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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痴

作者:商州夏阳 阅读:173 次更新:2024-05-14 举报

   快一年了,文心雨没有来过灵空寺。

  沈慕文来了,我问起了文心雨,他说:“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我问:“病了,还是意外?”

  “先是疯了。后来好多天,村上人都没看到文心雨,觉得奇怪,村主任带人到他家,敲门无人回应,于是便撞门而入,在床上发现了他,早已停止呼吸,离开了人世,怪异的是脸色还像活着的人一样,带着微笑,若如还在做着甜蜜的美梦。”

  文心雨疯了,怎么就疯了,怎么会疯,怎么可能疯?而且还走得那么特别,就像高僧圆寂似安闲自在。

  文心雨是由我主持皈依佛门的居士。在我眼里,他有着无我利他的胸怀,有着随缘无妄的心性,是空灵了身心,心无动转的虔诚佛门弟子。文心雨疯了,说明他还心存有妄想,他走得特别,说明他并非凡人!

  沈慕文向我讲述了文心雨皈依佛门前后的一些事情……

  文心雨到秦丹市知音峡镇去支教,正值深秋时分,接连刮了好几天的西北风,天灰蒙蒙的,地灰灰蒙蒙的,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似阴似霾似雾,屏封着天地,看似欲雨,却总不见丢个星儿,使许多人的心也似这不伦不类的天气,有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难耐。为了排遣心中的压抑,文心雨便到知音峡走了一走,以期平复心中难耐。

  听说,置身知音峡说话,会有如似鹦鹉学舌似的美妙回声。特别是若在知音峡喊:“你是我那一口子”,便会传来异性音质的回声,“我是你那一口子”,但必须是一个人独往,对于这一现象,一定有与知音峡地形地貌相关的声学成因,但至今还没有物理学家给出结论。

  文心雨来到峡谷深处,他大声喊:“你是我那一口子”,没有听到传说中的回声,却好似听到了“我就在前面”的声音。文心雨想拔腿快速折返,未曾料到,身心好似被什么吸引着,身不由己地继续向前行进,且愈行愈不断心情愉悦起来。

  风止了,雾消了,云散了,太阳露出了笑脸。文心雨来到三层石旁,听当地人说此石亦叫三生石,在三生石顶部与山坡相接处,长着一株超凡脱俗绝世艳丽无比的花儿,若有磁性似的,吸引着文心雨的眼球,文心雨目不转睛地盯着,虽然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此时却让他感觉到了不温不寒的自在。

  文心雨盯着花儿,血暖血涌,激动不已,惹得他勾心勾魂似地想把那花儿捧回家精心呵护。转念一想,总觉得自己粗俗卑微,怎么能把这花呵护得滋滋润润,遂绝了这个念想。

  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位壮汉,看到三生石上这株绝世艳丽的花儿,驻足观看,咧嘴朗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把他娘的,这花真好!”随即一个箭步登上三生石,毫无顾忌地伸出粗糙不堪的大手,刨着那花周边的土,慢慢地在花的周围露出了一圈极不规整粗糙的石沿,大汉折了根较为粗壮的树枝撬了撬,石沿整体动了动。大汉沿石沿外用树枝挖了约五六寸深,用树枝再撬了撬,石沿被撬的一边向上冒出了一寸多高。大汉站起来,弓着身,用双手捏着石沿摇动着向上提了起了那株艳丽无比的花,那花就像生长在一个极不规则的天然石花盆内。

  大汉捧起了那“盆花”,双手搂在胸前,含着笑容,轻轻地嗅着花香,那神态好像是拥有了那花,就像拥有整个世界,无视我及周围的存在。

  大汉抱着那花从文心雨身旁擦肩而过,文心雨侧目看去, 只见那花的叶子不停地颤抖着,从叶子上不断地滚落着水珠儿。文心雨心想,或许那正是花儿落下知足而幸福的热泪,或许是花儿流下伤心而无奈的泪水。

  望着大汉远去的身影,文心雨心里一阵痉挛,一阵抽搐的疼痛, 他呆若木鸡似的,在原地站了良久,忽然,曲臂夹身抬腿向大汉远去的方向飞奔……

  文心雨失踪了半月后,回到了老家,目光清透得无视一物,竟然平白地念起了弥陀,且整天弥陀不离口,好像眼前红尘世的一切,已从他的心里消失了,对他没任何触动,还把家里的一些东西送给了村里人,说这本是身外之物,与自己无关。

  沈慕文说,文心雨是个苦命的孩子,三岁多失去了父亲,九岁失去了妈妈,被村里一老光棍收养着。老光棍收养文心雨后,老光棍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会过日子了,勤于种地,精心收拾屋子,和文心雨相依为命,渐渐地日子过得还蛮像个样。

  文心雨这娃聪明争气,从小学到高中,学习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后,又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公务员招聘招录笔试和面试,就在发招聘招录公示的那几天,老光棍可能没命消受儿子将带来的富贵幸福,患脑出血离开了人世,在乡亲们的帮忙下文心雨安葬了父亲。

  孤苦伶仃的文心雨,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为了排解痛苦和孤独,在等待入职报到通知的过程中,去了知音峡支教。

  文心雨在接到入职报到通知书的那天,开始不念弥陀了,不停地走街串巷反复咏唱着:“我不能为你罩,让你靠,为你铺就阳光大道,人生就是苦苦的味道,慢慢地在扼杀着生存的细胞……”他还对人们疯讲:“我是和花仙子一块从南天门下来的,花仙子说过,要和我一块走遍红尘世界!”

  奇了,怪了!在文心雨的坟头长出一个苗,后来开出一朵花,霜袭不伤,雪冻不死,四季不败,守护在文心雨的坟头三年,忽然发现那花不留一点痕迹又消失了。

  有人戏说,或许文心雨与花仙子回天庭领命任职去了!

  听过沈慕文的讲述,我傻了眼,惭愧自己修行还不够持久,慧根扎得还不够深厚。

  我依然在思索着,文心雨那么虔诚,怎么还这样痴情,这么妄想?

  “阿弥陀佛,只缘情未了!”

  (该文发表于《黄河文艺》2021年春夏合刊,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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