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莫走

 妹妹，你莫走

        ◎韩梅香

弹一路溪琴，采一路芬芳，你从鄂北山镇贰国古都，珊珊而来。洁白的连衣裙，随肩披洒的秀发，明亮的双眼皮，瓜子脸上绣着深深的酒窝，我惊呼:“山里的姑娘真漂亮！”

天真丽质的你，带着吴店王子店美丽乡村的新鲜泥土气息，面对武汉三镇繁华的都市生活，明亮的眸子里充满惊讶和好奇，那眼神我还清晰地留在记忆深处。记得刚来时，你告诉我第一次坐长途汽车，心里好害怕，汽车这怪物力气真大，背着几十个人还跑了那么远的山路，我偷偷的笑了。你从挎包里掏出1990年5月15日星期二的《孝感日报》第四版，上面刊登我的一首诗《空巷》:暖色的桃花/充斥着寂寥/

孤独的街灯/仍保持

流逝的情景/依旧离人远去/唯独不见/那一枝出墙的冬梅……

你说好羡慕会舞文弄墨的男孩子。你喜欢听我讲闵六侯爷帮太平军打清兵，与杨漣斗宦官的故事，听着听着你开心地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深深的酒窝；你喜欢听我吹口琴，双手托着下巴，那神情好专注，楚楚可爱。虽然我们寄居在武昌区徐家棚的房子，仅相隔几米之遥，但是有一天你给我写了封长长的信，信纸末尾，还抄写上我发表的另一首诗《心事》:

是否，每个人都心头

停驻着一湾

看不见的浅水

任时光如刃，空间如网

每个人眼前

更替着一个

又一个的哭相或笑脸

心事却珍藏的

不过是一张

旧照片

依依不褪

淡淡一如

当年……

我从你那慌乱不安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颗不平静的心。我不忍心惊醒你人生的第一个玫瑰色是梦境，于是，公园的小径上多了两个人；舞厅里摇曳的灯光下，增加了两个旋转的身影；我们相邀去郊区池塘观荷，梧桐树下听雨，山坡岗上看斜阳。当你触摸我肌肤的那一刻，我的心在不停地跳动，让我浪子心田，希望之芽，吸足阳光力量，为你疯狂生长。你说:

你的心翻过条条溪流，道道山梁。饱尝人生的五味，藏起淡淡的忧伤。你要做我的新娘，纵然前途坎坷，希望渺茫，你会无悔陪我迎接生活的挑战，爱我春心荡漾，坚强地走下去，塑造属于你和我七彩的人生考场……你那美丽的眼睛看着我，闪烁着不安的期待。那神态，仿佛生怕我拒绝你了。我从你睿智的眼神里读懂了你对生活的希望，用力点点头给了你。

满意的力量让你高兴得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在林中小路旁的草地上翻着跟头，草汁染绿了你的衣裙，弄脏了你的衣裳。那天，你真美，是我认识你以来最美的一天。就在那天，我们开始了恋爱。你对我说，在你认识的所有男孩子里，我在你心里最有份量。不是因为我有才华，而且我很真实，不善于伪装，只要看我一眼，便会心里踏实、终身难忘。你说，你讨厌虚伪和油滑，最最渴望真情实感的表达。几年来，你只有在我这里得到过。你还说，你十分庆幸自己在那么多的富家子弟追逐中没有眩晕，反而学会冷静的识别，哪些是真正珍贵的我们结结实实地躺在大地上，透过树林，望着蓝天。

你问我，会不会好好爱你?

我回答，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到天荒到地老，陪你到海角走天涯。

我没有想到，为了这句话，你突然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流泪，流泪的你更动人。在我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美好最温柔的姑娘。我把你拥抱在怀里，渴望永远这样。

但是，只有历史是永恒的，未来总在变化，并且难以预料，毕业后，我们同在一个城市，同顶一片天空，恋爱的旋律仍在奏鸣。而一年后，琴弦嘎嘣断了。记得那天是立秋。那天我出差回来后，接到你的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告诉我。还是那片丛林，依旧寂静，只有鸟鸣。你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因为你拗不过父母，接受不了我家贫穷。你渴望富有、享受，却又忘不了我给予你的那份纯真感情。在二者之间，你曾矛盾重重，犹豫徘徊。金钱供养的爱情，足以让人利令智昏。你最终还是无法摆脱你骨子里东西的牵引。你抛弃了我，选择嫁给了一位出租车司机。长时间沉默之后，你坦诚地告诉我，我们还是做兄妹，好吗？

我好感动，我要是真有一个妹妹关心我，心疼我，那该多有好呀！我说，既然你从山那边来，又喜欢吃山楂，那我就叫你山楂妹妹吧。你点点头，流着泪，你说山那边你和我洗过脸的小溪好清好亮，清澈见底……我想，山楂妹妹，你不就是那条明丽的小溪吗？又过了几年后，我到北方去了。在炎炎烈日的夏季，你来信提醒我千万千万别中暑；在冰雪封冻的冬天，你打电话叮咛我小心小心别着凉。就在上个星期天，故乡的妹妹打电话给我说，你在一个雨夜，带着孩子，逃离了那男人。你实在无法忍受那男人，脉脉温情之后的伪善、暴躁、冷酷和毒打，以及你身心内的巨大空虚。你留下遗书，说你搭错车，嫁错了人，多年灰暗而屈辱的的日子你自己不知道是如何熬过去的，在你心里，你乐意把我当做爱情的慈善家，又无法原谅你对我的背叛。在你心里，伤害我的同时，也在你的心里划下一道深深的不能愈合的伤痕，随着四季交替，不断往外渗血。你说你要抱着孩子，远走他乡，或者卧轨、投江自杀……

山楂妹妹，你流落街头巷尾，举目无亲的地方，在这多雨的季节，我好想送你一把蓝色的小花伞，为你撑开一个亮晶晶的晴天。是的 ，我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我可以走得很远，但我怎么也走不出你那双眼睛；无论我如何逃避现实，走不出你心灵的广场。山楂妹妹，求你莫走！回来吧！大哥我对迷途归来的小妹，没有抱怨，只有关爱。我会亲手为你扶平伤口，让你脸上重现阳光。山楂妹妹，人生需要重复，重复是路！我把思念化作一根长长的线，一端牵着你，一端拴住我。可以说那不是线，在思念愈来愈浓时，它便缩短成一个点，因为我和你两颗心并不遥远。山楂妹妹，你曾经告诉我，冬天即将过去，春天马上就会到来。于是，我冰冻的心开始慢慢复苏。是啊，既然2024年的冬天已经过去了，2025年的春天，还会远吗?山楂妹妹，我托南来的风，北往的云，捎去我春天的问候。山楂妹妹，你现在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