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长诗选（三）

杀 人 兄 弟

1921-1922

很像是一群野地里的乌鸦

围着一堆腐烂的尸骨聚餐

十几个以抢劫为职业的人

此时聚集在伏尔加河岸边

那堆刚被点燃起来的篝火

照耀出不同的服饰和脸颜

当然还有那火光照不出的

他们所共有的坚强和勇敢

他们该是来自不同的地域

几乎没有人没有蹲过牢监

他们要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们仇视法律更蔑视王权

他们除了抢劫还无恶不作

杀人对于他们是家常便饭

他们把作恶当成幸福快乐

每一次的感觉都像是初恋

这时天上升起了一轮明月

大家的情绪却有一些黯然

即便是已经喝了不少烈酒

都还是低着头颅不发一言

有人提议要每个在场的人

都来讲讲自己杀人的经验

这当然不会有人表示反对

而且也似乎正合他们心愿

那来自顿河边上的亡命徒

讲了他怎样把人家胸刺穿

那来自草原的卡尔梅克人

讲了他如何将人家头砸烂

那长着棕色头发的芬兰人

其后还要刨开人家的肚子

那丑陋不堪的巴什基尔人

其后还要挖出人家的心肝

若是男人这样似乎已足够

若是女人就还要有点事干

或者是在将人杀死了之后

或许是在没将人杀死之前

最好那被抢劫是个有钱人

最怕遇上的却是个穷光蛋

或许还要被杀得更惨一些

理由是人家浪费了他时间

最后轮到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刚刚到这里来了没几天

他说自己从前只杀犹太人

因为他们的口袋里最有钱

他以后还要去杀几个神父

因为不喜欢他们那副嘴脸

               至于其他人能不杀就不杀

               因为曾对弟弟发了个誓言

我从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还有个弟弟与我相依为伴

我们手拉着手去沿街乞讨

每天只求能把肚子来填满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中

挣扎着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终于有一天我们拿起了刀

要让自己的命运有所改变

每当月亮从天上升起来时

我们就躲藏在偏僻的路边

一旦有什么人从那里走过

就立刻冲过去把他们掀翻

有时他们会因此大声叫喊

我们就只好将其喉咙割断

他们是男女老少啥人都有

自然也还有一些是穷光蛋

如果遇上做生意的犹太人

那我们就可以过一回大年

即便是在寒冷的深更半夜

我们也会找个地方去狂欢

叫来一辆四匹马拉的车子

穿着更和上等人一样体面

吃肉，喝酒，喝酒，吃肉

再和美丽的姑娘共枕同眠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

我们被指认为杀人的同犯

铁链把我们俩锁在了一起

只是因为年少才没被腰斩

过惯了那自由自在的日子

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苦难

于是我开始算计怎样越狱

怎样挣脱束缚我们的铁链

我的弟弟却与我想法不同

他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表现

好好服刑并努力争取减刑

刑满释放后再去沿街讨饭

但我却还是坚持要逃出去

也只好一切都是我说了算

但他却要我发誓不再杀人

既然已经拿了人家的金钱

是上帝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监狱竟让我们去街头募捐

据说是为了什么监狱建设

有点滑稽却让我有空可钻

那条街紧挨着这伏尔加河

河那边正是这所谓三不管

我们趁那些狱警们不注意

竟一起跳进了这涡流急湍

我们很快游到了个小岛上

用石头再开了之间的锁链

我用力投出了手中的石头

逼得狱警们只好放弃追赶

但狱警们终于开始了射击

我的弟弟身上连中了数弹

一发子弹打在了我的腿上

我坚持着终于游到了对岸

我的弟弟却被河水卷走了

从此我只剩下寂寞和孤单

于是只好投奔到了这里来

与你们一起整天走北闯南

和你们在一起免不了杀人

但没到这时候我都会手软

我或许已经干不了这营生

却又不知还有什么事能干

               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

做强盗最怕的是心怀善念

这不仅会让自己失手遭殃

还会将其他人也受灾蒙难

于是大家相互使了个颜色

他也就不用在为此而悲叹

他的尸体被扔进伏尔加河

立刻消失在涡流急湍之间

    注：全诗写成后又被作者烧掉，只剩下这一片段，结局为译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