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邮出的实寄封——父亲说 （叙事诗）

题记：上世纪30年代，一个年轻人随一艘英伦货船数次进入苏联，他说无论仰望涅瓦河南岸的青铜骑士，还是踱步于圣彼得堡街头，普希金的名字如雷贯耳。后来他成为我的父亲，年少时我常常在父亲故事里倾听俄罗斯漫天大雪。随着父亲离世时间愈来愈长，我常想：如果慢镜头回放可以看到18岁的父亲和父亲叨念的涅瓦河南岸，我愿意死一次。

春夏的多重唱还滞留于前甲板

秋的侵彻力弹出，风撂倒主甲板的伦敦音

傍岸，叶子被年代的册页开始撕下

余留的孤单晃曳出遗物的织纹

伶仃的醉步并非刻意临摹

第一人称的缩语，被风

一笔笔勾画出冬天的授权

碧翠时节和意外归来的脚印＊

转眼被喧响蛮缠的落叶堆满封印

我不能不当自己

是被卷舌音＊码头搬空的树丫

独留棉袍里夹带的乡思——

不多不少正好两页

一页飘荡着故乡的颤音

素浪叠响，渔火成群

一页候渡于圣彼得堡，快要

锈住的梦靥装进实寄封。去邮局

的路上，涅瓦河上空掠过城市的情人

祥云下薄翅不再居于树的伤口

套版的快慢板鸣镝，飞逸的音符降坠

被中国一个腼腆的年轻水手捡走

连带一场挥霍的俄式大雪

非匀速嵌入心的预留行。恍惚间

彼得一世的霜白痛痛快快地迂回

交叠出周期性的头号莽阔

青铜骑士跃马腾空的一波嘶鸣＊

尾随滞留的亚细亚船工

暗示一枚斯拉夫语邮戳

一次性盖销过于勤勉的‘雪崩’

存疑也白搭，无法绕开的风暴在手心里展体

一条大船被‘质押’，连同水手长的两瓶伏特加

当我甲板上像一匹马跑向第一声汽笛＊

嘶鸣的眼泪顺拐着路过母亲赐予的羊肠小道

注释＊借指俄罗斯著名画家列宾小说式油画《意外归来》，描叙一个革命者流放后不期而至与家人重逢的场景。＊父亲认为俄罗斯语卷舌音很难模仿。＊此处指塑像，也借指诗人普希金创作的叙事诗《青铜骑士》。＊滞留多日的船终于启航了，父亲又一次被差遣登录全英文水手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