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唐是一把华彩的折扇

 如果大唐是一把华彩的折扇

——《长安三万里》观影

文/江渔

动漫电影《长安三万里》，把大唐由盛转衰的历程，和以李白高适为代表的一大唐诗人的命运起伏，浓缩进三个小时的影片中，叙事视角和推进无疑很关键。

影片从高适弃守云山城，退驻泸水关，提审吐蕃俘虏开始。影片这样安排，为高适即将展开的一场战役埋下伏笔，也由此开启了影片的叙事主线。而程公公持节督战，他和高适关于李白的回忆则全部穿插其间，从属于这根叙事主线。

在程公公追问下，高适开启回忆闸门。他和李白相识洞庭，一场打斗让他们彼此欣赏。高适更是为李白任侠出游，踌躇满志的人格魅力折服，陪他一起上路去行卷，李白激情四射，喊出“你我身当盛世，当为大鹏”。

画面由回忆切回，程公公一句“天下间捷径，岂是为寒门所开”，引人深思。

画面再转，两名看守纵放了吐蕃俘虏，向他释放情报，并约期里应外合。

画面转回，李白在高适陪同下，信心满满地找上府君，却因为李白是商人之子而被门房嘲笑为下民，倍受歧视。李白初时愤懑，瞬即释然，潇洒地拉高适去黄鹤楼喝酒。

李白酒醉，准备在黄鹤楼题诗，却为崔颢的诗情仰止。情不自禁吟诵：“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馀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彼时，题诗板上的文字开始流动缭绕，慢慢淡化成一幅水墨画，一人一舟飘然与云水之上……在得知崔颢为博陵崔氏六大世家之首，更是在二十岁得中进士后一挥而就这首诗时，李白为其胸襟气度折服，抛笔而去。

自此，高适西去长安，李白东向扬州，并定下了一年之约。离别时，李白对高适寄语，“高三十五，你胸中一团锦绣，终有脱口而出的一天。”这就是行路上的知己，高适叹服李白，而李白也早就感觉到了高适心中那团火焰。

第一次入长安，高适看到了大唐的繁华。气派的皇城，城中商贾如云，百姓安居乐业，各民族融合，有胡人在酒肆中饮酒。他还看到了科举考场，考官在大喊“王昌龄，常建”的名字……

画面再转回叙事主线，有兵丁传报，“吐蕃俘虏逃了”，高适摆摆手，继续回忆。

青年高适遍求世家举荐；然而他渤海高家已是败落了，无人肯援手。尝尽人情冷暖的高适，因为岐王爱才，安排他表演节目，希望得到玉真公主引荐，一举成名。镜头深处，一头大象在踩平衡木舞呼啦圈，沦为杂耍的工具；高适的杀敌枪法没能入玉真公主的法眼。

在这里，高适遇见了杜甫，（京兆杜家）。

而玉真公主最终选择了琴棋书画俱佳的王维（河东王氏）。

在得知李白诗名已经传到了长安后，高适决定回家乡潜心修炼；回乡前他决定先赴李白的一年之约，前往扬州。

画面转回叙事主线，探马回报，云山城外，吐蕃军已经开拔……

刚到扬州，高适就赶上李白与其他公子哥争抢舞姬，千金买笑的闹剧。李白更是击鼓为跳柘枝舞的舞姬高歌，“青春已复过，白日忽相催。但恐荷花晚，令人意已摧”。随后又去裴府欣赏号称大唐双绝的吴道子做画与裴将军剑舞。自始至终，李白表现的兴致勃勃，而高适一直不能苟同，他高声发问，“以兄这种才华，要消耗在这夜夜笙歌中吗？”“大丈夫，当报效国家，建功立业！”

裴十二拔剑而起，“高兄自负大才，咱们比试比试”。

高适回怼，“高家枪不为舞蹈，为的杀敌”。

李白赶紧打圆场，“裴家剑，高家枪，都是沙场淬炼出来的武艺”。

一番枪来剑往，电光石火间，裴十二击落了高适的铁枪，剑指咽喉，高适落败。

裴十二剑摘掉发巾，一头长发缓缓披下，无限悲凉地说出，“才华，报国无门，一个女子的才华呢？”

败在裴十二剑下，高适猛醒，告别李白，“回乡勤读苦练，等我准备好了，终有大展身手的一刻”。

画面再次转回叙事主线，探马回报，七八万吐蕃马步兵，离泸水城还有二十里，三个时辰即到。

画面转回回忆，李白来梁园寻访高适，李白吟出高适流传江湖的诗句，“寂寞向秋草，悲风千里来”，夸赞高适“心中锦绣，终于开口”。此时的李白，一无所有，为入赘一事拿不定主意，找孟浩然一探“当否”。等李白得到孟浩然“当”之回复时，心中释然，诗兴大发，写出了“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的千古名句。等他想寻好友高适分享时，发现高适留下了“否”的答案，不告而去。

一别之后，又是数年，高适投军。再次遇见李白，牵出安禄山之变端倪。二人联手救下大唐未来的中兴肱骨之臣郭子仪。

二人再次分手，定下十年之约，李白高歌，“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十年间，李白寻仙问道，诗名远播，经玉真公主举荐，得皇帝召见进长安入翰林院，终于走通了终南捷径。志得意满的李白邀约高适去长安。此时的李白，可以说登上了人生巅峰，终日与人快意诗酒，洒脱飘逸，俨然谪仙人。

等高适到了长安，沉醉中的李白又忘记他写信邀约高适了。此时的李白缠绵诗酒，体态开始有了变化。小腹开始微微隆起，官态可掬。

高适再次落寞地离开，杜甫相送。

一年后，梁园。李白，再次失意而回，因为李林甫排挤，杨国忠嫉妒，贵妃猜疑，李白被皇帝挥去官职，“攀龙不成，忽然堕下天来”。这份经历促使李白吟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名句。

李白开始皈依道门。和岑夫子丹丘生等一众道友豪饮，诗情磅礴恣肆，吟出《将进酒》这一千古名篇，这首诗可以说是李白诗歌的里程碑之作。影片极尽想象之能事，李白一边吟诵，一边唤来仙鹤，带着众友人在视听世界里如痴如醉，天上地下，尽情遨游。连天上众仙人也为李白的才情折服，纷纷举杯相邀致意，欢迎他回到天庭。

酒醒了，高适从军，去陇右军营做个笔吏，赴哥舒翰之约。

第一战，围攻石堡城，以三万唐军半年之久，死伤惨重，待石堡城吐蕃守军粮尽投降，才发觉城中仅有六百人。此战为后面高适的谨慎应战埋下伏笔。

画面转回叙事主线，有军报“拂晓”二字……

其间李白游历在名山大川，寻仙问道，因为纯粹专注，虽然人生有憾，他的诗更精彩了。后来李白入赘宗相国府，又是一番风光。

潼关，哥舒翰被迫引军出关，遭安禄山埋伏，大败回城。部下兵变，逼哥舒翰投降，高适在旁按剑护卫。哥舒翰怒拔高适佩剑，突然发难，斩杀一叛将，又抛剑逐杀另一逃跑叛将。哥舒翰振奋精神吟诵“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随后和高适二人上马，一同向外冲杀。终究哥舒翰有病在身，寡不敌众，为叛将所杀；高适单枪匹马杀出重围。

六个月后，临危受命，高适出任淮南节度使，平定永王之乱。

画面再次转回叙事主线，探马报告叛军已至峡谷中断，再有一个半时辰就到。

高适认为时机成熟，于是出奇兵，抄小路来到云山城下，高适举枪高呼“为了长安”，众军响应“长安”，奋勇冲杀，攻取云山城，断了叛军后路。赶来的严武大军也消灭了峡谷中的叛军。应该说，至此影片达到了高潮，高适一直追求的价值观终于在成功击溃吐蕃大军中得以实现。

李白流放途中获特赦，留下名篇，“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高适带书童返乡，一路上主仆二人吟咏书写长安的诗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李白）

去时三十万，独自回长安（王昌龄）

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王维）

二十解书剑，西游长安城（高适）

只要这些诗在，长安就在。

电影在一条主线中，穿插了李白高适两条暗线，相互映衬相辅相成。一方面是李白的变，他不断变换人生方向，虽然仕途坎坷，却在艺术上达到了巅峰状态，绣口一开就是半个盛唐；而高适是一如既往的不变，就像他那杆铁枪，时刻擦拭锋芒，时刻准备着，为国杀敌，建功立业。

如果把大唐比做一把折扇，无疑李白王维王昌龄孟浩然等盛唐诗人就是花团锦簇的扇面，他们的华彩诗章就是大唐的气质，大唐的风度，大唐的文化底蕴；而哥舒翰高适郭子仪严武乃至程公公等戍边卫国的将领，就是这把扇子的铁骨，他们耐得住寂寞，把青春执守化作满腔边塞诗歌的豪情，和平时，他们隐身在扇面的华彩之下，当国家动荡，战乱爆发时，他们用献血乃至生命守护了大唐江山的完整和周全。

正是有他们在，才有了长安三万里厚重的文韵，正是有他们在，才有了长安三万里文运的守护与传承。盛世繁华固然惊艳，没有了居安思危，不忘初心的守护，也终究会曲终人散。

影片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