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人:孤独的花园(散文)
在广州郊外,有一幢两层小楼,门前是一个大花园。小楼东边有一条流入珠江的小溪;西边是一片树林,每当夜幕降临,树林里的小鸟就发出“吱吱”叫声,伴随着小溪的涓涓细流汇成一首十分美妙的乐曲,令人醉入梦乡。
小楼是我租住的地方。我住在二楼,窗户面向小溪。一楼大厅中装着空调,安放着一张楠木大沙发,中间配着一套高档楠木茶几,与一台五十多英寸电视机,右侧竖立着一个金色机械钟,厅中间高挂着一盏高级装饰吊灯。从大厅设置来看,排场显得十分阔气豪华,每一件家具都像在诉说着往日家景的荣耀,与今日的萧条。
每天早上六点钟,我就听到厨房里响起一阵阵咳嗽声,紧接着又传来弄碗敲蛋声,这是张大爷自己为自己做早餐。傍晚,当我下班回来时,总是发现张大爷坐在大厅沙发上,低头不语,拿着一支针筒往自己身体中注射一种胰岛素。
我早出晚归,很少过问张大爷个人生活。可是,在我的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他经常一个人孤孤独独在花园中走动,从不见与邻居朋友交谈,也不见露过笑容,脸孔上像被一个生锈的锁头紧紧地锁住似的。
一次,我下班较早,发现张大爷在花园中连续咳嗽了几声,我便走上前去扶着他到花亭中坐下来,与他闲聊几句。
“大爷,如果咳嗽厉害的话,我陪你到医院治疗。”
张大爷看到我如此关心,于是,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这是旧病老症了…”
我顺嘴问:“大爷,您年龄这么大了,身边为何不见一位亲人呢?”
张大爷用哀叹口气说出家庭概况——
原来,张大爷出生于四川偏僻山村,老伴早年患病去世,一人守身养育一子。那年,儿子乘改革开放之机走私,一夜暴富,摇身一变,成为大老板,是少数人先富起来的典型。不久,他弃下自己的父亲,带着老婆孩子远走国外。尽管留下这间小楼和花园,让年迈的父亲一人守候。这样,张大爷成为花园的主人。可是,他走后的花园,花枯木萎,无人来往,变成了孤独之园。
父承子业,打破了传统习俗。张大爷从山村到城市,犹如来到一个五彩缤纷崭新世界。他除走在大街上看到高楼大厦不刷卡外,坐地铁、狂超市、看病、看电影……都要一一刷卡或者网上预约。这一切,他是一无所能,一无所知。尽管儿子走时,留下一笔钱,可是,有钱有什么用?连上菜市场买把菜都要靠微信支付,处处都遇到苦不堪言的尴尬事。在现代科技化进程面前,犹如一位瞎子摸象之人。在他的口中,不仅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些尴尬事,而且常常听到他自言自语说:“有钱有什么用?”像一位痴呆人在说梦话。
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宰鸡拜祖,子孙贴对联,院子里鞭炮声声,喜庆团圆。他想起子孙,多么盼望自己子孙在身边张贴对联,在花园里放鞭炮。可是,子孙音讯全无,眼前的一切,并不像他所愿。此时,他只能孤独一人坐在大厅沙发上,凝望着那部满是灰尘的电话机发呆,眼睛含着泪水,一边在腹部打胰岛素,一边无休止地重复着自己所说过的那句话:“有钱有什么用?”
此刻,在张大爷心里,人生最渴求的是亲情,而不是钱;金钱只能征服道德,征服不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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