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作家来说，这15分钟从何时开始？

　　时间是短暂的，它转瞬即逝；时间是缓慢的，它凝结不动；时间在我们身前身后无限地延伸开来。我们被卷进时间的网里，以至于某一个瞬间就能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牢牢地拴在一起。某一个小时的记忆可能会一直萦绕在我们的心头，某一个夜晚的回忆可能令人痴迷。

　　许多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就是从这样的时间困境中孕育而生的；同样，不少优秀的非虚构文学作品也是如此。但是当谈到回忆录创作时，这个重要的时间之谜——一分钟可以抵过十年——却从创作舞台的中心被推到了两侧。就回忆录创作而言，大多数的年轻作家会选择直线性的叙述方式。他们认为，只有拥有开头、中间和结尾的故事才算合适（这很有道理）；但是他们也相信，这种开头必须按照时间顺序自然地开始，然后按先后顺序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这种思路很容易误导学生，使他们形成要忠实于时间准确性的观念。在这样的误导下，学生开始仔细分析每分每秒。于是，这样的回忆录文章在创作之初就失去了生机。

　　写 作 练 习

　　这个练习一直是我在每个班级上课的第一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因为我希望这个练习在学生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进行，所以我故意晚一点才走进教室。此时，全班同学都精力充沛。然后，我小题大做了一番：抱怨了一下天气以及烦人的唠叨；我一定要一个学生把他的椅子让给我。之后，练习时间才真正开始。

　　首先是自我介绍，然后是学生们称之为“名字游戏”的活动，我们还会讨论一下课程大纲。当一切都看似平常地进行下去的时候，我让每个学生拿出纸和笔，要求他们准确地记录下课堂前15分钟发生的事情。当大部分学生都差不多写了一页纸的时候，我让所有人立刻停笔。此时一些学生可能就要写完了，而有些还想着写下大写的“时间”这个单词，但都立即停笔了。

　　接下来，我让每个人都朗读一下自己的文章。在此过程中，我们探讨的第一个问题是：对作家来说，这15分钟从何时开始？是从他站在教室门口开始，从她横穿校园跑进教室开始，从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从安静地坐在满是陌生面孔的教室开始，还是从教授要求她让出自己的椅子时开始？带着“求知欲意味着什么”这个深刻的哲学问题，带着三年级时的幸福回忆，进行讨论。

　　每一篇被大声朗读的文章都会引发我们提出更多的问题，其中包括：即使是在随意的写作练习中，我们是否有意识地决定要驾驭时间？我们决定时间（我们的故事）从何开始了吗？时间是否具有延伸性？我们如何选择表达时间的方式？

　　几点意见：

　　我们的讨论说明，如果学生摆脱了时间的束缚，他们就获得了掌控某个特定故事时间的自主权。他们会发现，自己是通过不同的方式来界定时间的：有的通过具体的动作，有的通过思想，有的通过“主要人物”的登场，有的通过冲突，等等。他们还发现，无论好与坏，自己是如此自然地想要进入一个特定的时间框架（例如“17分钟”），以至于常常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地创作正式的回忆录。

　　我们的练习讨论既丰富多彩，又出人意料。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回忆录与时间相关。事实上，故事如何由此进行下去，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

　　本文 | 节选自《开始写吧：非虚构文学创作》，版权归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所有，转载请联系后台。配图 | 《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