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百次抬起头（叙事诗）

1.雨夜

然而那个灯影蒲黄的雨夜

跟我叠合的灰色牙套里

乍然黏上长短不一的鸟鸣

我来不及滋生邀约的想法

行间已富有翅膀的感觉

湿漉漉的鸟语一行行打点着黑夜

阔气的雨声立马相形失色

经秋涉冬的风亮出裙边。可惜

缺失鸟鸣的装饰音，不听也罢

我想知道一双弩箭如何朔风而上

朝我飞来，或许为爱又或许失而复得

我想跟坡上松果间跳过自由操的小闹闹说

如果为了裹腹，最好不要住到天亮

又怕打扰突然多出来的邻舍

出双入对的“私人生活”

2.近邻

鸟儿顶门立户，在蜗居的空间创造完整

的生命，基因的课题让它们费神

空调墙洞的歌声捎带着我开始瞎忙碌

埋锅生火煮羹汤，交出懒婆娘的厨艺

墙上欢愉的啾啾声杀死我的睡眠

绝对是天亮前梦醒的引擎

一个习惯晨曦里昏睡的患者

脑波痉挛的时候雨声开始识相

虽然无法驱赶经停的无常、意外

那天起我不想跟锅铲一再爽约

我陪伴借宿的啁啁，听着它们用干草末

递进式铺垫肉体过冬的产床

鸟们用无法解密的乐音天天搭讪我

一如我用赋能的米粒天天勾搭它们

携灯‘耕耘’的老农民摇着笔杆子瞎想

鸟儿不会是老宅横梁里麻雀的后裔吧

它们来春能找到我孩提的屋檐吗？

3.星夜

天空终于放晴，鸟跟我一样出窝

星夜去看灯火参差掉在桥下的护城河

可惜我不敢高声尖叫，我得在乎声誉

尽管一辈子积攒的声誉所剩无几

我钦佩母爱泛滥在逼仄的窟窿

我更羡慕高空可以避险可以翔飞的雏鸟

所以我觉得做一只飞鸟甚或比我幸运

那很不起眼的小身板一展开翅形

擦亮天空，擦亮岁月的姿容

天地和江川都是踱步的街道、庄园

鸟儿在迭代中高调地活着，我也

努力活着，活在让人回暖的叠韵里

鸟声淅淅沥沥，一早一晚飘忽不定

一声鸟叫，把我叫老了

又一声鸟叫把我唤回到少时

在友邻的高频词里不断抬头

我每天都在低处、在崖堑听一段

《空山鸟语》＊，它们把初啼和清欢

留在了我的天空、我语言的森林

我不断羽化，不去想逆天改命和崖上的风景

注释＊中国近代音乐家刘天华的代表作之一，初稿于1918年。诗歌2025年夏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