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库 >> 小说   

中篇小说《青春的旅程》(7-8)

作者:洪小留 阅读:6 次更新:2025-09-19 举报

中篇小说《青春的旅程》(7-8)

作者:洪小留 网名:采风


 七、乡野执教,难圆高考梦

 1976年的风,还带着电影《决裂》的余温。我和长青、汤惠玲、朝阳几个,依旧守在这片熟悉的乡土上。不是我们不够勤勉——田埂上的脚印比谁都深,晒谷场上的汗珠比谁都亮——只是那年的大学推荐名额,像春日里稀有的雨,终究没有落在我们的头顶。日月轮转,仿佛都绕着我们走,把曾经的期待,碾成了田垄里的尘土。

 

转年到了1977,二月杏花刚褪尽枝头的粉白,三月桃花便被春风吹得满阶狼藉。就在这时,洪巷大队的干部找到了我,说要把我从洪巷初中调回去,做大队的负责教师,管着四所小学的教学,还得兼一个班的数学课。他们的话里藏着暗示:若不肯回,下半年的推荐名额,我依旧没半分指望。命运的岔路口横在眼前,一边是熟悉的农耕生活,一边是未知的讲台。风一吹,便搅得人心头发颤。

 

最终,我还是踏上了去洪巷大队的路。新的选择像清晨第一缕漫过窗棂的阳光,轻轻落在我摊开的旧书页上,混着纸页的温香,竟让日子有了盼头。原来生活的甜,有时就从带着笑意醒来开始——心里装着对讲台的期待,脚下踩着对未来的从容,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我的办公室安在东湖小学。每周除了给学生上数学课,还得步行去另外三所小学听课、检查,月底再往公社跑,向教育干事李才丙汇报工作。李干事是个实诚人,为人正直,待我们这些年轻教师格外关照,就是嗜点小酒。每次他来洪巷检查,我总先带他去各个小学转一圈,让他看看教学情况,再顺着他的意,找个地方小酌。

 

到了东湖小学,晚饭总在教师们家里搭伙。六个教师里,王存照老师是长辈,脾气温和,师母更是热心肠,我们常去他家蹭饭,一进门就能闻见柴火灶炒的青菜香。还有王玉香和许桂英两位女教师,酒量竟比男同志还厉害,两人凑一起能喝一斤白酒,好几次把李干事喝得满脸通红,脚步发飘,最后还是我扶着他回公社。

 

那时的负责教师,除了管教学,还得牵头搞大队的文艺宣传。我立刻想到了汤惠玲——她下放在洪巷大队坂上生产队,离我村洪家大屋不远,唱歌跳舞样样行,肚子里还装着不少墨水。我找到她,把组织宣传队的想法一说,她当即就应了。

 

往后的日子,宣传队成了各个生产队的"流动戏台"。到了哪个队演出,社员们就早早搭好简易舞台,摆上几条长凳,晚饭还会特意多做两个菜,招待我们这些"演员"。汤惠玲站在台上唱歌时,月光洒在她身上,连衣角都泛着光;我们演小话剧时,台下的掌声能盖过田埂上的蛙鸣。这支宣传队,渐渐成了洪巷大队干部群众嘴里的"稀罕物",走到哪都受欢迎。

 

汤惠玲常约我去她住处一起写宣传稿、改剧本。有天傍晚,她托人捎信,让我晚上过去。我到的时候,天已擦黑,她的小屋里飘着栀枝花的香——书桌上摆着一个粗瓷瓶,里面插着几枝刚摘的栀枝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我们坐在灯光下,从宣传队的节目聊到各自的生活,从田里的庄稼聊到远方的家人,唯独没提写稿的事。

 

聊着聊着,突然停电了,屋里瞬间陷入漆黑。没有灯,倒也没觉得尴尬,我们就坐在黑暗里,继续聊理想和前程。她说想考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说想把学生教好,让他们将来能有更多选择。那时的友谊,像田埂上的蒲公英,干净又纯粹,没半点杂尘。后来隔壁的老妈妈听见屋里没了动静,端着一支蜡烛过来,昏黄的光一照,才看清彼此眼里的光。

 

那年秋天,恢复高考的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村里。我们这些知青都动了心,白天忙着教学、下地,晚上就凑在灯光下啃书本,连吃饭都捧着课本。揭榜那天,我和汤惠玲都在预选名单里,可谁也不知道具体分数。填报志愿时,我凭着一股冲劲填得太高,最后落了榜;汤惠玲的志愿也没能如愿。而长青、朝阳他们在洪巷初中任教,有更多时间复习,最终考上了大学,圆了人生理想。

 

那天,我和汤惠玲坐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远山染成橘红色。我们曾以为理想能抵过所有艰难,可现实却像深秋的霜,冷冷地打在脸上。风里飘着稻子的香,却吹不散心里的怅然——原来有些时候,崇高的理想,终究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八、姻缘天定,转正新机

 

1978年的风,终于吹来了改革开放的讯息,却没立刻吹走我在洪巷大队的日子。我仍是分管教学的负责教师,常住王存照老师家——那间土坯房的屋檐下,总飘着比自家还暖的烟火气。

 

王老师待我像亲儿子。起初是生活里的细碎关照,后来便开始替我操心终身大事。那时我没正式工作,脚还扎在农村的泥土里,他介绍的几个姑娘,我都没敢点头。直到某天傍晚,他坐在煤油灯旁,就着昏黄的光叹道:"要是我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女儿,指定让她跟你。"那句话像颗暖糖,在心里慢慢化开来,甜得我鼻尖发涩。王玉香老师也常旁敲侧击,说王老师总念着我的事。我早把王老师当成了父亲,这份牵挂,比什么都重。

 

可那时我心里压着别的事。没考上大学的遗憾还没散,父亲身体又不好,我却总提不起劲——好像心里的某块地方,还等着什么,没敢轻易给人。

 

转眼到了1979年春天,洪巷公社开团组织会议,我负责部分组织工作。会场里挤着全公社的团员,人来人往的喧闹中,一个村姑与我擦肩而过。她突然抬眼,给了我一个微笑,眉眼弯得像初春的月牙,素净的蓝布衫也掩不住那份鲜活的美。我愣了愣,也回了个微笑,转身便忘了这事——那时的日子像流水,这样的擦肩而过,本就该是寻常。

 

没想到,后来跟王老师闲聊时提了一嘴,他倒放在了心上。没过几天,他让王玉香老师去打听,才知道那姑娘竟是玉香老师的侄女。对方没反对,我却还是没敢应——父亲的病突然重了。家里的天像是塌了一角,我整日忙着陪父亲看病,个人的事早抛到了脑后。

 

那年冬天来得早,雪下得纷纷扬扬。星期天我在家烧开水,壶刚响,门帘就被掀开了,汤惠玲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个西装革履的先生。她的声音比屋外的雪还轻:"我找着对象了,特地来告诉你。"我赶紧沏了茶,让他们坐,还留他们吃饭,可他们没多待,很快就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望着窗外的雪,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联系过,直到如今,只剩一段模糊的回忆。就像《西海情歌》里唱的,"自从你离去之后,温柔也随之离散,等待在这雪山路漫漫,听寒风呼啸依旧……"

 

也是那年,洪方科老师师范毕业,分到了东湖小学。从此上下班的路上,多了个伴,田埂上的脚步声,终于不再孤单。

 

1979年的洪巷初中,像棵换了新叶的树。一部分年轻教师考走了,又涌进来一批新鲜血液:治平、相国、富才、昌斌带着朝气来报到,道刚、许树青、丁道合几位老教师仍守着讲台,还有师范分来的吴启斌、藏青、沈亚佳……只是胡学海老师回了河南,少了个能一起唠嗑的老伙计。我也终于从洪巷大队回到母校,教政治和历史。课程不算重,可我心里还揣着高考的梦——只是这梦,很快就碎了。恢复高考后,高中抓得紧,我们这些社会青年本就难敌应届生,更何况高考加了外语,而我高中时根本没学过英语。那道门槛,硬生生把我拦在了门外。

 

1980年,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年份,悲与喜像两根绳子,紧紧缠着我。中秋节过完,父亲还是走了。我抱着他的遗像,哭得浑身发抖,觉得天塌地陷,连呼吸都疼。就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亲叔成友找到了王老师,两位王老师一商量,又提起了玉香老师的侄女。这一次,我点了头——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这份带着温度的牵挂,成了我能抓住的浮木。我们成了家,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却有两位王老师忙前忙后的身影,他们是我的恩人,这份情,我记了一辈子。

 

也是这年,民师转正的机会来了。全县只有两个政治教师的名额,难度比考大学还大。十月,通过两轮考试,我竟考上了。区教育干事骆家荣老师跑前跑后,帮我协调县、区、社的关系,一路绿灯。他是我的老师,更是我人生路上的引路人。这些人,这些事,像星星一样,亮在我青葱岁月的夜空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标签

暂无标签

朗诵

添加朗读音频链接后,文章标题后可显示播放按钮。

评论[0条]

更多>
内容 作者 时间
  • 注:评论长度最大为100个字符 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