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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健:锡匠打壶

编辑:admin 阅读:679 次更新:2021-12-28 举报

  “九佬十八匠”是中国民间对靠手艺谋生的民间工匠的一个统称,不同的地方说法也不尽相同。江西“九佬”是指“剃头、剔脚、结猪、补锅、洗磨、渡船佬、杀猪、打渔、打统”佬;而湖南“十八匠”歌诀为:“金银铜铁锡,岩木雕瓦漆,篾伞染解皮,剃头弹花晶。”

  “佬”和“匠”都是指有专门技艺的手工艺人,手工艺人自持一技之长,独立营生。开店设铺者少,流动经营或帮工者居多。匠人们主要从事铁器、木器、缝纫、砖瓦、酿造、理发、皮麻、弹花、首饰、油坊、烹饪等行业。“农忙种田、农闲挣钱”,他们走乡串户,上门服务,东家除供吃喝外,另付工钱。所以就有了“天干饿不死手艺人”的说法。这些工匠和他们的手艺一样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


  “九佬十八匠”不仅是中国民间的艺人,他们更是中国几千年文化的积淀,在中国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他们的民间故事。

  在我的老家,木匠、瓦匠、铁匠常见,那年冬天,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锡匠”。

  记得锡匠是父子两人,老锡匠约莫六十来岁,是个干瘦的老汉,穿着黑色的棉裤棉袄,戴着一顶棕色无沿毡帽,古铜色的尖脸皱纹堆累,下巴上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笑眯眯、乐呵呵的;推着独轮车的年轻小伙子身形高大,膀大腰圆,浓眉大眼,黑红脸膛,不苟言笑。他穿着一身半新的蓝色劳动服,光着头,脖子上系着条灰白色毛巾,大概是时间久了,毛巾被汗渍洇成了灰白色,且质感硬硬的。

  锡匠爷俩来到村街中间的十字路口,靠近东南角停下车子,稍作休息,小锡匠麻利地卸车、安炉,老锡匠就在村街上吆喝:“打——锡壶——来——;收废旧——铜银锡器——来——”声音高亢响亮,不见其人的话,根本就猜不到是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吆喝的。

  因为恰值农闲季节,很快村街上就围了些看热闹的人。小锡匠支好了黄泥炉灶,装好木制风箱,从旁边人家借了把麦穰,几根树枝,放上几块煤块,划根火柴,“嗤啦”一下点着,坐在小马扎拉动风箱,生起火来。老锡匠吆喝一通回到火炉旁,支开大马扎,坐着抽起旱烟袋,坐等顾客。

  柱子叔第一个挤进人群,一边冲着众人和锡匠父子喊着:“闪开点,来,来,我给您开个张!”,一边从怀里拿出个瘪酒壶,递给老锡匠。

  老锡匠接过来,满口应承:“好来,保证让您满意!”

  柱子叔说:“那得看您的手艺了——咋着啊,您打算要我多少钱?”

  老锡匠满脸堆笑,回道:“大兄弟,俺在您门上,第一个开张,咋敢多收您钱呢,这么地,收您半价,五毛钱,咋样?”

  柱子叔一听,眉开眼笑的答道:“好吧好吧,看您怪不容易的,我话说到前头,打不好我可不给钱。”

  围观的人都笑了。

  有人插话:“老柱子,你打酒壶干啥?嘴对嘴喝多痛快啊!”

  柱子叔一阵发窘,低下头咕哝着:“你懂个啥,俺过年时伺候外甥用呢!”……

  在人们起哄的时间,老锡匠放下烟袋,从独轮车上的工具箱里取出坩埚和几把刷子,把锅坐到烧红的炭火上,把瘪锡壶磕打了几下,用小刷子里外刷了几遍,把它放进坩埚。小锡匠把两块土坯样的模具搬下来,用铲刀把地面平整好,把“土坯”分开放好,人们这才发现那不是一般的“土坯”,而是里面挖着长方形、扇形、小鸟三个图案。

  也就不到半袋烟功夫,瘪锡壶就在红通通的坩埚里冒出一缕黑烟,融化成灰蒙蒙、亮晶晶的“锡水”。小锡匠麻利的带上皮手套,用一把长柄铁钳夹起坩埚,把“锡水”倒进模具中,把另一块模具压在上面,干净利索,滴水不漏。人们看他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哎,我说,看这小伙又粗又壮的,身手还挺灵活来!”

  “那是,人不可貌相,人家就是干这手艺、吃这碗饭的!”

  人们小声议论着。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也就是半小时吧,老锡匠搓了搓手,说了声:“小子,开吧!”小锡匠“嗯”一声,把模具打开,“锡水”变成了雪亮的薄薄的锡板。

  老锡匠穿上黑色的胶皮围裙,小心翼翼的把锡板起出来放到砧台上。试试锡板不烫手了,拿起小锤子在铁砧子上反复敲打几下,用眼瞅了几次,戴上老花镜,才开始剪裁锡板。先把长方形锡板剪出一个高约3寸、上边长约5寸、底边长约6寸的扇形,再剪出一个约1.5寸的圆形,剩下两个底边半寸的三角形锡板,余料作为焊锡用。然后把那块高约1寸扇形锡板折出一行细边,卷成圆锥形的筒,用烙铁蘸着黄香、废锡料焊接成“漏斗”状,作为酒壶上口;再把大的扇形锡板先焊接成锥形,把圆形锡板焊接到底部,作为酒壶下肚;然后把两块三角形废料分别卷焊成壶嘴、壶把,带有弧形的壶嘴与壶身用小鸟连接起来,一把酒壶雏形就做好了。


  围观的人们目不转睛,有的干脆把四指掩住口鼻,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影响老锡匠制作;老锡匠一改平时的随和,屏气凝神,一丝不苟的神态令人愈加敬佩,各自在心中对这手艺人赞叹起来。焊接完成后,老锡匠长出了一口气,他摘下老花镜,点上旱烟袋,笑眯眯看着砧台上的半成品,悠闲地抽了几口烟,又拿出不同的锉刀、砂纸,仔细的打磨了一番,一只精巧、明亮的锡酒壶就完成了。老锡匠在酒壶里装上水晃荡几下,检查四周上下没有漏水之处,又把酒壶高高的举起,壶把一倾,水从壶嘴喷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化作一道粗粗的银线,从空中沥下,引得人们啧啧赞叹。

  柱子叔高兴的合不拢嘴,忙不迭地掏出钱来交到老锡匠手中,又双手接过新打成的锡酒壶,捧着宝贝似的穿过人群,回家去了……锡匠陆续接了不少活,晚上在村里住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晌午过后才离开。

  时光荏苒,此后我再没见到锡匠爷俩,可是有时每逢年节还会想起他们。虽然人们早已不再使用锡酒壶筛酒、烫酒,锡酒壶也快成为文物了吧。


  作者简介

  苏健,男。山东省淄博第六中学语文教师,淄博市作协会员、乡土文学社会员、《东方散文》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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