要什么？他先是不说话，目光继续在每一个货架上穿梭，看来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想了想，才有些不大情愿的要我把耳朵凑过去，只听他说了一句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话，还破天荒的叫了我一声“爷爷”。我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这小店哪有那东西卖？本来想对他说两句什么，看见他既失望又有些恼怒的样子，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实在是不想也没必要自讨没趣。等他走后妻子问我他要什么？我把本来就放在不太明显位置的避孕套拿起来塞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突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超超父子俩了，本以为他家搬走了，可无意中问起了他家同一座楼的邻居。邻居有些神秘地说，早抓了。抓了，为什么？

邻居的嘴撇的老高，高的快要高过鼻尖，有些故意吊人胃口慢腾腾地蹦出两个字，吸毒。

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可惜了那张英俊的模样。

昨天，正在午休的我被一阵喧闹声吸引到了门外，原来正是超超的爸爸跟超超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超超围着一棵树转着弯的跑，他的爸爸在后面不停的追，怎么也追不上的超超的爸爸显然是急眼了，把鞋都脱下来砸向超超，嘴里还在不停地国骂，你个狗日的东西，把老子辛辛苦苦挣得的家当都败光了，还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除了相互打听是为什么以外，更多的是人们一致的惊讶说，这父子俩太漂亮也太像了，简直像双胞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