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乎 狗乎
猫乎 狗乎
文/徐恩华
谁能想象,小小的鼠辈竟然也能够闹成灾荒。我独到的安宁与闲逸惨遭如此突如其来的厄运,使我重新感到烦闷和不安,心绪极不平静,只好在刘家港边踱来踱去,尽管夜已很深。
人是愚笨的,造物主的英明谁能置否?有虫便创造出鸟,有鼠便创造出猫。我感激上帝,更感激我的乡亲徐叔,感激他于我危难之中的援助,他特意送我一只猫。看得出,这只大黑猫会很卖力的,自然不会因为什么说不清的原因而渎职,使我倍加失望,使我觉得希望如幻觉般的渺茫。它一来就上班了,很明显,它是个职业老手,不然的话,它何以先巡查了谷仓而后才去厨房呢?我很满意,紧张的心绪终于迎来了一点多时未有的轻松与独到的宁静。我也好乘此闲暇找来妻子拿去画鞋底的旧笔,记一些人们常常不以为要的旧账和一些无足挂齿的闲人小事。
青菜、白饭的朴素生活是我最大的奢望。然而,就是这无欲无贪的奢望结束了我中学时代的美梦,也是这朴素的奢望搁浅了我的青春与豪情。我终于无心写下去,我疑心我的青菜和白饭会不会见罪于这黑猫呢?它猛虎般地雄踞在写字台上睁着一双高深莫测的大眼,盯着我似乎很有点不满,不然的话,何以几天不见它捉一只老鼠呢?哪怕是一只很小的鼠崽。人无欲则刚,然人有欲却不达又会怎样呢?青菜,没有鲜鱼之味美的青菜搁浅了我的青春,生活教导了我——学点乖巧的。我知道,造物主为筵席端上鲜鱼的时候,并没有把猫列之于享用者之外。没有鲜鱼,猫是不高兴的,这只能归罪于人——我的愚笨和古板。要知道,欲而不达是要生气的,更何况是你赖以求生的猫呢?
再不能让朴素的奢望绳索了自己!我如是警告自己。
吃得有味了,自然便吃个饱,吃饱了便悄悄找了个僻静的处所,缩了头,闭上眼睛,管它冬夏与春秋。它也不再爬在我那打开的《儒林外史》上,免得我生出更多关于猫的疑虑。
然而,真正的清静却不曾有,那墙边窸窸窣窣的响声在安宁的书房里有增无减,意料中未及的一幕终于呈现在我的眼前,它仰着尖尖的小嘴,从洞中伸出头来,吊着一对小而黑的眼珠子,盯住我,并不曾转动一下,“大概是猫的缘故,它是来问罪的!”事实上,我的猜想并不错,所以,当我搬出我的黑猫如何的厉害时 ,它竟然冲着我摆手冷笑道:“不会的,不会的,鼠未若鱼之味美也!”可见,它是来取笑我的,向我示威。
由此,我不得不疑心起徐叔的好意。第一天上班就侦察了我家的橱柜,黑猫在我的脑海中的印象尤其深切。我明白了,倘若当时不是碍于我的审视,它绝不会先谷仓而后橱柜,而是先橱柜后谷仓;虽然当时并未有鱼,但它是老手,既然有橱柜,肯定有鱼放进来的。这,大抵就是黑猫的理想和目的。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还很小,家中也闹过一场鼠荒。长兄抱回一只小灰猫,由于小,便显得不十分凶悍,然而,它倒挺管事的,有时竟然能够两爪各抓一只大老鼠,后来鼠荒消除了,我也长大了。于是,可以想象,没有那只小灰猫,弱不禁风的我能够活至今日么?小灰猫远去了,如同这河水,浩浩荡荡东流而去,而我还得筹谋正人之外的生计。
一餐早饭很快便吃下了,我访问了徐叔,问起他家的白猫如何,答曰:“无他异也!”这样的答复叫我无从感到丝毫的兴慰和信心,我实在不堪于这样的氛围——我意欲避一避。
见我如此的焦急,徐叔讷讷地说,“要是有条狗就好了!”李老夫子说得妙,“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访得一条洋种狼狗,比那黑猫要凶几十倍呢?只可惜,像我这清茶淡饭的人家请得起么?
无奈中,我只有彷徨,茫然中,我只好徘徊。要么在徘徊中彷徨,要么在茫然中无奈。难道这就是我筹谋的生计?我想,既然上帝造就猫来专门治鼠,请条狗又能几何?充其量只能朝着过路的外乡人乱吠几声而已。
我想,真正能够管事的,靠得住的还是这只画猫写狗的旧笔!
一九九二年八月二十三日 于法泗洲西牛角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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