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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顺走一次,安顺伴一生

作者:朱俊 阅读:30 次更新:2025-12-08 举报

  黔中的风,先钻过万峰成林的岩缝,沾着龙宫溶洞的湿意,再蹭过屯堡六百年的石板路,最后裹着黄果树的水雾,轻轻落在你肩头——这不是异乡的寒暄,是安顺递来的一张无声请柬。它从不是供人打卡的风景集合,而是一种能让人沉下心的生活状态:是喀斯特地貌亿万年磨出的沉静,是戍边移民把乡愁熬成的坚韧,是市井烟火在时光里慢炖出的暖。来这儿,你不是奔赴他乡,是撞见了心里藏了许久的那片原乡。

  一、山水:地球写了亿万年的生存史诗

  安顺的山水,从不是单纯的奇绝,是地球用石、水、光写就的生存史诗。黄果树瀑布那77.8米的落差,让水流从“流淌”变成了“奔涌”,不是潺潺细语,是震得人胸腔发颤的轰鸣——水雾扑在脸上,带着矿物质的微凉,彩虹不是点缀,是阳光与水汽撞出的灵光。你不用刻意远眺,只要顺着石阶走到水帘洞,任水珠打湿眉梢,就能懂什么是“人在画中,画裹着人”,那是一种被自然拥抱的纯粹,没有隔着屏幕的疏离。

  这首史诗里,藏着太多关于“沉淀”与“共生”的密码。龙宫是地心深处的暗章,钟乳石以百年一厘米的速度生长,每一道纹路都是时光的年轮,水珠滴落的声响,慢得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呼吸。格凸河的“蜘蛛人”不是在表演,是在续写祖先传了千年的生存故事——他们赤手空拳攀着近90度的绝壁,指尖抠住岩缝的力度,脚掌蹬着石壁的弧度,都是与悬崖共生的默契,捡回的不是草药,是人与自然相处的谦卑。花江大峡谷的寂静里,红色岩壁被岁月削出凌厉的棱角,江水蜿蜒其间,把“地球裂缝”的苍凉,酿成了让人敬畏的壮阔;关岭古生物群的化石沉默不语,鱼龙的骨骼、海百合的纹路,却在悄悄诉说着亿年前海洋变陆地的奇迹。在这里,21℃的夏日清凉不是宣传语,是穿林而过的风带来的实在;99%的优良空气不是数据,是每一口呼吸都能尝到的草木清香,这都是地球最本真的馈赠。

  二、文脉:六百年没断过的生活现场

  如果说山水是安顺的骨,那文脉就是它没断过的血脉。六百年前,明朝军士的靴底沾着江淮的泥土,背着盔甲和乡愁,在此屯军筑城。天龙屯堡的石巷里,时间从不是钟表上的数字,是地戏面具上彩绘晒出的斑驳,是银匠錾子敲在银坯上的节奏,是身着凤阳汉装的妇人走过街角时,围裙上绣花蹭过石墙的轻响。

  地戏的锣鼓一响,就是六百年的回响。面具的色彩从来不是随便画的:金脸是忠义,黑脸是刚烈,红脸是赤诚。演员们戴着面具,面罩青纱,背插小旗,手持刀枪唱打,不是演给游客看的戏,是屯堡人把祖先的故事、做人的规矩,刻进面具、融进鼓点的方式。那唱腔古朴粗犷,没有华丽的调子,却能让人想起当年金戈铁马的岁月,想起戍边人把家国放在心上的重量。

  与地戏的刚劲共振的,是高荡古寨布依族的温柔。铜鼓十二调从来不是固定的旋律,春耕时的鼓点是种子破土的脆响,祭祀时的韵律是对着群山喊祖先的回音,婚丧时的节奏是族人彼此扶持的默契。韦奶奶在蜡染工坊里教儿媳点蜡,蜂蜡融化的温度,蜡刀游走的弧度,蓝靛染缸的清香,都是布依族与天地对话的方式——一块蜡染布,要经过选布、煮布、点蜡、染色、脱蜡,就像过日子,要耐得住性子,才能染出最正的靛蓝。那蝴蝶、铜鼓、稻穗的纹样,不是装饰,是刻在骨子里的祈福。

  王若飞故居里那盏煤油灯,还亮着精神的光。灯盏上的黑渍,是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留下的痕迹;“一切要为人民打算”的字迹,刚劲有力,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是融进安顺人日常的准则——街头摊主多给的一勺辣油,老人给游客指的近路,都是这种精神最实在的延续。安顺的文脉,从不是博物馆里落灰的标本,是从明代活到现在的生活现场,是每一个普通人身上都带着的文化基因。

  三、烟火:治愈现代人乡愁的老味道

  安顺的暖,最终都落在了街巷的烟火气里。这里的滋味,从不是精致摆盘的大餐,是能熨帖人心的老味道:是“红祥破酥包”的千层饼皮,在齿间裂开的脆响,老板娘凌晨四点和面的耐心,都藏在那甜糯的红糖沙、鲜美的三鲜馅里;是“夺夺粉”的酸辣汤汁,滚过喉咙时的温热,街边小摊的矮桌旁,食客们举着小勺子“夺”得不亦乐乎,额头冒出的细汗,把所有烦心事都冲散了;是“阳荷炒细鱼”的鲜香,细鱼的脆、阳荷的嫩,微辣微酸的滋味,勾起来的是关于河流、田野的童年记忆——就像我朋友的父亲年少时在罗仙村河边安鱼、焙鱼,用卖鱼的钱给妹妹买玩具的故事,暖得让人鼻头发酸。

  顾府街和大明市集的夜市最是热闹,灯火昏黄,人声鼎沸。卖玫瑰水的陈奶奶,竹编小筐里的玻璃瓶装着清甜,总笑着往游客碗里多舀一勺,说“喝了解暑,还能留香”;卖卤味的返乡青年,边切肉边和顾客唠家常,创业的辛苦里,藏着对家乡的眷恋;糖画艺人握着铜勺,以糖为墨,在石板上画出龙、凤、生肖,孩子们围在一旁欢呼,眼睛亮得像星星。这里没有都市里的快节奏,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只有邻桌递来的一瓣蒜,摊主多给的一勺辣油,这种踏实的“附近感”,正是现代人最缺的治愈。走累了,找个小店坐下,点一碗小吃,喝一杯玫瑰水,或者吃着又香又麻又微辣的“现炸洋芋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就会觉得心里满满的,踏实得很。

  四、归宿:为什么是“一生”之伴?

  因为安顺给你的,从来不是一场短暂的旅行,是一份能揣在心里的牵挂。它用山水的清灵,抚平你赶路的疲惫;用文脉的厚重,安放你浮躁的心;用烟火的温热,化解你独处的疏离。

  你可以做个纯粹的体验者:在黄果树瀑布边听风,让水雾洗去尘嚣;在屯堡的银杏树下散步,踩碎一地金黄;在温泉池里泡着,看峰林覆着薄霜,云雾缭绕如仙境。也可以做个参与者:跟着老银匠学錾一枚“缠枝莲”银簪,把时光刻进银饰;跟着韦奶奶学做一块蜡染布,让靛蓝染上指尖;跟着地戏演员学一段唱腔,感受六百年的回响。你会发现,安顺从不是守旧的,直播地戏的青年、用设计活化蜡染的艺术家、在民宿里讲星座故事的布依姑娘,都在用新的方式,让传统活在当下。

  离开之后,那些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是某个炎热的午后,想起黄果树的清凉;是某个疲惫的夜晚,想起顾府街的烟火;是某个聚餐的时刻,想起“夺夺粉”的酸辣;是某个寒冷的冬日,想起温泉池的暖。安顺不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而是你情感里的一个坐标,是想起时,呼吸都会不由自主放缓的地方。

  安顺走一次,安顺伴一生。这相伴,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山水入梦的清灵,是文脉浸骨的认同,是烟火暖胃的依恋。它就像一位老朋友,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过得好不好,都在原地等你——等你带着疲惫归来,等你揣着乡愁回望,等你再次踏进来,成为它故事里最温柔的一笔。如果你心里还藏着一片向往的原乡,那一定是安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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