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泉往事

　　2006年春，我被调进本乡卧龙泉小学任课。学校院子挺大，可是学生不多，几个年级，才七十多名。老师八九个，参差不齐。有公办的，民办的，乡里开支代课的，幼儿班老师是学校开支聘用的。这年春季全省民办教师普降喜雨，全部转为公办教师。这里两位年过半百的老民师，突然临近退休转了正，按月发工资数以千元计，点钞票时手都激动得哆嗦，脸上笑得花儿一样。校长名叫赵久存，五十多岁，他敦厚质朴，为人正派，工作认真，话语不多，烟酒不嗜。工作务实。他本乡田杖子村人，他的夫人与他同校工作，负责教一年级。从他家到学校有四五里山沟路，如果遇上雨雪天，道路不堪，泥泞难行。他夫妻俩就穿上水靴，打着伞，领着读书的小孙子来校坚持上班，步行半个点，真是以身作则。他关爱师生，平易近人，从不摆谱校长架子。2008年秋季全乡整合教育资源，集中办学，他被调入烧锅杖子村小学任职。在我调入东哨中心小学的第二年，秋风飒飒时节，他突发脑溢血，不幸病故。可叹他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卧龙泉村下辖四个自然屯，小学与村部近邻。学校后山名叫杏花山，据说那杏树是五八年大跃进时所栽植，每逢春三月，就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杏花，层层叠叠，一片明艳，宛如花的海洋，蔚为壮观。我引导学生写作文时，曾带领学生们实地观察。学校门口左边是个小篮球场，右边是供看校老夫妻种植的小菜园。门前生长着一片茂密的钻天杨树，树下有一条泥土小道，道外边就是卧龙泉小河。河水清澈，可见河底沙卵石。桥坝下有个深水坑，鹅鸭在水面浮游嬉戏。说来也怪，上邻是烧锅杖子村及以上，全是干涸套，直到雨季才有水流，唯有这里卧龙泉村河道，常年水流不息。午间闲暇时，我沿河探源，果然在上游林荫茂密处，一潭泉水旁的沙石间隙里，发现有清凉泉水汩汩流出来。恰如宋代杨万里所描述：“泉眼无声惜细流，绿荫照水爱晴柔。”再遥望上游，却是一片干涸石砾，显得荒凉。这便是卧龙泉得名的缘故吧。泉水为村民们带了浇灌田园的便利。我去卧龙泉学校工作的第二年，适逢春旱。校田地就在河边，于是全体师生就用水桶抬水，大干两天，抗旱播种，赢得好苗情。

　　在卧龙泉我还教过体育课，而这科我是弱项。多才多艺的梁国峰先生，就主动跳上领操台来给学生们做新广播体操示范。他还为大课间活动，精心制作了光盘。我的电脑应用，就是在他的指教下入门的，我就亲昵称他梁山伯师傅。上体育课时，我领着学生进行登山活动，曾到达村部后山碾子沟大梁，遥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碾子沟小山村，大约有十几户人家，四外是山，真是开门见山，似乎世外桃源。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赵校长的夫人周女士就是这里的娘家，我逗问她当年结婚出嫁时，深更半夜的怎么坐车走出这山沟沟的？她笑而不答。这正如《名贤集》有言：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卧龙泉学校大院套，一半是操场，一半种庄稼，中央是一条砖铺甬道。迎面一溜两栋大瓦房。引人注目的是，北面厕所前有四棵脸盆粗的酸梨树，据说是刚一建学校时就栽下的，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枝繁叶茂。那梨酸得特殊，咬一口，让你酸倒牙。可爱的倒是那春天到来时，满树梨花白如雪，花团锦簇，甚是美丽。花谢后，树叶成荫，下小雨都不漏，正好在树下放置我的摩托车遮阴避雨。学生们也在树下乘凉做游戏。

　　给学校打更的是一对老夫妻，年过七旬，老汉刘姓，早年曾担任生产队长。刘老汉待人热情，说话有趣，嗓门又高，颇得师生们敬重。冬天的时候我骑摩托车到校时，他就笑哈哈的掀开棉门帘说：来啦，没冷着哇，快上炕头暖乎暖乎吧，热情似火。午间的时候，我们外地老师在他的炕上和他聊天，他很健谈，给我讲述他当年当队长的那些陈年旧事，以及他如何给人保媒的那些乐事。他的故事也多，表达能力也强，总是耐人寻味。在我调入乡中心小学后的第四年，听说他因突发老年病故去，我心里一酸。挺好的一个刘老汉，令人怀念。

　　往事如烟，记忆犹新。2013 年新春伊始之际，乘着午休时间，我骑上摩托车，再次来到卧龙泉小学前的新建大桥上，追思往事，感慨万千。校园已经物是人非，招商引资，乡里在此开办企业，大院里建起厂房，有几个工人在走动。校舍一切如故，还有厕所前的那四棵大梨树，依旧伸展着枝桠，兀立在春寒料峭中，孕育着花蕾。显然待它花开满枝时，树下将不会再有娃儿们的嬉戏，学生们跳沙坑时的热闹。俯视桥下，依旧流水潺潺。抬头远望，已经冰消雪融。真是时光如流水啊。过去的时光难忘怀，人生的事业须打拼。发展才是硬道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而今工作与生活的条件，远远优越于当年，这是社会进步，时代发展的必然，值得庆幸。值此之际，就让那甘醇如酒，有甜亦有酸的往事，留在心里，而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情，老当益壮仍努力的精神，走进即将万物复苏，桃李争妍的明媚春天。

　　骑车返回，豁然开朗。顿觉南风徐徐，暖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