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旅程
中篇小说:《青春的旅程》
作者:洪小留:安徽无为人
青春的旅程·
序 青春,是一段永不褪色的记忆,是一首人生未完的诗。 它始于那个懵懂的清晨,我们带着未知与憧憬踏上征途,行囊里装着梦想、热血与倔强。 一路上,我们看过花开的绚烂,也走过风雨的阴霾; 曾在阳光下放声大笑,也曾在黑夜里独自落泪。 每一次跌倒,都是成长的印痕;每一次出发,都是勇气的证明。 有人说,青春是一场奔赴远方的旅行;而我更愿意相信,它是一段让我们成为更好自己的旅程。 当岁月的列车缓缓驶过,那些曾经的热烈与感动,会化作心底永不熄灭的光。 愿我们在青春的路上,不畏风雨,不惧将来,带着初心与热爱,奔向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一、西风初绽
1972年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阳光很浅,风很温柔,里面还夹着雪花落在梅花上的凉意。我攥着那张区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公社路口,裤脚的补丁被风轻轻拍打着——这年春季招生,我成了我们公社十几个初中毕业生里,有幸跨过那道门槛的一个人。 入学考试那天的情景,至今仍清晰如昨。同去的同学里,向阳总是昂首阔步,治平的袖口常年沾着墨渍,富贵揣着的铅笔盒是他爹用洋铁皮敲成的,小泉和富才勾着肩,远远看去像两棵尚未挺拔的白杨树。上午的数学考完,我心里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那些算对的题目在眼前跳跃,得意劲儿从脚底板一路蹿到心口。旧球鞋后跟早磨平,鞋帮松垮垮的,走快了便与脚较劲,可我全不在意,满脑子只回荡着三个字——“考上了”。 学校坐落在牛埠西冈,层层叠叠,像一架搭在山坡上的长梯。教室在最上端,周围有野蔷薇与狗尾草。往下走就是食堂,墙角倚着一棵百年栋青树,枝桠伸展如伞,将半个食堂屋顶笼在浓荫里。食堂西边有一口老井,井绳磨得发亮,水桶晃悠悠下去,总能拎上来满桶清凉,几桶水足够全校师生喝上一整天。 最后一门考完,我撒腿奔向食堂。偏偏鞋不跟脚的毛病在这节骨眼上发作,刚冲过操场,右脚的鞋便飞了出去,像一只灰扑扑的鸟。等我光着脚回头去找时,相国、向阳他们早已挤到食堂门口,治平还回头冲我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食堂里总有饭菜香。掌勺的三位师傅各有特色:朱师傅嗓门大,炒菜时锅勺叮当作响;胡师傅沉默寡言,手里的锅铲却舞得最灵动;罗师傅系着蓝布围裙,见了学生总是笑眯眯的。他们待我们都很好——我从家里带的咸肉烧菜,用粗瓷茶缸装好递过去,师傅们总会掀开蒸笼,帮我热得滚烫。那热气不仅暖了胃,每周这样,更省下不少饭钱,让我在十六岁的日子里,少了些捉襟见肘的窘迫。 那时的阳光总是斜斜穿过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我们尚未被岁月打磨的青春。
上课的第一天,或许是因为入学时语文和数学成绩不错,班主任胡学海老师(中山大学毕业)在第一堂班会上点了我的名:“你当学习委员吧。”我愣了片刻,望着他镜片后温和的目光,才红着脸点头。 教语文的陈友冰老师,讲起现代汉语来总能引人入胜,经常能背诵一些现代名家诗句。如沈雁冰,贺敬之。鲁迅,艾青,戴望舒等人的诗。他讲课的时候,窗台上偶尔会落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他不恼,拿起课本轻轻一甩:“去去,上课呢。”麻雀扑棱棱飞走,我们便在他的笑声里继续念课文。数学老师杨树民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板书一笔一划如刀刻,写好一道题后,口头禅总是“过对,过对”。他对函数分析得非常棒。政治老师郭澍森爱讲革命故事,讲到动情处,捏着粉笔的手不停挥动。化学老师武新元最特别,试管拿得稳,手风琴也拉得好,琴盒上的漆掉了好几块,旋律却格外动听。 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月亮像一块洗净的玉盘,挂在栋青树枝桠间。晚自习铃声刚过,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我们几个没急着回宿舍,蹲在靠南边教室门口纳凉。武老师抱着手风琴走来,何光华老师跟在后面——她年纪稍长,齐耳短发,说话总是慢悠悠的。有三十年代淑女的时尚。 “想听什么?”武老师打开琴盒,指尖轻轻一按,一串清亮的音符便流淌出来。 “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武老师笑了,手风琴的旋律缓缓铺开,何老师轻轻哼唱:“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和洪成梅挨着坐在何老师身边,向阳、治平、小泉围在旁边,谁也不说话,只仰着头看着月亮,任歌声随风飘荡。后来不知是谁先跟着哼起来,接着大家都加入了。青涩的嗓音混着老师的歌声与手风琴的伴奏,在寂静的校园里回旋,仿佛要渗入每一片树叶、每一寸月光。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蝉鸣、月光与歌声交织的夜晚,连同那只飞掉的旧球鞋,已悄然推开了一扇门——门后,是我再也回不去,却永远闪亮的青春时光。它像心灵深处最纯净的画卷,又像初夏枝头未熟的青果,带着淡淡酸涩与清甜。
二、读书与山野
1973年的春天像个性急的少年,踩着料峭的尾巴撞进了竹丝湖。湖面的冰早已消融,风掠过水面不再刺骨,而是带着水暖,一圈圈涟漪中,水草懒洋洋地舒展。少年心事 如初春的柳絮,轻轻一碰就满天飞舞,又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安静地落在记忆的湖面。 开学那天,我攥着十九元学费走进教室。这笔钱如今轻如鸿毛,在当年的乡下却重若千斤——是父母从集体工分里抠出来的,是鸡窝里一个个温热的蛋换来的零碎,是母亲灯下纳鞋底时,针脚里藏着的期盼。交完钱,领回新书的那一刻,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我才恍然——我们已是高二学生了。 班级像一汪汇入支流的活水。汪田高中转来二十个新同学:程国务、程金桃、王永旭、程亚凯……他们的笑声与我们原班二十多人的喧闹交织,四十人的教室顿时热气腾腾。班主任换成了郭澍森老师,胡学海老师虽不再当班主,却依旧夹着物理课本走进教室,只是眼角的笑纹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松弛。 我对语文和数学的喜爱,像春日食堂后面的藤蔓般疯长。陈友冰老师的语文课仍是最令人期待的——讲《石钟山记》时,他的声音能让我们看见山间流云;读《回延安》时,又能听见黄土高坡上的信天游。他批改作文时,常在眉批处画些小符号:一朵歪花、一个跳跃的小人。在他的影响下,我和向阳、洪成梅、治平、宛小泉的语文成绩悄然拔尖。 我的《井冈山之歌》得到他的高度评价:“你的诗,像匹小马驹踏过薄冰。”他把稿子放下,眼里闪着光,“去参加学校的诗歌朗诵会吧。”那天下午,朗诵会由学生会组织,王玉珍同学站在台侧递话筒,灯光落在她辫梢的红绳上,亮得像颗小太阳。后来,我的《学习雷锋二三事》被贴在办公室墙上,路过时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写作的火苗,就这样被风越吹越旺。 阳春三月的星期天,王永旭带我们去汪田。山里红刚抽芽,松针清香随风飘荡,杜鹃花海与野蔷薇将山野染得五彩缤纷。有时会遇见在昆山开矿的三公部队,他们的文工团演出时,老师会带我们去看。锣鼓声震天,山都跟着颤,我们趴在戏台边,眼睛瞪得溜圆。晚上,军车安全地把我们送回牛埠中学校园。 更多夜晚,我与班长田良金、洪成梅会凑到陈友冰老师的办公室。灯下,我们对着语文课本争论,从段落大意聊到作者心事,窗外虫鸣成了最温柔的背景音。那些课本上的字,就这样在心里扎了根。 有一次周六,听说乡下放映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我与相国、富才走了五六里地去黄柏山。那时农村文化活动稀少,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怀着青春的萌动去看那位美丽的“卖花姑娘”。在那个多情的季节,满山的秋叶红,烧不透思念的愁。我们终于见到了银幕上的卖花姑娘。 平常周六下午放学铃一响,我便与相国、治平、富才、富贵、小泉往家赶。十五华里的路,我们走得像一阵风,一个小时就到了家。母亲总准点守候,锅里温着一碗饭。揭开锅盖,热气裹着米香扑面,三两口吃完,便扛锄头下地帮父亲干活。那时父母还康健,大姐已出嫁,二姐常接过我手中的活计。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青春就这样在书本与泥土间静静流淌。 偶尔抬头望见竹丝湖,水面映着白云,柔软如绸。原来,那些看似寻常的日子,早已被时光酿成蜜,藏在记忆最深处——一想起,便甜得人眯起眼睛。 一转身一回眸,又是另一个春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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