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招工表格引发的风波

一张招工表格引发的风波（小说）

王贤美

李家村的大队会计李天奎，50岁左右，他在村子里辈份大，人又精明能干，长期担任大队会计，所以大人小孩都叫他“大老头”，说明他在村子里的地位很高。

这天上午，大老头到公社开完会，他刚走出会议室，经过办公室陈主任门口时，被老陈叫住了：“李会计，有一张招工登记表格要送到你们大队，正愁找不到人，你来的正好。”

“陈主任，什么表格啊？”大老头走进陈主任的办公室，走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陈主任面前，好奇地问道。

“这次上面给了我们公社一个市农业研究所的招工名额，经领导研究，你们大队回乡知识青年比较多，这个招工名额就分配给你们大队。你把这张表格带回去交给云书记，认真地讨论研究，尽快把推荐名单报上来。”说完，陈主任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了一张招工登记表，递给了他。

李天奎双手接过招工登记表瞄了一眼，笑嘻嘻地连忙表态道：“请陈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推荐一名表现突出的优秀回乡知识青年去。”说完，把手里拎着的黑色旧皮包打开，把表格折叠好，放了进去，离开了陈主任的办公室。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民们整天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繁重体力劳动，唯一的出路就是有机会进城当工人，那可是鲤鱼跃龙门，跳出了苦海。可也许上面一年一个招工名额也没有，即使有，当然是干部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有普通老百姓的份？

大老头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在盘算：云书记的弟弟和凌副书记的儿子都已进城当了工人，这次招工名额应该轮到大队长李胜勇的儿子“小牛”了。

可这次是市农业研究所招工，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他有点可惜了，要是让我的儿子“小牛”去就好了。小家伙机灵、聪明，可惜刚刚才15岁，虽然个头不小，可初中还没有毕业，“文革”正停学在家呢，大老头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叹息。

下午，大队召开村委会，参加会议的有支部书记李志云、副书记李高林、大队长兼治保主任李胜勇、会计大老头李天奎、妇女主任张兰英、民兵营长李成峰。会议室里，男人们嘴里都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呛人的烟味。大老头在会上传达了到公社开会的会议内容，支部书记李志云布置了当前的各项工作。

散会后，大家站起身纷纷离开会议室。李天奎道：“书记先别走，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志云一只手里拿着夹着钢笔的笔记本，一只手里端着茶杯，看着李天奎，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刚才的会上不能说啊？”

“这次公社分配给了我们一个招工名额。这个招工名额，就给‘小牛’吧，怎么样？”

书记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个“小牛”应该就是李胜勇的儿子

李春峰了，于是同意道：“好的呀，就给小牛。”

李天奎私下里神秘兮兮地对李胜勇说：“这次公社给了我们一个招工名额，我征求了书记的意见，他同意了，这次招工让‘小牛’去。”

李胜勇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小牛”就是他的儿子。于是开心得不得了，双手作揖，一个劲地对李天奎说：“谢谢！谢谢！谢谢大老头！”

可李天奎并没有把招工登记表拿出来交给李胜勇，他也不好意思问他要，心想反正这事也不着急，过几天也不要紧。

这边李胜勇不着急，那边大老头心里可乐开了花。晚上，他告诉老婆刘凤英道：“这次公社分配给我们大队一个招工名额，你猜是什么单位吗？”

刘凤英无所谓地回答道：“这关我们家什么事啊？”

大老头说道：“这次是市农业研究所下发的招工名额。按说，这个招工名额应该是给李胜勇的儿子小牛去的。”

“这不是名正言顺的嘛？”刘凤英心不在焉地应道。

“这么好的工作，让给李胜勇家的小牛去太可惜了。”

“那又怎么样？”刘凤英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大老头把嘴巴凑近刘凤英耳边，悄悄地说道：“我要瞒天过海，来个狸猫换太子，让我们家小牛去。”

“什么，亏你想得出？我们家小牛才15岁，太小了呀！再说了，这事要是被李胜勇知道了，就凭他那火爆脾气，他能轻易地放过你？还有，表格交上去，公社领导会同意吗？”刘凤英一脸吃惊地担心道。

“你放心好了，等到既成事实，李胜勇即使知道了，就凭他大老粗一个，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公社领导又怎么可能知道。”大老头满脸不在乎地说道。

反正那时候又没有身份证什么的，全大队人员出生身份都是他保管的，大队公章也是他保管的，他说了算。

过了两天，大老头看李胜勇没有动静。晚上，他从包里把招工登记表拿出来，亲自填写表格。姓名：李国俊；年龄：十八周岁；文化程度：高中。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表格，看看没有遗漏，在大队意见栏写了“同意”。再小心地把表格折好后，放到包里。

第二天上午，大老头悄悄地把表格送到公社，交给了办公室陈主任，神不知鬼不觉。

过了几天，有知情人问李胜勇：“你儿子招工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李胜勇一脸无奈地说：“大老头到现在招工表格还没有给我呢。”

那人听了吃惊地说：“据我所知，表格已经交上去了呀，你快去问问大老头是什么情况？”

李胜勇也觉得这事蹊跷、不对劲。于是急忙去找李天奎道：“大老头，我儿子的招工表格呢？都好几天了，你快点给我啊！”

大老头故作惊讶地问：“什么你儿子的招工表格啊？我上次说的‘小牛’是我的儿子李国俊呀，表格我已经填好交上去了。”

李胜勇一听暴跳如雷，用手指戳着大老头的鼻梁骨气急败坏地骂道：“好你个卑鄙的家伙，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倒好，竟然做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

他余怒未息、怒气冲冲地找到云书记，把这事来龙去脉说给他听，委屈地问道：“云书记，大老头这事做的是不是太缺德了？不管怎么说，这次是不是应该是我家小牛去才对啊？”

云书记听了也不敢得罪大老头，只好息事宁人，安慰李胜勇道：“大老头这事做的确实太过份了，不像话。不过，你放心好了，等下一次再有招工名额，我一定亲手把招工表格交给你，让你家小牛去。”

李胜勇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老婆气得不理他，儿子和他又吵又闹，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憋屈的很。

他横想竖想，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暗道：“哼，好你个大老头，你无情别怪我不义！”

于是，李胜勇怒气冲冲地赶到公社，向公社领导检举揭发道：“李天奎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采用不正当手段，欺上瞒下，把这次推荐招工名额留给自己还未成年的儿子，群众议论纷纷，意见很大。”

公社领导听完此事后十分生气，立即叫来办公室主任老陈，当着李胜勇的面，对老陈道：“马上查清此事，如情况属实，予

以严肃处理！”

办公室陈主任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给该大队支部书记李志云，用不满的口气责问道：“你们大队这次招工推荐工作是怎么开展的啊？”

李志云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作了汇报。

“我一再关照李会计，你们要认真做好研究推荐工作。你们公然徇私舞弊，群众意见很大，领导很生气。已经报上来的名额作废！”老陈在电话里生气地说道。

“是，我们马上开会研究讨论，并充分听取老百姓的意见，重新推荐一名优秀的回乡知识青年。”李志云马上表态道。

在一次公社召开的各大队主要干部参加的大会上，领导点名批评了李天奎在推荐招工中弄虚作假。并在会上明确规定：“今后，在招工推荐过程中，一定要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择优推荐，让群众满意。如发现有弄虚作假行为，将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严肃处理！”

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李天奎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喜欢一场。

最终，这个招工名额给了一名在农村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

育，任劳任怨，各方面表现都很突出的老三届高中毕业回乡知识青年。

老百姓看在眼里是喜在心里，纷纷叫好：“这下，在农村表现突出的年轻人有希望了！”

一张由招工表格引起的风波意义深远，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