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天空

   两年来，为《浙江通志》“横空出世”，别离家乡的海韵和岛礁，在西湖边回眸130年（1883年肇始）煌煌之浙江电信通信史。从光绪九年省域电信发端，到民国战乱频仍里数度迂回重建，至人民邮电初起修旧复线，杭甬温嘉绍等城市有线、无线并轨发展，后置业又技改，通信基本满足社会需求。

20世纪八十年代始，通信发展逐步走上“快车道”，中大城市不用说，经济欠发达的海岛、山区也不敢落后，热火朝天地在通信领域打翻身仗，将普遍服务宗旨引入远山僻壤，电话、手机、互联网改变了人们探知、交往、阅读、记录、购物、嬉戏的习性，电信让这精彩世界从遥不可及到近在咫尺。

不过，回眸电信历史的天空，让人亦喜亦悲，无论是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战后复建时期……

    1945年抗战胜利后 ，南京国民政府交通部部署全国电信、交通接收工作，成立京沪区电信交通接收委员会，并于当年8月24日派安钟瑞、计舜廷、尤箕照主持京沪区电信交通接收事宜。翌年1月中旬，京沪接收委员会办公处奉令改组成立交通部第二区电信管理局（驻南京），管辖苏浙皖三省电信局，安钟瑞任首任局长。

    赶走了东洋倭寇，中国人民将沉屙、阴霾一扫而光，扬眉吐气各业渐苏，苏浙皖电信业尤其是电报业务量增速较快。以浙江省为例，1940年非沦陷区电报机构（电报局、处）77处，全年来去报3171843次；1941年非沦陷区电报机构减至68处，1942年同类数字53处；1944年，浙江非沦陷区国内电报493581次，官军电报占比较大，‘陪都’重庆收报人有蒋介石、何应钦、白崇禧、杜聿明及行政院、中央组织部、军委会、军需署、兵役署、缉私署、宪兵司令部、浙江省驻渝办事处等。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浙江全省国内电报仅去报有611270次，照这样的发展势头，按说安钟瑞局长日子蛮好过，衣食无忧生命无虞是最起码的保障。但是，履新不久的安局长还未兑现抱负施展拳脚横溢才华于任上，却无端命赴黄泉*。在杭州原省管局档案馆馆藏的一堆泛黄酥脆的档案卷宗里，我惊诧地读到了一位电信老前辈令人唏嘘的故事……

    1949年暮春杭州解放后，在第二区电信管理局（1949年2月撤至杭州）移交的职员清册原件中，从局长到普通管理人员，不乏出自名校和高学历的专业技术人才。笔者遥想，安钟瑞局长当年一定也是一个学养不俗的电信业内专家和翘楚吧。可惜前辈安钟瑞没有死在日寇屠刀下，没有倒在战争血泊里，却被一只带着‘膏药旗’病毒的恶狗夺去了生命，无辜地扑在壮年的门外。那种不幸那等冤屈，令读者扼腕叹惜。文中没有说到狗主(山本俊人)的身份，但我情不自禁地将他往历史影像中不屑见过的日本浪人上靠——南京或上海的街上，脚趾夹着木屐，穿着和服，头发梳理得怪怪的东洋浪人，战败前常借机滋事欺负中国人，甚至战败后还与狗一起横行街市。依我看来，疯狗何其狠毒也？因仰仗主人的霸道。狗主何其霸道也？因仰仗国家的强盛。想不到和令人惋惜的是：狗主投降了，他们豢养的狼犬却用俐齿和毒液杀死了一个正值英年的堂堂中国人。

    这事要是搁现在，安钟瑞局长的遗属一定能得到赔款，但我自始至终没有在黄卷里读到、看到与此相关的信息。中国政府在解放初一穷二白的时候放弃了日本侵华的战争赔款，中国更愿意坚信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是友好邻邦。中国人民的宽怀、仁厚就在于善良，而‘友邦’持续性的对这场侵略战争的抵赖，甚至矢口否认，也在于中国的善良。善良有时候会被坏人、恶人利用。我们想善良地对邻邦打和平牌，对话而不对抗，更在意两国的未来，连战争赔款都没让小日本掏一毛半分；而别人却对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岛礁、我们树上的苹果、我们海里的资源、我们国土上的地矿，恨不得掠取个一干二净呢!

    中国人民应该善良、宽仁、大度，但这要看对什么国家、对什么人。总想对中国蠢蠢欲动，宰我之心不死的中国的宿敌，咱不必对倭奴心怀善心。把总想咬邻邦的‘疯狗’打趴下，把仰仗‘膏药旗’的恶狗赶出中国，就算不为图21世纪天空的清澈，以慰藉3500万个被侵略者杀戮的同胞，为被日寇炸弹击中而一家八口齐齐赴难的丽水邮局朱家堡局长（见《烽火硝烟里的浙江通信》一文）报仇雪恨，替无辜的安钟瑞局长讨回公道，中国人民就该丢掉幻想。我想，安钟瑞局长的遭遇虽没有被写入通志，但存在于历史的光影里，抹是绝对抹不掉的。

    写到这里，陆川导演执导的电影《南京！南京！》一幕一幕从记忆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看完电影）那一夜，我无法入睡，眼睛一闭，南京城累累白骸就在脑皮层里横现，那些家中顶梁柱的青壮年，那些破壁断垣弥漫炮火中啼哭的孩子，那些怀里奶着婴孩的年轻的乳母，死在‘友邦’的枪林弹雨中……

    中国历史的天空，乃至电信历史的天空，都曾经被血污染红。直到今天，我依然跟超10亿的同胞一样，翘首盼望历史的天空能够清澈无邪，我们和我们的后代能够继续生活在和平环境里，但或许这仅仅是中国人民的一厢情愿，‘疯狗’觊觎中国的狼子野心不会止于当下，止于21世纪……   

  注*1946年秋，安钟瑞局长被日本人山本俊人所豢养的狼犬咬伤，不幸于次年2月狂犬病发作而亡。初稿于2013年3月5日夜，2025年暮秋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