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闭关”:CCU住院记
近年身体尚算硬朗,只是偶尔左胸会倏然刺痛几下,精气神也随之瞬间涣散。好在这毛病并不妨碍日常饮食起居,登山爬坡也依旧利索,故而两三年来,我始终没把它放在心上。
去省城办事时,闲聊间提及这左胸疼痛,当医生的表弟却神情凝重:“哥,这事千万不能大意!”就因他这句话,爱人当即紧张起来,硬拉着我去医院检查。更没想到医生比爱人更谨慎,直接将这“小疼痛”提升到“随时危及生命”的高度,力劝我立刻住院。
吃过早饭,办完住院手续,我来到18楼挂着“CCU护理病房”牌子的门口。按响门铃后,一位皮肤微黑、透着“黑牡丹”般韵味的护士走了出来。爱人递上入院手续,护士转向我:“夏阳,请把身上的手机、身份证、银行卡等所有物品交给家属。”
“哐!”一声,CCU病房的大门关上了。一道铁门,将我与爱人、儿子隔在两端,一丝孤独与无助悄然涌上心头,像“八月秋高风怒号”的寒风,吹得心里阵阵发凉。
“黑牡丹”护士领着我穿过CCU大病房,来到正对大门、紧挨着卫生间的31号病床边,将我交给了站在床旁的圆脸护士。圆脸护士笑着迎上来:“叔,您好!我叫岳月,从现在起由我为您护理。有任何需求,随时叫我就行。”
“好,谢谢!”我应道。
“叔,麻烦您上床,把全身衣服都脱掉,包括内裤和袜子,换上这套病号服。为了方便治疗,接下来您的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进行,还请您配合。”岳月说完,把我脱下的衣物用黑色大塑料袋装好,拿去交给了我的家属。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属于自己,也不再属于爱人和孩子……我不知道自己离红尘有多远,离“彼岸”又有多远?
躺在31号病床上,我朝门口方向望去。估摸着这CCU病房长约45米、宽约30米,设计标准床位15张,如今却加了16张床,原本该是VIP档次的病房,硬生生挤得像个难民收容所。
31张床位旁,31台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交织在一起,成了CCU病房的“主旋律”,实时播报着31位患者的心脏动态。这声音听得我心里又压抑又烦躁,总想找些事做,好分散这份寂寞。
我问岳月:“不能看手机,那能听音乐吗?”
“不行。”
“那能看书或者写点东西吗?”
“原则上不行。”
“‘原则上不行’,就是没明文规定不准,这么说我看书、写东西,不算您失职吧?”
好说歹说之下,岳月终于给我找来了几张纸和一支笔,还传话让儿子给我买了本贾平凹的《山本》。此后,我便在看书与写日记间切换,慢慢将隔离带来的惶恐与无奈冲淡了许多,再也不觉得这CCU病房阴森冰冷。
病房里,医生护士往来不绝,检查、检测、取样、处理患者大小便,一刻也没停过。住进CCU病房3小时后,我的初步诊断结果出来了:冠心病、心功能衰竭、高血压、糖尿病。
我曾有过被诊断为癌症的经历,早已明白人生无常。听到这几种病,我竟没丝毫恐惧,依旧按部就班地看书、写日记、吃饭、睡觉,只是刻意少吃高糖食物,多添了些蔬菜。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岳月告诉我,上午要给我做心脏造影术(冠状动脉造影),会根据情况从手腕(桡动脉)或大腿根部(股动脉)穿刺血管,所以需要先备皮。等岳月帮我备完皮,我便耐心等着手术。
大约上午11点,护士把我推进了手术室。先在我手腕处穿刺预留了器械,过了二十来分钟,才把我移上手术台。医生在我肩部横放了一块防辐射薄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操作的医生,只听声音,约莫有三个人。
当医生将导管从手腕的预留器械中插入时,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插入约150毫米深后,痛感渐渐消失了。后来似乎换了位实习医生操作,我突然觉得胸部被顶得生疼,忍不住喊出了声。喊完后,能感觉到换了位医生接手,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
耳边不时传来医生们的指令,像是在说血管位置、医疗器械,或是支架、药物球囊的型号,我一句也听不懂,自然也判断不出诊断结果。这时我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就算下不了手术台,也只能如此。
出了手术室,爱人和儿子立刻迎了上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满是询问。我笑着说:“好着呢,一切都好。”我看见儿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爱人眼里则噙满了激动的泪花。简单见过面后,我又被推回了CCU病房,继续隔离。
在CCU经过24小时的诊断观察,确认一切正常后,我终于可以出院了。走出CCU病房,爱人和儿子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那模样,仿佛在迎接一位“天外归客”。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从天堂与人间的缓冲地带走了一遭,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
2022年4月15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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