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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要真、善、美(随笔)

作者:周国顺 阅读:11 次更新:2025-10-31 举报

  诗要真、善、美(随笔)


  诗是诗人心情的自然流露,不可刻意为之。若没有感情积累,强求落笔,很难写出打动人心的作品。古来应试之作成千上万,可称得上精品的又有几首呢?写诗,要有真情实感,要有真知灼见,更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 就像胸中蓄满块垒,如地壳下深埋的岩浆,在心里压抑着、激荡着、千百万次冲撞着,一旦火山爆发,迸发出的激情定会令人震颤,因为它先震撼了诗人自己。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柳永的《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莫不如是。

  诗之基在 “真”:存赤子,写性情

  诗的根基从不是华丽的辞藻、精巧的格律,而是藏在字句里的 “真”—— 像孩童说话不绕弯,心里有什么,笔下就淌什么,不把心裹上层层伪装,也不拿技巧当遮羞布。这份 “真”,要靠一颗赤子心来守。不是幼稚的天真,是敢把性情摊开的坦诚:写欢喜,就不用硬套 “春风得意” 的旧话,大可以是 “咬开一颗糖时,甜汁溅到指尖的雀跃”;写难过,也不必强撑 “欲说还休” 的姿态,尽可写 “夜里翻旧信,指腹蹭过折痕时的发酸”。诗人的笔该是清泉,心里的情绪是什么模样,流出来就是什么模样,不用刻意过滤,也不用强行调色。

  最怕的是丢了这份真,把诗写成 “装出来的样子”:没尝过离别苦,偏要写 “断肠人在天涯”;没经过半分喜,硬凑 “漫卷诗书喜欲狂”。字句看着工整,可读来像隔着一层玻璃 —— 看得见姿态,摸不到温度,连情绪都是僵的。古人说 “不可写游词”,游词的病根子,就是丢了赤子心、失了真性情,把诗从 “心里话” 变成了 “演出来的戏”。

  其实好诗的 “真”,从来都接地气。是苏东坡 “大江东去” 里藏不住的旷达,也是李清照 “知否知否” 里的细碎嗔怨;是老农写麦收,会提 “汗滴进土缝里的咸”,也是游子写乡愁,会念 “母亲缝衣时的灯影晃”。这些文字能打动人,不是因为技巧多高,而是诗人把自己的性情、自己的日子,真真切切揉进了字里 —— 读诗时,像在听一个人掏心说话,自然会跟着动了心。

  说到底,“真” 是诗的命。存住赤子心,写尽真性情,哪怕字句朴素、立意浅白,诗里也会有活的气息;若是丢了这份真,再精工细作,也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撑不起半分打动人心的重量。

  诗之基在 “善”:怀赤子,修品格

  真正的诗人,心上总揣着一颗赤子心 —— 不染尘俗的纯粹,见不得伪饰的柔软,连对世间的痛感都带着几分共情的温度。

  同样是 “真”,底色却分善恶:善良的真,是把对草木的怜惜、对人间的温软藏进字里,读来能暖透心口,甚至让粗朴的句子都沾着光;可若底色是邪恶与丑陋,再 “真” 的表达,也只是把阴暗扒出来示人,只会让人看见戾气,滋生厌憎。诗的品格,从来映着诗人的品格 —— 心里没有对世界的善意,笔下难有温润的文字;胸间没有挺直的风骨,句中便少了能托住情感的力量。

  所以诗人要修的,不只是笔墨技巧,更是一颗心:读山川草木时懂敬畏,见人间疾苦时存悲悯,在世事浮沉里磨出磐石般的坚定,却始终守着美玉般的纯粹。这份修养不是为了装出 “高雅” 的模样,而是让心有足够的温度去感知细微的美好,有足够的分量去承载深沉的共情 —— 不会因见多了冷漠就变得麻木,也不会为迎合世俗就丢掉底线。

  这份 “善”,从不是刻意的道德标榜,而是诗的底色、创作的根基。没有它,再精巧的辞藻、再娴熟的格律,也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撑不起能打动人心的重量。

  诗之基在 “美”:立意境,求创新

  诗的 “美” 从不是给文字裹上金箔 —— 不是堆彻 “琼楼玉宇”“姹紫嫣红”,就叫美;而是让看不见的情感,长出看得见、摸得着的画面,让读者读着字,像踩着台阶走进诗里,能触到风的温度、闻见花的香气,这便是 “意境” 的力量。

  古人写愁,从不说 “我好愁”,偏写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雨打梧桐的声,黄昏的暗,把无形的愁绪,酿成了能浸进骨缝的凉;写思念,不直白说 “想你”,却道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雁影、明月、空楼,三个画面叠在一起,思念就成了窗前挥不去的淡影。这份美,是把心尖的情绪,放进具体的场景里 “养” 着,让它慢慢发酵,而不是直白地喊出来。

  但意境也怕 “陈词滥调”,美更要靠 “创新” 来活。若写月亮总绕着 “婵娟”“玉盘” 转,写春风总离不开 “绿江南岸”,再美的意境也会变僵 —— 就像总吃同一种蜜,再甜也会腻。真正的创新,不是硬造生僻的词,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同样是看雪,有人能写 “雪落在睫毛上,像替眼泪结了冰”;同样是听蝉,有人能说 “蝉鸣把夏天扯得好长,像外婆没织完的毛线”。这些句子美,是因为它带着 “个人的温度”—— 是别人没见过的视角,没说过的感受,让熟悉的事物,突然有了新的光彩。

  其实 “意境” 与 “创新” 从不是两回事:意境是根基,要靠真情打底,让画面有 “魂”;创新是活水,要靠独特的眼睛,让画面有 “新”。就像栽花,意境是花的根,扎在真情的土里才稳;创新是花的瓣,带着自己的纹路才亮眼。没有意境的创新,是空洞的炫技;没有创新的意境,是陈旧的复刻。

  说到底,诗的 “美” 是种 “能让人慢下来的力量”—— 是读着句子时,会忍不住停下,在心里把画面描一遍,把情绪品一会。它不用多华丽,却要够真切;不用多新奇,却要够独特。这才是诗的 “美” 该有的样子:有魂,有新,有让人记在心里的温度。

  李煜归为臣虏后的词作,为何能穿越千年打动人心?核心就在一个 “真” 字。他不厌其烦地倾诉离愁别恨,不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与无奈,更不遮掩亡国之痛:执着怀念故国,怀念昔日帝王生活,心灵深处的渴望与艰危处境的巨大反差,几乎撕裂了他的心。他做不到随遇而安,无力反抗现实,更不会像刘禅那般 “乐不思蜀”—— 这份 “真”,源于他骨子里的聪慧与善良。

  或许,命运本就和他开了个玩笑:这份聪慧与善良,让他成不了合格的帝王,却让他成了 “用血写诗” 的词人。他的词,是灵魂深处的呻吟,每一句都带着体温与痛感,正是 “真” 与 “善” 的合一,才让文字有了直抵人心的力量。

  说到底,诗的 “真、善、美” 从不是割裂的:真为骨,善为魂,二者相融,方能酿出诗的 “美” —— 那种能震颤人心、醇化心灵的,有温度、有重量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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