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母亲父亲和儿子》二十八

 强震虎在夫人紫芸的悉心关爱和精心护理下，恢复得很快，也恢复得很好。九月一日这天，强震虎很早就起了床，准备了一餐上好的早饭款待儿子强天强。早饭后，强震虎挑起行李物件，送儿子强天强去县城中学上学去了。

   强震虎从三姨太贡美丽那次失踪，遭到徐府的栽赃陷害以后，整天到晚不是打渔就是下田种地。强震虎不外出，也不进城，以免招来麻烦，受人诬陷。他还是女儿天兰失踪那次，为了寻找女儿天兰连夜进了一趟县城，此后他就没有再进过城。这次进城是送儿子强天强去上学。强震虎挑着行李铺盖，怀着兴奋的心情和殷切的期望来到了县城。他没有急着带儿子强天强去县城中学报到注册，而是带着儿子强天强来到他舅父和舅妈的住居的地方，父子两人双双跪在废墟前，向遭受小日本鬼子残酷杀害的舅父舅妈和儿子天明，默哀祭拜，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强震虎要告诉他们，小日本鬼子投降了，蒋介石也跑到台湾岛上去了，徐村的那些坏家伙——李五、三姨太贡美丽、徐云豹、徐云彪和贡家贵都吓得跑得无影无踪了。强震虎领着儿子强天强极其虔诚地祝愿他的舅父舅妈和天明一路走好，愿他们在九泉之下安息吧！永远地安息吧！

   日本鬼子投降了，人民当家做主了，天下太平了，强震虎也很思念他的女儿天兰姑娘。他希望天兰姑娘也能奇迹般地回到徐村，回到她父母的身边。可是这已经是一种期盼和企望。

   强震虎跪拜祭奠过舅父舅妈和儿子天明他们的亡灵以后，才带着儿子强天强到县城中学报了到住了册。强震虎千叮咛万叮咛，要儿子强天强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学习，为强家争光。强天强都一一地点头答应了。其实，强天强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父亲强震虎不说，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强震虎帮着儿子强天强开好铺垫好床，又喋喋不休地交代了儿子一番，就满意地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了。强震虎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沿着进城的小路来县城迎接寻找女儿天兰姑娘的情景，他是多么希望同那一次一样，能在半路上迎接到天兰女儿，可是他一直迎接到城里也不见女儿天兰的踪影。他心里虽然有点惴惴不安，但他还是往好处想得多，但愿女儿天兰姑娘在她舅爷爷舅奶奶家歇息过夜。于是他急急忙忙来到舅父舅母家的店铺门前。因为天黑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等他抬头举目探望的时候，他惊呆了傻眼了。舅父舅母家的店铺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立时三刻，强震虎的心犹如石沉大海一样，但他心里明白，觉得大事不妙，灾难临头了。后来强震虎得知他舅父舅妈和儿子天明惨遭万恶的小日本鬼子残忍杀害的噩耗，差点晕倒在地。强震虎恨透了小鬼子，哭哑了嗓子，流干了眼泪。现在想来他还是不住地伤心落泪。强震虎也想到了他的女儿天兰姑娘，不知她落在天涯海角的哪方哪界，现在不知她生活得怎么样了？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惦记思念呢？强震虎还想到，这些年来他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冤屈，总觉得什么倒霉的事情都找到他强震虎。那些心术不正的坏人，甚至于老天爷也不放过他强震虎。他深感这个世界不公道，也十分荒唐可笑。为什么放不过一个凭力气混日子奔生活，而且是个忠厚老实的地地道道的农民打渔人呢？强震虎任何时候都不忘朝好处想。他又想到了儿子强天强读书上学的事情。强震虎回顾了一下他们强家的家族史，他们强家祖祖辈辈，一直到他强震虎这一代，都是泥腿子出身，都是扁担长的一字不认识一个，斗大的人字不识一升。现在到了强震虎的儿子强天强这一代，却开了强家的先河。强天强已经上了县城中学，算是个知书识字的人了，说不定强家还真能出一个秀才呢！儿子强天强是有出息的孩子，他真的能为强家光鲜门庭，荣宗耀祖了。强震虎想到这里，感到特别欣喜快慰，也十分得意。步履变得轻快起来，跨步分外高远了。不知不觉强震虎就回到了徐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夫人紫芸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强震虎放下挑行李铺盖的扁担，从怀中掏出一方给夫人紫芸买的红经白纬构成的方格子的绿色方巾，笑盈盈地抖抖颤颤地包扎在夫人紫芸的头上，左看右看，赏心悦目地欣赏了好大一会儿，半响不语，只是满意舒心地笑。

   “怎么？才出去一天，就不认识啦？”夫人紫芸对强震虎这种神情举止，有点莫名其妙。

   “哪里？我看这样才像我这个农民打渔人的老婆。”强震虎一边说一边抿着嘴笑。

   “难道过去不是？”夫人紫芸有点不解地问道。

   “过去是，我是说现在更像了。”强震虎开心爽朗地笑着说，“扎上头巾很像我在很远的外乡见到的少数民族的姑娘一样，显得更漂亮了。”

   “那你看不够就一直看吧！”夫人紫芸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背过去说，“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强震虎和夫人紫芸都会心地笑了。他们夫妻间的恩爱之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淋漓尽致地完美地表现出来。

   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徐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害人精三姨太贡美丽跟着李五县长跑了；徐云豹和徐云彪结伴跑了；贡家贵保长也跑得无影无踪了。长工李刚当了徐村的村长；王左当了徐村的付村长。徐村在他们两人的领导管理下，治安环境大有好转。强震虎不再担心遭人暗算陷害了。强震虎还是忙时拼命耕田种地，闲时勤快地下河沟布网打渔。他们一家人过上了安定舒适的日子，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土地改革了，强震虎作为雇农，除了分到了三亩地，还分得了一些大型农具，特别令他高兴的是，他家还分得了一条牛腿（四户人家共养一条牛）。强震虎家连自家原来的三亩地，现在一共有六亩地，他终于成了土地的主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能不高兴吗？

   强震虎想，他那年娶回夫人紫芸时，徐云豹为了要强震虎安心地白白地替他做十五年长工，为徐府耕种十五年地，假惺惺地写了二亩地作为紫芸姑娘的陪嫁，用以打消强震虎的后顾之忧。后来又不择手段地把二亩地强行收了回去。强震虎一心想拥有自己的土地。他蛮拼死做，省吃俭用，狠心买下了三亩地，结果又被三姨太贡美丽和贡家发保长设下圈套把三亩地强取豪夺了去。强震虎想拥有自己的土地的一颗心没有死，这种念头没有磨灭。他凭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又省吃俭用卖下了三亩地。这回他非常小心谨慎，生怕又被那些心术不正，心狠手辣的奸诈小人抢占了去，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也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是这三亩土地的主人。现在，强震虎竟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六亩土地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真正成了土地的主人。这使他和夫人紫芸睡着了都会笑醒呢！

   过去，强震虎养不起耕牛，现在却分到了一条牛腿，已使他和夫人紫芸高兴得不得了啰。紫芸说，这条耕牛四家合养，其他三家每家喂养七天，剩下的时日，月小七天，月大十天，我们强家包养包管了。紫芸打耕牛进了家门，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耕牛，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护耕牛。她每天起早带晚，不辞劳苦地去放牛吃草，一有空闲，就替耕牛刷毛挠痒，把个水牛喂养得膘肥体壮，滚圆溜滑，看了真是十分喜人爱人。强震虎睡到半夜里还常常爬起来给水牛添料加草呢！

   强震虎和夫人紫芸非常爱惜水牛，耕牛是农家宝。他们更珍惜土地，土地是农人们施展才能，显示力量和智慧的园地，是赖以生存的根基。自从分得了这六亩土地以后，他们夫妻二人，不分刮风下雨，都全身心地精耕细作，精心管理，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换取丰收。这样一方面可以改善自家的生活；一方面用以培养儿子强天强读书上学。这就是强震虎这个农人的最朴实的理想，最现实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