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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豪杰去抗日》第一卷愤怒的鲁西 

作者:韩济生 阅读:1090 次更新:2022-03-29 举报

组织豪杰去抗日

第一卷 愤怒的鲁西



第1回  奇袭南镇震鲁西(一)

1937年12月26日夜,注定是鲁西不平凡的日子。

黑黢黢的天上阴气浓重,别说月光了,连10米之内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鲁西北的冬天又异常寒冷,飕飕的北风刮着,脸上像刀割一般疼痛。有人说尿尿被冻住了,那是假的,不过鼻涕有时冻得甩都甩不掉可是真的,因为手都冻成“鸡爪子”了。

韩行大少爷穿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博平28个村的“联庄会”大乡长,徐大胡同人徐玉山的后面。

徐玉山大个子,面目沉稳,眉毛浓黑,眼睛明亮,下巴略尖,穿着一身黄军装,挎着盒子炮。他率领着二百多人的民团,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好一副威风凛凛、潇洒飘逸的样子。

相形见绌的是,韩行东倒西歪,塌塌着腰,摇头晃脑,举止猥琐,确实不像个兵。说实话,让他跟着徐玉山提鞋,徐玉山都不愿意,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谁让韩行是范筑先的秘书呢?

韩行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嘟囔:“徐大乡长啊,韩省长10万兵马都打不过日本人,早脚底下抹油——窜了。你说咱们还打个什么劲啊,这不是屎克螂专门往茅坑里钻——找死(屎)吗。”

徐玉山早就对韩行不满,虽然不骂,但是话也不好听:“我说韩大少爷啊,你跟在范专员身边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那么多的兵保护着。你却偏偏跟着我们打日本人,那子弹可是不长眼睛,你要是为国捐躯了,可别怨我啊,那都是你的命不济,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对这事,韩行也有韩行的道理,嗫嚅着说:“我跟着范专员这么长时间了,真刀真枪还没见过,又要写报导,又要写总结,没有参加过实战怎么写啊?咱们还真打啊,不就是上去招呼两下就行了,几百万的国军都打不过日本人,就凭我们这几条破枪,作死啊……”

徐玉山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韩行的鼻子骂道:“就凭你这副德行,还打日本人……哼!再说落后的话,看我崩了你。”

队伍走着走着不走了,前面带队的南镇自卫队队长殷兆立跑到徐玉山眼前说:“徐乡长,前面就是南镇村了。”

徐玉山对着后面的队伍,两手往下压了压,压低声音喊着:“都蹲下——”后面的队伍立刻全蹲下了,一个个屏住呼吸,握紧了杂七杂八的步枪、大刀、长矛,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徐玉山蹲在地上,借着黑暗中已经熟悉的自然光亮,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南镇村。人这个动物很怪,如果一旦熟悉了黑暗,又来过几趟,真能把南镇的地形掌握个大概。

南镇村地处茌平、博平、高唐三县交界处,这个村地势较高,平原中隆起的一块小高地。在平原地区,人要是站着,大白天目测可以达到5里,也就是10里方圆眼睛都可以看到。也可以说,支上一门小炮,就可以打到地平线以内的任何地方。

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10月3日,日军侵入德州、禹城、平原等地。然而,国民党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却不顾生灵涂炭,率领10万大军不战而逃,同时命令第四(临清)第六战区(聊城)军政官员及武装力量退守黄河以南。

11月19日,聊城最高行政长官范筑先将军拒绝执行韩复榘南撤的命令,并向全国民众发出了“裂眦北视,决不南渡,誓率我游击健儿和武装民众,以与倭奴相周旋”的皓电。皓电的发表,震动了全国,激励了鲁西北广大民众的抗日热情。

12月26日,驻禹城日军、步、骑、炮、装甲部队500人,在其空军的协助下,从禹城出发西行经高唐县的张大屯村占领了南镇。日军的目的是通过茌平县到东阿滑口渡过黄河进袭泰安,和另一路南侵济南的日军形成钳击之势,好夹击济南。

南镇自卫队得知日军的消息后,一边撤离南镇村,飞报范筑先将军, 一边只留下少数人摸清日军情况。范筑先将军决定,由南镇的自卫队领着徐玉山的联庄会夜袭南镇村。徐玉山对殷兆立说:“你再把南镇的情况说一遍。”

殷兆立说:“南镇的鬼子有一百多人,分散住在各个户家。邢天成的屋子大,住得人最多,大既有四十多个鬼子。”

“你敢不敢掏鬼子的老窝!”徐玉山对殷兆立说。

“这有啥不敢的,”别看殷兆立平常话不多,这时候却笑了。自凡笑着,那就说明了此人异常镇定,“我早看见了,鬼子也是肉长的,并没有三头六臂,我就不信,刺刀捅在他身上,捅不死他,子弹穿在他身上,打不了一个窟窿。”

徐玉山点了点头说:“这就好,你就先领着你的人掏鬼子的老窝。我们呢,听到你们的枪响,就从外面往里打,咱们两面一打,我就不信,打不死这些鬼子!”

殷兆立刚要领着他的几十号人走,韩行又来事了,对徐玉山说:“先慢着,能不能让我去。”

不但徐玉山不同意,殷兆立也不乐意了,小声嘟囔:“你去干什么,碍手碍脚的,又没摸过枪,到时候打起仗来,还得派人保护你。再说,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范专员那里不好交待!”

徐玉山怒目训斥韩行:“我说韩秘书,别再捣乱好不好!我们这是去打仗,不是去开会,写总结,也不是去喝酒赴宴。”

韩行坚持着说:“正因为总结没法写,所以我才要去。你们在前面打,我在后面看着,又不碍你们的事儿,怎么能算是碍手碍脚呢?怎么能算是捣乱呢?要是总结写好了,那也是秀才手里十万兵,你们出名了,出名也就可以升官发财了。”

“那是你出名了,弄不好这锅菜就毁了。不行就是不行,韩行你不能去!”徐玉山下了命令。

韩行窝了一肚子火,你徐玉山算是哪山的猴啊,不过就是一个28村的联庄会大乡长,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聊城专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秘书,凭什么听你的。不过,当面也不好和徐玉山顶撞,背后却悄悄地跟在了殷兆立的队伍后面。

殷兆立带领着村自卫队悄悄前进,仗着地理熟,悄悄地运动到了村子北面。这时,他才发现韩行也跟在队伍后面,再想埋怨已经晚了。韩行嘴上还卖乖:“这叫什么,这叫乘虚而入,鬼子主要防御在南面,我们却从北面进攻。”

“住嘴!”殷兆立骂道,“再出声,惊动了鬼子岗哨我们就全完了。”

殷兆立小声对自卫队员张秀寇说:“进了村,你到家里摸上几把镐锨,然后再找个梯子,我们上房,去掀了鬼子的王八盖子,直接往屋里砸手榴弹就是。”

张秀寇点了点头。

殷兆立勾着手指头又对韩行威胁道:“离我们远点儿,再说废话,就把你的舌头挖了当下酒菜。”

韩行还嘴道:“你小子不要太猖狂,真是娃娃当司令——小人得志。”

殷兆立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再搭理韩行,领着他的村自卫队悄悄向村里摸去。村北口有一个鬼子岗哨,在村口游荡着。殷兆立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投镖,这镖有三寸来长,头上磨得锃亮,尾巴上有一缕红穗头。鲁西北历来有练武的习惯,人人都好耍刀使枪,这些投掷的兵器,也是人们的爱好之一,殷兆立早已把它练得炉火纯青。

练武的人,脚步非常轻,三转两转,殷兆立就转到了鬼子后面。这个鬼子非常警觉,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猛然发现一个黑影朝着自己走来,也就只有七八步了。吓得他一个激灵,枪栓一拉,顶上了火,刚要大吼一声,还没有喊出来,一支投镖已经钻进了他的喉咙。他的嗓子“咕噜”一声,意思是想喊八嘎,但没有喊出来,殷兆立已经左手抱住了他的腰,右手又顺着投镖往里使劲一按。

投镖刚才还没有全钻进去,这会儿全插进去了,连憋带痛,鬼子浑身抽搐着,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奶奶的,让你死个痛快!”殷兆立嘴上嘟哝着,右手按着那个投镖就像摇把子一样,来回晃了几下。鬼子又哆嗦一阵,忽然身子一硬,一软,就像一摊泥一样,软了下去。

殷兆立拉着投镖的红穗头,把投镖拽了出来,立刻一股热血喷了出来。他利索地躲过这些脏血,把投镖在鬼子的身上擦了擦,收入自己囊中。

后面的自卫队员都上来了,殷兆立对张小三低声说:“小三啊,换上鬼子的衣裳,在这里站岗,要是鬼子来了,速去我那里报告。”张小三低声喊了一声:“是!”立刻扒下鬼子的衣裳,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一个真鬼子一样,在街上游荡起来。

殷兆立领着自卫队员从街道旁边的小胡同,迅速向邢天成的家里摸去。韩行又说道:“这就叫殷兆立一镖刺哨兵,张小三换装来巡逻。又叫你睡你的觉,我摸我的营,谁也不耽误谁的事。”

殷兆立又狠狠地用胳膊肘子捣了韩行一下,咬着牙根没有吱声,嫌他多嘴。

韩行被捣得肋条骨都疼,骂了一句:“你小子小心点,先不惹你,回去再给你算账。哼!”

走了一会儿,张秀寇领着两个队员向几家农舍隐去。不一会儿,扛来了一架梯子和几把镐锨,队伍又悄悄前行。一路走着,只听到几个屋里传来隐隐的鼾声。韩行又卖嘴了:“小鬼子啊,小鬼子,睡得这个香啊!岂不知道,待一会儿,叫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殷兆立咬牙瞪眼,恨不能把这个多嘴的韩行掐死。


第2回  奇袭南镇震鲁西(二)

摸到了邢天成的屋子后边,把梯子竖上去,殷兆立把手一挥,带头领着十几个队员悄悄爬了上去。他叫队员杨胥金拉着自己的双腿,倒挂金钩,自己拿着匣子枪封住了屋门,然后对着屋顶上的众人低声大吼一声:“开挖——”

张秀寇对旁边人一挥手说:“开挖——”带头用铁锨快速掘起了房顶上的黄土。

鲁西北的房顶一般先用梁顶着,梁上面横着檀条,檀条和檀条之间上着椽子,椽子上面就是苇箔了,苇箔上面再是泥土。泥土也不是多么结实,可是再不结实也得挖一阵子呀,挖着挖着,睡觉的小鬼子不能感觉不出来,屋里叽哩咕噜地说开话了。

用汉语翻译一下就是:“咦,怎么了,房顶上有动静。是不是有人上房了。”“不可能呀,连个中国兵也看不到,他们上房干什么?”“不好!赶快起床,有情况——”

屋里一阵子穿衣服,摸枪的声音,带头的一个就冲了出来。殷兆立对着他“啪”地就是一枪,由于离得太近,这一枪从头心打了进去,当场爆头。这个鬼子连哼也没哼,头一歪就倒下不动弹了。

近在咫尺的韩行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大叫一声:“打得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打得国军到处跑的小鬼子,原来这么不经打啊,一枪怎么就完了呢,还不如一只鸡,鸡死还打个扑棱呢,怎么连个扑棱也没打呢。

第二个鬼子拿着枪又冲出来,殷兆立又给了他一枪。这一枪打在他肩膀上了,疼得他“哎哟”一声,又缩回屋里,用日本话大喊道:“不好,中国人上了房顶,在门口堵着。”

于是,屋里“叭勾——”“叭勾——”向外打起了枪。

中国的土屋就是好,屋门是板子门,没有窗户,殷兆立把脖子往上一挺,身子一翘,就成了射击的死角,鬼子的子弹是无论如何打不到的。

自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双方就是明着打了。村外也枪声大作,徐玉山领着联庄会开始向村里进攻,村子里的鬼子,一阵叽哩呱啦的喊叫声后,歪把子和三八式开始响了。一时村里村外,枪声一片,乱成一团。

张秀寇几个迅速挖开屋顶,从洞里往屋里扔手榴弹,“轰——轰轰——”屋里响声一片。没被炸死的十几个鬼子,没命地往外逃,殷兆立的匣枪不住地打。有两个鬼子被打倒了,但是还没有被打死的鬼子玩命似地冲出来,往街上跑去。

这时候的张小三正游荡到大街中心,看到邢天成的院子里跑出来一帮鬼子,一边跑一边喊,自己也听不懂喊得什么。张小三蹲下“啪”地给了他们一枪,一个鬼子一下子就中了弹。不过,三八式子弹穿透力强,杀伤力却不怎么样,这个鬼子晃了一晃,还是有些不明白,又对着张小三七艰难地摆了摆手,意思是,错了,错了,误会了,然后一下子就倒在了街上。

张小三突然来了灵感,转过身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连打两枪,然后倒地一翻,就滚到了一边。为什么张小三这么灵活,看来平常的半军事训练没少起了作用。

庄头上的鬼子不亏为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看到有人朝他们开枪,断定这必定是中国人,于是大喊:“敌袭!敌袭!”机枪手对着枪响的地方就打来一梭子,“突突突……”

这边四五个鬼子应声倒地。

没死的鬼子一看,坏了,叫中国人封住村口了。他们立刻齐刷刷地趴在地上,然后朝着响枪的地方,瞄准、射击,动作那个快。瞄准、射击,翻滚躲避……

那边一看,好呀,敌人的火力怎么这么猛,而且还是三八式,还客气什么,于是机枪、步枪一个劲地朝这边招呼,五六个甜瓜手榴弹也甩了过来,“轰轰轰——”一阵乱响。

不一会儿,这边的日军没了动静,毕竟是火力弱点儿,完全给压制住了。有的身上中了手榴弹片,有的身上被打成了筛子,有的鬼子在琢磨着,这些中国人的火力怎么这么猛。

一见这边没了动静,那边鬼子小队长度边大吼一声:“兔子给给——”带头端着刺刀就杀了过来,后面的鬼子也争先恐后地往上冲。这边的鬼子觉得不对劲,怎么还说日本话,立刻大喊:“误会!误会!”

有个鬼子打了个火把一看,坏了,全是自己人,这才知道上了大当。

这边不打了,可徐玉山领着联庄会员还是继续往村里冲锋。鬼子小队长立刻把头一回,大吼一声:“巴嘎!兔子给给——”领着鬼子继续朝着徐玉山的队伍防御抵抗。徐玉山领着联庄会队员,往村里冲了几次,但由于日军的机关枪封锁得太厉害,死伤几十个人,也没有冲进村庄。

而殷兆立的自卫队根本就不走街上,他们翻过矮墙,悄悄地撤退到村边,就在马上撤出村庄的时候,一小股日军发现了他们,大喊道:“口令!”殷兆立大吼一声:“你爷爷的!”就在日军一犹豫的霎那,驳壳枪一歪,一梭子子弹全泼向了鬼子,当时,两个鬼子倒了下去。

鬼子一看不对,一阵子弹也向他们打来。

这就看出军事素质来了,鬼子一看出现敌情,全部趴下,然后有条不紊地拉动枪栓,开枪射击,投掷手榴弹,然后歪把子机关枪就“嘎嘎嘎……”地响了起来,一下子就把这边的火力压制住了。

相对来说,殷兆立的人虽然也是趴下,开枪射击,可是动作慢了一些,而且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人。刚有人朝着敌人打了一枪,借着步枪发出的火花,小鬼子立刻就朝着发光的地方一片弹雨,这边不死即伤。

当时几个人头一耷拉就挂了,倒霉的是,韩行也中彩了。再这样打下去,殷兆立的自卫队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就在这时候,这股鬼子的后面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而且,两颗手榴弹也在鬼子的队伍中爆炸,当时就炸伤了两个鬼子。

两面夹击,立刻引起鬼子队伍中的混乱,日本小队长喊道:“敌袭,敌袭,后面还有敌人。”只能分出一个班去对付后面的敌人。

殷兆立一看机会来了,于是大喊一声:“活着的,驾着走,往后退,绕过去。手榴弹——”几枚手榴弹甩过去,借着手榴弹的掩护,自卫队迅速撤退。韩行先上来腿还能动弹,但是越走越没劲儿,到最后只能脚在地上拖拉着走了。殷兆立一看这样太慢,干脆把驾他的人一推,自己背起韩行就走,一边走一边还朝后面打着驳壳枪。

仗着地理熟,拐过一个胡同,敌人的枪弹打不着了。再加上徐玉山的掩护,这支立下赫赫战功的南镇村自卫队,终于撤了出来。刚才正是由于张小三的机智掩护,才使殷兆立他们成功脱险。张小三又打了几枪,甩了两颗手榴弹,趁着乱劲,翻墙头也撤了出来。

徐玉山看到殷兆立的南镇自卫队终于冲了出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伤着的几个,想到牺牲的肯定还有,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废话了,上去拍了拍殷兆立的肩膀,意思是,你们辛苦了。

殷兆立红着眼圈,几乎哭着说:“妈的,死了六个,我对不起他们啊!刚才还好好的,都怨我,没有带好……”

徐兆立又拍了拍他的膀子,这时候把悲痛压下去的最好方法就是以胜利来冲掉牺牲的悲哀,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们打死了多少?”

张小三这时候刚好归队,还穿着鬼子的黄军装,只是帽子早就扔了。他兴冲冲地说:“光我就打死了三个,邢天成屋里的鬼子足有三四十个,刚冲到街上,全被打死了。不过,那不是被我打死的,那是被鬼子的机关枪突突了。”

“这是怎么回事?”徐玉山明知故问。

张小三就把自己引起鬼子火并的事情说了一遍。徐玉山高兴地笑了笑,又安慰殷兆立说:“怨不得刚才鬼子乱了一阵。以我们六个弟兄的命换小鬼子三四十个,值了——”

殷兆立也想开了,使劲地拍了一下张小三说:“小三啊,这个事干得好啊,记个大功。六个弟兄没有白死,让你报了仇。”

张小三得了便宜卖乖:“功劳不是我的,都是你指挥得好。”

殷兆立这才想到了韩行,看着地上缩做一团浑身是血的韩行,说:“这个韩行啊,我怎么说他好呢!”

徐玉山这才看到韩行也负伤了,大吃一惊:“不好,怎么韩行负伤了,赶快送到后边医护队抢救。谁死他也不能死啊!”徐玉山对别人负伤、阵亡不大放在心上,但是韩行负了伤,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看着头上还在淌着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弹的韩行,张秀寇赶紧上去用绷带给他包扎上头。包扎完了,张秀寇上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忽然大吃一惊:“不好,他……他死了。”

徐玉山立刻眉头紧皱起来,小声地说:“这个惹祸精呀,他死了,怎么给范专员交待呢?”

殷兆立不解地问:“难道说韩行和范专员还有亲戚关系!”

徐玉山又说了一句:“比这个事情还要重要,是范专员没法给韩主席交待。这下子,咱们算惹了事,给范专员出了大难题!”

殷兆立还是没听明白:“怎么给范专员出难题了,怎么连韩主席也扯上了?你不是说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吗……”

徐玉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啊……说了你也不明白。这个事啊,只能我背黑锅了。”

想起韩行,殷兆立有些恼火,又大骂了他一顿。


第3回 徒骇河边摆阵势

“哎哟……我那娘哎——”韩行一阵呻吟,终于醒了过来。

这时已经是27日早晨,朦胧的太阳渐渐地从东方升起,一层薄薄的云气笼罩在周围,透过这层雾气,远处的村庄、田野,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开始呈现出来,一切就像在梦中一般。

韩行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条河堤上,由于身子是热的,河堤是冰冷的,身下已是潮乎乎的一片。这是一条东西河,河中无水,约有二十来米宽,河两边正是大堤,堤高有三米多。正是这个河堤,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一个乱七八糟的队伍正在此地布防。

这是在拍电视呢,韩行想。

说是乱七八糟的队伍,首先是军装,也有穿着黄军装的,也有穿着便衣的,黑棉袄黑棉裤的居多。拿着的武器也有中正式,也有汉阳造,还有土枪和几门土炮,有的连这样的武器也没有,就是大刀、长矛。挖工事的工具也是杂七杂八的,有的用铁锨,有的用镐头,有的直接用刺刀。

“这是什么队伍呀?这是干什么呀?”

渐渐地恢复了意识,记得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开着上海大众回家,恰遇警察查酒驾,一慌张,再加上喝了酒,慌忙加速逃跑。警察一看这还了得,急忙驾起警车追赶。他一追,韩行更慌,拼命地加速,跑着跑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前面突然出现一辆大货,韩行更慌了,错把刹车当成油门,脚一蹬,只听得“鸣——”地一声,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里哪里呀?”韩行问。

“韩秘书,你终于醒了啊!我们还以为你……”殷兆立突然发现韩行有了动静,欣喜若狂,又骂了韩行一顿,“你要是真死了,也不能死在我手里啊!就是徐乡长不毙我,范专员也要枪毙我。谢天谢地谢祖宗,你终于缓过来了,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与我无关了……哈哈——”

韩行也挺生气,怎么这么倒霉,昨天差点儿撞死,今天刚醒过来,又叫人咒死,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尼玛啊,世风日下啊,还叫人不叫人活了,于是不客气地大骂道:“混蛋王八蛋,你是谁?”

殷兆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难道我是谁你也不知道了?”

“我怎么认得你是谁!”

殷兆立说:“我就是把你背出来的殷兆立啊。”

韩行明白了,这就是肇了事,想毁灭证据,然后逃之夭夭的坏司机啊。奶奶的,真是磕瓜子磕出个臭虫来,什么人(仁)也有。于是韩行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警告你,你要是老老实实把我送回去,咱可以好说好商量。你要是继续存在侥幸心理,就可以逃避法律责任的话,那可是罪加一等!”

殷兆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说我把你背出来还有错了,把你再送到鬼子那里去……”

“别装傻卖呆,我警告你,再不把我送回去,后悔也晚了……”

这时候,几声炮响打乱了二人的拌嘴,堤坝前后爆炸了两颗炮弹。殷兆立一把按下韩行的头:“韩秘书,鬼子试炮了,再一炮可能就落到咱头上。注意……”

正说着,果然几发炮弹打到阵地上,闪起几团火光,腾起一阵烟雾,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几个人倒了下去。最近的一颗炮弹炸响后,两人的身上落下一层黄土,要不是殷兆立刚才护着韩行,弄不好,韩行又要第二次挂彩了,也可能,早到上帝那里报到去了。

韩行吃了一惊,目睹近处的死尸,不是少了一条胳膊,就是断了一根腿,伤口处,露着骨头,殷红的鲜血从那里涌了出来。这是拍电视吗?奶奶的,这是死了人啊!

徐玉山跑了过来,大声问道:“怎么样,伤人了吗?”

殷兆立打了个敬礼说:“报告徐乡长,伤了四五个,有两个看来没救了。不过,韩行活过来了。”

徐玉山一听大喜:“这个祖宗哎,总算没有死掉,总算老天有眼,真要是死了,范专员还不枪毙我呀!”

殷兆立小声对他说:“可能他脑子坏了,刚才一阵子胡言乱语。”

徐玉山一听更乐了:“脑子坏了没事,只有还有一口气就好。交上差他再死了和咱们什么关系……”

韩行不禁仰天长叹,尼玛啊,怎么我这么不被人待见啊,又一个咒我死的,到底我得罪谁啦!徐玉山过来看韩行。韩行问:“你是谁?”

徐玉山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看来真傻了,脑子打坏了。”

韩行又对徐玉山说:“我是谁?”

徐玉山笑了笑说:“我那小祖宗哎,真是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是范专员的秘书,韩行啊!”

“还行,谁说我不行啊,好着呢!”

“韩大少爷,韩秘书长,韩行长官,”徐玉山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伺候不了您,您还是回到范专员身边吧!”说着,一个眼色给殷兆立,两个人就来拖韩行。

这时候,又有几炮打过来,阵地上又伤亡了一些人,一些人奔跑着,大呼小叫地忙着救人。远处,已出现了日军的十几辆坦克,日军步兵的钢盔和刺刀也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寒光。特别是那些刺刀,上百把刺刀一齐半竖起来,整齐划一,刹是吓人。

韩行终于明白了,这是战争,绝不是拍电视。咋回事呢?难道真是穿越了,我的天呀,真是穿越了啊——

韩行既想哭又想笑,哭什么呢?怎么穿越到了这种地方,一来就遇到了战争,战争就意味着种种冒险,说不定就会立刻死掉。笑什么呢?自己一辈子不得势,总算遇到了施展才华的地方,凭着自己的种种现代知识,真可能是鸡群里出了只凤凰,羊群里出了只骆驼。

两个人把韩行扶到了范筑先的身边,在这路上,韩行也问了几句,了解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到了范筑先的身边,韩行歪倒在地上,近距离地观察着范筑先这个人。只见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头顶是秃的,黑中透红,清癯的脸庞,两眼深陷,丹凤眼,粗眉毛,胡子足有半尺长。

韩行说他:“胡子太长了,多不方便。”

范筑先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还是那句话,打不跑日本人,我是不刮胡子的。”

这个人,真是的,看来也是个犟种,这刮胡子和打日本人什么关系啊,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他见了韩行第二句话就是:“没死就好——”

韩行又一次轻轻地叹息,我的老天爷啊,你的大秘书九死一生到了你的身边,这句话让人伤心不伤心啊,自己这是怎么维的人,怎么人人都盼着自己死呢,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不过,范专员说了这一句话以后,就再也没有理韩行,忙着和徐玉山指挥军队去了。就剩下韩行一个人,心里倒也宽松,正好,这会儿掏出手机来上网浏览一下范筑先的有关事迹,再把这一段的战争浏览一遍,心中有数了。

日军的2架战机开始在头顶上盘旋,然后往下俯冲,扫射,扔炸弹。虽然只是25磅的炸弹,那也是炸在地上几个深深的大坑,直径四五十米的地方,都成了无人区,一些战士的残肢碎肉,破烂枪械飞上了天空。

特别厉害的是飞机扫射,在地上犁起一道死亡之沟,溅起一长串泥土,凡是被这两条“沟”划拉过的,不死即伤。这些钢铁怪物吓坏了这些从没有见过日军飞机的杂牌军,几个人一阵子大叫,抱着头就往后面跑去。几个人一跑,整个队伍开始了混乱,有几十个人开始往后面溃退。

徐玉山挥舞着手枪,朝天打了几枪,这才把逃跑的人震住。他大声地吼道:“中国人不是孬种,谁要是敢逃跑,那就先叫他见阎王。”

日军的坦克开始往这边开进,它们是95式轻型坦克,由于中国和东南亚基本上没有坦克大部队,所以这款坦克才能大显淫威。它的主要任务是掩护步兵进攻,全重7700公斤,乘员3人,最大越野速度26公里/小时,最大行程177公里,火力装备为94式37毫米火炮1门,7.7毫米机枪2挺,装甲厚度为12毫米。

别看就是这几辆破坦克,步枪子弹根本挡不住它,它要是开上堤来,那就只能是一场大屠杀了。好像它们也并不急于往堤上开,而是一字儿排开,充当着活动堡垒,随着步兵一块儿冲锋。妈呀!韩行骂道,这太不公平了,日本的正规军开着飞机、坦克来打中国。而中国的杂牌部队、民间武装,手里只有步枪、机关枪和人家对阵,谁胜谁负,还没开打似乎就已经决定了。

韩行心里着急,赶紧跑到范专员根前说:“范专员,这样打下去不行啊,你就没有好点的武器?反坦克导弹没有的话,爆炸力强的手雷也行啊。”

范筑先好像不认识似地看着韩行,足足看了有3秒种。

韩行真是急死了,日军的坦克虎视眈眈,都快开上来了,他还这么淡定。怨不得说,三个临清猴不如聊城的一个慢牵牛,三个聊城慢牵牛,不如茌平的一个不吱声。好一会儿,范筑先才说:“你看着不行,找你那个叔去呀?”

“我叔是谁?”韩行问。

“傻了吧,不是,你叔就是韩主席,韩复榘呀!”

韩行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众人都对自己不待见,都对自己没好脸,正是因为自己是韩复榘的侄子呀,这里头有个嫉妒羡慕恨的意思。至于范筑先为什么叫自己当他的秘书,那还用问吗,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叫镀镀金。干上几天,还得回省政府,那就不是专员秘书的角色了,怎么着也得升个三级两级的。

“那好,那好,我这就联系。”韩行心领神会,借坡下驴,到一边打手机去了。这个打手机的活可不能叫他们看见,要不,非把自己当作妖魔鬼怪不吓趴一大批才怪呢!


第4回  雄鹰展翅歼敌忙(一)

你以为韩行真给韩复榘打电话呀,那样他的脑子真进水了,那是给他的发小打电话。他的发小是谁呢?是在一块儿下过乡,住过牛棚的知青,现在在某集团军当司令员的孙司令。

著名小品演员说过一句话,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本来是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下乡的发小,不过发展到现在,一个是普通的工程师,一个是大集团军的司令员,说的就是这两个人。

韩行拨通了电话:“喂喂,孙司令吗,忙着哩!”

“废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以为和你似的,三个饱一个倒,成天没有什么事干。演习就要开始了,10秒钟啊,说话别超过10秒钟。”

“是这样,日军的飞机和坦克正在向我们茌平北部进攻,求你来帮帮忙?”

对方大骂道:“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韩行又拨电话,好一会儿,对方才接上又骂道:“我说老同学啊,你消停点儿行不行。要是我的部下,早叫我枪毙了。”

“对方的坦克马上就攻上来,也就有三百来米,再晚一会儿,我们就全完了。”

“放屁!你以为你是谁啊,以为你穿越了啊,以为你写小说啊。我再和你打电话,军区首长就要把我枪毙了。”说完,不客气地关闭了电话。

韩行又拨了一会儿,对方根本就不接了。

韩行仰天长叹,大骂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不是当年和我一块儿住牛棚的时候了。见死不救,什么人啊,你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当时,孙司令虽然关上了电话,可是又看到手机上显示了几次,笑着骂了几句:“这个韩行啊,真是小说写迷了,竟然恶作剧搞到我这里,看我下回喝酒不多灌你几杯。”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事情似乎不妥,就对参谋说:“李参谋,派两架飞机到茌平北部地区看一看,也算是巡逻一下,正好新兵蛋子需要锻炼锻炼。”

李参谋多精啊,看到刚才孙司令接了好一阵子电话,这会儿又要派出军机出外巡查,肯定不是一般情况,就说:“是不是你那个发小,那个叫韩行的知青同学又来捣乱了?”

孙司令嘿嘿一笑:“真让你猜着了,要是不应付应付他,见面没法交待。怎么着也是训练和演习,飞一圈也无妨,赶快执行吧!”

李参谋打了个敬礼,说了声:“是!”

接到了命令,飞行员徐大和僚机飞行员张非紧急起飞,驾驶着J-20战机,飞往X地区。

紧急起飞,徐大却并不紧张,他嚼着口香糖,哼着小曲,就和逛街一样。这样的任务,已经执行过多少次了,多少有点儿腻歪。使他完全放松的是,不仅是自己优异的飞行技术,而且还有优异的飞机性能。

徐大和张非驾驶的是中国第一款第四代隐身战斗机,是成飞在歼10研制成功后,又研制的一款划时代的战斗机。该机研制成功后,将符合美国提出的4S标准,即隐身、超机动巡航、超级机动,超远程打击,与美国的F-22不相伯仲。

就像一只刚刚睡醒,需要在空中兴奋一下的雏鹰,一升入需要的高度,徐达就接连打了三个滚,张非也不含糊,也来了三个滚。徐达看了看后面的张非,尼玛!还真差不多,我的好兄弟,给你一个赞!

两架飞机的动作,简直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样,完美而潇洒。接着又是三个滚,蓝天白云,宽广的大地在下面翻滚。不一会儿,大地又平静了,就像是一张圆形的锅盖在向极限的天边延伸。

动作的麻利、畅快,也全在于绝妙的飞机外型。鸭式加边条翼布局、全动V型垂直尾翼、一体化座舱盖、隐身材料、菱形机身、蚌式进气道、国产下一代大推力发动机。张非发开牢骚:“徐队长,咱们成天飞过来飞过去的,多没劲呀!什么时候,如果能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那也不亏穿了一身军装。”

“哼!”徐大骂了他一句,“你才上了飞机几天呀,就想着吃大馍馍了,我他妈的开飞机这么多年,也没赶上打仗。唉——这就是命啊!我那儿子成天问我,爸爸呀,你打下几架飞机呀。妈妈的,我说什么?打下的飞机,老鼻子了,不过,那都是假的。”

“我到了你这个年龄,也是什么战争没有参加过。回到了家,俺老爹问起来,儿呀,这一辈子你都干了些啥!我说什么,噢,我打下的飞机,老鼻子了,不过,那都是假的。”

“你这小子,别的没学会,倒学接话把了。好好练,练好了,当个好兵,也就混这一辈子了。真是的,白白亏了这么好的飞机,白白耗费这些年的精力,冤不冤呀,找谁说理去!”

一进入X地区,有源相控雷达显示屏,突然乱屏,接着出现了无数的目标。天空呈现出一片黑暗,黑暗中电闪雷鸣,火光闪闪,充满神奇的火花一片一片,把天空涂抹得魔幻一般,显示出绚丽多彩的变幻。耳朵里仿佛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响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好一阵子才出现了可怕的寂静。脑压迅速增加,好一会儿,才逐渐降低。飞机好像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莫非受到了攻击,我的飞机被击中了……”

好一会儿,一切趋于正常。

徐大晃了晃头,还好,并无别的不适。“你那里怎样?”徐大问张非。

“好像很不正常,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张非说道。

徐大又看了看显示屏,还是乱屏一片,徐达又吃了一惊:“坏了,我的显示屏坏了……”难道是有源相控雷达出现了问题,徐达随即又否决道,不可能啊,这么高级的有源相控雷达怎么会出现问题呢?

张非也在僚机上喊:“徐队,坏了,我的显示屏也坏了,怎么出现了两架不明飞机,怎么出现了这么多的不明坦克?”

徐大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一个相控雷达出现问题,在现有的条件下,概率极低,而两个相控雷达同时出现问题,那根本就不可能了。“既然这样,那就低空目测目标。你在上面,我下去——”徐大命令道。

“明白——”张非回答。

徐大并不害怕,这又不是战争时期况且又是在我方战区,根本就不害怕下面的地对空导弹。这事确实蹊跷,刚才真以为显示屏坏了,有源相控雷达200公里以内的目标都能显现,自己早已对雷达范围之内的目标了如指掌,这突然出现的乱屏,真是叫人难以理解。莫非真有什么人使用了足以扰乱有源相控雷达的不明物质。

J-20战机从高空呼啸而下,大地在极速地放大,放大,快接近地面的时候,低空盘旋,放慢速度,这叫徐大看到了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场面。这种飞机和坦克虽然没有直接眼见过,但是它们的图片和视频早已经见过多次了。

两架日本二战时的三菱96-1型战斗机,正在低空盘旋、扫射。96式舰载战斗机是日本第一种国产全金属单翼战斗机,此机也可称为零式舰载战斗机的前身,同时也装备了陆军。驾驶舱有对外良好视野而采用开放式设计,动力采用中岛寿三型发动机(690匹马力),武器为机头的两挺7.7毫米机枪。

尽管火力不怎么样,但是毫无防空能力的中国武装,还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片又一片的中国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还有10辆95式轻型坦克,这种坦克在威力巨大的J-20战机下,简直就像一只只挨宰的小鸡。它不仅装甲薄,而且毫无防空能力,武器装备也只有37毫米火炮1门,7.7毫米机枪2挺。

就凭着这样的坦克对着土骇河的中国阵地大施淫威,机枪子弹打得沙土地上腾起一串串土雾。只有少数机枪、步枪、土枪、大刀和长矛的民团,根本抵抗不了它的火力。每一秒钟里,都有大批的战士倒下去。

而且大口径机枪子弹的穿透力可怕无比,只要叫它沾上,非钻成一个大窟窿不可,无数的战士,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这样牺牲了。紧接着还有一个中队的日本士兵,成散兵队形,端着上了刺刀的6.5毫米38式步枪哇哇大叫,他们一旦冲上河堤阵地,将对民军又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徐大只觉得热血往头上乱涌,头皮发麻,要不是帽子压着,恐怕根根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本想立即发射导弹,但是理智还是控制住他,对着基地大吼道:“战争爆发,日军用二战时期的装备偷袭我民兵,请求火力打击——”

基地的指挥员,恐怕一时也石化在那里,足足有两秒钟,才用警告的语气说:“徐队,请冷静,请冷静,拍拍你的头,是不是哪里有点儿不舒服?”


第5回 雄鹰展翅歼敌忙(二)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徐大简直肺都气炸了,大吼道:“请问基地,X地区有没有拍电视剧的报告。”

基地回答:“没有接到此类报告。”

“那就对了,不是战争爆发又是什么?再次请求,火力打击——”

基地又沉默了三秒钟。这使基地的指挥员感觉到非常难以理解,战争爆发?简直天方夜谭,第一层的雷达网哪里去了?二炮哪里去了?海岸线的防御哪里去了?日军猛一下子就钻进了我军腹地,什么目的?尽管他们有一连串难解的谜团,但还是把这个消息迅速通报给孙司令。

孙司令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大屏幕前的空军指挥基地,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又再次拨通了韩行的电话。电话里传来隆隆的炮声和喊杀声,久经演习战阵的孙司令听出来了,这绝不是人工虚造的战场声音,绝对是真枪实弹的厮杀。

“韩行啊,你那里到底怎么个情况?”

韩行气急败坏地呼喊道:“还问怎么个情况?这个月不是该我请客吗,那就省下了,你就等着来给我收尸吧!”

孙司令也急了,骂道:“我告诉你韩行,你要是有一句假话,那我就枪毙你,老同学也不行。噢,不用你枪毙我,军区首长早把我枪毙了。”

孙司令摔下电话,狠狠地在地上来回地踱来踱去。战争,战争,是否是战争?如果不是战争,是误会,自己将要被推上军事法庭,面临着最严重的处分。如果真是战争,失去了战机,自己又面临着良心、国人、国家责任的谴责!

李参谋出主意道:“是否让徐队再观察观察?”

孙司令果断地下命令道:“来不及了,告诉徐队,机动灵活,全权处理,实在不行,就搞它一家伙。”

基地迅速把这个命令传达给了徐大。

徐达“噢”地一声大叫,心中一阵狂喜,“明白了——”随即一拉油门,窜上了高空有利搏杀的位置。同时,对张非呼叫道:“你在上边看着,由我来搞它。”

张非着急地叫道:“徐队,还是你在上边看着,让我来搞它。”

“你小子,”徐大又骂开了,“一辈子就摊上这么一个好事,还能让你尝了鲜。听命令,好好在上边看着,让我来搞它。”

徐大倒不是争功,而是想到了它的严重后果,一旦误伤,等待自己的将是……不堪设想。张非年轻,又很有才气,空军里更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徐大一个翻滚,就滚到了一架日机的侧翼,从这里打击比后面打击效果更好。当徐大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日机为什么没有发现呢?这就是J-20战机的妙处,隐身,超级机动,又装着有源相控雷达,也就是200公里内的目标都能发现。而落后的三菱96-1型飞机,根本就没有雷达,一个驾驶员的眼睛,视力再好,又能看多远呢?

徐大迅速锁定日机,然后按动了电扭开关,在松开这个电扭的时候,又迅速地调整飞机,锁定了另一架日机,按到电扭开关。看似简单,一气呵成,这可是磨练了多少年时间才练成这样连发的功夫。

J-20战机略为一停顿,然后两枚导弹吐着火舌,向两架日机扑去,也可能这两架日机已经发现了这两个吐着火舌的不明飞行物,无奈已经晚了,因为凭着三菱96-1型飞机的性能,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速度和这么快的拐弯能力来避开这两枚气势汹汹的空对空导弹。

“轰!”“轰——”防御能力极差的日机,瞬间化成了碎片,驾驶员被抛上了空中,随着地球的引力,又从高空跌落下来。可以想像,刚才就是没有被炸死,这会儿也被摔成肉泥了。

太肥最先观察到了这个战场上的变化,他奇怪地皱起眉头,嘟囔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日军的两架飞机都玉碎了?该是机械故障吧,或者是,两架飞机飞得太近了,撞上了……”

地面上正在激烈地厮杀,还没有时间看到空中这么精彩的画面,所以短暂的空中变化,还没有影响到地面上的优劣形势。

徐大消除了空中隐患,又一下子窜到了低空,怕它做什么,因为95型轻型坦克根本就没有地对空导弹,连高射机枪也没有。它就像10个排好的靶子,在等着你愿意怎样打就怎样打了。日军的坦克开到了离堤坝100米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掩护着步兵冲锋。

首先突入中国阵地的是日军小本秀一小队,在昨天的南镇之战中,日军的部队吃了大亏,死伤了四五十人,最后才知道,来袭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中国军队,而是范筑先的保安团,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民间武装。

这可把日本联队长太肥气得哇哇大叫,什么是日本皇军,日本皇军被称为世界第二强军(甭管别人承认不承认,他们可是这么认为的)。当初,几千人就把东北军的几十万大军撵得满世界乱跑,在华北也把国民党的29军打败了,在山东,韩复榘领着10万正规军竟然一枪都没放,就给吓跑了,至今也没照面。

范筑先,范筑先是哪路神圣?

虽然日军只有300人,可是有强大的空军、装甲兵的支持,这可是一支现代化的部队啊,范筑先有什么,不就是几杆破枪还有机关枪吗。在神圣的大日本皇军面前,那都是垃圾!在哪里跌倒了,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今天,就叫你们见识一下大日本皇军的厉害。

想到这里,太肥的脸上隐隐地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狞笑。

要说小本秀一也是一个老兵了,日本士官学校毕业,老牌的法西斯分子。他大吼一声:“退子弹,要用刺刀完全把支那人征服!”在他的喝令下,日本兵全部嘁哩哗啦退出子弹,以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肩并着肩,向前突击。

日本兵一冲上堤坝,是个坏事,也是个好事。日军的坦克怕误伤自己人,立刻火力减弱不少,对日本兵冲进来的这个范围,自然就不敢肆无忌惮地扫射了。

徐玉山一见,大吼一声:“上刺刀,拼大刀,坚决把这股小鬼子赶下去。”当时,五六十个中国士兵就站了起来,挺刺刀的,甩着大刀片子的,把这三十多个鬼子一下子围了起来。

徐小秀二十三了,徐大胡同人,已经定了婚,马上就要成亲,是这次南镇战斗,把他召唤了来。他就是来杀鬼子的,要用鬼子鲜血,来迎接自己的婚礼。凭着练过的几年功夫,他大刀一挥,朝着小本秀一扑了上来。

“刷刷刷!”他先耍了几个漂亮的刀花,然后一刀朝着小本秀一的头上削去。

小本秀一不敢怠慢,往后一闪,避过刀锋,然后一个突刺“杀——”徐小秀用刀一磕,格过刺刀。小本秀一又接连着几个突刺“杀!杀!杀杀——”

要说中国的传统武术,不避短地说,主要是强身健体,花架子过多,真要是格斗拼杀,那还得深得武术精髓的人。徐小秀练过几年武术是不错,可要是讲究战场拼杀,你死我活的格斗,那还差着一载子哩,面对小本秀一这个战场上拼杀多年的日本死士,徐小秀躲避慢了点,刺刀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小腹。这个小本秀一又是个狠手,在刺刀抽回的一霎那,手脖子一拧,又扩大了徐小秀的伤口。

徐小秀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股热血从腹部蹿出,就倒在了地上,浑身觉得就和抽空了一样,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他大瞪着眼睛,用尽力气举起了刀,要朝着小本秀一掷过去,可是手上再也不听使唤,嘴里冒出了血泡,头一歪,一口气没上来,气绝身亡。

目睹鬼子的凶残和精湛的拼刺技术,殷兆立从一个民团士兵手里抢过一把大刀,大吼一声就扑了上来。他所面对的,是小本秀一侧面的一个日本士兵,那个士兵一见殷兆立扑了上来,以为又是一个软柿子,大喝一声:“八嘎——”朝着殷兆立就是一个突刺。

殷兆立虽然身子是往前扑的,可腿脚却是灵活的,往后一退,避过了这把刺刀。他本想把小鬼子引过来,然后来个各个击破,没想到小鬼子还是挺精的,不上这个当。殷兆立看到你不上来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去手脖子一翻,拨过了那柄长长的刺刀,在拨过刺刀的瞬间,腿已经跨了上去,身子和鬼子已近有三尺,然后手脖子一拧,一刀就朝鬼子的脖子抹去。

小鬼子吃了一惊,这手脖子一翻一拧的功夫,那真是刚劲有力,疾如闪电,自己的步枪刺刀虽长,这时候却已经成了累赘,再想挥动刺刀,根本就使不上劲了,只觉得脖子一凉,一股热血“滋”地一声喷了出来,连惊带吓,小鬼子不禁大叫一声:“呀……呀呀呀——”

这就是瞬间的疼痛、麻木,脑子下意识反应。殷兆立看到机不可失,哪能放过,反手刚收了势,手脖子一拧,刀又正了过来,用了五分力气,朝着小鬼子的脖子“刷”地又是一刀。

那小鬼子的头“噌”地一下,就脱离了腔子,拔脖而起,腾起了足有半尺高,然后带着一脸的不甘,眼睛都有些不平气地闭不上,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然后一动不动了。那双眼睛似乎还在询问,我到底错在哪里,错在哪里?


第6回  雄鹰展翅歼敌忙(三)

小本秀一本来是三人小组,这下子只剩下两个人,前后左右被七八个中国人的大刀、刺刀、红缨枪逼上。殷兆立大吼一声,又朝小本秀一的两个人中间钻去。

小本秀一不敢转身,因为怕前面的中国人偷袭,所以就用枪托朝后顺势一捣。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被捣上,肋骨怕是断了,但这是殷兆立呀,他早就防着鬼子这一招了,刀已经立起来了,左手还托着刀柄的一端,等小本秀一的枪托子捣过来的时候,大刀早已接着了。

这一招化解了小本秀一的枪托后捣,刚接完这一招,全身一松,身上的重量就聚集在右腿上,而左腿呢,却来了一个喜鹊登枝,朝着左边的鬼子小腿就来了这么一个看似轻松,实则有力地一蹬。左边的小鬼子正集中精力对付着前面的四五个中国人,哪里还能防备殷兆立的致命一蹬,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当时就歪了。这下倒好,前面的四五个中国人正在瞅着机会呢,小鬼子一倒,两只红缨枪就捅了过来,三把大刀也砍了上来。

小鬼子躲避不及,头上、身上接连被戳了几个血窟窿,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又挨了几下子,当时就断了气。

日本人是属疯狗的,眼见着自己的两个同伴倾刻丧命,小本秀一不但不害怕,反而像一条恶狼一样大怒:“八嘎,中国人的,良心大大坏了,坏了的。”反正也组不成什么三角阵了,他反而义无反顾,红着眼睛,朝着殷兆立一个转身,刺刀一挺,大叫着:“杀!杀!杀杀杀——”

要是换作别人,可能早完了,但是殷兆立不怕,他反而更加沉稳,用大刀左拼右格,在寻找着机会。

突进来的这小队鬼子,已有十几人倒在了中国军人的刀下,付出代价的是,三十几个中国人也倒在鬼子的刺刀下。这时候,又有三十几个鬼子扑了上来,他们也纷纷退着子弹,要用同样的刺刀战术来宣扬日本的武士道,从心理上征服中国人。

徐玉山大吼道:“弟兄们,看我们血性的时候到了,还算是中国人的,上啊——”他亲执一柄大刀,率领着徐大胡同的民团往上扑了过来。

迎头的一个小鬼子,朝着他就是一刺刀,徐玉山机警地避过,然后大刀一格,拨开他的刀尖,朝着他反手就是一刀。这一刀也够狠的,直接砍上了小鬼子的胳膊,小鬼子的手一软,枪就拿不稳了,徐玉山又是一刀,直接把他砍翻了。

上来了几个民团战士,直接对着半死不活的小鬼子砍得没了人形。

几十个民团战士和鬼子拼开了刺刀,只几秒钟的时间,就有五六个战士倒在了精熟刺杀格斗术的鬼子刺刀下。徐玉山大喊着:“开枪啊!开枪啊——”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在乒乒乓乓的钢铁撞击声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枪声……

按说鬼子的坦克冲上堤坝是犯忌讳的,那样就直接受到中国军人集束手榴弹的攻击,但是小鬼子太狂妄了,他们欺负这些只是杂牌军和民团的中国人,有两辆坦克竟然冲上堤坝,在堤坝上就和压马路似地狂奔起来。

有几个中国军人躲避不及,直接被坦克的履带压成了肉泥。

更多的民团战士吓傻了,根本不知道怎样对付这两个钢铁怪物,还有几个民团战士拿着大刀在坦克的装甲上一阵乱砍,溅起了星星火花。徐玉山大吼道:“集束手榴弹,集束手榴弹,炸它个狗娘养的——”

有几个战士警醒了,纷纷把几颗手榴弹绑在一起,拿着就冲了上去。但是坦克上面的鬼子机枪手早就看到了,机关枪一阵子“突突突……突突突……”人还没有冲到坦克面前,早被鬼子机枪打倒了。有的手榴弹爆炸了,没炸毁坦克,倒把自己人炸倒不少,引起堤坝上更大的混乱……

这些情况,徐大在空中大约地看到了,他咬着牙,狠狠地骂道:“欺负我们中国没有坦克是不是,欺负我们没有重武器是不是,这就叫你们尝一尝我们中国飞机的厉害!”对于冲上堤坝的两辆坦克,徐大不敢冒失,怕误伤民团,那就照准堤坝下面掩护日军冲锋的坦克使劲。瞄准器锁定了中间的几辆,击发、锁定、击发、锁定、击发。

三发三中,12毫米的装甲根本抵挡不住破甲导弹的打击,坦克被炸了个七零八落,不是冒起了烟,就是着起了大火。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中,坦克内的炸弹也开始引爆了,引起更大的连锁反应,就连坦克旁边的步兵也被波及到了,有的直接被炸死,有的身上着起了火,嚎叫着在地上打滚。

日军的中军大乱,直接影响到整个战场上的形势,其余的坦克一见不妙,纷纷扭头逃跑。徐大哪能放过它们,又干掉了两辆坦克,使日军的步兵中队直接裸露在整个堤坝前面。

这下子,堤坝上的民团士气大振,步枪,机枪显示出充分的威力,就连大刀、长矛也派上用场。有的民团士兵,挥舞着大刀,照准跑在后面的坦克,就是一阵乱刀,砍得坦克金星乱冒。有的民团战士,十几个围着一个日军,一片刀光闪耀,把日军砍死。

徐大这时候的表演,就是开着巨大的飞机,在日军的头上一圈一圈地飞。太肥这时候终于发现了中国的飞机。他也意识到,刚才两架日本飞机的玉碎,根本就不是什么机械事故和相撞,而是中国飞机打下来的。

看到一辆接一辆的坦克被中国的飞机打得纷纷趴窝,太肥的心里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优势的飞机、坦克没了,还有什么,就剩下几门山炮了。附近没有中国人的机场啊,这些飞机是哪里来的呢?再不撤退,看来全军就要覆灭了。撤退!撤退!

吓得那些日军心惊胆战,这是什么飞机呀,怎么没见过呀,怎么这么快呀!怎么这么大呀!都下达撤退命令了,还等什么,保命要紧。看着这些可笑的日军,空中的徐大笑了,什么叫军事优势,这就叫军事优势,得制空权者得天下。当初日军侵略中国的时候,是军事优势,这时候打击日军落后的军事装备,这也叫军事优势。如果当时的中国工业和国防科技前进了一个档次,那场战争又另当别论……

就在徐大暗自高兴的时候,日军的又有一架战机来到了,速度之快,来势之猛,叫徐大暗自吃了一惊。当然,这是徐大从雷达显示屏上看到的。

徐大看到了,这是日本的F-15型战机。

F-15是U国生产的按照原先的欧美标准被归类为第三代战斗机的主力战斗机,用于夺取战区制空权,也可对地面目标进行攻击,又叫空中不死鸟。据U国称,F-15在执行作战任务中,从没有被另一方击落过。U国在1980年就将当时先进的F-15战斗机出售给日本并提供技术允许日本生产,日本现在装备有总共大约200架F-15战斗机。

F-15具有多功能的航电系统包含了抬头显示器、先进的雷达、惯性导航系统、飞行仪表、超高频通讯、战术导航系统与仪器降落系统。它也内建了战术电战系统、敌我识别器、电子反制装置与中央数位电脑系统。F-15能搭载多种空对空武器,自动化的武器系统与手置节流阀与操纵杆的设计,让飞行员只需使用节流阀杆和操纵杆上的按钮,就可以有效地进行空战。而所有的设定与视觉导引都会显示在抬头显示器上。

F-15能够携带AIM-7“麻雀”空空导弹、AIM-9“响尾蛇”空空导弹、AIM-120先进中程空空导弹,而在右侧进气道外侧还有一座M61A1火神机炮。

徐大知道这是遇到劲敌了,感到无比亢奋,兴奋地对张非说了一声:“控制通话,占领有利位置,就让我们来刷新历史吧!”徐大说的刷新历史,就是说中国的J-20和日本(也可以说是U国)的F-15,从来还没有交手过,谁胜谁负,就看此时此刻的空中格斗了。

张非坚定地说了一声:“明白!”就集中起百倍精神,紧紧地跟在徐大的后边,掩护着徐大的侧后安全。

此时,F-15的日本飞行员川畸,正坐在视觉良好的驾驶舱里有些郁闷。本来自己是出外巡逻,可是飞着飞着,僚机小野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个小野,真是的,失职,失职,严重的失职。再接着,自己也觉得有些迷糊,好像有一个幽灵在指挥着自己快速地飞行,加速!加速!加速!!

紧接着,天空呈现出一片黑暗,黑暗中电闪雷鸣,火光闪闪,充满神奇的火花一片一片,把天空涂抹得魔幻一般,出现了绚丽多彩的变幻。耳朵里仿佛也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响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好一阵子才出现了可怕的沉寂。巨大的压力使脑压迅速增加,涨得头好像要炸裂开来。飞机好像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第7回 雄鹰展翅歼敌忙(四)

等自己的脑子稍微有点清醒了,多功能脉冲多普勒雷达显示,下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战争。战争,这是怎么回事?再往下飞一些,目测也看到了,这是在西方大国,也就是在中国进行着一场战争。

日本过时的95式轻型坦克被一些原始社会一样的人,拿着步枪、机枪、大刀、长矛打得大败而逃,狼狈不堪。而那些日本陆军,穿着二战时的黄军装,拿着那时候上了刺刀的6.5毫米38式步枪,也在仓皇逃命。“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川畸在大声地问自己,然而孤零零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只有一个幽灵在指挥着他:“攻击,攻击,支援陆地陆军。向敌攻击——”

川畸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右手的操纵杆,打开了保险盖,大拇指按在按扭上,只要按动电扭,“麻雀”空空导弹就会向地面呼啸而出。虽然是空空导弹,那也会造成地面上重大伤亡。

他的手按在电扭上,但是没有按下去,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头。

川畸往雷达上扫了一眼,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虽然雷达上没有显示什么,但是模模糊糊之间,好像有一条暗暗的黑线划过。“不好——”就在他心里大叫一声的时候,抬头显示器又出现了提醒:“你已经被敌机跟踪、锁定,你已经被敌机跟踪、锁定。”

川畸大叫一声,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一晃操纵杆,飞机爬高,急转弯。

就在他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再看雷达显示屏,仍然好像有一条暗暗的黑影在跟踪着自己。抬头显示器还在提醒:“你已经被敌机跟踪、锁定,你已经被敌机跟踪、锁定。”

川畸又大叫一声,又来了一个急转弯。

按照F-15的优异技能,本来能够发现对方的目标,却在雷达显示屏上什么也没有发现。而抬头显示器仍然在不断地提醒:“你已经被敌机锁定——”

川畸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就在这十几秒钟的折腾中,川畸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他有些神经质地大喊道:“敌机在哪里,敌机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我怎么没有看见。”

而这时候徐大的右手在紧紧地握着操纵杆,大拇指按在了电扭上,只要一按电扭,一枚吐着火舌的霹雳8红外制导空空格斗导弹,将向敌机射去。瞬间,F-15将被击成碎片。

然而,徐大却没有按动电扭。

刚才,F-15向地面俯冲,徐大已经看到了。如果他敢向地面发射导弹,那它就死定了。但是,它却没有发射导弹,也没有向地面发射机炮。

徐大也有许多解不开的谜,F-15,1980年才装备日本,怎么可能在1937年就参战了呢?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它也在玩穿越?只要它不开第一枪,我,暂且也不开第一枪。中国,现在的军事力量已不能和那时同日而语,但是,中国的仁道,早已深深地贯穿在每个人的血液里。

川畸知道自己已经完了,被敌机三次跟踪、锁定,只要敌机大拇指头一动,自己也就粉身碎骨了。可是,敌机为什么没有发射导弹呢?真是奇怪……

反正已经是个死机了,川畸干脆放弃了不必要的抵抗,脑子这才反应出了:这如果是中国的土地,那么中国第一层的空中防御,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出来?能不能避开第一层的导弹打击,这是个未知数。如果战争爆发,为什么只有自己一架飞机攻击中国,其它的机群呢?日本的空军远远弱于中国的空军,在战争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盲目发动战争,这不是找死么!

不好,川畸也是个穿越迷,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穿越了。要真是穿越了,想活命的话,唯一的活路就是赶紧向本国的基地逃跑。于是,川畸愤怒地向基地喊话:“请求返回,请求返回——”

然而,一个幽灵似的声音还在指挥着他:“向中国军队发起攻击,向中国军队发起攻击。”

“他妈的——”川畸也爆开了粗话,“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早就完了。还攻击,攻击个屁,攻击你妈去吗!老子不干了,返回——”

川畸慢慢地加大了油门,朝着本国的基地快速地飞去。

徐大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操纵标,大拇指压在导弹发射钮上,在“保护”着F-15战机向日本的方向飞去。

徒骇河阵地上一片庄严肃穆。

虽然保安部队和民团遭受了比较大的损失,虽然吓跑了一些不坚定分子,但是毕竟打了一个大胜仗。连韩复榘都不敢打的日本人,被范筑先的保安部队和民团打了个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连死尸都没有抢回去。目前的胜利,按说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范筑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阵地上摆满了上百名保安团和民团战士的遗体还有几十具小鬼子的尸体,尸体间夹杂着这一块那一块日军坦克的破烂钢铁,有几辆坦克还在燃烧。为了鼓舞士气,范筑先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小鬼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昨天南镇村被我们打败了,今天又被我们打败了。”

范筑先笑了,捋了捋他那长长的胡须,强作欢颜地不住地点着头。

保安三营营长齐子修也高兴得大声嚎叫,他到了范筑先跟前,大声地说道:“范司令,要说这一仗打赢,还得靠国军的飞机。你看那飞机,个那个大,飞得那个快,日本人算是什么,飞机又小,飞得又慢,好不容易来了个飞得快的,被国军的飞机一下子吓跑了。特别是,特别是国军的飞机上有一个那……那是什么玩艺,尾巴上还冒着火的,跑得那个快……”

殷兆立说:“那是从大飞机上飞下来的一个小飞机,一下子就把日本人的飞机撞烂了。好是好呀,就是可惜……那两架小飞机。也不知道那两个驾驶员跑出来没有,反正挺可惜的……”

要说,还是徐玉山有点儿学问,摇了摇头说:“不像,我怎么觉得像是冒了烟的炮弹呢。要说这炮弹怎么会冒烟呢?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韩行觉得好笑,还国军的飞机,国军个球啊!韩复榘都跑了,济南丢了,哪来的国军飞机。不过,这些话不能给他们说,给他们说了,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又神经了。范筑先点了点头,又说了关键的一句话:“是谁把国军的飞机召来了?”

然后,那双犀利的眼睛笑咪咪地看着韩行。这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就是这个韩行是韩复榘的侄子,只有韩复榘才能调动空军,不是这个韩行把空军召来又是哪个?

“看来,韩秘书还能办点人事!”殷兆立首先对韩行提出了表扬。

尼玛,韩行感到非常苦恼,原来自己办得都不是人事啊!

“谁要是再说韩秘书的坏话,谁要是再说韩秘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和他急。升官发财,以后还要指望韩秘书呢!”齐子修说。

尼玛,这比骂自己还难受呢,原来是指望自己升官发财呀,这是指望自己吗,肯定是指望韩复榘呀!

“那,我们怎么办呀!不能轻饶了他啊!”徐玉山不怀好意地鼓动着大家。他就是想使用一下这样粗鲁的小活动,来刺激一下大家的士气。

“上呀——”众人一阵大呼小叫,一拥而上,把韩行高高地举了起来,朝天上抛去。

韩行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肉一样,被抛上去,掉下来,抛上去,掉下来,尼玛呀,这不是遭罪吗,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幸福,反而是一种受刑的感觉。昨天没被撞死,看来还不够,这会儿又要被摔死。“救命啊——饶了我吧——救命啊——饶了我吧——”

韩行蚊子似地哼哼,没有几个人能听到,这些兴奋的民团战士,早就沉浸在消灭鬼子的亢奋之中,谁还听韩行瞎叫唤。

几十个民团战士,“嗷嗷——”地嚎叫着,像打满了鸡血一样,在玩着这种不常玩的古老游戏,只有他们认为最尊重的人,才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然而韩行这个现代人,却难以接受这样的礼遇。在这几十个战士的周围,还有几百个拍着手,跳着高,同样“嗷嗷——”大叫的战士,他们在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胜利的喜悦,在尽情地享受着那种说不出来的,郁闷散尽的快乐。

徐玉山终于摆了摆手,真要是把这个弱不经风的韩少爷折腾死,那可就麻烦了。众人把韩行放了下来。

韩行闭上了眼睛,心想,总算折腾完了。齐子修凑近韩行的脸上,有点谄媚地说:“韩秘书,舒服不舒服呀!”

舒服个屁,韩行心里骂道,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是扫了他们的兴,那可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只好说:“牺牲我一个,快乐大家伙——,也是值得的。”

殷兆立在韩行面前也来了个大变脸,嘻嘻笑着:“韩秘书,背你回来算背对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再背你一回,我心里也高兴。”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那样又要再接受一次生与死的考验了。韩行心里骂道。

就连范筑先都笑咪咪地看着韩行,就和捡了个金元宝一样。原来可不是那样,对韩行带搭不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事没事总要刺挠韩行几下。


第8回 机动灵活运动战

韩行喘息了一会儿,说:“这仗还没有打完呀,值得这么庆祝吗?”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范筑先的脸又耷拉下来,又在重新思考着当前的战局。徐玉山对部下命令道:“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说不定,一会儿就没有时间吃饭了。”

于是,各部队抓紧休整,重伤员被抬下去,轻伤员包扎着伤口,应该吃饭的吃饭,吃完饭的闭上眼睛休息。又呈现着大战前的紧张气氛。果然,不一会儿侦察兵送来消息,报告给范司令:“日军已经占领了高唐县城,大部队正在向这边推进。刚才退下去的这股日军,占领了周老庄、薛庄。”

范司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对传令兵说:“通知各营长以上军官,马上到这里开会。”

不一会儿,一、二、三、四营的营长和各个民团的司令都集中到这里开会,足有十几个人。这会儿,范筑先也对韩行提高了待遇:“韩秘书,你管着记录。”

韩行受宠若惊,原来开会,都是不让韩行参加,这会儿,能亲自记录一下重要军事会议的内容。这对于韩行的自尊心来说,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就和喝了二两酒那样兴奋。

范司令先把敌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大家说说,怎么个打法?”

保安三营营长齐子修大叫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还犹豫什么。趁热打铁,打呀!”保安一营营长苏半天摇了摇头:“日军这么厉害,虽然我们胜了两场,我看啊,见好就收吧!还是保存力量,暂时往后撤一撤,看看情况再说。”

范司令听了苏半天的这些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徐玉山鼻子“哼”了一声:“目前,我们已集中兵力二千多人,日军也就只有五百多人,况且经过两仗,已经伤亡了一百多人,人数上,我们并不吃亏。我看,可以和日军一战。当前,离我们最近,威胁我们最厉害的是占领周老庄、薛庄的敌人,敌人的目的显然是想渡过徒骇河,只要他们过了徒骇河,就可以侧击我军。那时,高唐的敌人也到了,正好形成对我军的夹击之势,使我们两面受敌。现在周老庄,薛庄离着我们只有四十里地,我们完全可以乘日军立足未稳,奇袭他们一下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半天又摇了摇头:“不可啊,不可,别忘了,这是日军啊,他们一路南下,势不可挡,连韩复榘的十万正规军,都不敢和日军作对,我们凭什么招惹他们!再打下去,就成了画蛇添足了。”

齐子修大嚷着:“老苏啊,不要这么怕日本人,我看日本人也不是什么铜头铁臂,我们的机关枪一突突,他们挨了枪子照样完蛋。我看,还是按照徐司令说的,先打它一家伙再说。”

苏半天张着两只手:“可是我们这是鸡蛋碰石头啊,别看日军少,装备精良,又有坦克大炮,又有飞机,我们有什么呀?”

齐子修扬着手说:“我们国军也有飞机,而且比他们的个大。”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范司令发话了,虽然是讨论,但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决定,放弃现有阵地,全军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

十几个军官精神为之一振,司令的话就是命令,如果再有提出歪歪意见的,那就是违抗军令了。

“范司令,我能不能说两句。”韩行突然插话道。

众军官都瞪大了惊愕的眼睛,这个韩行胆子不小呀,司令都下命令了,你小子还磨叽个啥?你算哪山的猴啊,难道你比范司令的官还大。如今的韩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是穿越过来的人,怕你们干什么,大不了是个死,死了再穿越回去更好。可是应该说的话要是不说,那可真要憋死人的呀!

要是在平常,范筑先一定会拔出手枪来先把韩行毙了,可是今天,范筑先却变了一副笑脸,笑咪咪地看着韩行:“韩秘书,有话就说吧!”

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大为惊讶,这个韩行啊,真是上额头挨天,下嘴巴挨地——脸大了。不就是召了一回国军飞机吗,可是话说回来了,谁让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呀!

韩行利用自己穿越前的军事知识说:“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是不错,可我们也得掩饰自己的军事意图,先打乱敌人的军事部署啊。目前,敌人已经占领了高唐县城,我们可以向高唐日军佯装进攻,调动敌人的兵力,然后再狠狠地打击周老庄、薛庄的敌人。这也叫声东击西!”

众军官又担心地看着范筑先的面孔,真为韩行担心,这个韩行啊,真是不自量力。你算干什么的?竟然指挥起范司令来了。

不过,范筑先听了韩行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生气,还说,“三日不见,定当刮目相看。重新调整一下军事部署。二营、四营、茌平、博平民团,到高唐南韩官屯运动,做积极进攻日军的态势。保安一营、三营、政工队、传令队、手枪营、随我奇袭周老庄、薛庄之敌。”

命令一下,各部队抓紧行动。

韩行紧紧地跟着范筑先的这一路,向周老庄,薛庄跑步前进。三营齐子修部在前,后面紧跟着范筑先的司令部,政工队、传令队、手枪连,后面是一营押后。

范筑先骑着一辆破自行军,五十六七的人了,低着头一阵猛蹬,虽然已是十二月的天气,鲁西的冬天又特别寒冷,但是范筑先的头上还是泌出一层大汗珠子,嘴上喷着一串串的热气。韩行想,鲁西的队伍真穷啊,怎么连匹马也没有,路上又没有像样的道路,坑坑洼洼,走着走着就没了道。范筑先不得不跳下自行车,推着自行车步行,只要拐上小道,又跃上自行车豁着命地狠蹬。

司令一车当先,其他的人更是不甘落后,跟在范筑先后面一阵猛跑,只跑得大汗淋漓,一个个热得敞开棉袄,用手呼啦着热汗。扛着枪的,拖拉着红缨枪的,胳膊夹着大刀的,什么样子的都有。

韩行可就有些受不了了,尽管什么也没拿,还是觉得喘不上气来,两腿发软,一个劲地想呕吐,但是一种歼击日军的强大兴奋感支撑着,还是忍住了。

鲁西平原都是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什么遮掩,除了村庄就是田野,再就是一些杂树棵子。这么些人,要想保守住秘密确实很难,但是在范筑先的指挥下,还是尽量地贴近村庄,小树林,沟边,避免被日军发现。

在靠近薛庄的地方,队伍停下,隐蔽在一处小树林中。

范筑先拿着望远镜,朝着薛庄观看。薛庄是个六七十户的小村庄,紧靠着周老庄,东西走向,范筑先看了一阵,又把望远镜递给苏半天和齐子修。待两人看了一阵子后,范筑先对二人说:“看明白了吗?”

二人说:“看明白了。”

范筑先说:“我们看见了鬼子,鬼子恐怕也看到我们了。兵贵神速,一营在村东,三营在村西,打它个狗日的。马上行动!”

苏半天和齐子修打了个敬礼,然后马上率领部队展开行动。

这时候,已到了27日下午,鲁西的村庄,几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街道不宽,房子不大,全是平房,又以四合院居多。房子又都是千篇一律的平顶房,就是有钱的大地主,也很少盖尖顶瓦房。为什么呢?因为平顶房上夏天可以乘凉,秋天可以晒粮食,土匪来了还可以上房御敌。甭管哪一方占领了房顶,完全可以凭借着二三米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给对方以很大的杀伤。

两个营的保安团向日军展开了进攻,造成两面夹击之势。虽然日军不多,估计也就有两个小队,但是他们凭借着村里的民房,展开了顽强的抵抗。一时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

齐子修的薄光三一个连担任了村西的主攻。薄光三对一排长和二排长喝道:“王小吉,李长战这回看你们的了。带领着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同时,他又对三排长喊道:“三排,给我好好地掩护,坚决把房顶上的鬼子压制住,掩护一排、二排进攻。”

于是三排的机关枪“突突突……”地响起来了。由于三排离着鬼子的阵地有400多米,根本伤不着鬼子,所以鬼子也就根本用不着还击。

王小吉、李长战在三排的掩护下,各自率领着自己的这个排向村西进攻。

对面防守的鬼子别看只有一个小队,可是火力配置却不弱。这个小队有三个步兵班和一个掷弹筒班,每个步兵班配置一挺歪把子机关枪,掷弹筒班配置三个掷弹筒。

王小吉和李长战前进到离鬼子阵地还有200米的时候,突然三发榴弹打了过来,有两发打在队伍边上没有事,而有一发恰在队伍中爆炸,有两个战士躲避不及,一死一伤。有几个士兵犹豫一下,停止了前进。王小吉大呼道:“不要停止进攻,继续前进。”于是队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第9回  再上堤坝歼敌顽(一)

从此,鬼子的榴弹就不断地炸响,很快地给队伍造成十多人的伤亡。就在离鬼子阵地还有100米的时候,又落下来几颗榴弹,一下子又炸死了两名士兵。王小吉大喊一声:“继续冲,就在跟前了,再加把劲,坚决把小鬼子打下去。”

还有七八十米的时候,突然鬼子的机枪、步枪响了,就像刮旋风一样,队伍一下子就倒下去二十多人,有些人是连中三四发机枪子弹。鬼子的步枪打得特别准,似乎每声枪响,就有一人中弹。冲锋的队伍还剩下二十多人,这些人一看实在冲不上去了,只得边打边退回来,撤退中,又有几个人倒了下去。

王小吉和李长战的这两个排,只回来了十多个人……

范筑先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地骂他们:“这仗是怎么打的?”“太愚蠢了,不会翻墙掏窟窿吗!”“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对传令队队长说:“我们的援军快到了吧!”

传令队长说:“报告范司令,应该发出的命令都发出去了。聊城、东阿、冠县、阳谷,只要是日军没有占领的地方,叫他们所有的武装,都向这里集中。”

范筑先大骂道:“狗日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常嘴上和抹了蜜似的,说得怪好听,怎么到了真事上,就和小妇女裹了脚似的,动作这么慢。叫我逮住,非毙了他们不行!再催,叫他们火速前来。”

传令队长答应一声,又抓紧安排去了。

韩行对范筑先说:“范司令,看到了吗,村西的三营打得还可以,可是村东的一营打得就有点不对劲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范筑先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问。

 “还用问吗,”韩行说,“村西的枪声响得厉害,喊杀声也紧。村东呢,纯粹就是应付公事,枪声紧一阵,松一阵,连机关枪都是点射,老半天响不了一阵子。我看这就是磨洋工,应付你司令哩!”

“妈的,这个龟孙儿子苏半天,看来这个营长不想当了。我非撤了他的职不行!韩秘书呀,这才几天呀,你确实经验见长啊!”

韩行心话,我这个韩行,可不是你那个废物韩行,我可是个军事迷啊。韩行又用手摸了摸手机,本想叫空军再支援一下,但想了想,手又松开了。一是薛庄村里不知道有没有村民藏在屋里,要是有村民,空袭怕是误伤;二是民军能自己解决的问题,还得指望自己,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战争中强大自己,这才是硬道理。

薛庄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日军怕再遭到南镇的命运,所以就撤到了旁边的周老庄,那里戒备森严,比薛庄防守要好一些。一营长、三营长都带着一脸的疲惫,来见范司令,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范筑先本来要骂一顿一营长苏半天,嫌他进攻不卖力。这会儿看到他的样子,精神萎靡,耷拉着脑袋,问了问伤亡,已死伤了十几个弟兄,所以也就没有批评他,而是鼓励他说:“都抬起头来,鼓起精神,死几个人怕什么,鬼子也没少死了。我死一个,他死一个,靠也把他靠死了。二位营长看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一营长还是怯战,半闭着眼睛说:“打了一天一宿,也够本了,我看,把队伍拉回去算了。别把老本都拼光了。”三营长齐子修却昂着头说:“怕什么,这儿都是我们的地盘。今晚上,我带着人,再摸到周老庄去,掏他的狗窝子。”

范筑先又把头转向了韩行问:“韩秘书,你说呢?”

韩行这回又是吃了一惊,地位真是提高了啊,范筑先居然也询问起自己的意见,只好受宠若惊地说:“奇袭南镇我们占了便宜,小鬼子吃了大亏,肯定有所防备。我看先不要夜袭了,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不如先退一步,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我们瞅准机会,再干它一下子。”

范筑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撤到徐大胡同,在那里悄悄藏着,瞅准机会,再干他一下子。薛庄呢,苏营长派上一个排,驻进去,好监视着周老庄的日军。”

于是,苏半天派了一个排进驻薛庄,大部队悄悄地向徐大胡同转移。

徐大胡同村就在周老庄西南三里地,和薛庄、周老庄紧靠着,周老庄的东北就是南镇。这四个村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挨着曲曲弯弯的徒骇河。到了徐大胡同村,一营长苏半天对范筑先说:“徐大胡同就是徐玉山的家,他家的房子大,也最好,司令劳累好几天了,未曾好好休息,就叫司令住在他家里吧!”

范筑先鼻子哼了一声:“住大房子,想得倒美……”

“你是司令,你不去住,谁去住。”苏半天巴结的话有些艺术,拍起马屁来不露半点痕迹。

“谁也不能住在村里,统统都到河堤上住。”

“为什么?”苏半天首先不满意了,“天这么冷,弟兄们又这么辛苦,晚上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堤坝上这么冷,风这么冲,别说睡觉了,呆着都难受,休息不好,明天怎么打仗?”

范筑先嘲讽他道:“亏着你还是营长,冻着也比叫鬼子包了饺子强。”

韩行确实佩服范筑先,不亏为行伍出身。徐大胡同离周老庄这么近,万一要是叫鬼子知道,把徐大胡同一围,就使部队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而徒骇河堤呢,居高临下,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军事上来说就是一处活地。

所有的队伍都驻扎在河堤上,苏半天还想升起一堆篝火来取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真要是升起火来,准又得挨范筑先一顿臭骂。黑夜里一堆篝火,十里地之外都能看见,连傻瓜都知道有人驻扎在这里。苏半天本是老爷兵出身,哪里受过这份洋罪,别说睡觉了,一会儿不动弹就冻得浑身难受,身上就和生了虱子一样。河堤上风又冲,第二天早晨起来觉得浑身不得劲,鼻涕拉出来老长,原来是感冒了。

韩行这一晚上也是没有睡着觉,鲁西的冬天本来就冷,躺在这片冻土地上,身上的热乎劲儿,早叫身子底下的黄土吸收净了。想到这一天来的穿越,心里倒也有几分得意,有了这份经历,也不白活一辈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本想和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但是一看电池,坏了,快没电了,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候,还是有电使在刀刃上。

时间已经到了28日早晨,冷清清的太阳就和猪眼一样从东边慢慢升起,周围还是朦朦胧胧一片雾霭,视线不是太好,一百多米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战士们都起来了,没有水,也就省却了洗脸、刷牙这些麻烦事儿。

伙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白面猪肉大葱包子,这是什么饭食啊,贫穷的鲁西,白面是很稀罕的,更不用说是猪肉了。看来,范筑先和乡亲们都不过了,都要全力喂饱战士,争取打赢这一仗。战士们哪见过这么香这么白的包子啊,一拥而上,有的嘴里塞着一个,一手拿着三个,吞下这一个,再塞那一个。有的干脆就坐在笸箩筐旁边,不离地方,吃了一个又一个,连开水都省下了。

伙夫头和送包子的老乡,忙着劝大家:“别慌,别慌,都别慌,范主席说了,这包子管够,吃完了还有。只是别撑着,撑着就没法打鬼子了。”

战士们可不管这一套,一个个撑得肚儿圆,有的不断地打着饱嗝。

不一会儿,援军上来了,是范筑先的炮兵连,别看炮兵连只有四门75毫米山炮,炮弹也不多,也就有三十来发,这可是让范筑先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韩行也大吃一惊,增加了山炮连,这说明范筑先已从劣势达到和敌人力量差不多的水平,如果运用巧妙,完全可以从平衡变成优势。

侦察兵送来消息说,前面周老庄的敌人已增加到六百多,目前,日军正在村前的场院里训话。范筑先急忙拿起望远镜观察,这会儿老天爷也来帮忙,竟然天气好转,乌云散去,出现了一个难得的蓝天。范筑先观察了一会儿,对炮兵连长说:“达连长,机会来了,看你的了。”

炮兵连长,也是刚放下望远镜,兴奋地对范筑先说:“距离正合适,我看可以炮击,就叫鬼子尝尝我们的炮弹吧!”

范筑先的手朝前一挥,咬着牙根说了一声:“给我狠狠地打!”

“先慢着,”韩行突然插话说。

范筑先瞪了一眼韩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不就失去战机了。”

“是这样,”韩行说,“目前最可怕的是敌人的炮兵,不如先叫一门炮打打,把敌人的炮位引出来,然后另外三门再发炮打毁敌人的炮兵。只要敌人的炮兵一完,那我们的炮兵愿意怎样打就怎样打了。”

范筑先看了一眼韩行:“是这么个理,一着急,把这个事忘了。达连长,就按韩行说的办,赶快执行命令。”


第10回 再上堤坝战敌顽(二)

于是,四门山炮分成两拨,一门山炮在一边,就隐蔽在大坝后边,而另三门山炮离着这门山炮有二百来米,也布置好了阵地。达连长用小旗指着周老庄方向,声嘶力竭力地喊道:“一号炮,11点20分方向,射角42度,放——”

“哐——”地一声,传出来炮弹出膛的声音,“嘘嘘——”的声音是炮弹在空气中撕裂空气的阻力,一颗黑黑的弹丸划过蓝蓝的天空,向周老庄飞去。“轰——”地一声巨响,炮弹爆炸了。

事后,敌伪的报纸刊登,这一颗炮弹不偏不斜,正好飞到恭恭敬敬地正在听从日军太肥联队长训话的日军士兵中间,一时血肉横飞,断胳膊断腿残肢碎肉和破烂枪支飞上了天空,当场炸死四十多人。

只气得太肥哇哇大叫,这个亏吃得,太不值得了,刚刚南镇遭袭的倒霉劲儿还没过来,这会儿又来了这么一下子,怨不得中国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今天算是应到我的头上了。

5秒钟后,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虽然炮弹有点儿跑偏,但也炸死炸伤四五个士兵。5秒钟后,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鬼子兵纷纷躲避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炮弹就会炸到自己的头上。

太肥又气又急,头发上竖,眼珠子瞪得通红,肺叶子要不是胸腔护着,早就飞了出去。只见他“刷——”地一下,拔出指挥刀,朝着徐大胡同堤坝的方向,指挥刀一挥,大声地吼叫:“那个方向,兔子给给——”

所有的日军齐声大叫,化倒霉为力量,所有的仇恨都朝着范筑先的队伍来了。

当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日军的炮兵。负责指挥炮兵的是山秀中队长,他手里正好有四门山炮,真是没想到啊,中国的这支地方武装竟然还有炮兵,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他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大吼一声:“1点33分方向,射角45度,所有炮位,齐射!”

于是,四门山炮朝着中国军队的一门山炮发起威来。说起来,日军的军事素质还是蛮过硬的,只一轮炮击,就把中国的这门山炮炸哑巴了。再发了几轮炮弹,中国的这门山炮被肢解了,山炮的零件飞上了天空,当中还夹杂着炮兵战士的肢体。

“哟西,哟西,中国的大炮完了,中国的炮兵完了。就凭这么一门小炮,还想和我大日本皇军的炮兵对阵,真是的,完全不自量力!”山秀中队长狂呼大叫,他在对着太肥联队长(尽管太肥听不到),对着所有的炮兵大声地报告着喜讯。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就在他狂呼乱叫的时候,三颗黑黑的弹丸飞了过来,还夹杂着炮弹破空的声音“嘘——嘘——嘘——”,就在炮兵阵地的后面,离这里有二十来米的地方“轰——轰——轰——”地爆炸了。

扬起的尘土把日军的炮兵弄了个灰头土脸,有几个士兵被四散乱飞的弹片击中了。

“不好,不好,敌袭,敌袭,赶快转移炮兵阵地,赶快转移炮兵阵地。”山秀中队长大声地发布着命令。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5秒种后,又三发炮弹飞了过来,这一下子就不客气了,四门山炮都被炸坏了,横七竖八地变了形,炮兵们死伤一片。

山秀声嘶力竭地发布着命令:“转移阵地!保护大炮!”他的一条胳膊被一个弹片切断了,就像刀砍的一样,从伤口里往外汩汩地淌着鲜血。没死的士兵在执行着他的命令,但是那些山炮有的趴下,有的轮子都没了,拖起来非常费力。

又一轮炮弹飞来了,山秀的一条腿又炸没了,他仍然在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保护……大炮……”就在他刚喊完这句话的时候,更大的一轮爆炸开始了,那是对方的炮弹把自己的炮弹引着了。在惊天动地地爆炸声中,山秀的脑袋炸飞了,飞出去的脑袋似乎还在发布着命令:“转移……阵地……”然后,就上天皇陛下那里报到去了。

日军士兵执行起上级的命令是坚决的,尽管没有炮兵的支援,但还是在太肥的指挥下奋力向前,哇呀大叫着,不顾生死地向前猛冲。

但是这双方的平衡已被打破,优势已经转向了范筑先这一边。

日军虽然失去了飞机、坦克、大炮重武器的支援,但是他们仗着优势的轻武器和优秀的军事素质,进攻还是有板有眼的。

大平原上,五百多日军,三个中队,一个中队进攻,另外两个中队停下来,趴在地上,掩护着冲锋的部队。几十挺机关枪,几十个掷弹筒朝着堤坝上狠命地招呼,刹那间,日军的轻武器还是压制住了堤坝上的火力。但是堤坝上有大炮,大炮开始发挥威力,一轮一轮的射击,专门招呼那些掷弹筒。一轮炮弹扫过了一片区域,那片区域的掷弹筒和机关枪就成了哑巴,当然步兵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尽快打破这种暂时的僵局,韩行拨通了手机,要是再不打的话,手机就没电了。“外外,孙司令吗,又来事了。”

“又来事了,什么事,我可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啊,是不是又要求空中支援啊!”

韩行心里一乐,凭孙司令这个机灵劲儿,说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是什么事也知道。这小子滑头的很,老怕把他粘上。

“就是这个意思啊,对于范筑先,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又说胡话了是不是,他是什么时代的人啊。不过,巡逻一下,到那里转转,倒是很乐意的。”

“那就好,别忘了多带点儿空对地导弹,妈的!手机没电了,这该死的!”气得韩行真想把手机摔了,可是着急也没用啊,没电了就是没电了,想充电哪里有电源啊!阵地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小鬼子真是疯了,自从卢沟桥事变以来,一路南下,几乎是势如破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29路军的宋哲元是厉害,但是被打败了,韩复榘呢,10万正规军听说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可是没打一枪一弹,往南跑了。

这个范筑先算是什么人物,一个地区小小的保安司令,竟然朝着我大日本帝国的要命处连捅两刀,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叫我太肥的脸面往哪里放。太肥疯了,他知道,要是这一仗再败了,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是剖腹自杀,要不就是被送上军事法庭。所以,他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地吼叫着:“兔子给给——往后退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有一个娃娃脸的日本新兵,并没有后退,只是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儿,脸上露出点害怕的意思。太肥就给了他一刀,当场把他劈死了,并大声地吼叫着:“你的,日本军人的不是,胆子小小的,死了死了的——”

其余日本兵一看,后退是死,向前可能生,所以个个都和打了激素似的,无不拼命向前,奋勇冲锋。人疯了是极其可怕的,听说人疯的时候,能激发出几倍的肾上素。更何况小鬼子的轻武器并不弱,打得堤坝上狼烟四起,枪弹乱飞,一串串的尘土一片连着一片。

本来,一营长苏半天就感冒了,睁不开眼睛,这会儿,眼睛更是睁不开了。他心里想道:“这个范老头,老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他五六老十了,死了值了,还弄个名声。我还年轻,不能和他比,还没有活够呀。”想到这里,他就往堤坝下出溜,脚底下抹油——先溜了。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营长的那些兵,看到营长都跑了,自己还打个什么劲呀,也跟着往下出溜,不一会儿,一营的士兵都跑光了。

三营的士兵一看一营跑了,个别的也想溜。三营长齐子修拿着匣枪朝着两个逃兵就是一人一枪,把他们放倒,大吼道:“谁要是逃跑,狗娘养的,这就是下场。”

堤坝上范筑先带领着剩下的残兵苦苦支撑,眼看到鬼子已经冲到了跟前,马上就要进行肉搏战了。如果鬼子冲上堤坝,保安团和民团兵败被歼的命运已是板上钉钉。就在这万分紧急关头,突然,鬼子的后面就和着了火一样,一串串的火弹烧成一片。这火弹不但烧得迅猛,而且威力强大,鬼子一倒就是一片,连哼都不哼一声。

“导弹,导弹,是空对地导弹——”韩行高兴得大叫起来。

这时候,一架J-20战机从头顶上掠过,巨大的呼啸声对日军是一种强大的威慑,而对民军来说,则是一种巨大的鼓舞力量。

鬼子前面的士兵没有了后面的支援,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再说,导弹火热的温度烤得他们后背火辣辣的,别说打仗了,连喘气都喘不匀称,还怎么射击、拼杀。偏偏这时候,徐玉山领着民团又上来了,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晚来一会儿,就赶不上“大会餐”了。

顿时,情况逆转,鬼子的攻势瞬间成了守势,在徐玉山民团密集的射击下,民军这边却成了优势。大炮也更加发挥了威力,朝着小鬼子的队伍一阵猛轰“轰轰轰——轰轰轰——”在一团团火光和烟雾中,鬼子倒下一片又一片。


第11回 再上堤坝战敌顽(三)

这时候,各个县的援军纷纷来到,徒骇河堤坝上,自带土枪、土炮、大刀、红缨枪的民众足有3000多人。真是刀枪林立、红缨遍地,绵延数里,他们立刻加入到范筑先的队伍里,使堤坝上的队伍更加壮大。

范筑先站起来,小手枪一举,就要指挥着队伍冲锋。

韩行对范筑先说:“范专员,是不是咱们的进攻稍微慢一点儿,叫徐玉山领着他的队伍到徐大河口去堵住太肥联队,我们再追击进攻。”

一句话提醒了范筑先,他果断地说:“此话有理。”急忙把徐玉山叫过来,对他说:“快快领着你的民团从徒骇河绕过去,在徐大河口设伏,你们部署好了,我们再进攻。等我们把鬼子赶到那里,你们在前头堵,我们在后面打,够这些小鬼子喝一壶的。”

徐玉山兴奋地说:“此计甚好,我也是这么个想法。等我们徐大河口冒起一股烟的时候,就是我们布置好了。”

范筑先兴奋得满脸通红:“好了,我们就创造一次奇迹吧!”

范筑先当即命令部队紧紧地缠住太肥联队,向着太肥的部队不停地射击。而徐玉山呢,迅速领着他的民团沿着徒骇河河床,向东北一溜小跑,很快就跑到了徐大河口的东面,然后沿着东西走向的水沟,又向徐大胡同村快速运动。

此事也怨太肥骄傲狂大,如果他在徐大胡同村放上几个哨兵,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疏漏。徐玉山领着他的民团占领了徐大河口后,立即放下一团烟雾,通知范筑先。

范筑先再次朝所有民团扬起小手枪,嘶哑地吼叫着:“所有的队伍,一个不留,全部冲锋——”

民军还等什么,一阵齐声大吼,“杀呀——”“冲呀——”“找小鬼子算账呀——”大呼小叫地朝鬼子冲去,把鬼子们赶进了导弹的火海。

当时太肥还剩下多少人呢?只剩下二百多人,且个个带伤,大部分是烧伤,炙热的温度,早把有些人的眼睛烤成了瞎子。有的士兵烧得衣衫褴褛,风一刮,布片一块块往下掉。小本秀一的小队还有多少人呢,打到这时候,还剩下3个人,一个胳膊不管事了,另一个腿瘸了。小本秀一的左眼上缠着绷带,只剩下一只眼,看到这场仗实在打不下去了,跑到太肥跟前说:“太肥大佐,我掩护你们撤退!只要退下去,我们还有希望。”

“八嘎!”太肥一听此言大怒,狠狠地扇了小本秀一一个耳光,凶狠地骂道:“你的,日本军人的不是,胆子小小的。我们大日本皇军,天下第二的,坚决要打垮目前的中国军队。”

尽管小本秀一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一个劲地给太肥鞠躬:“哈意!哈意!我的错了,我的错了。”

也许太肥的一巴掌激发了小本秀一的血性,他大吼一声,对着冲上来的一个中国士兵大吼一声:“呀——”一刺刀就把中国军人捅了个透心凉。接着又对冲上来的第二个老百姓模样的人 “呀——”地一声,又把眼前的中国人刺倒。就在他刚刚拔出刺刀的时候,一颗子弹击碎了他的头颅,一只还管事的眼睛突然一黑,带着深深的遗恨,到天皇那里报到去了。

太肥看到自己的人越打越少,早就残缺不完的建制完全被中国军队打乱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下令:“撤退!”

命令一下,几十个伤兵在后面掩护着,撤退的部队也是伤兵搀着伤兵,往徐家河口退去。只要到了徐家河口,利用那里的地形,还能再坚持一阵子。他相信,过不多久,日本军队一定会来增援的,这是他唯一的心愿。至于上不上军事法庭,那就顾不许多了。

离徐大胡同还有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进去了……太肥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要是中国军队在这里埋伏下一支奇兵,那么,别说是一支打残了的部队,就是编制齐全的部队,也难免在这里大受挫折。

就在太肥暗自侥幸的时候,突然机枪、步枪、驳壳枪的子弹如下雨一般泼了过来,声音响成一个豆。随后,几十颗手榴弹甩了过来,把突围出来的部队包围在一片死亡的火海和弹片之中。如果日军是一支生力军,那么还可以躲避,翻滚,甚至组织起短暂的抵抗。可是此时此刻,日军里伤兵满员,脑子早就麻木,哪里还能避开子弹,当时一下子就倒下去一多半人。

后面的追兵再往前一压,又倒下去一片。等太肥睁开眼睛再看形势的时候,自己的队伍只剩下十几个人了,别说打仗,能站着就算不错了。太肥大骂道:“怎么没把我打死,怎么没把我炸死啊!”

太肥凶狠地看了看跟前的中国人,站在他面前的有范筑先、徐玉山,殷兆立、齐子修一些人,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太肥骄横地大喊道:“谁是你们的将军,我要和你们的将军挑战!”

范筑先大吼道:“你还有资格挑战?要是投降的话,还可以留下你的一条性命。”

太肥凶狠地叫嚣:“投降?我日本皇军没有这个习惯。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是一个军人的话,请你们的将军站出来接受我的挑战!”

殷兆立看到范筑先年纪大了,可别上太肥的当,于是往前一站说:“我先来挑战你,如果你胜了我,我们的将军才能接受挑战!”说着,手执一把大刀,取守势,站在了太肥的面前,一伸手说:“请——”

太肥是醉死不认半壶酒,死到临头了,还嘴上不示弱地喊叫:“你的,什么官职!有资格和我挑战吗?”

殷兆立有些忍耐不住,大骂道:“罗嗦个球啊,再罗嗦,我就直接劈死你。快来吧,别给脸不要脸——”

太肥一看没有办法,只好大吼一声:“八嘎!”手执指挥刀就劈了过来,殷兆立机警地闪过。太肥腕子一翻,又是一刀,殷兆立又是利索地避过。这时,太肥的东洋刀已经收了回来,又是顺势一刺。殷兆立早就防着这一招了,腕子一竖,把他的东洋刀别在了一边。

殷兆立大吼一声:“该我出手了!”说着大刀一轮,就把太肥的东洋刀拨到一边,那刀轮得飞快,借着风势,照着太肥的脖子就劈下来了。

太肥是色厉内荏,再加上几天的鏖战,哪里还有太多的精力来进行这么复杂的格斗。脑子一走神,动作一慢,只觉得一股凉风袭来,那头颅一下子就飞了起来,腔子里的一腔热血“噌”地一下蹿了出去,好半天,身子才慢慢地倒下。

太肥直到这时候还没有闭上眼睛,他的大脑还在思考着:“这些中国人怎么这么厉害呢!怎么和以前遇到的中国军队不一样呢!不明白呀——不明白呀——”

太肥死了,范筑先对剩下的这些日本兵吼道:“你们的长官死了,如果投降的话,可以保留你们的性命。”

这些日本兵面面相觑,突然一个日本军曹大声地喊道:“天皇的士兵,死不投降,杀呀——”挺着刺刀,瘸着一条腿,就要进行反扑。其余的伤兵一看,也要蠢蠢欲动,要向中国军队进行垂死的挣扎。

范筑先一看这些日本兵真是无药可救了,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一阵枪响过后,再就是一阵刺刀声,再看这些日本兵,一个喘气的也没有了,全被斩杀干净……

对于这次战斗,聊城的报纸报道过,重庆的报纸也报道过,但是日本的媒体却坚决否认,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皇军正节节胜利,连韩复榘都不敢与之作战的“伟大”军队,区区鲁西保安团和民团怎么会打赢皇军呢!

但是这一仗,鬼子延迟了占领茌平以南地区达一年之久。据日本官方报道,自开战以来,遇到这么多老百姓有组织地抵抗,在华北还是第一次。

这一仗打完后,韩行的心里还装着许多谜,特别是对于徐玉山这个人,按照当时的阶级分析来就,他就属于一个大地主,必然走向反人民反革命的道路,怎么会是抗日英雄呢?

于是,韩行对范筑先说:“范司令,我想跟着徐乡长在徐大胡同住几天,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写一下报道。”

徐玉山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也是以不欢迎的口气说:“韩秘书,到了我这里,一定受不了这个苦。最好,还是别来了,要是范司令来的话,我一定好酒好菜好照应。”

到了他那里还能受苦,该不是反话吧,越是不让去,韩行越是要去:“好呀,徐大乡长,管不起饭是不是?要是管不起饭,我自带口粮也要去,你那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宝贝啊,硬是不让去……”

范筑先听着两人斗嘴,笑了笑:“聊城还有许多事,我忙不开。韩行啊,快去快回,家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哩!”

韩行来到了徐大胡同村,手机充满电后,又对这一时期的战事梳理了一遍。这一时期内,中国处于剧烈变化时期,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在东北经略了六年之久,又向华北下手了。


第12回 张维翰推荐联络人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寇侵占北平、天津,全国人心沸腾,抗日的怒火不可阻挡。中共中央为了联络各地实力派抗日,以中央军委名义,派张经武、张震等同志来到山东,通过余心清、王致远的介绍,见到了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并向韩复榘表达了党中央联络各地实力派一致抗日的方针。

韩复榘既和蒋介石有深刻的矛盾,又不愿意山东被日本占领,当时正一筹莫展,看到这时候*站出来和自己一块儿抗战,正合自己心意,当时就问:“光说抗日,抗日,光嘴上说,那样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实际的办法?”

张经武拿出了中共中央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并说:“概括起来,就是建立抗战动员机构,改造部队,动员民众,开展游击战争,准备打持久战,直到最后打败日本帝国主义。”

韩复榘想了想:“好是挺好,可是这个事谁办呢?你们动嘴,光叫我来办,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张震说:“如果韩主席确实有困难,那么,这个事就由*来办好了。”

韩复榘笑了,连说:“好,好,好,我当全力配合。”

当时蒋介石正要派“复兴社”分子到韩复榘的部队设政训处,以此来控制韩复榘的军队。韩复榘岂能答应,就说政训处还是自己遴选人员,就让和*有点关系的余心清任政训处长。

余心清是冯玉祥的高级幕僚,曾任北平育德学校的校长,思想比较进步。再由韩复榘的亲信、财政厅长王向荣的胞弟王致远为副处长,这样,韩复榘就认为政训处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这时候,大批不愿做亡国奴的爱国青年渡河来到山东,余心清、刘煦众派人把他们接到济南。当时山东的抗日形势虽然大大发展,但干部极其缺乏,为了培养抗日干部,第三集团军政训处于1937年7月下旬,在济南辛庄王致远办的乡农建设人员旧址,举办“第三集团军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

这个训练班虽然是以韩复榘第三集团军名义开办的,但领导权完全掌握在*的手中。当时余心清任班主任,担任政治教员的是平津流亡来济南的大学教授黄松龄、张友渔、许德瑗等,主持教务处工作的是左派北平文化人齐燕铭、陈北鸥等。

为了推动山东的抗日工作,由中共平津党组织和党领导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平津流亡同学会等组织负责人陆平、刘星、吕世隆、高元贵、武衡等出头,先后动员了平津学生中*员、民先队员和进步学生五百余人,考入了这个训练班。

山东地方党也动员了*员和爱国青年五百人考入此班,原王致远主办的山东乡农学校剩下的三百余人也并入了这个训练班。当时教授的课程是“国际形势”、“中国问题”、“动员群众”、“游击战术”等。

8月初,冯玉祥担任津浦线国民政府军委会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当时有几个刚参加过卢沟桥事变的几个西北军高级将领因有事住在济南津浦宾馆,其中就有秦德纯将军和张自忠将军。有一天,*员张维翰、王化云去看他们,言谈之间,他们对抗战形势的分析和*的看法基本上一致。当时张维翰、赵伊坪、牛连文、王化云等同志研究,为了促进鲁西聊城的范筑先抗战,约他到济南来共同研究今后的抗战大计。

张维翰拨通了范筑先的电话,对他说:“我是张维翰,一个普通的中国人,西北军的一些老朋友住在济南津浦宾馆,想请你来见见面。”

范筑先说:“我挺忙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张维翰说:“我们找你,是研究鲁西北抗日的大事。”

“那好,我这就去。”范筑先答应了。

范筑先早年从军北洋陆军,辛亥革命后,任陆军第八旅旅长。1931年回山东,任韩复榘第三路军少将参议。1933年11月,任临沂县县长。到任后,以身作则,廉洁奉公,平时衣着俭朴,布鞋便袜,粗茶淡饭,不烟、不酒、不茶。每次到区、乡视察,从不接受招待,皆到小学与教师同吃同住。

上面来人,不备烟,不置酒,更不设宴。其亲友来临沂谋事者,均晓之以理,一概婉言谢绝。在任期间,大力禁烟禁赌,革除陋俗。他先令人将吸毒的种种危害编成歌曲,绘制漫画,广泛宣传,继之发布命令,对种鸦片及吸毒者从重惩处。他还亲自带人赴各区、乡检查,发现鸦片烟苗,一律铲除净尽。

对赌博者,亦责令各区乡派员查缉、严惩,并多次亲带随员四处视察抓赌,使吸毒、赌博之风逐渐绝迹。他还大力整顿吏治,严惩恶绅,采取了重新申报土地、调整税收负担、分柜收税等项措施,并组织扩街修桥,建立公园, 修建医院,赈济灾民和救济残疾人等。

1936年7月,调离临沂,临沂城老百姓夹道相送。沿街摆了许多桌子,桌上铺红纸,置明镜一面,清水一盆,比喻范筑先官明如镜,清廉似水 。范筑先每走几步,即对相送人群拱手致谢。许多人泪流满面或啜泣成声,直至中午,范筑先一行才走出长街。

范筑先接到电话后,就叫准备车子到济南去一趟。秘书韩行说:“范专员啊,你去济南,我也跟着去吧!正好回家看看。”

范专员心里一愣,我有事到济南,你怎么知道的,本不想带他去,但是想到既然已经知道了,就随缘吧,只好说:“你愿意去就去吧,不过,这趟济南纯属私人行动,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韩行点了点头说:“那是的,那是的。”

当天,范筑先和韩行就坐着汽车来到济南津浦宾馆,范筑先对韩行说:“你就在外边等着,不要进去。”韩行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

范筑先进了宾馆专门客房后,和张维翰、王化云和西北军的两个高级将领见了面,然后直接促膝谈心,进入正题。秦德纯对范筑先说:“范将军,平津失陷,山东已经没有了屏障,日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山东和山西了。”

范筑先点了点头:“情况严重啊!”

张维翰说:“如果日军打进来,范将军是准备打呢?还是准备撤?”

范筑先半天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反问张维翰:“我就是打的话,能打得过日本人吗?”

张维翰说:“能,肯定能,只要范将军有决心,就一定能战胜日本人。”

范筑先听了张维翰这么肯定的话,笑了一笑:“就凭我?要军队没有一个团,还是些保安部队。手里就是掌握着几十个县城和一千万老百姓,有什么本钱和日本人开仗?”

张维翰却坚定地说:“要想抗日救国,战胜日本,必须动员群众,采用红军的游击战术,才能打退敌人,挽救祖国的危亡。”

范筑先又问秦德纯:“你们和韩复榘谈得怎样了,韩主席有什么打算?”

秦德纯说:“我看韩复榘是指望不上了,他早晚要放弃山东。现在总的形势是,蒋介石是投降主义,靠国民党抗日根本不可能,中国的几十万正规部队纷纷南撤,抵抗不住日寇的进攻。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要挽救华北的形势,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张自忠长叹一声:“我算看透了,蒋先生根本就不想和日本人作战,与其说是日本人打下平津,还不如说是蒋先生拱手让给日本人。蒋先生的中央军也好,韩复榘的山东军也好,真是难以指望。”

张维翰又烧了一把火:“我们都是鲁西北人,希望范将军不要离开鲁西北随国民党部队南撤,那样就抛弃了鲁西北人民。希望范将军留在自己家乡,和日寇血战到底。要保卫自己的家乡,目前只有依靠*了,*的部队已经进入了山西,很快也将开进山东。”

范筑先的眉头一松,眼睛一亮:“我就是想和*联系,共同抗战,可是*在哪里?他们头上又没有贴着帖子,我怎么知道哪个是*?”

张维翰看了一眼王化云,王化云点了点头。张维翰说:“好吧,那就由我们负责联系,聘请*来鲁西北协同抗战,先请范专员在济南住下稍等一日。”

范筑先一下子高兴地站起来,紧紧地握着张维翰和王化云的手说:“那好,我鲁西北的民众就拱手相迎了,希望你们尽快联系上他们。”

范筑先从宾馆里走出来,心里很高兴,觉得鲁西北总算有希望了,所以一丝笑意挂在脸上。坐进汽车里,韩行对范筑先说:“宾馆已经安排好了,就是普利门旁边的大华旅馆,不知范专员明天是回去呢,还是在济南玩上两天?”

范筑先说:“明天先不回去了,事情还没有办完。”

韩行说:“那也好,家父正准备了两瓶二十年存柜的贵州茅台,让我给你捎信,如果有空的话,务必抽时间赏光到寒舍一坐,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第13回 复兴社

如果平常的话,范筑先一定会痛快地答应,因为一是牵扯到韩复榘的兄弟,在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盘根错节的社会,私人交情是很重要的。二是也好借着韩复榘兄弟的这个渠道,探一探韩复榘的风声。但是现在,范筑先却没了这个兴趣,日军虎视山东,时刻有进攻济南之态势;二是聊城危急,日军要是进攻,一晚上可能就打过来了。

“请你代我问候一声,实在是没空了,有空的时候,我一定登门拜访!”范筑先这样推托道。

经过一番润色、铺垫,韩行才说道:“虽说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联合抗日了,其实都是表面文章。现在济南的*还是被国民党打压着,最近,蓝衣社采取了行动,杀了不少的*。”

韩行没有直接威胁范筑先的亲*行为,但这是说给他听的,让他别太左了。范筑先是什么人啊,当然一下子就听出了韩行的弦外之音,笑了笑:“对待*,我知道应该怎么办?小韩啊,我也一直没拿你当外人,说说,你是不是蓝衣社的人?”

韩行也够贼的,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半真半假地搪塞:“蓝衣社的人,范专员,你看我像吗?我就是想加入蓝衣社,人家也不一定要我啊。”

第二天,张维翰找到已经调到省委工作的赵伊坪和第六专区驻济办事处主任牛连文,商量如何派遣优秀党员到鲁西北领导抗战的问题,赵伊坪表示由他负责联系。他请示省委后,首先派*员姚第鸿跟着范筑先,作为党的联系人。

姚第鸿是韩复榘高等顾问姚以价的儿子,姚以价和范筑先有旧交,利用这层私人关系被介绍到第六专区,再合适不过了。

张维翰给大华旅馆的范筑先打了电话:“范专员啊,我是小张,你那里不是需要人吗,我给你物色了一个。你来看看行不行啊?”

范筑先不动声色地说:“那好啊,什么时间见面?”

“晚上六点吧。”

晚上吃完了饭,范筑先对韩行说:“休息了一天,差不多歇过来了,晚上就自由活动吧!”

韩行机警地问:“范专员不是有什么约会吧!”

范筑先笑了笑:“听说三大马路有个八卦楼,是个热闹场所,到底怎么个热闹!光听说,也没有见过,今晚上就过去看看。”

韩行一听就明白了,不动声色地拍马屁:“范专员真是老当益壮,可是要注意身体,聊城人民还指望着你呢!特别是那些脏地方有些脏病,范专员可一定要注意呀!”

范筑先笑了笑:“小韩呀,我看你人不大吧,花花肠子可真不少,看你想到哪里去了。热闹场所是不错,说书的,唱戏的,打牌的,哪个不行,非得往那里钻,要是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范筑先说得这些话,有点儿黄,喜得韩行哈哈大笑。

范筑先瞒过韩行后,偷偷溜出大华旅馆,要了一辆黄包车,快速地向津浦宾馆驶来。进了宾馆,直接进了约定的206房间。张维翰和姚第鸿已经等候多时了,把门一关,三个人谈了很久很久。

两个小时后,范筑先出来了。为了安全起见,又过了半个小时,姚第鸿才出来,他出来后,先到了北洋大戏院门口,那儿人多,有卖瓜子的,卖水果的,还有各种小吃。姚第鸿在人堆里转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才往南走。

这时候,已经八九点钟了,经三路的人已经比较稀少。姚第鸿犀利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观察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街小巷,还有一个个或明或暗楼里的窗户。就在一百多米的地方,突然走出来四个横冲直撞的年轻人,他们矫健的步伐和统一的蓝制服黄裤子引起了姚第鸿的警觉,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手枪。

越走越近了,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忽然一个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朝着姚第鸿就打,“叭!”“叭!”两声脆响。姚第鸿也不含糊,就地一滚,滚到了一个墙角。姚第鸿从怀里掏出手枪,蹭开保险,朝着枪响的火光,迅速地打了两枪。然后一个翻滚,又躲到了另一处放垃圾箱的地方。

又有几颗子弹打了过来,直打得墙角上的砖头碎屑四溅,压得自己几乎抬不起头来。对方的子弹稍有停歇,姚第鸿猛地探出头来,朝着对方连发数枪,一下子就把弹匣里的子弹打光。枪声中,对方一个人“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姚第鸿然后一个翻滚,爬起来就跑,跑的时候,借着路边的几棵大树,迂回前进,向来时的路上快速跑去。如果没有路边的大树,可能姚第鸿早就完了,后面传来不断的枪声,有的子弹打在树上,有的子弹打在姚第鸿逃跑的路上。姚第鸿一边跑着,一边快速地换着弹匣,偶尔借着大树的掩护,朝着后面打上几枪,以迟滞对方的追击。

突然间,旁边的小巷里又窜出来两个人,几乎就和姚第鸿撞了个满怀。头一个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姚第鸿斜着就劈了过来。姚第鸿一看不好,赶紧避过刀锋,手枪斜着往上一挥,狠狠地敲在对方的下巴上。疼得那个小子“哎哟——”一声,赶紧捂住了脸,两颗牙齿和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借着他动作稍微一慢,姚第鸿对着他的胸口顺势一枪,这小子慢慢地倒下了。

第二个又扑了上来,姚第鸿往一棵大树后面一闪,朝着他又是一枪。那小子又倒下了,姚第鸿不敢怠慢,赶紧补上一枪,顺势左手扒着树干,借着惯性一转。

就在刚转过的一霎那,后面的树干连中数枪。

这时,又从旁边的小巷里冲出来几个蓝制服黄裤子的人。姚第鸿一边防着后面的追兵,一边还要躲避着旁边的伏兵,形势真是万分危急。好在,他已经跑到了北洋大戏院门口,人们早就听到了枪声,又看一帮人冲过来,门口卖水果瓜子的,谈情说爱的,“哄”地一下,朝四面鼠窜而去。

姚第鸿一看后面追兵已近,逼得没有办法,只得把两个检票的一拨拉,一下子钻进了北洋大戏院里。

舞台上,正在上演着京剧《满江红》,锣鼓乱响,喝彩声乱叫,人们也听不到外面的手枪声。当时的演员岳飞正在慷慨激昂地唱着:“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几个蓝制服的人冲进来,拿着手枪,在寻找姚第鸿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到了。他们拿着手枪,对着一排一排的椅子,仔细地搜索着。

座位上有几十个29军的士兵,看到有人挡着他们看戏,有些士兵忍不住了。一个当兵的骂道:“什么玩艺啊,日本鬼子都打进来了,还玩这一套,他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狗特务,准是蓝衣社的人,有本事朝着日本人使去,给中国人使得什么劲啊!”“早就该让这些人上前线,吃枪子去。”

有一个蓝制服不服气,拿着枪朝着一个当兵的就比划。几个当兵的不愿意了,大骂道:“你敢!”“老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你这个破枪。”更有一个当官的,也从腰里掏出手枪,对着蓝制服就骂:“就你有枪,老子也有枪。怎么到了济南,看个戏也不素净,惹急了我,我这枪子可不认人!”

两帮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正在这时候,一个小特务对着一个蓝制服说:“赵队长,韩复榘的巡逻队到了。”这个赵队长对着别人一努嘴:“快走!别让韩复榘抓着把柄。”于是,这帮人也顾不得吵嘴了,赶紧向人群里散去。

韩复榘的巡逻队拿着枪大呼小叫地喊道:“刚才那些打枪的呢,跑到哪里去了。”这些29军的士兵又乱骂道:“刚才他们在这里,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人早跑了,你们又来了,净些马后炮……”

他们这么一乱腾,这场戏彻底地没法看了……

第二天,范筑先回聊城的路上,汽车上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姚第鸿。小车的座位上,韩行是秘书,当然坐在司机的旁边。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汽车不时地颠簸着,车轮不时地碾起碎石子和扬起阵阵尘土。

范筑先对姚弟鸿说:“昨天,看清了吗,刺杀你的是些什么人呢?”

姚第鸿的表情还是相当沉稳:“他们都穿着蓝制服,使着短枪,下手特别狠,而且有些人还会武功。我看,除了复兴社,不会是别人。”

范筑先皱起眉头,问:“怎么刚和你拉上关系,就被刺杀了呢?知道这个事的没有几个?韩秘书,分析一下,是谁透露的消息。”

从车内的反光镜里,范筑先紧紧地盯住韩行的眼睛。

尽管韩行极力掩饰着,但还是有些尴尬,只好说:“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复兴社的人,也可能是韩主席的人穿着复兴社的衣裳。”

“韩主席的人?韩主席不会傻到这一步。不会是你吧!”范筑先又质问起韩行。


第14回 四十二人守聊城(一)

韩行的心里猛地一缩,赶紧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吃里扒外。”

范筑先略微地点了点头,狠狠地说:“但愿不是你,也不希望是你……今天我可是话说到头里,这个事就不追究了。以后,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客气!”

韩行听了范筑先的狠话,心里猛地一沉。

回到聊城后,范筑先委任姚第鸿为专署秘书。韩行不是范筑先的秘书吗,怎么又出来一个秘书。所谓秘书,人员可多可少,权利可大可小,既有韩复榘的侄子又有*的人,这也是范筑先工作起来方便,实属无奈之举。

10月初,日寇已占领了德州、临清等县,入侵到鲁西北。这时候,范筑先急忙派姚第鸿到济南聘请*人到第六专区协同抗战。这时候,赵伊坪早已和山东省委联系好了,姚第鸿、张维翰很快就和*员冯基民、刁子言,解彭年、徐茂里、高元贵、管大同、张舒礼、吕世隆、于汇川、巩固等12位同志接上了头,于10月12日到第三集团军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挑选学员。

根据思想进步、抗战坚决,能吃苦耐劳,身体健康等条件,挑选出以*员和民先队员为骨干的政训服务员240名,派他们到聊城第六专区支援抗战。

这是训练班派赴战区的最后一批学员,他们听到齐燕铭念到自己的名字时,都非常兴奋。可是有一百多名女学员,因为领导不同意她们到黄河以北工作时,有的急得哭了。于是纷纷集合起来,找到了余心清班主任,七嘴八舌地喊:“为什么不让我们女同学去?”“你这是歧视妇女,我们要上告。”“我们坚决要求抗战,到鲁西北去。”“你这是偏心眼,拿着我们女同学不当人。”

余心清耐心地解释:“同学们,同学们,听我说,这不是歧视妇女,也不是偏心眼。因为第六专区,情况非常复杂,随时有战斗,随时可能面临着牺牲。抗战并不一定非要到第六专区,我们再安排你们别的工作……”

“不行!不行!越是艰难困苦的地方,越是考验我们的时候。”一个圆脸、大眼睛,留着短发的姑娘大声地喊。“我们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中国都要亡国了,我们就是要尽到我们的责任,来挽救我们的国家。”一个微胖,细长眼睛的姑娘说。

“我们要和男同学一样,到鲁西北去。”“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就是牺牲了,那也是值得的。”女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

余心清知道,这个圆脸、大眼睛的姑娘叫陈苹,这个微胖、细长眼睛的姑娘叫雷清。他被女学员们的抗战精神感动了,经过几个领导商量后,又挑选了10名女学员到第六专区,一共是250名学员奔赴聊城。

齐燕铭将奔赴第六专区的学生编队集合后,请张维翰讲话。

张维翰看了看这些一张张年青稚嫩的脸庞,一个个被抗战的情绪激动着的青年,自己也被感染了。他大声地说:“同学们,我们将要到鲁西。鲁西是个什么情况呢?那里有二十几个县,一千万人民,那里的人民淳朴、好客,但又民风彪悍,小日本要想占领鲁西这个地方,那里的老百姓不同意,我们能不能答应呢?”

同学们齐声呼喊:“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张维翰又讲:“鲁西聊城的国民党主席、抗日民团司令范筑先将军欢迎我们到鲁西去。我们去了起什么作用呢?我们就是一粒粒种子,到了那里就要组织起鲁西人民,建立抗日政权和抗日武装,团结起鲁西人民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个重担,就落在了我们这些青年身上,大家说,有没有信心,完成这个时代赋予我们的光荣使命呢?”

同学们齐声呼喊:“有!有!!有!!!”

张维翰讲完话,同学们高唱“大刀进行曲”,高亢嘹亮的歌声直冲云霄,天上风起云涌,仿佛老天也要激动了。

1937年10月13日起,250名学生分三批离开济南赴聊城,第一批80人,领队是姚第鸿、刁子言,由牛连文用三辆汽车运送。第二批60人,由于汇川、徐茂里领队,是徒步行军。第三批110人,由张维翰、冯基民、解彭年领队,于10月15日下午由济南出发,当晚宿营于齐河。第二日,继续沿济聊公路向聊城进发,沿途不断遇见临清第四专区专员赵仁泉的官员,携带家眷载着细软南逃。

特别气人的是他的士兵,别看打日本没本事,却沿途惨杀逃跑的壮丁,在不断的枪声中,给黄河沿岸的农村带来一片恐怖。没途看见由津浦线桑园一带溃退下来的东北军刘多荃部队,他们军纪败坏,沿途抓民夫抬武器,到老百姓家捉鸡杀猪,翻箱倒柜,逼的公路两旁的群众逃避一空。

而奔赴聊城抗日前线的*员和爱国知识青年,目睹上述凄惨景象非常愤慨,希望尽快到达聊城和范专员会合,把鲁西北的人民动员起来,承担起抗日救国的重任。

10月16日晚,张维翰、冯基民、解彭年率领的第三批服务员于当日黄昏到达聊城。六区专署派人把服务员安排在聊城山东省立第二中学内,为了慰劳同学们到达,范专员还派专署职员送来了酒肉和白面馍馍。

张维翰立刻去专署向范司令汇报情况,进了专署后,见专署的人正在整理行装,不禁感到非常奇怪,就问一个工作人员:“打理行装干什么,莫非要转移?”那人说:“我们今天晚上就撤退了。”

张维翰听了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刚来,专署就要撤退?

张维翰急忙到了范专员的屋里,看到他也在整理行装,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筑先见是张维翰来了,赶紧说:“是这样,高唐已被敌人占领,前天已接到韩主席的电话,命令我急速率全体人员向黄河南撤退。”接着又说:“昨天临清赵专员已通过聊城从东阿过黄河了,鲁西北情况已经混乱,我看咱们先退到齐河看看形势再说吧!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来到聊城,那就叫政训服务员赶紧休息吧,今天半夜随我们一同撤退。”

张维翰听了范专员的话,好半天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说:“我不走!”

范筑先反问了一句:“你不走怎么办呢?”

张维翰的脑子慢慢地静了下来,想,我在济南刚和服务员讲了如何坚持敌后抗战的一套大道理,现在未见敌人就跑了,怎么和服务员交待呢?况且我们在聊城天天喊着打日本,而今天连敌人的影子未见就丢下老百姓跑了,怎么能对得起家乡父老呢?

沉默了一会儿,张维翰又说:“你走吧,我坚决不走!我在济南领来了250名服务员,这里边有不少*员和民先队员,他们一定有不少人愿意留下来和我一道打游击。我有这部分力量,敌人来了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拉出去打游击。”

范筑先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好,我给你留下聊城县印,委派你代理县长以维持地方治安,再给你留下二十七条步枪和二千元现款,你去组织人吧。”

张维翰辞别了范筑先,很快回到了二中,先将范筑先已经奉命撤退的计划告诉了服务员的干部,立刻引起哗声一片,大家马上吵嚷起来:“韩复榘在山东刮地皮七、八年,对日本人不放一枪就跑了。”“我们决不能像韩复榘那样孬种,一定要和日本鬼子拼命。”有的对范筑先也有不满情绪,说:“韩复榘要走,范专员为什么也要跟着走呢?”“范专员没有抗战决心,为什么接我们来聊城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什么话的都有,骂韩复榘是不抵抗主义,对范筑先跟着韩复榘撤退也不赞成。张维翰说:“我已向范专员要下聊城县印,委任我为代理县长,还拨了几十条步枪。愿意留下的和我一块儿打游击,请干事们在同学中进行动员吧!”

由于先到聊城的两批服务员已遵照范筑先的命令,于当天中午向齐河撤退了,所以,冯基民、解彭年只能在第三批同学中进行动员。

同学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群情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史钦琛说:“鲁西北人民强悍,地方有很多枪支,我们可以发动民众开展游击战争,抗击日寇的进攻。”张承先说:“冀南和鲁西北人民都富有反抗封建压迫斗争的传统,只要我们深入到民众中去发动,一定可以组织起游击队,把日本鬼子打出去!”

吴鸿渐同学也大声地疾呼:“九一八事变,日本鬼子强占我们东北,把我们赶出山海关,七七事变,又强占我们平津,我们又流亡到了山东。现在日本兵还没到黄河,如果日本人过了黄河我们还往哪里逃呢?我们是有血气的男儿,一定要留下和日本人拼拼。”


第15回 四十二人守孤城(二)

虽然主张留下的同学慷慨激昂,但是绝大多数人对留下不表示态度,还有少数人明确表示愿意跟随范专员一起撤退。乡农学校转过来的杨宗洛说:“我在山东多年,熟悉地方情况,范专员把队伍带走了,我们还留在聊城,用不着日本人来,就是土匪也把我们收拾了。”又说:“我在街上看见战地服务团的同学,他们说日军已进入了高唐,中国的军队都退下来了。日本兵很快就到聊城,我们不随范专员撤退,简直就是找死。”

乡农学校转过来的同学都附和杨宗洛的意见,主张随范专员撤退,勒鹏举发言最为积极,说:“这样的牺牲太不值得了,我们为什么来,是为范专员来的,范专员带队伍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正规军队都打不过日本人,我们赤手空拳怎么能打日本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山东当地的同学大多数不表示态度,陈苹突然扬起手来说:“怕日本人的都走吧,我反正不走,我要打日本!”雷清也大声喊着说:“我也不走,也要打日本!”

众同学看了看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同学,有的人表示赞许,有的人却嗤之以鼻。杨宗洛鼻子一歪说:“就凭你俩,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我们男同学都打不过,还能打过凶残的日本鬼子。”

陈苹也针锋相对地说:“金刚钻虽小能钻瓷器,秤砣虽小能坠千斤。张处长说过,我们是什么,就是一粒粒的种子,只要和人民结合在一起,就是再硬的水泥地,我们也能把它顶开。”

雷清也大声地喊:“不要小看我们妇女,聊城1000万人口,就有500万妇女,这500万妇女只要团结在一起,就是用锥子扎,也把鬼子扎死了。”

两个人义正辞严的呼喊,赢得了部分同学的掌声。

为了争取同学们留下来抗日,冯基民大声地喊道:“同学们,陈苹和雷清说的多好啊,两个女同学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齐有五百壮士,今聊城有一百一十名服务员,古人尚且如此,我们今人比他们有更高的理想,更应该向古人学习。什么是考验我们的时候,这才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国民党走了,我们不能走,要不,还要我们服务员干什么?”

解彭年也向同学们讲了很多留下来抗战的道理,他说:“聊城坚持不住,可以撤退到我的家乡堂邑,家乡再不能坚持,可以退到张维翰处长的家乡馆陶。鲁西北地方很大,到处可以和日寇打游击。”

最后经过报名,留下聊城抗战的有四十二人。

吃过晚饭后,有七八点钟了,张维翰、冯基民、解彭年、高元贵几个主要领导在专员公署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范专员撤退后,留下的人怎么办?当时确定了三个方案,第一是坚守聊城,主要任务是安定民心,组织力量守城,天明以后以张维翰代理县长的名义贴出安民告示。第二个方案,如果敌人南犯,聊城守不住了,撤退到农村打游击。解彭年是堂邑人,有些社会关系,可以先把人拉到堂邑打游击。第三个方案是,如果堂邑再站不住,就退到馆陶去。这个地方是张维翰的家乡,地跨冀鲁结合部,又有卫河做屏障,东可以出击津浦线,西可以驰骋于冀南大平原。

方案确定后,于当晚9时将四十二名服务员带到专署,并向大家宣布了留在鲁西北坚持抗战的计划,大家都表示赞成。讲完话后,给同学们发枪,由冯基民负责布置如何接受四门的防务,确定每班二人轮流站岗,范专员率队撤走后,就由服务员接防。

这一晚上专员公署的院内紧张急了,随范筑先往齐河撤退的人都赶紧整理行装,清理文件,修理交通工具。留下守城的服务员擦拭新领到的枪械,有的同学从来没有摸过枪,黄祖一就是其中一个,他拿过老套筒后,硬把五颗子弹从弹夹里扣出来,然后一颗颗地往枪膛里压,立刻就引起了一部分同学的哄笑。

毕睿夫说:“不是这样的,”就教同学们如何装子弹,如何瞄准,如何射击。他原来参加过冯玉祥张家口的“抗日同盟军”,也算是一名老兵了。

16日晚12时,范筑先率领专员公署和保安司令部人员八、九百人离开了聊城。临行前范筑先又一次把张维翰找来,一再嘱咐说:“你们青年这股热情是很好的,但得有冷静的头脑,敌人来了,千万不能硬拼。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一切事要三思而后行。”

想了想又说:“你要随时派人和我联系,我在齐河不渡河,看看敌人的动静再说。”

张维翰点了点头说:“谢谢范专员,你的话我记下了。”

范筑先撤走后,张维翰代理聊城县长,当天晚上布告即贴在了专署门前。不放心四门的警戒,又巡查了一遍四门,回到专署已经深夜二点多了。这时候,几天来的疲劳全涌了上来,只觉得眼皮子打架,躺在床上想歇息一会儿,可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刚睡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把张维翰叫醒,醒来一看,天已经大亮了。李福尧着急地对张维翰说:“不好了,不好了,29军进城了,缴了我们的枪,还接了北门的岗哨。”

张维翰着急地说:“你怎么不关城门呢?”李福尧摸着头皮说:“我是想关着来,但是他们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连我的枪也下了。”

张维翰埋怨他说:“叫你守城门,守城门,你这个城门没有守好。没有请示就把他们放进来了,还丢了枪。”

张维翰想到,再埋怨也没有用了,这些服务员都是新兵,没有作战经验,就是再添上十个人,碰到正规部队,也守不住城门,更不用说日本鬼子了。就赶紧命令李福尧说:“赶紧集合部队,准备战斗!”

李福尧答应一声,赶紧执行命令去了。

张维翰急忙整理一下武装带,就到外面查看情况,刚走出专署大门,就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穿着破烂军装,领着同样十几个穿着破烂军装的叛兵横冲直撞地扑了过来。

张维翰一看不对,这伙人肯定就是29军的人,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对他拱了拱手说:“请问,你是哪一部分的?”

那人也只好拱了拱手说:“在下是29军石友三部冀北保安队的齐子修,请问你是?”

张维翰听到,他既已报出真实身份,自己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只好说:“原来是国军啊,欢迎!欢迎!我是聊城代理县长张维翰,贵军进城,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齐子修眨巴一下眼睛:“我们才从前线退下来,确实太累了,想在这里暂时修整一下,不知张县长能不能方便一下。”

张维翰心里骂道:“连我们的枪都缴了,城门都接管了,还问能不能方便一下,这哪是国军啊,分明就是一些土匪。”但是表面上仍然笑着说:“来都来了,那就到专署里坐坐吧,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张维翰把齐子修往专署里让,紧接着齐子修就派上兵,把守起专署的大门。张维翰心里骂道:“算你狠!整个专署都让这小子给控制了。”

张维翰把齐子修让到客厅,各自说着一些抗日的大道理,而张维翰的眼睛却在观察着齐子修的这些溃兵。只见这些兵到了专署后,就翻箱倒柜,只要值钱的东西,纷纷掖到自己的兜里,二千元的现金被他们搜去了,就连一些私人物品和钱财也被他们统统搜去了。

张维翰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看法,这哪是抗日的队伍,分明就是一股溃军,或者说是土匪。但是现在自己既无人又无枪,枪把子攥在齐子修的手里,稍微不慎,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聊城呢,这些服务员呢!

张维翰也只得强忍着气愤,表面上还是笑着说:“贵军来到聊城,实在是我聊城军民的大幸啊,可是还请齐长官约束一下士兵,保证我们聊城军民的生命安全。我们这里没有军队,只有一些服务员,他们都是第三集团军的政治精英,是韩主席一手栽培的。”

齐子修得了便宜卖乖:“那是,那是,”又对外面喊了一声:“邵排长——”

他的邵吉胜排长赶紧过来,一个立正:“报告齐连长,有什么指示?”

齐子修假惺惺地对邵吉胜说:“告诉士兵,可别伤害那些年青人。”

邵吉胜脚跟一靠,又是一个立正,喊了一声:“是!”赶紧执行命令去了。

张维翰还是不放心这些服务员,和齐子修寒暄一番,赶紧到专署里驻扎着服务员的东院去看看。一走出这个屋子,就有两个兵在远远地跟着,显然在监视着自己。


第16回 齐子修的抢劫(一)

张维翰看到,东院里,所有的服务员已经全被下了枪,关在东院的北屋里,虽然开着门,但也不让随便出入。门口有两个士兵站着岗,不远处有两挺机关枪支着,对着屋门口。齐子修的部队装备很好,都是崭新的捷克式步枪,四挺机枪也是新的。

张维翰不禁暗暗埋怨自己:“都怨自己安排不周啊,如果城门的守卫有点经验,不让齐子修进城。如果李福尧的命令下得早了点儿,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张维翰对门口的哨兵说:“我是代理县长,进去给他们说会儿话。”

两个哨兵看了看,张维翰身上没有带武器,就点了点头放行了。

张维翰进了屋,同学们全都围上来,一个个阴沉着脸,情绪非常低落。陈苹首先问:“张处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一来就下了我们的枪。”李福尧说:“我刚进门,还没有来得及传达你的命令,这些兵们就跟了进来,接着拿枪对准了我们。”毕睿夫骂:“他们都穿着国军的衣服,打是不打?我们拿不定主意,一犹豫,枪就被他们缴去了。”

张维翰安慰同学们说:“这是29军石友三冀北保安队的一个连,看来是一伙溃军,目的是到咱们聊城来抢东西,发洋财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想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如果迫害我们,韩复榘也不会饶了他们。”

雷清问:“就算他们不枪毙我们,如果叫我们跟着他们走,我们应该怎么办?”

张维翰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尽量不要跟着他们走,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是跟着他们走了,也要在他们士兵中间做工作,争取他们抗日。”

毕睿夫对张维翰有些担心:“张处长,你可要保重啊!这个齐子修,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他要是疯了,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们可保护不了你。”

张维翰点了点头,对大家说:“放心吧,我还是范专员委任的县长,只要他是中国人,就不敢对我怎么样。要是伤了我,韩复榘,范筑先,哪一个也不能饶了他。大家放心好了,我已让他保证大家的安全……”

张维翰看到大家安定多了,又对大家说:“大家要团结,遇事要冷静,同学们能安全地不受伤害,就是我们的胜利。”他又嘱咐毕睿夫:“你是队长,是个领导,要想尽一切办法,只要有机会,就带领同学们逃出这个地方。”

毕睿夫点了点头。

张维翰看到大家安定了,又听到前院传来喊声,就到前院去看看。到了前院的时候,看到他们把监狱的犯人全放了,大约有七八十人,都在前院的西墙根底下晒太阳。这时候一个士兵踹了一个犯人一脚,骂道:“都起来,都起来,我们的薄排长给你们讲话了。”

犯人都懒懒地站起来,有的抄着手缩着脖子,有的朝天看着,有的耷拉着脑袋。

那个士兵又骂道:“你看看你们,怨不得蹲大牢,站没个站样,蹲没个蹲样,都站好,都站好。”对没有站好的又一人踹了一脚。

叫薄光三的排长拿着手枪点着他们:“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道,一条道是继续坐牢,恐怕日本人来了也饶不了你们。另一条道呢,就是跟着我们齐连长当兵,吃香的,喝辣的,这两条道,随你们怎么选。”

这些囚犯先上来没有反应,还是各种各样的熊态。

薄光三又拿着枪点着他们:“给你们说话呢,怎么耳朵就和塞了驴毛似的,听不见呢?你——出来。”薄光三点着一个蓬首垢面的年轻人:“说,犯了什么错。”

“他们说我是强奸犯,被判了三年。”那个年轻人耷拉着脑袋说。

“噢——原来是你的小弟弟不老实呀。这好办,跟着我们齐连长,年轻女人有的是,保准叫你的小兄弟闲不着。你们的小兄弟还有哪个不老实啊,跟着我们也叫你们的小兄弟舒服舒服。”

几句浪话,引来了几个囚犯的笑声,但是大多数犯人还是没有反应。一个年纪大点的猥琐地说:“能不能让我回家。”

薄光三嘿嘿一笑:“回家啊,那还不容易吗,我这就叫你回老家。”说着,随手“啪”地一枪。犯人们本能地一阵哆嗦,个个吓得抱起脑袋。等到半天没了动静,再看那个老犯人,早已被打爆了头,红的花的白的,淌满了全身,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这一枪,比什么都好使,于是犯人们纷纷说:“我参加。”“我参加。”“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跟着你们闯一闯吧!”“是死是活鸟朝上,反正就这一堆了。”

于是,齐子修的那些人,又把收缴服务员的枪支,发给了这些囚犯,把他们编入自己的队伍。

张维翰想,这些囚犯不是杀人犯,就是抢劫犯,还有各种各样的犯罪分子,政治犯是一个也没有。在当时残暴的国民党统治下,政治犯不是被枪毙,就是押到济南府去了。如今,这些囚犯们被编入齐子修的队伍,那将对这一带的百姓来说,必将带来严重的潜在祸患。

收编了这些囚犯,薄光三大为高兴,又领着他的这排兵到了服务员的院子里。他对服务员大声喊道:“都出来,都出来,有话对你们说。”他的兵冲进屋里,用枪把服务员都赶了出来,稍微慢点的,上去就是一枪托。

几十个服务员站满了院子,薄光三挥舞着手枪,对服务员吼:“听说你们这些服务员都是*的人。好啊,我的枪就喜欢打*的人,*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都怂包了,做了我的俘虏。哈哈……本事呢,你们的本事呢!哈哈……”

服务员一个个气鼓鼓的,但是毫无办法,谁让枪把子攥在人家手里呢!现在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薄光三指着毕睿夫说:“你出来——”

毕睿夫不卑不亢地出来,对着薄光三不冷不热地说:“你想怎样?”

薄光三对他嘿嘿一笑:“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们干,另一条还是跟着我们干,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毕睿夫冷冷一笑:“好啊,你倒指挥起我来了。我要是不服从呢?”

“那好啊,花生米等着你哩!”薄光三说着,打开保险,拿手枪顶在毕睿夫的头上,“我数五个数,要是跟着我们干,我就不开枪,要是不跟着我们干,对不起,就请你到阎王爷那里报到!”

众服务员一片哗然。众人七嘴八舌地吼道:“我们是服务员,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韩主席、范专员不会答应你这么干的。”“你们这不是杀人的刽子手吗,有本事怎么不朝日本人使去。”“干脆把我们也一块儿杀了吧!”

雷清紧张得紧紧趴在陈苹的怀里,手心都攥出了汗水。她也跟着陈苹大声地喊道:“这哪里是国军啊,就是杀人的刽子手,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薄光三一怒嘴,两个士兵朝天放了两枪,算是镇住了场子。薄光三继续拿枪顶着毕睿夫的脑袋说:“一”

毕睿夫大声地说道:“服务员们,要坚定我们的信念,我死了不要紧,要给我报仇啊!”

“二”薄光三又喊道。

“我们要坚决抗战,一个人倒下去,只要其余人没有倒下,就要站起来继续干。”

“三”

“*万岁!毛主席万岁!”

“四”

“……”

“五”

“开枪吧,同志们,永别了!”

“真是个死硬分子!”薄光三痛恨地骂了一句,然后举起手枪,朝着毕睿夫头上就是一枪托子,打得毕睿夫满头是血,一下子被砸晕过去。

服务员一个个虚惊一场,但是更加充满了对齐子修这些匪兵的痛恨,真恨不得有了枪立刻把他们一个个都崩了。薄光三看到服务员里有两个女的,这下子眼睛都绿了,立刻对陈苹和雷清淫荡一笑:“嘿嘿,还有两个母的呢,你俩出来。”

雷清紧张得趴在陈苹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男服务员们急了,立刻把陈苹和雷清紧紧地围在中间,呼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有本事朝着男服务员来,别给女服务员无礼。”“都是中国人啊,不能不要祖宗了吧!”

有两个匪兵又朝着天上放了两枪,全场才安静下来。

上去两个匪兵,把陈苹和雷清拖了出来。雷清还是趴在陈苹的怀里,但是那双眼睛,分明在冒着火焰。

薄光三又嘿嘿一笑,对着陈苹说:“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跟着这帮穷*瞎折腾什么,跟着我们干算了。要不,这么细皮嫩肉的,白白瞎了。只要跟了我们,天天能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那真是舒服极了。怎么样,跟着我们干好不好,行不行?”

陈苹倔强地说:“没有信仰,那就是行尸走肉。我凭什么跟着你们干,你们这样做是不得人心的。韩主席也好,范专员也好,不会放过你们的。趁早,迷途知返,早早觉悟,人民还可以原谅你们,要是晚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第17回 齐子修的抢劫(二)

薄光三又嘿嘿一笑:“小嘴还挺巧,就凭着这张小嘴,我也喜欢。没功夫和你费话,干脆说吧,要是跟着我们走,那就是官太太的待遇,保准叫你享不完的清福,要是不跟着我们走,说白了吧,就叫弟兄们扒光你的衣服,信不信?”

陈苹也毫不示弱,强硬地说:“你要那样做,就是禽兽了,做中国人还是做禽兽,你自己选择吧!”

“真是伶牙俐齿。”

薄光三一看吓不住陈苹,一双贼眼又在雷清身上扫了扫,然后一把从陈苹身上把雷清扯出来,对雷清恶狠狠地说:“你是害怕了,是不是?她不听劝我不高兴,你是不是听劝啊,跟着我们走吧,只要跟着我们走,绝对委屈不了你。”

雷清紧张地抱着头说:“我不听你瞎说,我要跟着陈苹姐。陈苹姐到哪里,我跟她到哪里。”

“又是一个油盐不进,”薄光三狠狠地骂道,一把抓着雷清的头发,威胁她说,“我能叫弟兄们扒光你的衣服,然后守着这么些人,赏给弟兄们,信不信?”

吓得雷清一下子哭起来。陈苹鼓励雷清说:“雷清妹妹,做人要有骨气,宁愿叫他们打死,绝不能叫他们吓死。”

“好呀!”薄光三大叫道:“兵哥我已经失去耐性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啊,就叫你们尝一尝我老薄的手段。来人,给我——”

薄光三话刚说到这里,突然从房顶上“啪!啪!啪!”地几枪打下来,其中有一发子弹贴着薄光三的帽子而过,另外两枪击中了薄光三的两个士兵,一死一伤。薄光三不亏为久经战阵,一点儿也不慌张,大喊道:“控制局势,”然后举枪就朝房顶上打去。

匪兵们也都举枪射击,机关枪朝房顶上也扫了过去,很快就把房顶上的火力压制住了。房顶上打了几枪,迅速撤退。匪兵本来还要追,薄光三摆了摆手:“穷寇莫追,赶跑了也就算了。”

毕睿夫早已醒了过来,本想借着这个乱劲突围,但是一看,不对啊,房顶上的火力哪是解救他们的啊,分明就是来捣乱的,把他们推入了更加艰难的危险之中。

这时,匪兵们的十几杆枪顶上了火,对着他们,一旦突围,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人。

几十个服务员的眼睛都在看着毕睿夫,意思是“怎么办,拼不拼?”

毕睿夫摇了摇头,没到最后时刻,还要尽量地保存这些抗日的火种。

场面很快平静下来,薄光三挥舞着手枪,对着服务员喊:“本来是和你们玩游戏的,没想到,你们的人还真下手啊。你们说,怎么办吧,是一命抵一命呢,还是全部抵命,说说吧?”

毕睿夫大声地说道:“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真要是我们的人,绝不会打几枪就跑,一定会战斗到底的。”

薄光三挥舞着手枪说:“这就怪了,不是你们的人,怎么会来解救你们?”

毕睿夫想了想说:“我们的人都在这里,外面哪还有我们的人。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想引起我们两派的内乱,好让你们杀了我们,这也叫借刀杀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薄光三搔着自己的头皮:“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我要是杀了你们的人,那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是不是?可是,我的人也不能白死啊,白死的话,弟兄们不愿意。”

毕睿夫想到,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挺了挺胸,扬了扬脖子:“那就把我杀了好了!”

薄光三拿枪点着毕睿夫:“我就喜欢不怕死的!那好,游戏到此结束,你们就休息吧。”

说完,一声令下,带着他的那些匪兵们撤出了服务员的院子,门口还是站着两个岗,两挺机枪封锁着大门。

到了中午饭时,为了安抚齐子修,张维翰特意从金豪饭店要了一桌子酒菜,说是为齐子修洗尘,还邀请了几个当地士绅作陪。宴席间,大家吃着喝着,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以抗日救国相鼓励。

张维翰一边对齐子修陪着笑脸,一边心里生着气,骂道:“这算什么事啊,他把我们的枪缴了,骗取我们的城池,还得跟他陪着笑脸,好酒好菜招待着他们。”真恨不得立刻拿枪崩了他们,才解心头之恨。但是在人枪口下,不得不低头,下一步,真不知道这个齐子修又玩什么鬼花样。

果然,几杯酒后,齐子修又出难题了,说:“张县长啊,来到贵县,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是,我们也有难处啊,这么多人,要抗日,就得要吃要喝,要给养。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勉为其难,给张县长张张口,借给我们五千块钱吧!”

张维翰心里更加生气,借给你们,真瞎了你们的狗眼,别说现在没有权利向地方勒索钱财,就是有钱,也不能给你们这些祸害人的土匪。但是表面上,还得和齐子修讨价还价,于是笑着说:“我们聊城是个小地方,穷啊,上哪里筹得五千块钱!齐连长真是太抬举我了。”

齐子修急忙说:“不对吧,我看聊城县虽然不大,但是商号林立,买卖兴旺,怎么能说没有钱。真要是筹不得钱,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聊城住下了。”

张维翰说:“那好啊,日本人快来了,正好缺人,就请齐连长帮忙守城吧!再说,附近的民团已接到我的命令,也快来了,有你们这两帮人守城,我心里更放心了。”

旁敲侧击,张维翰这是吓唬齐子修呢。齐子修心想,不管日本人来了,还是民团来了,都够我喝一壶的,聊城虽好,呆在这里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尽快地离开这个险地为好。于是,只好笑咪咪地对张维翰说:“还是烦请张县长考虑到我们的难处,解决不了五千,就是三千也行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队伍只能吃饱喝足了,才能打日本人。给了钱我们立马走人,也就不麻烦贵方了。”

话到这里,张维翰也只好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想想办法,为齐连长解决一部分!”

齐子修听说张维翰能为他解决一部分经费,大为高兴,端起酒杯说:“那我就谢谢张县长了,先干为敬!”说着,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和众士绅连干了三杯,当时已有些醉意。

张维翰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借口:“方便一下,”急忙离开酒场,到了厕所里。厕所里的墙头也不高,张维翰翻过墙头,朝着东街一溜小跑,从东街又绕到南门里,在民众教育馆里藏了起来。

当时,齐子修的脑子一时有些发涨,放松了对张维翰的看管,还光想着给他筹钱的好事,见张维翰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忽然悟出来,大喊一声:“不好!”急忙叫士兵到厕所里去找,哪里还有张维翰的半点影子,早就黑面白面不见面了。

齐子修惊惶失措,急忙叫士兵到处寻找张维翰,士兵们也就借着这个引子,正好抢劫民财。特别是这些新编入的犯人,拿着从服务员手里缴获的老套筒子,军装一披,那也是神气百倍,从千人指万人骂的囚犯,一下子变成了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神武军人,那种招摇劲儿是大文豪也无法用笔形容的。

他们从银元到纸钞,从时髦的收音机到女人带的玉镯子,没有不要的,统统收入自己的囊中。民众教育馆也来了两名溃兵,他们哪里是来搜人,分明是来搜钱的。抓什么人他们才不上心呢,只管翻箱倒柜,查了个底朝天。看到张维翰和几个闲人,只是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把张维翰身上仅有的两块银元也搜去了。

齐子修把聊城县打劫一遍,把几个商号的财物干脆装上了马车,害怕再待下去被民团歼灭,所以晚上十一点钟后,带着队伍仓皇逃出城去。

18日早晨,张维翰到街上一看,冷冷清清,一个溃兵也没有了,这才知道齐子修早已带着队伍跑了。张维翰马上到了专员公署内,去找服务员,结果一个人也未找到,心里不禁大吃一惊,我们的服务员到哪里去了,是被齐子修裹挟了呢?还是自己走了呢?

别说服务员不见了,就连勤务员也不见了,一个熟人也看不到,整个聊城县好像一夜之间成了空城。

无可奈何之下,张维翰想到范筑先临别嘱咐的那些话:“我到齐河暂不过河,你随时派人和我联系。”如果我们的服务员被齐子修裹挟走了,只能找范筑先请求救兵。这样,张维翰就在民众教育馆借了一辆自行车,出东门向齐河方向急驰而去。

大约骑了三、四个小时后,在半路上突然遇见了姚第鸿也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蹬来。他也是奉了范筑先的命令,不放心聊城,特来联系的。见了面,张维翰大致说了一下聊城的情况,姚第鸿说:“孩哭了抱给他娘,先见范筑先再说,范筑先就在齐河的官庄。”于是,两人就一同到官庄面见范筑先。


第18回 开会决议回聊城

见了范筑先后,张维翰向范筑先详细地汇报了守聊城的经过,范筑先听了默然不语。张维翰建议道:“高唐的敌人并未南下,聊城现在已是一座空城,我们应该立即回师聊城,重新占领才是,然后追剿齐子修,营救服务员。”

范筑先脸色灰暗,心情沉重,沉默一会儿,说:“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回师不回师聊城这不是个小事儿,今天晚上就开个会,研究这个问题。”

开会之前,复兴社的队长赵洪武找到韩行说:“站长,你交给我们的事情办妥了。”

韩行高兴地说:“结果怎么样,齐子修的人杀了服务员没有?”

赵洪武沮丧地说:“这个薄光三挺精的,没有上我们的当。那个服务员毕睿夫也挺能说的,一下子就把我们的事情戳穿了。”

韩行听了,皱起眉头:“奶奶的,这成了赔本的买卖了。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还好,只是伤了两个,带了下来,没留下活口。”

“那好,”韩行说,“你下去休息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赵洪武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10月18日晚上7点,范筑先在齐河官庄召开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张维翰、姚第鸿、以及专署和保安司令部的主要官员赵玉坡、王金祥、崔芳德、张孟龙、刘佩芝、郑佐衡、苏半天、韩行等。

范筑先首先发言:“韩主席命令我们撤到黄河以南,而聊城呢,现在并没有被日军占领,成了一座空城。昨天聊城又遭到一伙溃兵齐子修的洗劫,大家说说吧,怎么办?”

保安一营营长苏半天说:“国民党几十万大军都抵抗不住,纷纷向南溃退,咱们专署这几个人怎么能抵抗得了,不如马上过黄河,随军南下。”

保安二营营长兼参谋长王金祥考虑了一会儿说:“日军进占高唐并没有南下,现在就过黄河,确实为时过早,不如就在黄河北岸渡口住下,观察一下形势。如果日军占领聊城,我们渡河不迟,如果日军不再南下,我们就回聊城。”

张维翰坚定地说:“我们有合法的政权,还有二个保安营的武装,再说还有二百多个青年政工人员,如果班师回聊城可以发动各县民众起来抗战。如果南逃,这二十多个县的民众怎么办呢,我们这不是把他们抛弃了吗?像齐子修这样的溃兵不在少数,他们从这里窜到那里,又从那里窜到这里,谁领导着民众打击他们呢?况且还有别的土匪,还有抢劫、杀人犯,这些谁管呢?我们不能置一千万民众不顾啊!”

姚第鸿接着说:“退一步,如果我们南逃,在国民党政府里又没有靠山,哪里会有我们的地位?我们是山东第六专区的政府,如果离开第六专区做流亡政府,别说住宿了,连管饭的也找不到。广大的鲁西北人民,是不愿意做亡国奴的,只要我们回去抗战,老百姓会拥护的,如果做可耻的逃兵,走到哪里老百姓都可以收拾我们。因此,我坚决主张回师聊城,发动鲁西北抗战。”

张维翰又接着说:“日本虽然是军事强国,但是他们人少兵力薄弱,我们虽然是弱国,但是人口众多,土地辽阔。他们占领了聊城,我们就退到乡村打游击,聊城附近站不住脚了,我们就退到冠县、馆陶地区和卫河两岸同敌人周旋。鬼子兵力有限,不会把每个村庄都占了,我们到处可以和他们打游击,日本鬼子一定会被我们战胜的。”

范筑先听了张维翰和姚第鸿的话频频点头。

但是赵玉坡还是想不通:“我们第六专区是韩主席的,韩主席命令我们过黄河,我们不能违抗命令。孩哭了抱给他娘,只有依靠韩主席我们才有出路。”

韩行也接着说:“我们是韩主席的第六专区,随时要和韩主席保持一致,韩主席命令我们撤到河南去,自有撤到河南的道理。如果就凭着我们两个营的力量,想和日本人在鲁西北打仗的话,未免有点儿不自量力了吧!”

会议上形成了回聊城和不回聊城的两种意见,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范筑先。

范筑先看到讨论得差不多了,总结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首先,我们是国家委派的官吏,地方官吏是干什么的?最起码是守土有责。未做抵抗就抛弃了老百姓是错误的,现在我决心留在黄河北守土抗战。愿意随我回去的就留下,不愿意回去的就渡河南下,我决不勉强。”

听到范筑先做出这样的决断,主张南逃的不言语了,心里默默地想,离开了专署,就成了丧家之犬,别说吃饭住宿了,就是土匪,也对付不了啊!只要跟着范专员,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弄不好,还能落个守土有责的好名声。

韩行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提醒范筑先:“范专员啊,不服从韩主席的命令,韩主席会不高兴的。以后就是领饷的话,万一韩主席要是拿起糖来,怕是吃不上饭啊?”

范筑先看了一眼韩行,面目冷峻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愿意跟我回聊城的,欢迎。不愿意回去的,也不勉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再提反对意见就是多余了。

于是,众人纷纷变脸,王金祥首先说:“范专员,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老人家都不怕死,我们都是你的兵,还能怕死。不管是死是活,就跟着您老人家往前闯了。”

苏半天说:“愿跟随您老人家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赵玉坡也说:“我们就是一些当差的,坚决服从您老人家的命令,刚才我说的话,算是没说。”

韩行也只好表态:“说是说,做是做,坚决跟着你老人家就是了。”

众人没有一个说不愿意跟着范筑先的,其实都想开了,离开范筑先这棵大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别说乱兵了,光饿也饿死了。

范筑先看到大家的意见已经一致,提高声调说:“各位同仁,各位同志,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回聊城,那我就谢谢大家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船上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抗日,责任同当。”

说着,站起来,对大家拱了拱手,拜了三拜,算是感谢各位同僚们。大家也响起热烈的掌声,算是对范专员的一个回报。

范筑先马上发布命令:“张处长,你马上带领一营主力,围剿齐子修,救回服务员。”

张维翰和苏半天对范专员敬了一个礼,喊了一声:“是!”

范筑先又对王金祥和姚第鸿说:“你二位明天率领保安司令部的人和政训服务员立即回师聊城,安定民心。”

王金祥和姚第鸿对范筑先敬了一个礼:“是!”

范筑先拨通了官庄和韩复榘联系的专线电话,对韩复榘说:“韩主席啊,我不过黄河了,请求主席允许我留在黄河以北聊城,继续领导着鲁西北人民抗战。现在鲁西北的民众抗日情绪很高,希望政府领导他们抗战,希望主席源源不断地接济弹药……”

电话里,韩复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范将军,你可要考虑好啊,我的部队已经撤到黄河以南,再回去有些困难。”

范筑先继续坚定地说:“请韩主席放心,最起码第六专区不能给你丢人,我们第六专区的全体人员决心和鲁西北民众一起,守土抗战,和日本鬼子死磕到底。”

韩复榘想了想又说:“那也好,当前日军在鲁西北的攻势有些缓和,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奉命侧击平汉线,以支援山西的国军作战,你们可以留下帮助他们筹划给养。以后你们支持不住了,再随二十九军撤退。”

范筑先得到韩复榘的支持后,心中大悦,马上对所有回聊人员进行了动员。所有人员听说又能回到聊城,特别是聊城本地人听说又能回到家乡,个个激动万分,无不欢欣鼓舞,大唱抗日歌曲,一度撤退造成的思想混乱一扫而光。

全体人员只等着天亮开拔回府,重新奔赴抗日战场。

再说张维翰和苏半天的保安一营,于1937年10月21日返回了聊城,据侦察员报告,齐子修部已流窜到聊城西南40里的沙镇。张维翰即率保安营出发,将指挥部设在离沙镇以北五里的徐家营。

下午二时,沙镇民团团长首先来报告齐子修的情况,接着各乡的民团也纷纷找来,要求派给任务。一时,集合在徐家营的民团加上保安营有二千多人,兵力大大地强于齐子修的部队。张维翰召集各民团团长开会,要求各民团配合保安营将沙镇团团包围,于次日拂晓展开总攻击,将齐子修部歼灭。

第二天拂晓,部队展开进攻,那真是喊声震天,枪炮齐鸣,把沙镇周围的防御工事打得狼烟四起,尘土飞扬。不过部队进攻到了跟前,却发现沙镇没有还击,再攻进村里,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了。


第19回 范筑先单骑收齐匪

原来,齐子修部觉察到大部队来了,根本就不敢应战,而是在晚上专署的大部队合围还没有完成之前,向北逃窜了。虽然没有打到齐子修,但是赶走了这个祸害,那也是大快人心,充分显示了鲁西北武装的力量。当地民众杀猪宰羊,慰劳保安营和民团,以庆贺胜利。张维翰也对当地的民众安抚了一番,得胜回聊。

范筑先也在关注着和齐子修的战事,听说齐子修逃窜后,早就派了侦察员一路跟踪。侦知齐子修已窜到了德州武城,立刻带了保安营的二个连直插夏津。夏津离武城只有几十里路,范筑先要采用“郭子仪单骑见回纥”的办法,智取齐子修。

姚第鸿首先反对:“范专员啊,你如今是我们聊城的首脑,不能去,你要是去了,齐子修这个人是土匪,异常凶残,把你害了怎么办?”

王金祥也说:“打齐子修的事,还是由保安营去办吧,哪用你司令亲自操劳。”

范筑先笑了笑:“如今齐子修已成惊弓之鸟,哪里还值得用兵。我们是民族抗战,凡是有良心,有血气的中国人,都不愿意当亡国奴,都应该团结一致共同抗战。我们要用抗日的道理来说服他,引入正途,使他成为抗日武装。”

姚第鸿摇了摇头:“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事不能这样办,你单枪匹马深入敌营,总是刀把子攥在齐匪的手里,叫我们哪能放心得下。”

王金祥也说:“你就多带几个人,出了事也能叮当一气。”

范筑先执拗地说:“人去多了,齐子修起疑心,反而更坏事。我就不信,齐子修能尿出一丈二的尿来,他就不看看当前的形势。”

范筑先不顾众人的劝阻,决心要单枪匹车收服齐子修。他先叫人给齐子修送信,就说自己要亲自拜访他,不是来打他的。齐子修虽然有点儿感动,但仍然不放心,如临大敌,架起机关枪,所有的人进入阵地,摆开一副决战的架势。

范筑先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慢慢悠悠地进了武城县。齐子修早已经等候多时了,一看只有范筑先一人,就放了心,赶紧上来,对范筑先拱了拱手,热情地说:“范专员,在下齐子修特来欢迎范专员。”

范筑先慢慢地下了自行车,对齐子修不卑不亢地说:“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打你的,就你这点儿人马,还跑来跑去的,不叫鲁西北的民众吃了才怪呢?随我去抗战吧!”

齐子修的脑子也挺好使,马上说:“我是想抗战,不过,聊城的民众我已经得罪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容得下我。”

范筑先说:“我们的国家、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有什么事比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的。你犯下的这些事儿,我知道了,只要你改邪归正,那些工作我去做。你还年轻,正是为国家效力的时候,不要乱跑了,这正是抗日救国的好机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神仙也救不了你……”

范筑先的一番话,正好说到齐子修的心坎里,如今,自己的这点儿人马正受到保安营和民团的四面追杀,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灭亡只是早晚的事儿。如果靠上范筑先这棵大树,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正好可以发展自己的力量。于是,齐子修对范筑先拱了拱手:“如果范司令不嫌弃我,那就是对我有再生之恩,我齐子修以后就是你的人了。范司令指到哪里,我打到哪里,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范筑先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我们聊城的服务员,你给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在你这里?”

齐子修赶紧说:“要说这服务员的事,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怕他们闹事,关在屋里,门连锁也没有锁。至于他们上哪里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吗?”范筑先看着齐子修的眼睛问。

“我如今都是你的人了,在你面前,要是有半句瞎话,那就天打五雷轰。”

范筑先确认齐子修没有裹胁服务员,也就不再追问这件事,于是,二人握手言和。齐子修部收归为第六专区保安营,范筑先给了他一个番号,那就是第三营。范筑先当场任命齐子修为第三营营长,他的三个排长,薄光三、邵吉胜、齐润泽都提升为连长,人员还是保持相对的独立性。

这是齐子修最为高兴的,他还真怕拆散了他的部队,权力被驾空。

齐子修营随范筑先到了夏津,聊城政训处派于笑虹等进入第三营做该营的政治工作。范筑先回到聊城后,在*的协助下,整理内部、收编部队、稳定社会秩序,建立抗战根据地。

再说18日聊城不见踪影的那些服务员,到底上哪里去了呢?原来他们看到齐子修的人跑了,自己和组织联系不上,只得向济南撤退。20日流亡到东阿后,听说聊城始终没有被日军占领,他们又决心再回聊城。除了十几名同学不愿意回去,他们大部分于24日又回来了,和一个多礼拜前撤退到齐河的同学会合。

这时候的山东省委为了加强对鲁西北抗战领导,又派了省委组织部长张霖之进驻聊城,还派了洪涛、王幼平、金维国等二十多人的骨干力量陆续来到,尽最大能力支持鲁西抗战。张霖之来到后,将济南的党员和鲁西北特委合并在一起,成立了新的中共鲁西北特委,使*控制的政训处更加健全了。

由于得到特委的直接支持,范筑先很快扭转了第六专区混乱的局面,使各县的政权迅速地恢复起来。抗日武装除了收编齐子修的一个营外,又将茌平民团王子范、清平民团王善堂两部收编为两个营。特别是政训处服务员下到各县后,马上和*的地下组织结合起来,着手建立各县的群众抗日救亡组织,民众初步被动员起来了。

抗日的各级组织刚刚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不到一个月,形势又突然紧张起来。

原来是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配合山西军队作战,由冀南进攻邢台没有成功,紧追宋哲元南下的日军又占领了临清、高唐、大名等城市,形势一下子变得对聊城非常不利。

韩复榘来电话对范筑先说:“一、三两集团军全部撤到黄河以南,黄河以北再无中国军队,你们如果此时不撤,再率部队撤退就来不及了。”范筑先听到此话,心情非常沉重,考虑了一会儿说:“我马上和同仁们商量一下,看来只有撤退到黄河以南了。”

放下电话后,范筑先的心里非常矛盾,如果不走,几十万的正规军都打不过日本人,凭着保安营的力量那真是鸡蛋碰石头,做无谓的牺牲,确实对不起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同仁们。可是要走,鲁西北的民众怎么办?*对自己的帮助这么大,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在这个关键时候,鲁西北特委早就知道了当时的形势,就派张维翰和姚第鸿来做范筑先的工作。

张维翰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当前国军虽然在华北战场上失败,但是*八路军却在山西不断打胜仗,我国抗战要依靠*八路军打游击战,不能依靠国民党军队的单纯防御。宋哲元、韩复榘两部虽然南退了,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二千多人的队伍,服务员在各县已经和当地爱国民众结合起来,群众也发动起来了。城市站不住脚,我们就到农村去坚持抗战。”

范筑先皱着眉头:“可是凭着我们保安部队的力量,根本打不过日本人啊?”

张维翰笑着说:“范司令,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八路军就要到黄河北来了,我们绝不是孤军作战。”

范专员听了大喜:“真的吗,太好了!听说八路军特别能打仗,我就盼着八路军早早地来到我们鲁西北。”

姚第鸿鼓励范筑先说:“如果听了韩复榘的命令,撤退到别的地区,我们是没有出路的,也成了历史的罪人。如果依靠*,发动鲁西北民众抗战,外有八路军,内有聊城地区的抗日武装,我们的路就走活了。”

范筑先听了张维翰和姚第鸿的话,坚定了自己在鲁西北抗战的决心,点着头说:“你们的意见很对!我是鲁西北人,往哪里退呢?往哪里退才是个头呢?看来,只有依靠*,发动群众,坚持鲁西北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范筑先有写日记的习惯,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翻开日记本,拿起钢笔,却徐徐没有下笔,张维翰和姚第鸿的话还在他的耳边不断地轰响着。这些话将决定着他一生的前途,也决定着以后奋斗的方向。

他来回地踱着步,心潮澎湃,热血上涌,胡子微微地颤动着,不时地捋了捋胡子末梢。姚第鸿过来说:“范专员,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范筑先突然激动地说:“姚秘书,速拟一份电稿,通电全国,说明咱们守土抗战,誓不渡过黄河的决心。并呼吁他们接济咱们军饷、武器,让咱们抗战到底!”

姚第鸿点了点头,迅速写好了电稿,交给范筑先过目。


第20回 通电全国抗战

1937年11月19日晚上7点,在专署召开了军政联席会议,军队方面连长以上,专署方面有张维翰、姚第鸿及科长以上官员。首先由范筑先讲了坚守第六专区还是放弃第六专区的问题,接着又讨论“誓死不渡过黄河”的电稿,并由姚第鸿朗读了通电。

姚第鸿铿锵有力地念道:“全国各报社、各通讯社、各机关、各学校,各人民团体均鉴:慨自倭奴入寇,陷我华北,铁蹄所至,牍图易色。现我大军南渡,黄河以北坐待沉沦,哀我民从胥陷水火,午夜彷徨,泣血椎心。筑先黍督是区,守土有责,裂眦北视,决不南渡,誓率我游击健儿和武装民众与倭奴相周旋,成败利钝在所不计,鞠躬尽瘁亦所不辞,所望饷项械弹,时予接济,俾能抗战到底,全其愚忠,引领南望,不胜翘企。山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叩皓(十九日)”

然后大家对所发通电,是否留在黄河北进行了讨论。这次虽然没有遇到顽固分子的阻挠,但是随范筑先回聊城抗战的一些人还是提出了异议,激烈地辩论起来。赵玉坡说:“咱们抗战就抗战呗,何必通电全国,何必是破裤子先伸腿呢?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今后形势变化了,在河北站不住脚,再退走就被动了。我看,不如不通电。”

崔芳德说:“通电全国是可以的,但是时机不对头,是不是晚一些。现在几十万大军纷纷南退,咱们能不能顶得住,还得瞧瞧。别说我们了,一般人也看得出来,肯定是顶不住的。”

韩行说:“日军这么强大,就凭我们保安营的这点儿力量,就连傻瓜也看出来,必败无疑。这个电报是万万不能发的,一但发出,弄得我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那不是太被动了。”

面对反对意见,张维翰坚定地对大家说:“聊城有几十个县,一千万民众,现在各县的民众都动员起来了。小鬼子能有多少人,他要是把所有的县城,乡村都占了,最起码也得有10万兵力,他哪里有这么多的人?别说乡村了,就是高唐、临清这样大的地方,他们也没有力量去长期占领,就是占领了,那也是暂时的。日本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别叫他们把我们吓着了。我们就是要通电全国,鼓舞起全国人民的抗战决心,也为我们自己鼓劲。”

姚第鸿接着又说:“国民党的军队是退走了,可是八路军又来了,有了正规部队的支援,我们还怕什么。我是坚决拥护范司令领导鲁西北人民抗战的决心,主张把电报打出去。这就叫师出有名,壮我军威。”

韩行接着对张维翰和姚第鸿的话进行了驳斥:“你们不要这样鼓动范专员好不好,要不是你们这个样,范专员还不会下这样的决心。你们这是挑动事端,陷范专员于危险之中。你们的军队呢?我怎么没有见着,见不着军队,一切都是白说。”

韩行这样一说,反对通电的人又占了上风。

范筑先批评韩行:“我也不是受什么人鼓动,又不是小孩子,应该怎么做,心里有数。有些人光想到自己,如果人人都这样想,那我们中国成什么样子,我们的国家还有没有人去抗日?如果都不抗日了,我们华北和东北的张学良还有什么区别?好了,大家别说了,愿意抗日的,我们就是同志,不敢抗日的,我也不勉强,就请自便吧!”

听到范筑先说话这样激烈,反对通电全国的人都不说话了。

范筑先在会上作总结说:“发通电表明我们的抗战决心,这是我反复考虑的。现在日本军队到处横冲直撞,中国军队除了八路军外都纷纷南退,发通电就是给那些患恐日病的分子一个教育。告诉他们中国是征服不了的,我们鲁西北人民就是敢于起来抗击日寇的侵略。而且我们抗战也需要人民的援助,不通电全国,抗日人民如何支援我们呢?我们在敌后抗战是有困难的,但只要各党派、各界人士团结起来,动员广大的鲁西北民众起来参战,我想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所以我下留在鲁西北,誓死不渡黄河南的决心。还是那句话,大家愿意随我抗战的留下,不愿意的自便,我绝不勉强……”

范筑先的威信不是一时半会儿形成的,既然他坚决留下来抗战,别人也就纷纷表示愿意追随范司令抗战到底。电报稿被全体通过了。

当天晚上,秘书处用长途电话将电报内容传给了六区驻济南办事处的牛连文,牛连文于第二天清早将电文送到了济南各通讯社和报馆,20日在全国各大报纸都发表了范筑先通电全国“誓死留在鲁西北抗战,坚决不退黄河南”的消息。

这在当时国民党的几十万大军纷纷南逃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专员,竟敢留在敌后坚持抗战,给全国人民以很大的鼓舞。全国人民高兴了,而日本人却不高兴,日军为了消灭范筑先和*合作的抗战力量,在1937年冬天,进行了两次试探性的进攻。

第一次日寇占领临清之后,在11月20日,日军派出一支骑兵侦察小队,到堂邑和聊城进行侦察。堂邑县在今聊城市东昌府区堂邑镇西北5公里千户营村,1943年,为纪念行乞办义学的武训将堂邑县改名为武训县,1956年3月,堂邑县建制撤销,其辖地分别划入聊城和冠县。

日本人到了堂邑后,简直是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给聊城抗日政府打了一个电话,小队长岗村大尉在电话里讲:“你是什么人?我们大日本皇军来了,皇军要去聊城,你们马上准备粮草迎接皇军。要不然,皇军生气了,你们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定要杀你个鸡犬不留。”

当时接电话的是参谋长王金祥,听了心里也怪生气,心里骂道:“妈了个巴子,你还不知道老子是吃几碗干饭的。真是光着腚串门——没事找事,屎克郎跳到粪坑里——找死(屎)。”,但是电话里却在说:“我是参谋长王金祥。皇军来了,我们真是高兴得很,鲁西北的民众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我们要好好地迎接一下皇军。”

王金祥立刻把这事告诉了范筑先。范筑先一面命令王金祥率领着警察和政工人员严密监视着日军骑兵小队,不许放他们一人一骑进城,一面组织了几十人的自行车队,好和日军的骑兵周旋。

日军骑兵小队长岗村大尉骑着大洋马耀武扬威地来到了聊城城下,因城周围是护城河,只能下了马顺着西门小道前进。到了西城门下,看到城门紧关,大声地吼道:“谁是参谋长王金祥,我们大日本皇军来了,怎么还不开城门。这样对待皇军,我们要生气啦!”

王金祥站在城门楼上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你狗日的叫什么,就叫你小鬼子吧!你他妈的吃饱了撑得,闲得没事儿,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底下岗村大吼:“八嘎!你怎么骂人啊,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我是岗村大尉,速速开城门迎接我们。要不然,你们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王金祥又是哈哈一笑:“噢,原来是岗村小鬼子啊,还迎接你们,狗屁——谁请你来的?弟兄们,他们说要我们迎接他们,那就别客气了,好好地迎接他们吧——”

城墙上乒乒乓乓就是一排子弹。

岗村一看吃了闭门羹,再待下去只能是挨子弹的份了,只能跳上马,领着那一队骑兵顺着河堤向北逃窜了,要不是骑兵跑得快,早就吃上子弹大餐了。这一路上,只见到处是武装的中国人,这里一队,那里一群,只要是见了日本人,就是放枪。虽说没有伤到骑兵,那也是没有立足之地,岗村只得带着他这一小队日军惶恐不安地往来时的临清方向退去。

下午四点多钟,日军退到一个叫梁水镇的地方,这里似乎还算安全,一条土路直通村庄,土路两旁有一座座的坟头。岗村带领士兵,先朝着坟头那边打了一阵枪。坟头那边什么反应也没有,岗村这才放下心,感觉到又累又乏,对日本兵吼道:“进村去,喝点儿水,吃饭,让马歇一歇,然后再走。”

岗村这伙人放缓了马速,几十匹马“哒哒哒哒”地朝村里走去。就在这时,岗村只觉得坟头那边闪起一片火点,自己的胸口一疼,似乎被蜜蜂蛰了一下,腿上也挨了一下。岗村大叫一声:“不好,中国人的埋伏!”刚刚喊了一声,脑袋突然猛一涨,就像一个皮球被打爆一样,然后四分五裂地不知了去向……

原来,这是范筑先的自行车队在和敌人的马队赛跑,他们终于跑到了敌人的前面,在梁水镇外坟地和村里设伏。当时一阵乱枪,打倒了五六个日本骑兵,把小队长岗村也打死了。剩下的骑兵一看,弄不清埋伏的有多少人,立刻夺路而逃,直奔临清去了。

日军吃了这次亏,还不死心,于11月27日由高桥联队长率领步骑炮三百多人,再度进攻堂邑。


第21回 管大同到寿张

范筑先亲自率领着齐子修的第三营,再加上政工队、传令队共八百多人,在堂邑西北的界牌,依靠运河,等待着敌人。日军占据了运河西边的林庄村,向运河东边展开进攻。日军是兵精火力足,范筑先是人多士气旺,双方叮叮当当,打得好不热闹,也算打了个平手。

双方打到下午三点,这时有一个日本鬼子骑着马到附近大杨庄村去捉鸡。他哪里知道,这里到处是中国人的侦探,到处是民团,早就被民团看到,迅速告诉了范筑先。范筑先立刻命令政工队七八个人,去抓这个鬼子。也算这个鬼子机灵,一看许多人拿着枪跑来,吓得立刻仓皇逃命,战马也不要了,但还是被我们政工队擒获。

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日军一看,再打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况且到处是民团,天一黑,更是中国人的天下,所以赶紧逃回临清去了。

临清日寇经过两次失败,再也不敢轻易出动,他们收买堂邑北边吴家海子刘桂堂匪部团长吴连杰,委任其为皇协军第一旅,补给武器弹药,使其牵制第六区的抗日部队。

范筑先在积极抵抗日军进攻的同时,也在加紧管理各县的工作,填补国民党县政府逃亡后的空白。11月底,管大同和20名上尉政治服务员奉命派去寿张县。

寿张县在现今阳谷县的南部,1964年被国务院撤消,其行政区域分别划入山东省阳谷县和河南省的范县。管大同20人到达寿张县后,当时国民党县长齐思元还在台上,听说是范专员派来的服务员,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付着把这些服务员安排到城内东北角县立第一小学内居住。

当时这一带经常闹水灾,这时候的第一小学经过水灾后已经墙倒屋塌,仅有一座二层砖楼和两间小茅屋。此时正值严冬,砖楼残破,窗上玻璃全无,东北风一刮,屋里就如冰窖一般寒冷,特别是睡觉时,被子又潮又凉,就如冷铁片一般。

环境的恶劣,并没有阻挡住抗日的热情,很快的,原来冷清的街头出现了石灰水涂写的抗日标语,红绿纸的传单和抗日油印小报《老乡》也印出来了,再加上服务员的救亡歌声,使这座古城的抗日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寿张的老百姓用惊愕的眼睛来打量着这批身系武装带,但都是徒手而来的青年军人。对于这些刚刚离开校门的青年学生来说,如何深入群众,如何组织与掌握武装,确实是新的一课。但是管大同他们分析、研究到,如果能得到基层政权的配合或由自己掌握基层政权,那对开展工作可就方便多了。

但是寿张县的情况,又是十分复杂:当时寿张城里,虽然旧政权还在,但由于日本侵略已迫在眉睫,各乡已骚动起来。一些人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组成了各式各样的绿林,打家劫舍,到处绑票。你不叫我活,我也不能等死,惶惶不安的地主士绅就组织起了民团武装,与土匪对打。两方面一打,最倒霉的是老百姓,夹在两种势力中间倍受煎熬。

面对这两种利害相反的武装团体,服务员的任务就是如何把他们都引向联合对敌,共同抗日的轨道,但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这种任务不能明讲,只能暗暗地做工作。管大同把人员分成了两拨,一拨是明着到民团中做工作,一拨是暗着到绿林中做工作,在绿林中做工作的要绝对保密,以免被人说是官匪一气。可是实际上,凭着服务员的这些力量,无论对民团还是对绿林做工作,都是相当困难,那就是行话说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绿林的目标是,攻城劫寨,搜刮民财大吃二喝,服务员去了,绿林讲他们的一套大道理,根本就看不起这些年轻的服务员。民团的目标是,保护村寨,尽最大的力量保护自己的财产。一看服务员去了,有的还客客气气,表面敷衍,有的干脆把服务员撂到一边,不管也不问,给以冷遇。

一旦这些民团做大之后,更是不愿意让服务员接近他们的团丁,想方设法撵出这些服务员。尽管遇到不少困难,但是年轻的服务员在不断地总结经验,越来越感觉到,掌握县政权的重要性,特别是掌握枪杆子的重要性。

机会终于来了,1938年1月4日,县里到处风传日军已经到了离县城不远的十里堡,顿时和炸了营一样,有钱的士绅和官员纷纷外逃,服务员也撤退到城东北二里的一家贫苦农民家里。等事情稍微平息下来之后,管大同和服务员到县里一看,县长齐思元携带眷属借口到南岸视察,再也不敢回来了。

这样,寿张县长就出现了空缺。

服务员们商量后,就决定由管大同和姜维扬去见范专员,请示寿张县的工作。范专员略加考虑后,慨然以他的名义,任命管大同继任寿张县县长,原来的寿张政训处工作由聊城政训处派别人担任。

原来的管干事一下子变成了管县长,寿张县的上层人物对服务员这些年轻人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变,就连县政训处的地位也明显提高了。当管大同这时候走马上任的时候,寿张县的绅士都出城列队迎接,接着又都纷纷来县政府“晋见”和祝贺。

管大同到任的当晚,即和大家商讨组织县政府领导班子及施政工作。大家决定建立一个抗日廉洁的县政府。初步规划如下:1、施进财产累进税;2、救济灾民;3、废除苛捐杂税;4、推行抗日教育;5、举办抗日干部训练班;6、加强对县内武装的纪律整顿;7、组织群众性抗日团体。推荐孙思白立即草拟报告,宣布施政纲领。

接着大家又商议参加县政府的成员,除第一科(民政)科长已经礼聘了一名旧人员以外,其余都从政训处同志中推荐,推任孙思白为县政府秘书,岳树梅为县政府第二科(财政)科长,其余科员都由服务员担任。

管大同一上任,就给这座旧衙门带来一股清新的空气,上下级之间都是商量着办事。县政府首先提出减薪,那些老职员感到有些惊慌,但是看到县长和科长的薪资削减一半,幅度比他们大得多时,他们又安心了。

这时候的县政训处服务员可以拿着新县政府开的介绍信,大大方方地到城关和四乡民团中担任政治指导员。民团的头头这时候明白了县政府和政训处的关系,都表示“热烈欢迎”,至少表面上工作好做多了。各项工作一开展,原有的政治服务员就不够用了。县政府就拨款开办“寿张县政治人员训练班”,管大同兼校长,林以身任班主任,许法任教务主任,课程主要有:游击战术、政治常识、统一战线、中日战争之前途、帝国主义论等。地方党的赵凤生同志,发动了当地不少进步青年进训练班学习,为*的建设提供不少后备人才。

寿张县政府的大门敞开了,如果老百姓来提意见、告状,那是有求必应。但是几千年来,“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的思想毒害人心,真正穷人来告状的是很少的,倒是一些有钱人前来求见县长的不少。

由于寿张县地跨黄河,所以分为了河北派与河南派。社会上有四大冲突,即信仰冲突、爱情冲突、性格冲突、利益冲突,河北派与河南派有什么冲突呢,那就是利益冲突。彼此为了派粮、派工、官员安排、枪支摊派、县里的好事多少,常常争吵不休,来县里互相说对方的不是,争夺最大的利益。

河北派的大绅士有姜瑞五、姜次敏、姜益轩(国民党县党部书记)、刘庆锡(城关保安团团长),河南派的有蔡如清、雷殿霆、民团团长王老七。他们两派都有自己的武装,都企图左右县政权,让县政府顺从他们的意图。

河北派因为是近水楼台,所以频繁地来县政府纠缠不休,河南派则是紧紧地盯住县政府不放,不让北派分享了他们的权力,逮住你是死缠烂打。这不,刘庆锡来找管大同说:“管县长啊,这一阵子,县城一带土匪活动猖獗,请求管县长派我们城关保安团前去剿匪。”

管大同知道这几天并没有土匪前来捣乱,刘庆锡所谓的前去剿匪,不过是前来要几个钱而已。只得说:“剿匪好啊,不过匪在哪里,有多少人,需要多少人前去,花费大约多少,请先预算一下。”

刘庆锡乱说一通,然后递上一个账单:“这是我们需要的花费,请管县长过目。”管大同接过账单一看,又是枪炮子弹、又是军用服装、又是粮食铺草,最后需要花费一千五百块大洋。

管大同皱起眉头:“县政府确实穷啊,上哪里弄这么些钱去。据我所知,这些天来,没听到土匪有什么动静。”

第22回 吕世隆就任抗日县长

刘庆锡一听说管县长对他的剿匪计划提出质疑,当时就耷拉下了脸子。

正在这时候,河南派的王老七团长又来了,听说剿匪的这个事情,马上插嘴说:“管县长啊,剿匪的任务交给我们吧,一千块钱就能完成剿匪大业。”

刘庆锡一听王老七的话就火了:“我说王团长啊,捣什么乱!我们剿匪是城关附近的事情,关你什么屁事。还是自扫门前雪,把你那边的事儿办利索再来说话。”

王老七当然不服气,吼道:“这话怎么讲,土匪窜过来窜过去的,说不定从你这里又窜到我那里了。你一千五百块能办成的事儿,我一千块就能办成,这不是给县政府省钱了吗,碍你哪根筋疼了,我不和你废话啊!”

刘庆锡大骂道:“你不和我废话,我还不和你废话呢!真是离了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成鸡蛋糕来。”

于是,两个人大吵一通。当然,剿匪的经费,哪一派也没有给他们。这两人什么事儿也没有办成,当然都窝了一肚子气,只能回去给他们的狐朋狗友诉苦去了。

别看对剿匪有利的事情,他们挺热心,可是对需要做的事情,他们就互相推诿了。当时,有国民党的军队、六专区的部队,还有政府的各种人员从寿张境内过往。他们需要房舍、铺草、粮秣、茶水等物,按照惯例,这些都由各区的区公所筹措,然后造册报销。然而,这些乡绅觉得从县里捞不到什么好处,就在这些事上借故要挟。部队、公务人员来往,什么也不给预备。

管大同催促他们办理,他们就发牢骚:“不好办呀,区公所穷呀!哪里有钱有粮啊。”“要不,县里先拨出一部分钱来,我们再办理。”“县里不给钱,什么事也不好办。”

这些没被伺候好的“大爷”,鼻子底下可有个嘴,到处乱说,“这个寿张县什么也不行。”“对过往的部队不管不问,故意刁难。”“管大同不行,这个县长他当不了。”

对此,管县长气得了不的,跺着脚骂道:“这些区公所、乡绅们太混蛋,非毙他几个不行。”可是生气归生气,真要是撤了他们,时机还不成熟。他们掌握着区乡的一些实权,背靠国民党,既有武装又有钱,实力太雄厚。

县里要取消集市上的一些非法苛捐杂税,这样对广大农民和小手工业者大有好处,可这下子又戳到了这些乡绅们的痛处,对这些事千方百计抵制,就是不办。管大同打电话问他们,他们却说:“管县长啊,清水养不住鱼,区公所就这么点儿好处,把这些都取消了,来来往往的这些费用从哪里出呀!”“管县长,这点儿小事你就不要管了吧,再管的话,我们的区公所就没人干了。”

县政府感觉到,虽然掌握了县印,但是如果没有枪杆子,就无法压制住他们嚣张的气焰,就没法顺利推行我们的政令。当时寿张城关的武装有两部分,一支是县警察队,有百十来人,一支是城关保安大队,有两百几十人。名义上两部分人都隶属县政府,听县政府指挥,其实不然。

警察局长陈义勋是专署参谋长王金祥推荐来的,自认为有王金祥为后台,所以根本就不把寿张县政府放在眼里。而保安大队长刘庆锡根本就是当地士绅的爪牙,处处听从绅士的意见,对县政府则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

管大同和同志们认为,这两股力量根本不是县政府能掌握的,必须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才能保证政令的执行。于是决定建立“寿张县政府特务大队”,队员公开招募,由地方党和政训处从各方面物色选拔一部分,人员很快招募齐了。

但是枪支呢?寿张县政府本来有政务警用的一百多条枪,但是在旧县长齐思元逃走后,这些枪支被城关保安队的刘庆锡拿走了。当县政府向他们提出,要把这一部分枪支归还县政府时,刘庆锡在地主绅士的支持下却百般抵赖,先是说:“那些原有的枪支已不能辨认。”又说:“我们可以派团丁进驻县府,任凭县长随时调遣,何必要那些枪呢?”

同他们谈判,他们软磨硬顶,拖延搪塞,就是不交枪。直到二月底,经寿张县政府请求,聊城政训处派来一支武装来到寿张县。这支部队的队长是红军来的廖云山,是*掌握的10支队。

这一招真灵,廖队一开到,那些绅士就乖乖地把枪送来了。县特务大队的战士有了枪,专区政训处又派了红军营长金维国来任大队长,县政训处姜维扬任政治指导员,*就算真正掌握了这支小小的队伍。

当寿张的政治建设正搞得轰轰烈烈的时候,莘县、朝城、观城三县也在进行着同样一场争夺抗日政权的斗争。

莘县的国民党县长逃跑了,为了填补权力真空,范筑先委任*员吕世隆为抗日县长,同时来的还有县府秘书刘泮溪、政训处干事张炳元等。

吕世隆,1937年上半年入党,泰安城西李家庄人,北平中国大学政治经济系学生,一二九学生运动中的骨干。张炳元,天津胜芳镇人,1936年入党,北平燕京大学新闻系学生。他们随平津流亡学生于1937年夏天到达济南,考入第三集团军政治工作人员训练班,毕业后到聊城工作。

1937年12月,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吕世隆于29日骑着一头小毛驴,冒着刺骨的寒风到达了莘县县城,他唯一的行李就是一床薄薄的棉被和一件棉大衣,张炳元等人也随后到达莘县。天寒地冻,挡不住他们火热的心,稍作安顿,立刻派服务员苏群去冯海村接来了地下党员冯子华,他的工作地点原来是在冠县。

冯子华顶着一身雪花进来,各自介绍了一下身份后,张炳元向冯子华传达中共鲁西特委的指示:“你不要到冠县去了,就在莘县做党的工作。”又指了指身旁的吕世隆说:“莘县党的工作由我们三人负责。”

就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莘县党委的三人小组成立了。

为了便于工作,冯子华和县里的部分党员、进步青年进入县政训处,以此为掩护。大家齐心协力,在不长的时间里,吕世隆恢复了县政府,各区也恢复建立了区公所,教育科长苏群、财政科长曹大成都是*员。全县的混乱局面初步安定下来,抗日政令得以推广实行。

1938年春节,鞭炮声不时地划过节日的空中,许多农民正忙着走亲串友,庆贺这一年中最快乐的节日。在城里政训处驻地,却正在召开一次秘密的重要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张炳元、吕世隆、李集安、冯子华等,他们表情严肃,等待着一个重大的宣布。

张炳元站起来,向大家严肃地宣告:“我正式宣布,莘县中共委员会,正式成立了。”

大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个个神情激动。

张炳元又宣布:“书记张炳元、委员吕世隆、李集安,组织部长白雪亮、宣传部长冯子华,群工部长王惠卿。”

大家集体鼓掌通过,表示热烈支持。

会上,大家就当前形势和急需解决的几个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决定:1、大批培养干部。根据两个月的工作,大家感到最迫切的问题是缺少干部。指望聊城要干部已经不现实,必须自己想办法培养。2、积极发展党的组织。在要求抗日的青年积极分子中发展党员,建立农村党支部,尽快建立各区区委。3、组织抗日武装。建立莘县支队及区基干自卫队、村不脱产自卫队。决定了莘县支队的领导人选。4、迅速建立工、农、青、妇抗日群众组织。

会后,各同志按照县委的统一部署,展开紧张而有序的工作。首先是建立抗日武装,吕世隆把莘县民团和原县警察局人员及枪支收容起来,建立了莘县支队。吕世隆兼任大队长,*员晁苏民为副大队长,郭鲁为政治部主任。下辖3个连,负责守城、巡逻、维持治安等任务。

吕世隆还亲率莘县支队去城南张洼、城北燕店一带去讨伐土匪。后来莘县支队改名为莘县保安大队,县委向各连队派了政治指导员。这支队伍在剿灭土匪,稳定局势方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1938年5月,一支队伍突然开到南关外,要求进城。莘县支队以为这是大股土匪,坚决不开城门。后来才知道,这是国民党68军的敌后挺进军,到河北去的途中经过莘县。吕世隆担心该部进城后骚扰百姓,仍令不开城门。双方相持了三天,该军声言如不让进城,就炮轰城门,强行入城。最后,吕世隆令郭鲁随该部北上,担任向导,才将事件平息。

在建立莘县支队的同时,各区亦相继建立30到50人的基干自卫队,村建立了不脱产的自卫队。城西孙怀玉的民团,被范筑先收编为独立十四团,莘县的局面进一步安定下来。


第23回 朝城观城的抗日政府 

莘县抗日政府举办了各种训练班,培养大批干部和抗日骨干。在城内东街第一高小内,先后举办了两期农会干部短训班。每期十多天,由张炳元、吕世隆、冯子华、王惠卿等授课,讲解抗日形势和今后的任务,怎样组织农会,农会干部的工作方法等。

农会干部培训班结束之后,还选拔优秀青年赴延安和南宫八路军一二九师驻地及聊城政治干校、军事教育团学习、受训。

县政府又建立了抗日群众团体组织。1938年4月,建立了莘县抗日动委会,吕世隆兼任主任。农训班的学员结业回村后,随即发动农民展开声势浩大的农民抗日救国运动。农民纷纷加入农会,各区农会长在县城召开联席会议,建立莘县农民抗日救国会,选举王惠卿为会长,白雪亮为副会长。

农会会员也进行了一些基本操练,枪支被自卫队占用了,农会会员就用红缨枪、大刀、棍棒及常用的农具铁锨、锄头进行训练。

1938年秋后的一天,艳阳高照,莘县万余农民从四面八方涌进县城,齐集于城内东北角的广场。在简陋的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白布红纸写的横幅“莘县农民阅兵大会”。台下万头攒动,红缨枪的枪尖闪闪发亮,红缨子和各类纸旗迎风摆动,口号声此起彼伏。

县长吕世隆、农会会长王惠卿在热烈的掌声中作了慷慨激昂的讲话,随即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人群至夜方散。这次检阅和游行,展示了组织起来的农民力量,为进一步全面发动农民参加抗日救国运动奠定了基础。

莘县政府推行战时的经济政策,当时的口号是“抗日高于一切,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吕世隆在推行县政过程中,根据莘县地广民穷的情况,把农业所得税改为累进税,也就是财富越多,税率越高,减轻了广大贫下中农的负担。减轻其它捐税,严禁高利贷,强制地主富户纳粮,救济贫苦农民,号召恢复家庭手工业,加强集市贸易的管理,严惩不法商人等措施,使濒临绝境的莘县经济出现了生机。为了支持抗战,莘县一次向第六专署解款4万元,为其它各县所不及。

县政府还实行抗日的文化教育,在财政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仍拨出专款恢复学校,在全县新增高级小学2处,初级小学80余所,小学教师增加了一百多人。

吕世隆还命令教育科长苏群把原有学田收归教育科,以弥补教育经费之不足。在文化工作方面,县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到乡下街头演出,刷写抗日标语,组织各校学生演唱抗日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放下你的鞭子》等救亡歌曲和节目,激发了许多农民的抗日救国热情,在全县形成浓厚的抗日气氛。

范筑先高度评价莘县的抗日救亡工作,称赞吕世隆是抗日模范县长,号召其它各县向莘县学习。

然而十个手指头不一般齐,朝城县,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朝城,地处中国冀、鲁、豫三省交界的鲁西平原上,地势平坦,气候宜人,直到1956年才被撤销,现在划为山东省的莘县。

范筑先原先任命的县长是张守忠,此人是国民党顽固分子,属于参谋长王金祥的人。张守忠对抗日并不积极,但在整个第六区积极抗日的大趋势下,也不得不作出抗日的高姿态。他组建了动委会,通过考试选拔了一些青年进入聊城政治干校、军事教育团学习,建立了县大队和区队。但在张守忠的抵制下,聊城政训处向朝城县派不进政训工作人员,直到1938年7月,朝城才勉强接受黑伯理为政训处干事。

张守忠对政训处工作不支持,对黑伯理千方百计排挤,只给他安排了动委会宣传组长的职务,动委会主任由张守忠自己兼任。

黑伯理在朝城城里无法开展工作,不得已,只得深入鲁西北最大的回民聚集地张鲁集,组织回民抗日运动。由于黑伯理也是回民,又有文化,很快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迅速组织起抗日救国会。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一部分青年积极分子入党,建立了张鲁支部,杨见远为支部书记。在黑伯理、杨见远的领导下,张鲁集的抗日救国工作迅速开展起来。

然而,张守忠却诬陷黑伯理组织回救会是“企图颠覆政府”,要范筑先查办。这时,恰巧中共鲁西北特委另有任务,借此机会将黑伯理撤出朝城完事。

在观城县的情况更为复杂,观城县1956年划归范县为观城区,1964年划归莘县仍为观城区。范筑先先是派了一个叫王广增的人来当县长,由于当地群众不满国民党的反动统治,王广增到王家庙讲话时,不随当地老百姓的意,老百姓的组织红枪会群起而攻之,王广增被扎成重伤,带的两个警卫员也被扎死。

其后,范筑先又派了姜鸿元来当县长。这个姜鸿元是王庆祥的嫡系,国民党的顽固分子。此人性情暴戾,处事野蛮,别看对抗日救亡运动不热心,对搜刮民财却很内行,人送外号“姜二虎”。

有一次,十王庙村由于未及时上交所要的钱粮,姜鸿元把里长李舟前一枪打死,并把头割下来,悬头于城内三天,以警示那些不交钱粮的人。此事闹得观城县民众怨气沸腾,群情激奋。

当姜鸿元再次向十王庙征粮时,十王庙附近的民众联合起来,以将军寨为首的红枪会将其团团包围。吓得姜鸿元大喊:“乡亲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这是执行公务。谁要是妨碍执行公务,李舟前就是下场。”

姜鸿元不喊不要紧,这一喊,更是火上浇油。民众中不知谁大喊一声:“杀呀,杀死这些当官的。”有的人就附和着喊:“官逼民反,反正是没有活路了,杀呀——”一时红枪会蜂拥而至,见到官兵只是乱捅乱戳,后面的推前面,前面的往前冲,一浪高过一浪。

姜鸿元本来还要喊:“开枪,立刻开枪。”可是,他的喊声早就被红枪会的声音淹没了,哪里还能听得见。官兵们被挤在中间,高举着枪,连拉动枪栓的空间也没有,哪里还能推膛、上弹,一下子被愤怒已极的红枪会杀死二十多人。

姜鸿元被贴身的护卫保护着总算没有被扎死,此时早就没了咒念,只得脚底下抹油——赶紧逃命。后面的红枪会紧紧追赶,一边追赶着一边还大声地吼叫,那声音真如山呼海啸一般。

姜鸿元是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没命地逃回县城,红枪会也追到了县城,把县城团团包围起来。吓得姜鸿元是四门紧闭,派上所有的重兵把守城门,然后赶紧向范筑先求救。红枪会把县城包围了三天,这三天姜鸿元真是眼睛熬红了,饭也吃不下,人是整整瘦了一圈,总算体会到了欺压民众的严重后果。

三天后,范筑先带兵来才解了围,把姜鸿元大骂一通,本来想把他撤职查办,但是王金祥一个劲地说情。范筑先看到王金祥的面子,才勉强同意把姜鸿元调到濮县当县长,观县城呢,再派张舒礼来当县长。

张舒礼是著名*员张郁光的弟弟,来到观城县后,立刻把莘县吕世隆的那一些办法搬了过来,使观城县的抗日工作蓬勃开展起来。

聊城政训处又在观城设立办事处,有二十多位从聊城军事教育团、政治干校毕业的*员、民先队员到达观城工作,给予观城县很大的支持。观城县的党组织得到迅速发展,党员的人数成倍增长,有些国民党的顽固分子惊呼:“如今的观城,简直成了*的地盘。”

1938年上半年的这段时间,第六专区在范筑先的领导下,在统一战线的旗帜下,第六专区从南到北,形成了浓厚的抗日氛围。但是,在这种大好形势的背后,却隐藏着种种深刻的危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韩行跟随徐玉山来到了徐大胡同,看到这里地处徒骇河西岸,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特别是鲁西地区大部分是沙土地、盐碱地,而这里却是难有的红土地。沙土地漏肥、漏水,盐碱地寸草不长,而红土地就不一样了,既保肥又保水。

徐玉山家世世代代就在这里耕耘、居住,生活成长。徐玉山的爷爷原来是一个雇农,跟着东家开油坊。鲁西北盛产棉花,收来连棉花带籽的叫皮棉,用机器把棉花拔去,就剩下了一些棉籽。

这棉籽呢,就送到油坊里用传统的土制方法榨油。榨出的油黑黑的,浓浓的,又香又卡嗓子,不过炒出来的菜却挺香,就是菜里有一层黑黑的棉油色。如果再细致一点儿,把黑棉油熬开了,放上火碱,棉油遇到火碱就起了化学变化,黑黑的一层渣子沉下去了,油变得像琥珀一样透明、清亮,这就叫卫生油。


第24回 徐大胡同遭报复(一)

有钱的才能吃上卫生油,而一般的农民就只能吃黑棉油了。

徐玉山的爷爷跟东家学会了开油坊的手艺,借了点钱,自己开起油坊。这开油坊可是个辛苦活,先是对棉籽进行碾压,碾压就是修上一个水泥圆台,圆台上放上棉籽,牲口拉着圆碾子,一圈一圈地压。把棉籽压得扁扁的,既不能压碎,还得方便出油。

牲口长时间地拉碾,人也得长时间地靠,既得防止牲口偷吃棉籽,还得不断地扫着没压好的棉籽。在长时间的劳作中,徐玉山的爷爷累弯了腰,靠成了中农。

出棉油,那就得讲究点儿热度和力量了。首先是烘烤棉籽,有一个土炉子,通常炉子里都是烧麦秸,这麦秸起火快,温度好控制。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大铁鏊子,鏊子上就放着烘烤的扁棉籽。棉籽经过加热后,再放入蒲包打捆,打好捆的蒲包就放到榨床上。榨床上能一溜放上十五六个蒲包。一边是一尺半长的枣木楔子,一边是等待接油的油桶,底下放上折好的铁板,好保护棉油的流动。

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来到了,那就是打油锤。这油锤黑黑的,圆不圆,方不方的,油光锃亮,一个油锤有五十多斤重,没有力气是举不起来的。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三伏天,油坊工人都是一丝不挂,赤身裸体,一是因为屋里热,二是也没法穿衣服,油烟腾腾的,衣服很快就变成油布了。

徐玉山的爷爷已经举不起油锤,只能静静地烧着棉籽炉子,这油锤只能由徐玉山的爹爹接过来再举。布满肌肉疙瘩的胳膊举起油锤,呼喊了一声:“举起油锤——哎哟喂!”随着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划,“梆”地一声,油锤重重地打在一尺半长的枣木楔子上,下去了一大截。油被挤压了,淌出几滴。

徐玉山的叔叔也举起油锤,呼喊一声:“出油了哎——哎哟喂!”“梆!”

“努力打哟——哎哟喂!”“梆!”

“挣家业哟——哎哟喂!”“梆!”

“使使劲哟——哎哟喂!”“梆!”

“再挣两亩地哟——哎哟喂!”“梆!”

油锤越打越快,楔子越锲越深,口号越喊越急,蒲包越来越扁,棉籽流出了金黄色的液体,铁板上流出的油由滴到线,由线到缕,由缕到哗哗地响,淌进了油桶……

在高亢、激昂的打油锤号子中,徐玉山的爷爷倒下了,徐家也因此熬成了富农。

当徐玉山的爹爹也到了父辈那样年龄的时候,徐家已经成了大地主,有了近50多间房屋,几百亩耕地,还和别人经营了一家油坊。徐家还人丁兴旺,徐玉山是兄长,下有六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全家共有19口人。

少年时代的徐玉山就读于博平小学,他学习勤奋,成绩优秀,品质良好,并且富于正义感。他从小耳闻目睹了广大贫困农民的生活现状和贪官污吏的罪恶事实,为勤劳反而吃不饱饭的农民鸣不平,对官府豪绅的奢侈豪华深恶痛绝。

他待人热情,肯帮助贫苦农民,又主持正义,深得乡亲们的拥戴。所以,1936年选举联庄会长的时候,徐玉山被推选为徐大胡同附近28个村庄的联庄会大乡长。

 “联庄会”是怎么回事呢?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三省被占领的消息传到鲁西北,徐玉山像每一个有正义感的中国人一样,为中国的命运深深地担忧。以后,鲁西北逐渐陷入混乱状态,溃兵劫掠,土匪蜂起,民不聊生,广大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徐玉山目睹国破家亡的悲惨局面,悲愤之情油然而生。

1934年初,韩复榘为了扩大实力,挖掘兵源,以省政府名义命令全省举办联庄会,并颁布了《山东省各县联庄会暂行规程》,其大意是:以增加自卫能力,辅助军警维持治安为宗旨。凡20岁以上40岁以下男子(除残废外),均有充当会员之义务。

会员有警听调,无事各营本业。各级联庄会执行任务以不出境为原则,但边境各庄镇与邻县毗连之联庄会有协助之责。

茌平、博平1934年成立联庄会组织,县长兼总会长,设立县联庄会训练处,下设2至3个大队。本来,徐玉山已在家主事,当了联庄会长后,他将家事交于二弟打理,自己组织群众保家防匪,专务公事。

联庄会以大队、中队为训练单位,全县一次调200人左右集训,训期3个月。参训会员按经济情况分配名额,一般是每4亩地出1丁。要求户主亲自受训,不得雇人代替,会员参训时必须携带步枪1支(由乡镇解决)。课程主要是《联庄会须知》平兵操典、野外勤务、射击教范、武术等,结业前举行一次实弹射击。

训练期间无薪饷,仅供伙食,发蓝色制服1套(由县地方款支)。结业返乡仍营本业,但编入所属乡镇后备队,归乡镇长(兼队长)、甲长指挥,担负地方治安。每隔3个月由队长召集会操1次。

茌平的二区广平马明智,三区卅里堡,博平的徐大胡同、贾寨等经常组织演习。通过这样的训练,平日里散漫无序的民众,渐渐成为具有一定战斗能力的武装组织。到1937年10月,博平县参加训练的人数达1000-1200人。

南镇一战,这些最初抗击日寇的武装军事力量,除了保安团以外,就是联庄会。这并不是说,老百姓拿了枪就能打仗,而是他们受到了一定的军事训练,初步显示一定的战斗能力,所以南镇能打败凶恶的日本鬼子,也并不是侥幸取胜。

韩行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地主阶级又进行了自己的思考。

只占农村人口百分之十的地主、富农却占有农村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土地,这就是当时的中国现状。而土地,在当时的中国来说,又是主要的生存手段。说到地主,都认为是很坏、很恶霸的,韩行从资料中查知,这也是有所误解。

就和任何地方都有左、中、右一样,地主也有开明绅士和恶霸地主之分,更多的则是土财主,也就是指望省吃俭用,一辈一辈积累财产,而过得比较富裕的农民。然而鬼子一来,把这一切都打乱了。鬼子不但要地主的财产,还要地主的性命,这不能不引起地主阶级的强烈反抗。当时根据地的政策是减租减息,这和鬼子既要财也要命比起来,还是处于能够承受的程度,所以不少地主宁愿减租减息,也不能向鬼子低头。

别看这个阶级,他们虽然人少,可是掌握着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和绝大部分财产,还有相当一部分农民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如果这个阶级发起威来,那种能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所以说,鬼子来的时候,一切阶级,一切民族,都要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实际上,大部分的民间抗日武装,都掌握在一些大地主手里。所以,徐玉山成为联庄会的大乡长也就不足为怪了。

南镇一仗,太肥联队长全军复没,前来支援的木村一郎中队长本来想和太肥联队并肩作战,最起码是把请求支援的太肥联队接回高唐,没想到来的晚点了。

他们首先在南镇大开杀戒,只要没能跑了能喘气的中国人,统统杀个精光。他们又窜到周老庄,见人就杀,见女人就奸,又杀了17人。他们又向徐大胡同气势汹汹地扑来,要不怎么说汉奸可恶呢,早就有汉奸徐小亮报告说,徐大胡同是28个村联庄会司令徐玉山的家乡,日本人就要到徐大胡同来发泄一下邪火,把他们失去的自信再找回来。

这个徐小亮原来是徐大胡同的一个地痞无赖,因为到徐玉山家借钱赌博,徐家没有借给他,一气之下,就投靠了日本人。这会儿带着这帮日本人回村,也有点儿想报复一下徐家的意思。

韩行跟随徐玉山刚来到徐大胡同,饭还没有吃上一口,就赶上日本人前来报复徐大胡同。一个联庄会员提着枪来报告:“鬼子马上就要打进村了,打不打!”

几百个联庄会员都在看着徐玉山的眼睛,在等待着他的命令,只要徐玉山一声令下,他们一定会前仆后继,和鬼子血战到底。韩行也在紧张地注视着徐玉山,看看他的军事素养到底如何,一招不慎,可能就会招来徐大胡同28个村庄的灭顶之灾。

徐玉山稍微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们目前还没有本钱和日本人进行决战,按照原来商量好的,也不能便宜了小鬼子。掩护全村所有人向南转移,埋地雷的,把地雷埋好。”

有的联庄会员不服气,说:“我们的家呢,可就全完了。”

徐玉山安慰大家说:“家没了,还可以建,人要是没了,那可真完了。”

韩行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徐玉山一时冲动,领着这些人和鬼子硬干起来,那可就真如了鬼子的愿了,看来徐玉山还行。

后面的联庄会员拿枪掩护着,前面的扶老携幼,牵牛赶猪,把只要有口气的统统弄走。可是也有七八个快死的老人,躺在床上死活不走,时间来不及了,联庄会只好撤退。


第25回 徐大胡同遭报复(二)

木村大尉没有直接进徐大胡同,而是绕过这个村子,到堤坝下的战场看看情况。这时候木村大尉目睹了战场上的悲惨全景,冬至前后的徒骇河堤坝前一片肃杀,薄薄的寒气挥之不去,朦胧之中好像老天也闭着眼睛,腥风血雨笼罩在日军武士的心中。

几百个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堤坝前面,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太肥联队长的头颅挂在一棵小树杈上。他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好像还在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为什么大日本皇军会败了?为什么这支中国的武装力量这么厉害,为什么?为什么?

木村大尉的心里哆嗦起来,浑身颤抖着,面目痉挛着,突然把铮亮的指挥刀抽出来,大吼一声:“中国人真正军人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虐尸。这是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挑战,我们的坚决应战!”

徐小亮不失时机地恭维道:“这些中国人太残忍了,怎么能对皇军军官这样呢?”

一个鬼子上前捧下太肥联队长的头颅,他的手也在哆嗦着。几十个鬼子的头颅堆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小的金字塔,不错的景观,不知道这又是哪一个中国人的杰作。这些日本头颅不是一个个龇牙咧嘴,就是处在绝望之中,有的头颅还在张着嘴,显然有话要说……

活着的鬼子,有的气得哇哇大叫,有的吓得心惊胆战,有的背过身子,再也不敢直视……他们可能从这个绝妙的景观里,已经预感到以后的下场,在他们的心里,引起巨大的震撼,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

看来,设计景观的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日本兵的尸体大部分被烧得少皮没毛,有的甚至成了焦炭状,就连好大一块地方也烧成了黑炭色。木村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叫道:“中国军队的厉害,莫非他们发明了什么新式武器,这么多的日本军人,为什么被烧死了。一定是的,一定是中国军人的新式武器……”

徐小亮也聪明地鹦鹉学舌:“木村太君大大的聪明,一定是中国人发明了新式武器。”

木村大尉点了点头,对徐小亮说:“我们需要把这些日本军人的遗体火葬,然后把骨灰带到日本去,送到靖国神社,受到活着的人世世代代的瞻仰。可是哪里有木柴呢。你的本地人,应该知道?”

徐小亮指了指徐大胡同:“要说木柴吗,徐大胡同有的是,房子门的、窗户,统统的能用。”木村夸奖徐小亮:“哟西,你的中国人大大的好,皇军大大的朋友。徐大胡同,你的带路——”

于是,这个狗汉奸领着这帮日本兵到徐大胡同祸害去了。

鬼子进了村,一看喘气的不多,木村大发雷霆,在徐小亮的指引下,首先就拆了徐玉山家的门板和窗户。徐小亮指着徐玉山的家对木村大尉说:“这就是徐玉山的房子,他是28村联庄会的乡长,就是他打的日本人。”

“八嘎,这个徐玉山,良心坏了坏了的。烧了他的房子,统统烧了烧了的。”

于是,一把大火烧着了徐玉山家的房子,还株连了别人。他们找不到青壮年,拿着这些老人出气,鬼子首先发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已经在等死的徐老七。一个日本兵抓着徐老七的脖领子,把他从床上提溜起来,大骂道:“八嘎,你家里的人呢,他们哪里去了。你儿子是不是拿枪的?”鬼子在比划着。

徐老七耳朵聋,听不清,说道:“你不说中国话,听不懂。”徐小亮也对这个日本兵说:“这是徐老七,躺在床上七八年了,耳朵聋,什么也听不见。”

这个日本兵够坏的,大骂道:“耳朵聋,好的!给他治一治。”说着,一枪托捣下去,再看这个徐老七,七窍流血,很快死了。这会儿,吓得徐小亮心惊肉跳,这些鬼子,杀人真是不眨眼啊!徐玉山扣门是不对,可他没有乱杀人啊!可是这些鬼子,根本就不是人。

鬼子朝着留在村里等死的老人下手了,不时地响起零星的枪声。

突然,村里的地雷响了,“轰——”“轰——”,这里响一下,那里炸一下。徐玉山早就安排了,要联庄会员想尽各种办法,地雷要埋得巧,埋得妙,无论如何要炸死鬼子。

鬼子进了屋,到处乱翻,希望能发现财宝什么的。有的刚刚打开箱子盖,地雷突然爆炸,把进屋的鬼子全炸死了。有的鬼子发现了鸡窝,看看里头有没有鸡,刚把手伸进去,地雷炸了。有的看到虚掩的门,用脚一踢,门后边就拴着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瞬间玩完……

到了这时候,鬼子已经疯了,有几只活着的鸡,用枪打了,刺刀挑着,算作胜利品拿回去发泄一番。

看到了徐玉山家的粮仓,鬼子心动了,可是又害怕里面埋着地雷,所以大眼瞪小眼地谁也不敢向前。木村大尉看到徐小亮,坏心眼来了,对徐小亮吼道:“你的,徐大胡同人,明白的,把那个粮仓打开。”

这时候的徐小亮吓得腿都酥了,哆嗦着对木村说:“太君,里面到底有没有地雷,我也不知道,真要是有地雷,我就完了。我是你的朋友,求太君留我一条活命吧!”

木村可不领情,骂道:“你是徐大胡同人,良心统统坏了坏了的。你的朋友的不是,胆小胆小的,我们日本人的命值钱,支那人的命不值钱。去,把那个粮仓打开!”

徐小亮还是腿发软,不愿意前去送死。木村把东洋刀一下子拔出来,放在徐小亮的脖子上,逼迫着他:“死了死了的,快快把那个仓门打开!”

徐小亮没有办法,只得畏手畏脚地前去开仓门,就在打开仓门的一霎那,突然一颗手榴弹爆炸了,徐小亮喊都没有喊了一声,就被炸死了……更可恨的是,粮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粮食,空空如也。

鬼子进了徐大胡同村,代价是巨大的,被地雷、手榴弹炸死十多个,伤了二十多个。折腾了好一阵子,发够了淫威,才不解恨地抬着炸死炸伤的鬼子撤出了徐大胡同。他们又把堤坝前太肥联队所有的尸体处理完毕,才抱着骨灰盒向高唐一带退走。

徐玉山领着联庄会员和男女老少回到村里,赶紧忙着灭火,抬出受害的老人。刚才还是一个美丽、兴旺、充满活力的小村庄,转眼之间就成了残垣断壁、乌黑一片,处处留着血腥气的破烂废墟,叫徐大胡同人好不悲伤。

有的人抹着眼泪,痛哭流涕,更多的人则大骂小鬼子,“我日你八辈祖宗,小日本,等我逮住你们,非活扒了你的皮不行。”“小鬼子,你等着,和你没完。”“鬼子哟,杀了我爹,杀父之仇,早晚得报!”

更多的人聚集在徐玉山的身边,挥舞着步枪,要徐玉山拿主意。

徐玉山一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一边激昂地说:“乡亲们,我们的人给杀了,房子给烧了,我们怎么办?哭,解决不了问题,骂,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得组织起来,和鬼子干。徐大胡同人不是好欺负的,让鬼子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们要报仇,要让鬼子血债血还!”

“对,我们要报仇,要让鬼子血债血还。”“快快参加联庄会,保家防匪打日本。”“我也要参加联庄会,给我一杆枪,要打鬼子。”乡亲们齐声应和着,没有参加联庄会的,纷纷要求参加抗日的联庄会。

韩行小声嘟哝着:“这个徐玉山,还真会做鼓动工作,把徐大胡同人都动员起来了。”

这时候,来了两个陌生人,也在鼓动着喊:“徐司令说得对,不但徐大胡同要组织起来,我们整个博平人都要组织起来,我们整个第六专区的人民全都要组织起来。”

徐玉山看着这两个人有点儿面生,问:“二位是谁?”

韩行看到第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奇怪,而看到第二个人,一下子有点儿傻了。

为首的一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非常精神。他笑了笑说:“我叫谢鑫鹤,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农民。”

谢鑫鹤,韩行的心里一震,资料里说,这不是博平县*的工作委员会书记吗。

而第二个人,是一个年轻姑娘,也就有十八九岁,个子不高,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有一双男孩子似的大眼睛,黑黑的,熠熠生辉,眉毛显得略微有点儿粗,笔挺的鼻子,唇线清晰的小嘴,更显得有七分男相。水灵的脸蛋被冬天的寒风一吹,白得水灵的面庞就像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媚鲜艳。合体的军装、宽宽的武装带扎在腰上,更显出了英俊潇洒,透出勃勃的英气。

她口齿伶俐地说:“我是专区的妇女主任,叫陈苹。”

陈苹……韩行的眉头皱了起来,不但和自己的妻子名字差不多,就连面貌也和妻子差不多少,难怪自己十分吃惊,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停了一会儿,韩行赶紧上前握了握谢鑫鹤的手:“在下韩行,范专员的秘书。”又赶紧对陈苹伸出了手:“我说陈苹啊,你怎么来了?”

韩行对陈苹说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你怎么来到了徐大胡同?二是,难道你也穿越到这里?陈苹根本就没有和韩行握手,而是有点儿奇怪地对韩行说:“咦,这个同志说话好奇怪,怎么兴你来,不兴我来?这个地方又不是你买下的。”

第26回 后世姻缘再续情

谢鑫鹤却对徐玉山和乡亲们大声地说:“光一个徐河口,力量太薄弱了,光一个博平县,力量也太薄弱了。要是第六区的人民都组织起来,那抗战的力量可就大多了。”

徐玉山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一皱,问:“听你的口气也忒大了吧,连省政府主席韩复榘都跑了,如何能把博平人民,第六区的人民都组织起来?”

谢鑫鹤微微一笑:“虽然国民党的正规军不放一枪一弹跑了,但是*的八路军来了,要和抗日的范筑先将军一道,一块打鬼子。”

徐玉山微微一愣:“你……你是*?”

谢鑫鹤又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明确回答:“如今,*和国民党已经联合抗日,早已经是友军了。博平县的*愿意和徐大胡同人一块儿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抗日。”

徐玉山脸色一变,大吼一声:“准备拿下!”

所有的联庄会员都举起了枪,用枪对着谢鑫鹤。形势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韩行一看,此时自己不上,更待何时,赶紧一下子护在谢鑫鹤身上,对徐玉山笑了笑:“有话好好说,如今*和国民党一样,早已经联合抗日,都是友党友军了,何必动刀动枪,一块儿对付日本人不好吗!”

此时,对于不多久在博平县还是禁止活动的*,徐玉山还有太多的疑虑。几十年来,*在县里受尽国民党的种种压制,到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人,少数留下的也早已转入地下,还没有人敢公开承认自己是*。徐大胡同人也没有见过*,一听说*就到了身边,在他们眼里那就和土匪一样,怎么能不害怕呢!

徐玉山还是横眉冷对谢鑫鹤,联庄会员的枪还是对着谢鑫鹤。

陈苹站出来说话了:“徐司令呀,如今*是范专员的朋友,连范专员都请*来帮忙抗日,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反对范专员的朋友?”

韩行也对徐玉山说:“我说徐司令,你怕什么呢,鬼子都不怕,还怕*?有话就叫人家讲完吗。”

谢鑫鹤面对众多黑洞洞的枪口,脸不变色,心不跳,微微一笑:“*一直是抗日的,如今*领导的八路军更是打了许多胜仗。如果你真要抗日,我们就要联合起来,难道说抗日还怕人多吗?”

徐玉山张口结舌地说:“可是……可是,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就出来了呢?”

谢鑫鹤不慌不忙地说:“有些事情,可能你还不知道。去年西安事变,促成了国民党和*的第二次合作,也就是说,在打日本这个目标下,两党又统一了认识,一致抗战,成了友党友军。”

“哦……”对于西安事变,徐玉山也曾听说过,可是对于*,多少年来两党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对*的认识一直模模糊糊,只好说,“是骡子是马,只有拉出来遛遛了。”

谢鑫鹤握了握徐玉山的手:“中国有句俗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就了解我谢鑫鹤了。”

徐玉山想了想说:“要是真和你说的那样,倒是和我们徐大胡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枪?”

谢鑫鹤不慌不忙地说:“打仗不在于兵多而在于兵精,八路军虽然没有多少人,可一次能消灭鬼子几千人。国民党几百万人,又消灭多少鬼子呢?打仗也不能全指望国军,还得指望全国的老百姓联合起来。华北几千万民众,如果都拿起枪来抗日,就凭鬼子那几个人,就是枪炮再好,又怎么能应付呢?”

谢鑫鹤和徐玉山谈着话,而韩行和陈苹又“较量”开了。

韩行对陈苹说:“家里都好吧?”

韩行所说的家里,是指的两口子的家里,自己一下子就穿越了,而且把家里都扔给了陈苹,怪难为她的。如今见了面,怎么能不问长问短。

而陈苹理解错了,皱着眉头:“你这个同志说话阴阳怪气,就和领导似的,倒关心起我的家庭来了。家里挺好啊?好什么呢,如今济南都被鬼子占了,我们都成亡国奴了,亡国奴的日子能好过吗!”

韩行又问:“你的父亲是不是机务段的铁路工人?”

陈苹更奇怪了:“咦,还真叫你说准了,我爸爸确实是济南机务段的钳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是机务段的,莫非你看了我的档案?”

韩行只好搪塞道:“档案我倒没看,不过,我这个人会看面相、手相。不但知道你爸爸是干什么的,还知道你姊妹几个?”

“吹牛了吧!”陈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才不信看相、算卦这一套。你说说,我姊妹几个?”

韩行故作神秘地说:“那你得先把手伸出来,看了手相自然知道姊妹几个?”

陈苹不乐意了:“初次见面,哪有随便拿着女孩子手看的。不行!不行!”

韩行也板起面孔:“不看手相,本事再高也不知道你姊妹几个,那就算了吧,还是个妇女主任哩,这么封建!”

韩行这个关子卖得忒大了,确实引起陈苹极大的兴趣,想了想,头一甩:“我就豁上了,不过别让人看见,咱俩到一边去,看完了可得赶快撒手呀!”

“那是的,注意影响吗!男左女右。”韩行也装模作样地说道。

两人到了一边,陈苹背着脸伸出了手,韩行拿过手来仔细观看。这一看吓了一跳,这双手和妻子的手极为相似,或者干脆说就是一模一样,也是细腻的手,略微有些粗大,这是常年干活形成的。手掌上的纹路也是一样,寿命线蜿蜒曲折,相当漫长。手指头上也是一个簸箕四个斗。

“姊妹六个,三男三女。”韩行的嘴上应付着。

“还有什么,统统说出来。”

“家里孩子还好吧!”韩行又问道,问得是自己的孩子。

而陈苹脸一红:“胡说什么哩,俺还没有结婚哩!”

“你看我,”韩行赶紧说,“这一会儿走神了,说起了另一个女人。”

韩行看着她的手相:“我还知道你的姻缘,知道你和谁过一辈子。”

“咦!”陈苹惊奇地瞪大眼睛,“神了,简直神了,说说吧,我不打你!”

“你的婚姻命里注定,将和一个姓韩的生活一辈子。”

“姓韩的,真是的……他在哪里!”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机不可泄露。”

陈苹猛一下子抽出了手,也可能韩行的话把她吓着了:“你这个人真是的,看起来没完没了,再也不让你看了。”说完,扭头走了。

女人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韩行心里也确实想念家里的她和孩子,不知过得怎么样了?应该叫孙司令有空看一看她,安慰安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她是不是一个人呢?怎么各方面出奇地相像呢……

这样一折腾,早就饿得韩行肚子咕咕叫了,找到徐玉山问:“都到饭食了,管饭不管饭呀,快饿死我了。”

徐玉山看了看天,知道时候不早了,对众联庄会员说:“大家都散了吧,抓紧处理一下自家的事情。谁家要是没吃的了,找玉琛。”

徐玉琛是徐家的老二,在家料理家务,管理着徐家的吃喝拉撒。

徐玉琛从地里挖出来藏着的一袋玉米,敞开了口,不一会儿,有几个穷得揭不开锅的贫苦农民拿着小瓢来要玉米。徐玉琛就一人给了他半瓢,有一个还说:“二少爷,给我记上账!明年我还。”

徐玉琛撇了撇嘴:“真还啊,还是假还啊,明明知道我都没有记账,你还鸟XX磕瓜子——充那巧嘴的。”

“谁让你不记账哩!”

“好,这是你说的,我这就记上账。可是明明记得,上回我要记账,你还说,你家大业大,吃你口棒子,是看得起你,还记什么账呀,是不是你说的?”

那位农民不好意思:“二少爷,还记得这事啊!”

徐玉琛又撇了撇嘴:“明明刚拿了我给的玉米,回过头就对别人说,这叫什么,这叫吃孙喝孙不谢孙。再说这样的混仗话,别想从这里拿走一个棒子粒儿。”

那位农民笑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谁让你是我的二少爷哩!”

徐玉山拉起韩行的手:“走,韩秘书,都是些粗人,别听他们嚼舌根,怪烦人的,到我家吃饭去。”

韩行笑着说:“不吃你吃谁,就应该吃大户。”正好看到不远处陈苹给一位妇女做工作,就喊着:“陈苹啊,一块儿吃饭,吃徐大财主去。”

“她家啊,”陈苹说,“不去!我还是到贫苦农民家里,吃他们的饭,心里踏实。”

“吃他们的饭?可是他们也得有啊,自己还吃不上哩,还管你饭。”韩行小声嘟囔着,见陈苹不去,也就不再强勉了。


第27回 徐老爹的一家 (一)

进了徐家,屋子还冒着袅袅的烟雾,不过,这不是炊烟,是没有燃尽的木料还在散发着最后的余热。徐家不用总动员,早就泼水的泼水,撒土的撒土,把该灭的火苗全都灭了,又打扫了一下院子,使院子里显得干干净净。

徐家的人都穿着粗布衣服,和一般农民并没有什么两样,所谓有点儿区别的是,徐家的人都穿得比较干净,显得浑身利索。这会儿在徐老爹的指挥下,又各人拾掇着各自的小家,把那些实在不能用的破烂都扔了,被火烧过水淋过但能用的家什都搬出来晾晒一下,稍微能用的破衣烂被也都拿出来晒在绳子上,晚上好睡觉。

整壮的男劳力又都开始拾掇房顶了,临时搭一下,也好遮风挡雨。当然几个长工也夹杂在里头,紧张地忙碌着。韩行不好意思张开嘴就吃饭,也跟着忙乱了一阵,好在不是外行,在农村锻炼过,这些活都是关公吃豆芽——小菜一碟。

忙乱一阵子,总算有了个头绪。徐玉山招呼韩行说:“韩大少爷呀,你哪里干过这种粗活,赶快歇歇吧。”说着,领着韩行坐到院子中间的磨盘上,张开两手说:“看看吧,这下子利索了,真是饿肚的鸭子——穷呱呱,什么都没了。”

韩行心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穷,总还有老底吧!于是,大咧咧地说:“别哭穷啊,我可不是给你家发救济的,这是第一次到这里,吃饭你就看着办吧!”

徐玉山自嘲地说:“我不能和你比,韩大少爷,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绫罗绸缎没穿过,我就是个穷人啊!”

不一会儿,玉山的兄弟媳妇端上了饭,也就是普通的二碗面条,外加一碗萝卜条咸菜,上面放了一些黑棉油,黑乎乎的,另外还炒了两个鸡蛋。韩行一看就够了,喊了起来:“我说玉山大乡长,联庄会大司令,就叫我吃这个。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成心撵我是不是,不让吃饭了是不是!”

徐玉山冷冷一笑,鼻了一哼,端起那碗面条,自己喝了起来:“爱吃不吃,平常连这个也吃不上,这还看着你是客人,单独另做的呢!”

韩行也来了脾气,“呼”地一下站起来,大叫着:“好你个徐玉山,平常觉得和个人似的,怎么连个大面也不顾呢?我这就去看看,你家里人吃的是什么。”

韩行到了偏屋的破墙底下,看到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一锅玉米粥,每人盛了一碗,再就是玉米面窝窝头和一些地瓜,吃的菜也和韩行一样,那就是咸萝卜条,上面撒上一点儿黑棉油。有一个小媳妇,怀里奶着孩子,吃得也并没有两样,仍然是玉米窝窝头,萝卜条。

韩行的心里有些震撼,都说是大地主鱼肉乡民,横行八道,吃得是鸡鸭鱼肉,猴头燕窝,看来并非如此。就说徐玉山这个家吧,吃的竟然如此寒酸,根深蒂固的三观在脑子里受到了强烈地冲击。

看到徐家的一个小孩子出来解手,解完手,韩行拦住他问:“小子呀,你叫什么?”

“别人都叫我小七。”

“小七呀,我那里有碗面条,喝不喝?”

一听说有面条,小七眼里立刻闪起了光芒,高兴地说:“面条啊,喝,怎么不喝呀!”

“你一家成天到晚吃这个?”韩行问。

小七说:“也有好的,过年过节才吃白面馒头,猪肉饺子。我就天天盼着过年!”

这时候,一个老汉站了起来,看来是徐玉山的老爹。他面目慈祥,穿着朴实,和一般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先对韩行拱了拱手:“幸会!幸会!大人到寒舍来,蓬荜生辉,全家光荣。鬼子刚烧了房子,让你见笑了。”

韩行也赶紧拱了拱手:“久仰,久仰,进门也没有给您老打个招呼。失礼!失礼!”

老汉谦恭地说:“有玉山在那里,我也就不打扰了。”然后又扭头训斥小七:“小七呀,这是你大哥的朋友,怎么尽胡说八道,没有家教。”

那小七好像知道错了似的,赶紧说:“我再也不说喝面条了。”然后跑到他那个座位上,座位其实也就是两块砖头。小七端起一碗玉米粥,大口小口地喝起来,意思是,看我喝得多香啊!

韩行一时无语。

小七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几粒玉米窝窝头的渣渣。徐老爹二话不说,上去从地上拾起来,一下子填进自己嘴里。小七看了老爹一眼,也赶紧把还没有拾净的一个渣渣拾起来,塞进了嘴里。

小七的娘埋怨小七:“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粮食啊,收个粮食容易吗!”

韩行回到徐玉山那里,徐玉山的一碗面条已经喝完了,又拿起一个玉米窝窝头吃着,萝卜条吃了不少,炒鸡蛋却是一点儿也没动。韩行端过那两个炒鸡蛋,走到那个奶孩子的小媳妇跟前,端给她:“这是玉山让我送给你的,奶孩子需要营养。”

而那个小媳妇慌了,急忙推开那只碗:“可不行,可不行,玉山吃了打鬼子。我吃了,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又不能打鬼子,徐家没有这个规矩。”

韩行只好把那个鸡蛋碗硬塞到她手里,,扭头就走,端起那碗面条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徐玉山对韩行说:“你说这个谢鑫鹤的话,真的假的?你是老国民党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韩行心里不禁好笑,老国民党了,那是死了的韩行,现在的韩行……嗯,还是暂且保密,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为好。韩行说:“抗战是不错,你是想指望国民党,还是指望*?”

徐玉山说:“当然指望国民党了,*才有几个人,几条枪?”

“那国民党的人呢?”

“不是有范筑先的保安部队吗,南镇一仗,真是打得鬼子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你知道南镇一仗为什么能打胜吗?”

“怎么不知道,我聊城军民抗战一心,再加上有国军的飞机支援。”

“那是国军的飞机吗?”

徐玉山瞪大眼睛,看了看韩行,真怕韩行的脑子出了问题,疑惑地问:“不是国军的飞机,难道是*的飞机?”

韩行笑了:“咱先不说飞机的问题,咱这个地区,国民党的正规部队早走了,而*的八路军真来了,这个事情恐怕你不知道吧。”

“真的吗?”看来徐玉山真不知道这个事。

韩行给他讲了,聊城地区已经进驻了几支八路军的正规部队,又问:“你是想指望国民党,还是指望*?”

徐玉山想了想:“抗战还得指望国民党,不过,*也不能小瞧。”

吃完了饭,徐家人又开始忙活开了,男劳力继续加固房顶,女人打扫卫生,拾掇着一些日常的家什。小孩子们,大点儿的帮助大人干活,小点儿的,在院子里跑前跑后,做着孩子的游戏,充满着灵动的生气。

韩行问跳着“房子”的小七:“小七呀,平常买个油盐酱醋啥的,指望哪里出钱啊?”

小七蹦跳着说:“鸡腚眼子出银行呗,平常的油盐酱醋都指望老母鸡下蛋,俺有五、六只老母鸡哩,可是现在,老母鸡都叫鬼子逮走了。”

“你穿得衣服真好看,谁织的布,谁给你做得啊?”

小七又说:“俺娘、俺嫂子都会织布哩,织完了布,自己染了,俺娘又给俺把衣裳做起来。”

韩行心想,这个徐玉山和一般的农民家庭并没有什么区别,说白了吧,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以后的抗日战争中,徐玉山家一门忠烈,全家革命,七兄弟中,将有三个弟兄为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韩行到了街上,看到陈苹坐在几块砖头上正在唉声叹气,脸色不好看。韩行笑了笑,过去问她:“怎么样啊,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吧?”

陈苹正在生气,看到韩行来了,脸一转,嘴一撇:“你不是会算吗,算算我吧,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韩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她的面相,然后在自己的几个手指头上掐了掐,算了算:“是不是工作上的事啊?”

陈苹笑了,一笑脸上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算得真准,具体说来是工作上的哪些事呢?”

韩行右手指头来回地掐了掐,微微地点着头:“妇女工作上的事……看来发动妇女遇到了困难,特别是动员妇女和地主老财做斗争,更是遇到了困难。”

陈苹伸了一下舌头,惊愕地说:“怨不得是范筑先的秘书,真是能掐会算啊,都让你说准了。”

韩行又问道:“具体说说,老乡们说了些什么,他们对徐玉山家看法怎样?”

陈苹到底年轻啊,也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学生,真以为韩行会帮助她,也就一五一十地说起来:“动员妇女组织起来抗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要她们和地主老财做斗争,特别是和徐玉山家做斗争,遇到了困难。她们都说徐玉山家是好人,是大善人。割麦子的时候,徐家割了一遍,就允许穷子去拾麦子,也不阻拦。秋天大枣熟了的时候,有人去摘他家的大枣,徐老爹看见也不管。他儿说,爹呀爹呀,有人偷咱家的大枣了。徐老爹说,摘就摘呗,吃饱了就不摘了。你这一喊,他要是一害怕,从树上掉下来,那可就给咱家惹事了。遇到灾年的时候,徐家还熬稀粥,开粥棚,让饿了的人随便喝。我让妇女和这样的人做斗争,她们不愿意,还处处说徐老爹的好话。我看,这是徐老爹假积极,收买人心。”


第28回 徐老爹的一家(二)

韩行说:“一辈子假积极,收买人心,那就是真积极,爱护老百姓。”

陈苹瞪了韩行一眼:“地主老财,不管他怎样伪装,早晚要露出马脚来,早晚要暴露出反对革命,反对人民的本质。”

韩行笑着反驳:“任何阶级都有左、中、右,地主阶级也不例外,就和贫下中农一样,也有坚决抗日的,也有极少数人投降日本,当了汉奸的。这个领着鬼子进入徐大胡同的汉奸徐小亮,就是一个大大的贫农。”

“你!”陈苹简直对韩行怒目而视了,“简直和你谈不到一块,噢,忘了,你就是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专门替地主阶级说话的。”

韩行又惹她:“不要忘了党的统一战线,在对待地主阶级的政策上,早就废止了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在政权问题上,提出了三三制政权,也就是*员(代表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左派进步分子(代表小资产阶级),中间分子,其它分子(代表中产阶级和开明绅士)大体各占三分之一。看来,对统一战线问题,你还没有领会透啊!”

听了韩行的一番话,气得陈苹肚子鼓鼓的:“对你,简直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行却有些“厚颜无耻”:“对你,我是恰逢知已千言少。”

陈苹对韩行更生气了,正要拂袖而去,忽然听到徐家大院传来争吵的声音,两人不禁停止了争吵,稳住神竖起耳朵听听那边究竟吵得什么?

原来徐玉山领着几个联庄会的人,正要从家里往外装粮食。徐家老二玉琛不愿意了,护着徐家的粮食说:“大哥啊,你把粮食都拿出去,咱家的十几口人吃什么?”

徐玉山眼一瞪:“只要有联庄会吃的,才有咱家吃的。”

玉琛不服气:“那咱一家人就饿起来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怎么开伙呀?”

玉琛的话没有说完,气得玉山暴跳起来,拔出匣子枪指着他吼道:“我打死你这个糊涂虫,当了亡国奴,你吃个屁!”

玉琛拿脑袋顶在玉山的枪口上:“你打,打,打,有本事你打!”

听得兄弟二人争吵,徐老爹从屋里冲出来,冲着二人吼:“打啊,打啊,我看你弟兄俩打呀!日本人刚烧了咱家的房子,你弟兄俩又打起来,打啊!打啊!有本事打啊,打死一个才好呢!才显出你俩的本事。”

听到父亲的训斥,弟兄二人都不说话了。徐玉山赶紧又把匣子枪插回腰里。

徐老爹又训斥老大:“家有长子,国有大臣,你是老大,什么事不会给弟弟商量着来吗,何必这么大吵大闹的,还嫌咱徐家不够乱是不是?”

徐玉山想了想,也是光为联庄会没有饭吃着急了,没想到二弟理家,他得为徐家的十几张嘴操心。于是,缓了缓口气,对徐老爹和二弟玉琛说:“爹呀,二弟,怨我不对,光想着打日本没饭吃了,可是没想到咱徐家上上下下这十几张嘴也得吃饭。可是呀,你们也得为我想想,我是联庄会的乡长,这几百口人没有饭吃,还怎么打鬼子。打不了鬼子,别说徐家了,徐大胡同人命都保不住,这周围几十个村庄命也保不住。”

徐老爹想了想,说:“老大说得也对,没有联庄会,没有队伍,什么也谈不上。”

老二玉琛还是不服气:“联庄会这么些人,也不能光指望咱们徐家啊。没有张屠户,还吃不上鲜猪肉哩!”

玉山对玉琛做工作:“二弟呀,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咱徐大胡同饭都吃不上,谁还能拿出余粮来供给联庄会。咱家的粮食是不多,可毕竟还有一点儿,你说说,咱家里不往外拿粮食,还指望谁家拿粮食?”

老二还是不愿意:“这个家我管着,就是不往外拿粮食,你说怎么着吧?”

徐老爹又说话了:“玉琛啊,把那些粮食拿出来吧。咱家再没有粮食,想想办法还能过得下去,就是真没吃的,熬点儿稀粥也就对付过去了。可是联庄会那些扛枪的,一顿不吃饭连枪也扛不动。拿出来吧!”

老二玉琛急了,气哼哼地说:“好啊!粮食拿出来是吧,这个家我也不当了,谁愿意当谁当!”说着,气哼哼地甩甩手,呼哧呼哧地冲出院子去了。

徐老爹对那几个来拉粮食的联庄会员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装粮食?”

几个联庄会员看到,为了粮食徐家闹了这么大的乱子,都不好意思装粮食。一个联庄会员说:“徐乡长为了抗战把整个家都豁上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是拿着自己身上的肉往大伙的身上贴呀!”

徐玉山朝这个联庄会员骂道:“怎么这么多废话,赶快装粮食呀!”

徐家积存的五千多斤谷子、高梁,都让联庄会拉走了,另外还有两千多斤棉花,也给没有棉衣的战士做了棉袄、棉裤。

韩行感到粮食的事情确实是重大于天,就和徐老爹拉起了家常:“徐老爹呀,你家的一亩地能产多少斤粮食?”

 “一般年景的话,能打这些……”徐老爹的右手捏成一撮。

捏七,卡八,勾子九,“七百斤呀!”韩行说。

“七百斤,”徐老爹惊奇地看着韩行的眼睛,“你以为天上掉粮食啊!噢,忘了,你是大少爷,又是城市长大的,没种过地。一般年景七十斤,年成好的时候,一亩地也就能打一百多斤。”

“七十斤……”韩行大吃一惊,自己当知青的时候,也就是七十年代,一亩地单产麦子最高能产400斤,年产量能达到了800斤到1000斤,到了二十一世纪,麦子单产已经达到了800斤到1000斤,亩产一吨粮已经成为现实。

可是目前的单产才70斤,70斤是个什么概念呢!按照狗吃猫叼鸡挠小猪啃计算,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怎么着也得700斤,也就是说10亩地才能养活一个人!

天呀,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按照当时鲁西北的耕地来说,一个人平均也就有五六亩地。这么多的土地,如果没有遇到灾荒,勉强饿不死就不错了。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战争就需要更多的粮食和肉、禽、蛋、菜,换句话说,这些农产品比枪炮子弹更为珍贵。枪炮子弹有机器就可以制造,可是这些产品呢?粮食一年两季,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生产不出来了。

如果没有韩行,那就只能这样了,可是今天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冲击着韩行,使他浑身热血奋腾。他觉得自己第一个神圣的使命,就是使农业来个翻身仗,直接支援这场战争!

韩行对徐老爹说:“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一种种子,一下子就能使小麦亩产达到500斤,玉米产量能达到600斤,要是可能的话,咱们能不能试验一下。”韩行还是保守了一些,把小麦亩产800斤说成了500斤,把玉米亩产1000斤说成了600斤。

“什么?”徐老爹笑了,“你是给我讲故事呢,还是真不知道粮食是怎么打出来的?等我有空的时候,就给你讲讲……说也是白说,你们城市人,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怎么会知道地里的事情呢。”

韩行继续画着大大的蛋糕:“有了粮食,就有了规模化养鸡,你知道一个人能养多少只鸡吗?养四千只鸡不成问题。还有一种是速成鸡,两个月就能吃肉,也就是说两个月能长成二斤重。还有一种蛋鸡,一年能产280个蛋。”

徐老爹又笑了:“韩秘书,挺会逗我玩呀!还有什么新鲜事,说给我听听?”

韩行继续说:“有一种规模化养猪,一个家庭能养三百头猪,这些猪因为吃的是猪饲料,所以长得特别快,半年就能长成了,体重能在200斤以上……”

虽然徐老爹认为韩行是糊弄人,但是庄稼汉,还是愿意听听地里的事情,养殖的事情。禁不住韩行的一阵子唠叨,徐老爹越听越高兴,笑着说:“虽然说的不是真事,但是我还是愿意听,这么着吧,我再把村里的几个把式叫来,你就给他们白话白话吧!”

这个白话白话,是当地的土话,也就是吹牛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太多的贬意。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就在徐老爹的院子里,点上棉油灯,村里的老把式都来了。一些农村妇女晚上闲着没事,纳着鞋底子也来凑热闹。小孩子们看着人多,不用请都跑来了,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穿梭。就连徐玉山也来了,他倒要听听,这个韩行到底给老爹说了些什么故事,引得老爹这么上瘾,把这么多人都哄来了。

陈苹和谢鑫鹤也来了,他们倒要听听韩行说得这些事有没有可行性。

看着人们都到齐了,韩行就充分地展示了演说的天才,给农民说起了他的农业大课。

“我在英国的时候,有一种玉米种子,一亩地能产600斤。”


第29回 对老农的承诺

韩行的第一句话,就引起激烈的反对。徐大胡同的第一把式,叫徐大能,他种的粮食,摆弄的地,号称徐大胡同第一大神。这么大的本事,岂能把韩行放在眼里?他摇着头,和个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说得不对,我今年六十七了,从小就种地,还没有听说过,一亩地能收600斤,能长100斤就不错啦!来到这里,坐到这个地方,不是听你瞎糊弄的。”

韩行说:“这位贵姓,怎么称呼?噢,原来是徐大能呀。你种的地早就听徐老爹说了,不是你种的不好,是因为没有好种子,没有好肥料。特别是化肥,工厂生产的一种肥料叫化肥,那是高产的一种助长剂。”

徐大能又不乐意了:“什么?种粮食没听说还上什么……花肥,上的花肥长出的粮食能吃吗?把人药死了找你啊!”

徐玉山可是有文化的,打断徐大能的话:“韩秘书说得没错,种地还得指望好的种子,好的化肥。可是好种子你能弄过来吗?”

韩行说:“试试吧!”

一听这话,徐玉山高兴了:“别光玩虚的,咱得玩实的,别说一亩地600斤,你就是140斤,粮食翻一番,那也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别人也都随和着:“是啊,是啊。”“产量翻一倍,那我盛粮食就不用布袋了,得用粮仓了。”“真有这么神吗!”

陈苹也不相信地嘟囔:“我看这个韩行就是个神汉,好吹牛。”

谢鑫鹤却高兴地鼓励韩行:“真有这样的种子,那我们根据地就全力支持你,你要什么条件,我给你什么条件。”

韩行继续画着他的大饼:“如果小麦单产达到500斤,玉米单产达到600斤,咱们就把这些种子大力推广,让其它地方也能高产。当然,种子不能一斤兑换一斤,趁机发个小财。这个话题就过去了,我再说说养殖的事情,有了粮食,就能开展养鸡、养猪业了。我说的这个养鸡、养猪可不是每家养十几只鸡,一头猪,那可也得优良品种,是专门吃饲料长成的。咱们就可以成立饲料公司,建立种鸡厂,种猪厂,再让别的村里发展养鸡、养猪业……”

“慢着,慢着,”徐大能打着停止的手势,又提歪歪意见,“你说了这么一大套,那还不是嘴上抹石灰——白说。咱上哪里弄这些种鸡、种猪的,还有,你说的那个饲料什么的,你会做么?也就是说,你懂得配方吗?”

韩行说:“我可以试试……”

徐大能扬着手:“这不就结了吗,还试试,试试,试试个啥呀,直接弄过来不就结了吗,费这些唾沫星子干什么!”

徐老爹摆了摆手:“别乱打岔,让韩秘书说下去。”

徐大能不平气地坐下,嘴里嘟哝着:“我看这个韩秘书满嘴里跑火车,没有一句实话。不过,听着心里过瘾,真是天花乱坠,说得人心里痒痒。”

韩行又继续说道:“除了粮食,肉、禽、蛋外,还有蔬菜,都知道冬天不能种菜,可是从今以后,这个观点就要变了,冬天也可以种菜。那就是用塑料薄膜,建成温室,温室里蔬菜照样可以生长。”

徐大能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喊道:“韩秘书呀,怎么听着你的话,越来越没谱了。你还是范专员的秘书,还是那文化人,难道文化人就说这些没谱的事吗?”

几个种粮老把式,也都摇起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这么些年了,冬天哪能种菜呀?”“这个人编书行,干实事不行。”“说的这些事,我看没有一件能成的。”

徐玉山这时候,倒是支持起韩行来了:“没有听说的事情,不一定不能实现,只是我们地方小,见的世面少。如果韩行说的这些事情,成了一件事,那也是了不起啊!”

谢鑫鹤也说话了:“不管粮食,还是肉、禽、蛋、菜,正是我们抗战最需要的物资。这么着吧,韩秘书,你到底需要什么,只要我们能解决的,直说就是了。”

韩行说:“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就是要求大家一件事,请求大家支持我。如果一旦这个事情发展起来,请求大家把这个事情坚决办下去。”

徐大能笑了,喊起来:“原来就是要支持你呀,这个好办。光动嘴不出钱又不出力,不赔本,我支持你了。”

徐老爹说:“这么好的事儿,办不成也吃不什么亏,我也支持你了。说的这些事只要办成一件,我就给你立牌坊,钱我出。”

韩行想到,立牌坊不是个好事吗,人怕出名猪怕壮,就激徐老爹说:“大老爷们可的说话算话,话吐到地上砸个坑!”

“那是自然,”徐老爹对全村人喊道,“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听着,你们给我做个证,只要韩行说的事情办成一件,我就给韩行立牌坊。大家听清了没有?”

旁边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听清了。”“我们做证。”“徐老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徐玉山说话更是直接:“需要多少钱,说!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支持你。”谢鑫鹤说得更是实在:“要是需要实验基地的话,就从我们博平县试验,失败了,也没什么,我们承担。”

陈苹还是看不起韩行,激他:“我们这些人坐在这里,挨冷受冻坐了这么半天,不是听你瞎白话的。要是实现不了怎么办?”

这下子,把韩行将住了,想了想:“要是实现不了,你愿意怎么着我就怎么着我!”

“好,那是你说的。”陈苹得意了,在琢磨着怎样拾掇韩行,脸上洋溢着乐滋滋的表情。

韩行也不是吃亏的人,报复陈苹说:“光说我了,要是实现了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陈苹毫不示弱地应战。

“你就嫁给我。”韩行脱口而出。

这个玩笑开大了,人家陈苹才十八岁呢,连个对象也没有,脸皮薄,一下子红着脸站起来就走了。

有的人忍不住一阵叽笑,有的偷偷看着逃走的陈苹,小声对韩行伸着拳头:“你小子算把祸惹大了,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韩行的第一步是要得到大家的支持,看来实现了,这让韩行的心里踏实不少。接着,就要进行第二步实施阶段,心里又暗暗琢磨起来:种子的事似乎并不算大,可是要把二十一世纪的种子运到二十世纪,不是一个时空,怎么才能运进来呢?首先得和那边的人联系好,韩行这时候想起了知青联谊会的王朋,他是个热心人。于是,于是韩行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说:“王朋大哥你好,我已经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是咱们下乡的那个穷地方。亩产小麦才70斤,玉米才100多斤,求你速寻良种各50公斤,寄来我处。寄给地点为博平县徐大胡同村,具体地址为从省城一直往东,徒骇河西边,往北的坟地之中。另外,我在这边闷得慌,电脑设备也烦请给我寄来一套。不过,这个事千万别告诉我妻子,怕吓着她。钱暂由哥垫付,谢谢,兄弟韩行。”

为什么偏偏要寄往徐大胡同村,往东,又在徒骇河西边的坟地之中呢?因为韩行早就相中了那个地方,只要没人上坟,放在那里几天也不会丢失的。

王朋接到短信,正在吃饭,骂道:“又是垃圾短信,吃饭也不素净。”过了五分钟,短信又来了,王朋又骂了一句:“现在的短信太烦人,电信部门干什么吃的,也不管一管。”

王朋的老婆小李说:“还不把手机关了。”王朋摇摇头:“不能关,万一要是朋友来的,不就误事了。”

十分钟后,短信又来了,王朋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看了看,刚吃完的饭差点儿喷出来,大叫一声:“这个韩行啊,那边吃得好,穿得好,多恣呀!怎么又上这里捣乱来了。”

小李听说韩行来了短信,也吃了一惊,问:“你们不是刚给韩行发过丧吗,他怎么来短信了。”抢过丈夫的短信看了一遍,嘟囔道:“人吓人,吓死人,不是死了吗,怎么死人还能发短信!快看看,是不是他的电话号码。”

王朋看了看号码,皱起眉头:“对呀,不是韩行又是谁的,刚过世,还没有消了他的电话。”小李赶紧说:“那就赶快把他的电话消了,省得他来给我们捣乱,我们又没得罪他。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王朋想了想:“不对呀,死人怎么还能发短信?该不是哪个骗子得了韩行的电话,捉弄我们吧。这个混蛋!”

于是,王朋给韩行发了一个短信:“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哪里得了这个电话。告诉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就报警了。”

韩行只好又回短信:“王朋呀,我真是韩行,看在老朋友的面上,帮助我一下吧!”

王朋回短信:“你说你是韩行,有何凭证?”


第30回 另一个时空的接口(一)

韩行回答:“忘了吗,上学回来后,你分在县体委工作,我在县机械局工作。”

“你小子,知道的事儿不少啊。我在县体委工作,那里有几个工作人员,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是吴主任,体委的领导,一个叫张玉花,办公室主任,再就是你了,主管体育训练。”

王朋吓得没有出溜到桌子底下,头上的汗就出来了。

小李看到王朋这个样子,也毛了,过来要抢王朋的手机:“是不是韩行啊,他到底怎么说的,真是出了鬼了。”

王朋没有敢给老婆看,怕吓着她,只好把手机往腰后面藏:“没什么,没什么,也不知道哪个二B货,捉弄开老子来了。”

越是不让看,小李越是抢手机,抢过手机,看了一遍,也是吓得面色焦黄,手脚冰凉,小声说:“咱家闹鬼了,老王啊……最近,没有做什么坏事吧?”

两个人都瘫在沙发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王朋不亏为当家人,想好了办法,说:“我看啊,破财免灾,韩行是我的好哥们,没有得罪他,他也不会害咱吧。这样,就按韩行说的办,反正也不差这几个钱。”

小李还是有点财迷,说:“凭什么呀,他在阴间说话,叫咱们破财!不行,这个事告诉他老婆去。”

王朋赶紧制止:“千万别告诉。韩行在短信里说别告诉他老婆,我们就要尊重他。要不然,真要把阴间的韩行得罪了,还不知道怎样折腾咱呢!”

王朋不敢怠慢,立刻到种子站选良种,挑选了一番后,定下了豫麦21。这豫麦21是抗病、高产、优质中筋小麦新品种,在试验田里平均亩产433.74公斤。

玉米种子呢,王朋选择了潞玉36,它的特性是,适合在华北春玉米区播种,生育期125天,产量一般亩产900-950公斤,高水肥条件下具有1190公斤的增产潜力。栽培要点为,适宜密度为每亩3500-4000。

种子准备好了,电脑就更好办了。小李对王朋说:“正好你的电脑要更新,这套旧的就给韩行邮了去,不正好吗!”

王朋一想也对:“反正他那个地方,电脑也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就给他邮了这套旧的吧。”

种子、电脑都准备好了,就缺快递了,这也好办,王朋拿出手机给顺丰打了个电话。很快,顺风就来人了,利索地接下货物,然后让填写单子。

当王朋填完单子的时候,快递吴有人不满意了:“我说这位朋友,你这个地址填得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博平县徐大胡同村,一直往东,徒骇河西边,往北的坟地之中。这个博平县,据我所知,没有?”

王朋一拍脑子:“噢,这个事儿倒忘了,博平县没有,可是有个茌平县,也就是原来的博平县所在地。”于是把博平县改成了茌平县胡屯区。可是吴有人又指出王朋的错误了:“即使这个徐大胡同村有,可是这个一直往东,徒骇河西边,往北的坟地之中。这个地址不明确,没法送?”

王朋有点儿烦了:“我说你这个人,叫你送,你就送,送不到的话,不怨你。”

“那可不行!如果送错地方,或者遗失货物,不但公司损失名誉,我还得接受处罚,或者说要丢饭碗了。”

王朋也有些不讲理:“丢掉饭碗,和我什么关系,那是你干得不好。”

“所以,”吴有人说,“你这个活,我拒绝接受。”

绕了一圈,把王朋绕进去了。吴有人说完了,抬脚就走。王朋稍微一愣,立刻感觉到不是这么回事,顺丰不给送,别的快递公司也不给送呀!赶紧一下子堵住了门,拦着吴有人:“慢着,慢着,你先听我说说。”

“对不起,我很忙,一耽误,已经误了好几个客户。”

“是这样,是这样,”王朋赶紧拣要紧的说,一口气把这个事情说完。

吴有人听完这个故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还以为你是故意找碴呢。这个事呀,确实难办,按照我们的规章制度,这个活还是不能接。”

王朋又赶紧说好话:“只要地方送到,有人接没人接无所谓。反正都是心理上的事儿,事情办了,心里也就利索了,也就除了心病。”

“还是不行,如果真是心病的话,不如自己送去。”

“我真是去不了啊,一身的病,要是有你这么年轻,早就去了。就算帮助老年人一次,我算求求你了。”

还是给老年人帮忙这句话,把吴有人打动了。他说:“给你送是可以,只是不能打着顺丰的牌子,单子也不用填了,就算抽空给你帮忙了。”

王朋一听,有些激动:“好啊,好啊,就算谢谢你了。另外,再多给你一百块钱。”吴有人不要,王朋硬塞到他的口袋里:“也算帮上我的大忙了。谢谢了!谢谢了!”

吴有人接到这个私活后,白天没空,晚上开着机动三轮车装上货,一加油门,向着茌平县快速驶去。当时的天气很好,一轮月亮挂在半空,微微的北风也不大,不算太冷。好在济南离茌平不算太远,三个多小时后,就到达了茌平县的胡屯区徐大胡同村,然后按照地址上说的,向东,有一条土路,对着徒骇河开去。朝北看,田野里在月光的映照下亮堂堂的,并没有一块坟地呀!

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坟地,只好又开了回来,眼睛还是朝着北边看,希望能找到。可是月光下全是一些麦苗地,没有一点坟地的样子。怪了,难道是日月变迁,原来的坟地被平了。吴有人的心里嘀咕着,可是答应人家的事情总得完成啊,吴有人又开着三轮车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坟地。他只好放下三轮车,步行往北又走了一段路。

一轮月亮蒙上一层七彩的晕,这晕越积越厚,乌云飘来了,越聚越多,风也刮了起来,越刮越大。天空呈现一片黑暗,伸手难见五指,黑暗中电闪雷鸣,充满神奇的火花一片一片,把天空涂抹得魔幻一般。耳朵里出现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响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好一阵子又出现了可怕的沉寂。脑压迅速增加,好一会儿,才逐渐降低。

吓得吴有人差点儿瘫在地上,腿就不由自由地向后转了,然后闭着眼睛一溜小跑,总算跑到了三轮车旁边。“妈呀,这活没法干了,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接这个活!”想法固然这样,但他还是凭着较高的职业道德,把要送的这些货物迅速地搬到刚才电闪雷鸣的那个地方,然后迅速撤离。

撤离的时候,吴有人给接货人的手机号上发了一条短信:“货已送到,请查收。收到货后,回信。”

韩行接到短信后,也怕货物有失,在这个时代,优良种子和电脑,这可是黄金都换不回来的宝贝呀,急忙起床,叫起了徐老爹。徐老爹知道有急事,急忙叫着徐大能,套上一辆马车,就往村东头赶来。

徐大能赶着车,一路上嘟嘟囔囔:“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刚刚梦见娶了一个新媳妇,就要入洞房了,叫你们给冲了。我说你们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真是的……”

徐老爹嘲讽他:“真是人老心不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花花肠子还不少呢?”

“你懂什么?”徐大能反击徐老爹,“七十八还结个瓜呢,我离着七十八还远着呢。好事谁不想啊,光想着好事,活着才有意思。”

“那好啊,”徐老爹哄他,“如果真和韩行说的一样,今年丰收了,我就给你这个老光棍娶个小媳妇,要不要啊!”

“敢情好啊,”徐大能高兴得眉飞色舞,“韩秘书在这里,可给我当个证人。你别鸟XX哄孩子,不算个玩艺。”

两个人骂着,逗着,路过一片杂树林子,再往前就是一片荒芜的坟地。徐大能“吁——”地一声,停住马车,拉上手刹,三个人下了车。

这里有的是新坟,规则的圆包形,颜色特别鲜艳,刚刚过去的一场战斗,给徐大胡同平添了许多战争的产物。有的是老坟,凸凹不平,显出岁月冲击下的道道沟痕,枯黄的杂草包围着一座座坟堆,老坟和原有的黄土地早已浑然成了一个颜色。

刚才还是月亮如钩,这会儿来了乌云,大块大块的黑云集中过来,笼罩在上空,看来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雪来临。在新坟和老坟之间,有一座古墓物别显眼,底座是石头的,坟堆是用砖砌的,墓碑呢,花花点点的早已看不清字了,不用说,已经有不少年头。

徐老爹腿一弯跪在了这座坟前,对着它叩头。磕完了头,又从包袱里拿出了酒、肴,祭奠先人。一边祭奠着,一边说:“老祖宗呀,我们遵照您老人家的遗训,老老实实做人,积德行善,勤俭过日子,从来不招惹是非。不过鬼子来了,房子全给烧了,托老祖宗的保佑,人还好。为了打鬼子,有人说这里有好种子,这不,又来打扰您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老人家别和我们一样,这也是为了徐家的繁荣昌盛,为了徐大胡同能过上好日子……”


第31回 另一个时空的接口(二)

徐大能最信这一套,听了这些话,什么浑话也不敢说,赶紧跪下来,也给老祖宗磕头,一边磕着头,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团团的鬼火幽幽而来,围绕在三人身边,就像是无数的彩灯在旋转,一会儿亮了一团,一会儿又灭了。

徐大能有些害怕,嘴里忏悔着:“老祖宗呀,我改了,改了,前天偷吃了东家的一个菜馍馍(也就是包子),那是馋得了不的,没办法才吃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韩行并不害怕,他是不相信老祖宗显灵这一套的,但是既然他两人都信,自己也就信一回吧!韩行也跪下了,对着那座坟头情真意切地说:“老祖宗,外乡人韩行前来拜访您老人家。这么晚了,打扰您小人心中实在有愧,给你磕几个头,也算赔个不是吧!”

说罢,也对着那座坟头虔诚地磕起了头。

这时候,黑暗中突然电闪雷鸣,火光闪闪,充满神奇的火花一片一片,把天空涂抹得魔幻一般,瞬间出现了绚丽多彩奇异的变化。耳朵里仿佛也出现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响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好一阵子才出现了可怕的寂静。

徐大能吓得腿一软,瘫在那里。徐老爹也是闭着眼睛,嘴里一个劲地叨叨:“老祖宗,保佑小辈呀,小辈纵然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老人家也得包容呀!”

这时候,黑暗中渐渐有些明亮,韩行努力睁开刺得有些发花的眼睛,看到就在不远处,有四个大布袋和两个大纸箱子。韩行心里一惊,刚才并没有发现什么,怎么这会儿出来货了,赶紧招呼徐老爹和徐大能说:“有东西了,赶紧往车上搬。”

三个人也顾不得说什么,赶紧抬着抱着那几件东西,装上马车,鞭子一响,向徐大胡同快速驶去。一路上,只听得马蹄子哒哒响,徐大能的脸上早吓得没了人样,而徐老爹呢,嘴上还在嘟囔着祖宗保佑。韩行心里是二十五个小老鼠,百抓挠心,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这货里是什么东西,真的假的。

进村的时候,韩行对徐老爹和徐大能说:“二位长辈,今天这个事呀,对谁也不要说。行不?”

徐老爹说:“祖宗显灵的事情,哪能随便说呀,要是说的话,祖宗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徐大能更是坚决:“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子儿孙,对了,我这老光棍还没有儿孙哩,还指望着徐老爹发财,给我娶小媳妇呢,咋能泄漏天机呢。徐老爹,可别忘了你说的话呀!”

徐老爹说:“等着大丰收了,还在乎你这一点半点吗,放心吧!”

三个人进了院子,把东西搬进屋里,然后门栓一插,算是验货。油灯点亮了,一看那布袋都不是布的,徐大能发话了:“这是什么布袋呀,从来没有见过,上面还印着字哩。”

“废话少说,”徐老爹催促着,“先看看是不是种子。”

徐老爹找了一把剪子,一剪子就铰开了机制的缝线,徐大能一把就捧起了黄花花的种子,拿在灯下仔细观看。

这些麦粒儿鼓鼓囊囊,每个麦粒都有一个深深的沟,真如一个个金豆一般。徐大能又把那些麦种一点点地从手指缝里漏到布袋里,右手捏起了一个麦粒儿,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惊奇地说:“好麦种,真是好麦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麦种。”

“好在哪里?”为了落实一下自己的猜测,证实一下优良麦种的好处,韩行不得不问。

“看看吧!”徐大能卖弄起自己的学问,“首先是这些麦种比咱们留下的麦种大将近三倍,按照你们文化人说的,这是个什么概念啊,也就是说,咱们的麦子将要翻三倍。”

“也就才210斤啊!”韩行丧气了。

徐老爹倒安慰起韩行来了:“人要知足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三倍,三倍是个什么概念啊,祖祖辈辈都是七十来斤,碰巧了,才能打个一百来斤,如今是二百一十斤,那得多少年不遇的一次大丰收啊。”

徐大能又唠叨起来没完:“再说这味道,又劲道,又甜,又有滋味,不用说,蒸出来的馍馍,那真是又香又甜。”

“好了,好了,”韩行不愿意再听他们的唠叨,“种麦子的季节早过了,只能等到秋里了,再看看玉米种子吧,一开春,暖和了,就可以种。”

又打开了一袋玉米种子,徐大能又是把手插进布袋里,捞起一捧黄灿灿的和马牙似的玉米种子,先是仔细观看,看完了又拿起一粒种子仔细嚼着。嚼完了,才发表自己的高见:“我看,这也是上等的玉米种子,依我六七十年的经验来看,每亩地打200斤不成问题。”

“才200斤呀!”韩行听了大为扫兴。

“又不知足了是不是,”徐老爹又要批评韩行。

韩行打断了他们的话:“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给我上课了,等有时间再说吧!这些种子是好种子,只是水、肥,密植都有一定的条件,我也给你们说说条件吧!”

“种了这么些年的地,还用你说。”徐大能又不谦虚了,又要卖弄着他的种田经验。

徐老爹打断徐大能的话:“你那是老办法,还是听听韩行的新办法吧。韩行是英国牛筋大学毕业的,那是专门吃牛肉的学校,比你这光吃粮食的自造农业大学强多了。”

韩行赶紧给他解释:“牛津大学也不是吃牛肉的大学,它是一所综合性的大学。”

徐老爹又自作聪明:“鬃合,那就是猪鬃、马鬃合起来的学校啊,当然就不如牛筋了。”

韩行干脆不跟他解释了,再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直接简明扼要地把良种所需要的水、肥、和密植条件讲了一遍。徐大能听完了,问韩行:“你不是没有种过地吗,怎么听你讲得头头是道,倒比我种一辈子地的还强。”

“那是噢,”徐老爹说,“这就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交待完种子的事情,韩行抱起电脑设备的箱子就要走。徐大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好东西呀,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韩行笑了:“你不懂的,不要看。”

徐大能不服气地说:“越不懂的越要看。”

韩行摇了摇头:“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没空。”

“那我给你搬到屋里吧!”徐老爹好心地说。

“不用!不用!”

韩行赶紧把电脑设备搬到自己屋里,插上门栓,搬出电脑,一看电脑生气了,骂道:“这个王朋,怎么给弄了一台旧的,这么扣门。”当即回了一条短信:“你这个王朋,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给弄一台最新式的?”

又给快递员回了一个短信:“货已收到,谢谢!”

王朋接到短信的时候,吓得差一点儿没有过去,小声地嘟囔着:“这个韩行啊,真死了还是假死了,怎么什么都糊弄不了他啊!”

当吴有人接到这个短信的时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并且喊出了一句口号:“我们顺丰快递,不管阴间的阳间的,永远是客户第一,服务至上。”

韩行接上电,打开电脑,一看还行。用了上网卡,打开互联网,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面前,禁不住心里一阵狂喜:“总算和世界联系上了,在这场战争中,多么需要你的帮助啊。”又试了试激光打印机,也算正常,而且快递把打印纸也带来了一部分。

韩行笑了,禁不住又夸奖了一句王朋:“这个王朋呀,还算对得起朋友。”

韩行又下载了三个二维绘图软件,那就是清华天河,电子图版和吉尼滋。这三个绘图软件韩行都用过,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接着又下载了索得我克和普洛以两个三维制图软件,这两个软件好是好,能把零部件方便地倒过来转过去,就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打印出图不方便。

韩行又在互联网上打开轻武器图库,那里有现代化的最新式武器。

韩行屋里的灯光亮了一宿……

徐玉山也挺注重一些科学的玩艺,他叫徐玉琛专门买了一个电池收音机,不但自己听,还让乡亲们一块儿听听延安的消息。对于谢鑫鹤和陈苹来村里宣传抗日,他也不再阻止了,还和乡亲一块儿听听。

听着听着,把自己也听进去了。他就和谢鑫鹤、陈苹混在一起,给村里的群众宣传抗日道理,还教大家唱一些救亡歌曲。徐玉山在村里提出的口号是:“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人出人,为抗日,拉武装。”在联庄会的基础上,附近农民自带刀枪纷纷加入,人员不断扩大,已经发展成了一千多人的队伍。

有一次,徐玉山回到了家,对老爹说:“我看抗日缺人手,不如,就叫老二玉琛和老三玉璧也参加队伍吧?”

徐老爹没有说话,“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袋,好半天才说:“玉山啊,不是我说你,你参加了抗日,我不拦你,那是乡亲们选的。可是咱家里吃吃喝喝,这么多人,也缺人手啊。你弟兄七人是不错,可你四弟五弟年纪还小,撑不起这个家,六弟和七弟,更别指望了。家里只能指望玉琛和玉璧了,你要是再把他俩抽走,咱这个家,真要散了。”


第32回 国共两党争队伍

徐玉山停了一会儿才说:“爹呀,咱徐大胡同哪一家还有整劳力呀,不都上队伍了。我当这个乡长,又当这个队伍头,咱家不带头,怎么还说人家。你看看,这回鬼子又杀人,又烧房子,还能过日子?不打跑鬼子,谁家也别想过日子。打鬼子和过日子,哪头重,哪头轻,你经多识广,不是看不出来……”

徐老爹已不再提反对意见。其实,这些道理,他也琢磨了很久,家里缺人是不错,可是徐玉山力薄人轻,有两个兄弟帮衬着他,自己心里也感到宽松。至于家里的这些活,只能指望这些老弱妇孺了。

正在这个时候,三营长齐子修来到了徐大胡同村。

齐子修领着几个人,先在村里转了一圈,看到徐大胡同村没被烧毁的破房子墙上写满标语,就连烧坏的破屋架子上,刚搭起来的茅草屋墙上也写满标语。上面写着:“欢迎国共联合,一致抗日。”“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全民皆兵,全民抗日。”“一切服从于抗日,一切为了抗日。”

男的青壮年几乎都上了队伍,有的拿着枪,有的拿着大刀、红樱枪在场院里操练。妇女也组织起来了,做军鞋的做军鞋,织布的织布,就连孩子们也组织起儿童团,拿着红缨枪,在村口站岗、放哨。老人们似乎也有了组织,有的在打扫着街道和院子,有的在看着孩子。

齐子修鼻子哼了哼:“挺红啊,真是*的一套都学来了。”

陈苹早就看见了齐子修的几个人,鼻子也哼了哼:“红有什么不好!*抗日有什么不好!”

齐子修冷嘲热讽:“真是肚脐眼安雷管——心惊。看来不用说,你也是一个*。”

陈苹针锋相对:“真是山半腰遇大虫(老虎)——心惊肉跳,几条标语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什么胆啊。弄不好就是个顽固派。”

齐子修气哼哼地朝陈苹吼:“说得什么?再说一遍。”

陈苹连头都没回,镇静地说:“刷几条标语又惹着谁了,真是吃饱了撑的。有本事朝鬼子使去!”

齐子修气势汹汹地站在陈苹的背后,就和一个被惹怒的小公鸡一样,“我明明听见你在讲怪话!”

陈苹这才回过头来,对齐子修不软不硬地说:“我说什么来,你听见什么了,光天化日的,说句话还不行吗?”

看来两个人针尖对麦芒,马上就要掐起来。

韩行害怕他俩打架,赶紧对齐子修拱了拱手:“齐营长好啊,真是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齐子修闭了闭眼睛,发起牢骚:“韩秘书呀,韩秘书,怎么说你好呢,白在这里待了一阵子。都红成这样了,怎么不管一管,再这样下去,就该挂红旗了。”

韩行早明白齐子修的意思,但是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一旦暴露,这个戏就没法演了。只好装傻卖呆地说:“这不挺好吗,不都为了抗日吗,徐大胡同村的抗日算是发动起来了。”

“好什么呀好,”齐子修满嘴唾沫星子乱喷,“不要看表面,要看内里,都叫*赤化了,知道不知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如今不是国共联合么。”

“你呀你,”齐子修继续批评韩行,“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狗肉上不了席,烂泥巴糊不上墙。亏你还是个国民党员,真是……真是呀……范司令让你回去了,那里离不开你。”

“就这么点小事儿,传令兵来不就行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齐子修又瞪了一眼韩行:“亏着借着这个事来一趟,要是再晚来,真是的,早就变了天啦!”

韩行明白齐子修的目的,叫自己回去只是一个幌子,重要的是,还是想拉回这支队伍,继续由国民党指挥。

听着这两人的谈话,陈苹心里想:“这个韩行啊,早就知道他不姓共,姓国,如今总算暴露了他的反动本质。”

两个人到了徐玉山家,正赶上吃饭。徐玉山特意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摆上一壶酒,也算为齐子修接风。几杯酒下肚,齐子修就说开了正题:“我说徐司令啊,原来我真是挺佩服你的,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为人仗义,敢作敢为,还胸有智谋,富于韬略,真是一员将帅的好材料。”

徐玉山嘴角一撇:“嗷,肯定是现在看我不顺眼了。哪里得罪了齐营长,惹得齐营长这么生气啊?”

“是这样的,”齐子修说,“别听那些*胡说八道,什么抗日呀,什么联合呀,什么政策呀,那都是糊弄人的。*的真实目的,是想搞到你这支武装。”

“嗷——是吗,”徐玉山也装糊涂地问,“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呀!”

齐子修继续做工作:“*的真实目的是穷人闹革命,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这点事还看不出来吗。原来咱这个地方的*,哪里还敢这么招摇,早杀的杀,逮的逮了。可自从鬼子一来,他们可长了脸,自认为出头的日子到了,就公开跳出来,明着向日本人开战,实际上是和我们叫板。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徐玉山摇了摇头:“本人愚钝,确实有些看不出来。我看,*还是真心抗日的,关键时候挺身而出,倒是国民党放弃华北,根本就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特别是这个韩复榘更是混蛋,十万正规军,不放一枪一炮,扔下我们老百姓,自己脚底下抹油——蹿了。”

这几句话,把齐子修将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绕开这个话题,又说:“*革命,那是穷鬼的事儿,像你家这么大一个富裕家庭,那还不是革命的对象。到时候*脸一翻,共产共妻,你家不但财产没了,而且说不定人也保不住了。”

徐玉山摇了摇头:“*的政策我知道,恐怕没有你说得这么悬乎。”

齐子修见说不动徐玉山,就对韩行挤眼睛,希望让韩行帮着说几句。韩行呢,也明白,自己表面上还是韩复榘的侄子,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就对徐玉山说:“徐司令,齐营长都是为你好,有些话,你好好地考虑考虑。”

徐玉山不满意地瞧了韩行一眼,这个韩行啊,在*面前说一套,在国民党面前又说一套,纯粹就是两面派,弄不清他到底是哪一头的。只好叹了一口气:“你看你们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顿饭还让吃不让吃了。再说废话,连这个也没有了,直接就是窝窝头,老咸菜,爱吃不吃。”

齐子修也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僵,只好笑了笑:“大哥呀,这些只是我的心里话,不给你说给谁说。大哥要是不愿意听,只当小弟嘴上抹石灰——白说。”

韩行也假装敲边鼓:“谁让我们都是弟兄们呢,齐营长这是帮助你继续进步。”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顿饭吃得没有多大意思。

齐子修还不死心,又找到徐老爹,从怀里掏出一支嘴上带玉的烟袋,递给他:“徐老太爷,你看看,这个烟袋锅子怎么样啊?”

徐老爹把这个带玉嘴的烟袋锅子,拿在手里反过来正过来看了一阵子,有些爱不释手,感叹地说:“好货,好货,齐营长,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呀!”

齐子修一笑:“你老看着好,这个烟袋就是你的了。”

徐老爹摇了摇头,把烟袋锅子递给齐子修:“无功不受禄,承受不起。”

齐子修又把烟袋锅子推给徐老爹:“我和徐司令情同手足,徐司令的爹,就是我的爹,孝敬你还不应该吗!这是我从天津卫专门托人捎来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不会打我这个小脸吧!”

徐老爹看齐子修说得这么诚恳,就把烟袋锅子拿在手里,感谢地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齐营长送我这么一个大礼,有什么应该效劳的吗!”

齐子修叹了一口气:“唉——是这样啊,我和徐大哥的关系你也知道,他的前途就是我的前途,他走好了,我心里光荣,他要是掉到坑里,我心里也不得劲!”

徐老爹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听大兄弟这话的意思,好像玉山犯了大错误,说来听听!”

“是这样,”齐子修的脸一下子拉起老长,“何止是错误,简直就是走错道了,可惜啊,他要是再这么执迷不悟,说不定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说不定家庭也会招来灭顶之灾。”

徐老爹一听更急了:“那你就直说呗,别拐弯抹角地好不好?”

齐子修阴沉着脸,又唉了一声:“那我就直说了,说得过了,您老可别怪侄儿呀!”

“有话你就说呗,可急死我了。”

“是这样,”齐子修见火候到了,才不慌不忙地说,“徐大哥和*打得火热,有人都告到党部去了。唉——徐大哥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呀!这*闹革命,是那帮穷鬼的事儿,你徐家可是徐大胡同的绅士呀。说白了,你徐家是那帮穷人革命的对象。这……这……哪有自己革自己命的,怕就怕,到头来,*共产共妻,搭上媳妇又搭上命。徐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明白的事儿,怎么就糊涂了呢……”


第33回 讲叙后世遇小匪

徐老爹听出来了,原来是叫自己说说儿子,不叫他和*亲近的事儿。徐老爹想了想,说:“这个事呀,你去找玉山说,他这么大人了,我不能说他,说他他也不听。”

齐子修有些着急地说:“我说他,他不听呀,真要是听话,也不来找你了。真是,人要是钻了死牛角,拔也拔不出来。你是他爹,为了徐家,也应该劝劝他了。”

徐老爹想了想:“你说的这些话,我有些想不明白。博平的*书记谢鑫鹤亲口对我说,只要抗日,不分穷富,玉山是抗日的领导,我还是个军属,对我下手,没听说过。那样,*是不是忒傻了,放着素净不素净吗。你的这个烟袋锅子,我不能要。”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烟袋锅子,又要塞给齐子修。

齐子修赶紧推开那个烟袋锅子:“老爷子,老爷子,又打我脸了是不是,哪有拉出去的屎再收回来的道理。”

徐老爹有些生气:“还是那句话,有些大道理,你去找老大说去。听不听,那是他的事。老百姓知道什么,就知道吃饭、种地、过日子。看看如今,房子也给烧了,徐大胡同的人也给杀了,还有法过日子吗,再不打鬼子,怕是这条老命也完了。你还*、国民党的没完没了,兄弟俩打架,还一致对外哩。人家都把刀架到脖子上了,你还窝里斗,得便宜的是谁呀,还不是小鬼子。”

这些话,韩行都听到了,别看这个徐老爹是个土财主,还挺会拉理哩。

齐子修在徐老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一肚子气都咽到肚子里。他对韩行发牢骚:“那个烟袋锅子,白白花了我的两块大洋,可惜了,可惜了。”

韩行劝他:“齐营长,时间还长着哩,有事慢慢来,慢慢来。”

“范司令那边也不素净!”

“范司令那边又怎么了,”韩行装着吃了一惊。其实,什么事儿,韩行的心里和明镜似的。因为,范筑先的历史,韩行早就知道。

“这个范专员、范司令,和*打得火热!看来和徐玉山一样,也被*拉下水了。你得抓紧回去,看着他点儿,能劝的时候就劝劝他,再这样下去,范专员危险啊!”

韩行想到,徐大胡同的情况,自己也利用晚上时间写了一篇报道,题目就叫《抗日战火燃烧中的徐大胡同》,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得抓紧回去。就在要走的时候,突然看到陈苹也打起行装要出门,韩行问她:“这是上哪里去啊?”

陈苹看了一眼韩行:“工作完成了,得回聊城了。”

韩行涎着脸有点巴结地说:“咱俩一块儿搭伴走吧,听说城里一带不大太平,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陈苹看了一眼韩行,嘴一撇:“我不和你一块儿走,还怕你害了我哩!”

韩行继续嬉皮笑脸:“看你说的,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怎么能害你!”

陈苹阴阳怪气地板着脸,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也说不定哩,你我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道儿。”尽管陈苹不愿意和韩行一块走,但也没有极力反对。

韩行笑了笑,继续恭维着:“甭管怎么说,保护你,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就凭你,还保护我?”陈苹根本不相信韩行的话。

韩行回去还带着电脑,早就放在一个大纸箱子里,因为不好带,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小车,和自己的行李放在一起。为了讨好陈苹,当然也把陈苹的背包放上了。

鲁西北一片莽莽旷野,博大深宏,一直向四处延伸到天边,就像一个圆圆的锅盖。不远处的树木成了光光杈子,灌木丛也成了光秃秃的小棵棵,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下哭泣,裸露的土地也是死黄死黄的,再加上苍茫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破败的残云,无精打采的太阳也被时重时浅的乌云夺去了光彩,所以一切成了毫无生气的世界。

鲁西北的风还特别硬,飕飕的北风一刮,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痛,手冻得通红,鼻涕有时冻得甩不掉。风中裹胁着不少的黄土,一个劲地往裸露的皮肤上涂抹,走了一会儿路,不用化装了,身上脸上都粘上了一层厚厚的黄颜色。

这里的地形几乎千篇一律,除了村庄,就是田野,如果没有遮挡物,人的视线能看到很远很远。只可惜,小路蜿蜒曲折,时不常会有一条小沟横在面前,这是排水加灌溉用的,从小沟里说不定会窜出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前后左右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自己和陈苹在小路上疾走,韩行拉着小车,不由自主地往陈苹身边靠了靠。陈苹却机警地往后闪了闪,并说道:“你在前边走,我在后面跟着。”

“为什么?”韩行不理解地问。

“为什么,还问为什么。因为,我怕你……”

尼玛,本来还想保护陈苹,却不料陈苹怕自己害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生气也没有办法,谁让有后世的姻缘呢?韩行走在前面,说:“陈苹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你还有什么好故事?”陈苹似乎很瞧不起韩行,“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讲吧!”

韩行一边瞧着地上的沟沟坎坎,一边给陈苹讲着故事:“一个14年以后才出生的人,突然有一天穿越到了现在,发现了一个和他的老婆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到非常惊奇,所以就想千方百计地爱护她,保护她,然而他的这个所谓的老婆却不领情,处处看不起她……”

“停下,停下,我先问问,”陈苹提出质疑了,“什么叫穿越?”

 “穿越就是……说白了吧,穿越就是以后那个时代的人突然穿越时间、空间到了现在,或者是现在的人突然穿越时间、空间到了以后的那个时代。”

陈苹笑了,咯咯地笑个不停,笑了一阵,才说道:“不亏为范专员的秘书,真会胡诌八扯。好了,就算你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那个和你老婆十分相似的人是谁啊?”

“那个人吗……”韩行想了一阵子,实在不能实话实说,要不,准会受到陈苹的一番攻击。只好说,“这个人还不能告诉你,只是这个女人很不喜欢我,处处打击我。”

“就凭你这个德性,哼!”陈苹厌恶地看了一眼韩行,“女人喜欢你才怪来。”

韩行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来自己这么不受人待见啊,特别是陈苹这样看待自己。

“你还没有说完呢,14年以后出生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人的故事还正在发生,不好讲。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讲那个穿越的人那时候的故事。”

“你讲吧,”陈苹笑了笑,“不过,我发现你满嘴里跑火车,没有一句实话。”

韩行讲道:“当时正在搞上山下乡运动,那个人和当时另外七个青年一块儿下乡到了鲁西的一个村庄,一块儿吃,一块儿住,一块儿劳动,一块儿学习。在长期的生活中,他们八个人,有六个人结成了三对夫妻,其中,那个穿越的人和一个叫陈明的姑娘结了婚。”

“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他们有了两个女儿,又调回济南,买了房,有了车,虽然生活中有时也并不愉快,有时候吵,有时候闹,有时候哭,有时候笑,但总的说来相依为命,还算幸福。忽然有一天,那个穿越的人遇到了车祸,去世了……”

“真可惜,怎么就遇到车祸了?”

“那个穿越的人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就穿越到了以前下乡过的鲁西,而且还发现了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个叫陈明的人?”

“真的吗,那个叫陈明的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吗……”韩行又卖了一个关子,“暂且保密。”

“真扫兴。”陈苹生气地嘟囔着,突然像是悟到了什么,“噢——你绕了这么个大圈子,不是说的我吧!你这个人真坏,说话三绕两绕就把我绕进去了。我警告你,再这个样,胡说八道的,我就到上级那里控告你,说你……说你……不尊重妇女……”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呼”地一声,突然从一条沟里蹿出两个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独角龙(只能放一枪的土制手枪),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斧头,把韩行吓了一跳。原来他们身上各披了一条麻袋,麻袋上撒上一层土,所以韩行根本就没有看出来。

“此山是我买,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快快留下买路钱!”手拿独角龙的土匪吼道。手拿斧头的土匪也晃了晃斧头,吼道:“不老实,就一板斧砍了你!吃不上饭的穷人不低头,手拿一柄大板斧,见了富人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陈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本来想跑,可是又怕跑不过枪子。


第34回 博平县里长安店

韩行赶紧对土匪作揖:“各位老大,各位老大,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们不是有钱的主儿,就是路过的穷人,身上确实没钱。还请各位老大手下留情,放过我们吧!”

手拿独角龙的小子又晃了晃土枪,吼道:“没钱!没钱就别想走,把被子留下!”他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后边的陈苹说,“这个女人我们也收了。”

韩行听了心里好不舒服,真是的,又要收被子又要收陈苹的,别说陈苹是我老婆,就是别的女人,也不能随便让你们收呀。真是撅起腚来看天——有眼无珠。韩行慢慢放下小车,对这两个土匪说:“被子就给你们了。”

那个拿着斧头的土匪还是没有经验,弯腰就过来左手提小车,韩行趁他弯腰的机会,右手朝着他的脖子后面就是一掌,趁他身子一软的功夫,身子一低,就来了一个空手夺斧,左手朝着他的右手腕子一别一弯,来了个反关节。

那个小子疼得牙一龇,手一松,韩行右手已执斧在手。不要忘了,韩行后世可是练过武术的,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欺负一下比自己更不行的人,还是有点儿把握的。

那个拿独角龙的小子要开枪,可是韩行早已把自己的身子置在了拿斧头土匪的后边,使那个拿枪的小子怎么也没法开枪,根本找不到射击的角度。陈苹更聪明,干脆就躲在了韩行的身后,使拿枪的土匪更是没办法找到目标。

韩行左手勾住手里土匪的脖子,右手拿斧头顶在了他的颈动脉上,疼得那小子大牙龇着,连忙哼哼着:“哎呀——哎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韩行又对那个拿独角龙的土匪吼道:“开枪呀!开枪呀!怎么不开枪呀!”右手的斧头又一使劲,疼得手里的那个小子更是喊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慢点儿,慢点儿。”

那个拿独角龙的小子一下子把枪扔在地上,跪下了,哀求起来:“好汉饶命,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才出来抢点儿东西。”

陈苹精啊,上去就把他的枪拾了起来,拿在手里,枪口对着这两个劫匪。

韩行手一松,手里的这个小子也对韩行跪下了,拱着手,哀求着:“好汉饶命,我和他一样,也是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来抢点儿钱。”

韩行手里挥舞着斧子,骂道:“干点儿什么不好,却出来干这些劫道、害人的活儿,要不是鬼子来了,留着人来杀鬼子,你们早就应该送到政府,叫政府枪毙了。”

那两个人又磕头又作揖:“是啊,是啊,好汉说得对,好汉说得对。”

韩行教训了他们一顿,最后骂道:“以后要是再叫我撞到,绝没有今天这么客气。老子今天实在没有功夫给你们罗嗦,赶快滚吧!”

两个小子一听放他们走,又作了几个揖:“真是好人啊,好人啊!”然后爬起来,撒开丫子逃窜而去。这一刷子,陈苹对韩行的看法有点改变。韩行讨好地对她说:“陈苹啊,你看我做得还可以吧?”

陈苹嘴一撇,眼一斜楞:“嗯,勉强及格。”

韩行拿起陈苹手里的独角龙,看了看,这枪做得太粗糙,木把,简单的机械撞针,到时候能不能打响还说不定呢。难得宝贵的是,枪里面还有一颗金黄的子弹。韩行又把它递给陈苹:“没枪就是心虚,有了枪心里就是实在,还是你留着吓唬坏人吧!”

陈苹又把独角龙推给韩行:“这破枪,拿着丢人。”

她不要我要,韩行又把斧头递给陈苹说:“这个斧头你拿着。”

陈苹一下子又把斧头扔了,不高兴地说:“要这玩艺干什么,又不劫道。”

韩行不再强勉,两人又继续上路,这会儿,陈苹和韩行并排走了,靠得很近。陈苹问韩行:“看你还有两下子,什么时候学的?”

韩行心话,这些功夫都是下乡当知青的时候,跟本地农民学的,可是这些事情不能跟陈苹说,一说这个,陈苹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苹又笑了,嘲讽韩行:“你是国民党,我是……还保护我是你的责任,又有什么责任啊,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儿出事才好啊!”

韩行摇了摇头:“看你说的,怎么老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成见呢!”

天黑的时候,两人进了博平县城。这时候的博平县城挺乱的,旧县长早跑了,新县长还没有到。可是要出了县城,恐怕更乱,两人决定,还是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县城里和破败的村庄还是不一样,住家不少,其中也夹杂着不少的商铺、政府衙门什么的,偶尔也有行人走动。两个人在饭馆里随便吃了点饭,就找旅馆了,大旅馆也有几家,可是两人囊中羞涩,只能捡最便宜的住。找了一圈,在县城的偏僻小街上,找到了一个小旅馆,上面牌匾上写得“长生旅社”。

进了旅社,韩行朝一个戴圆眼镜的小老头大喊:“登记。”那个老头儿看了看韩行,又看了看身后的陈苹,问道:“一间屋还是两间屋?”

韩行说:“两间屋。”

那个老头儿说:“就还剩一间屋。”

韩行皱起眉头:“怎么就有一间屋,再想想办法,怎么着也得再找上一间。”韩行看了看院子,北屋是四间,当然是最好的房间,西屋有三间,往南是厕所,东屋一间厨房和一间放柴草的小屋,南边是登记房,大门当然在南面。

老板指了指放柴草的小屋,对韩行说:“要是不嫌的话,要不,就住那间放柴草的小屋,价钱便宜点儿。”

韩行点了点头:“好吧,怎么不是凑乎一宿,总比睡在外面强多了。”

老板把陈苹安排在西屋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里。当时天已经不早了,韩行对陈苹说:“都累了,早点儿休息吧!”

陈苹笑了笑:“不再讲故事了。”

韩行摇了摇头:“还讲什么故事啊,明天有的是时间,路上讲呗。”

韩行把铺盖铺在了柴草上,这柴草挺暄和,走路的疲劳劲儿上来了,上下眼皮光打架,很快就睡熟了,打起了高一声低一声的鼾声。

韩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妻子一块儿在鲁西下乡,那时候的妻子也是这样年轻,也是这样的面貌,也是这样的脾气,金色的太阳出来了,她白得水灵的面庞像是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媚鲜艳。浓烈的太阳下去了,她脸上的胭脂又擦去了,没有留下一点儿黑色的痕迹。在那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知青生活中,是她点燃起自己青春的火焰,是她激起自己沸腾的热血。

那时候的妻子和如今的陈苹真是太相像了,分不出来哪位是真,哪位是假……

听见了打鼓声,一阵子一阵子的,越打越响。要说韩行没有一点儿警惕性,那也是不现实的,毕竟这里不太平。韩行醒了,睁开眼睛在慢慢地回味着,在“床上”静静竖起耳朵听着。

果然,听到了似乎在柴草底下传来“咚” “咚” “咚”“咚”像是掘地的声音。

要说韩行还是挺机灵的,听到声音似乎越来越大,赶紧悄悄爬起来,把被褥一拾掇,卷起一个卷儿,藏到柴草堆里,自己悄悄地躲在柴草的后面。刚过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地上松土的声音,“呼隆”一小声,地上出现了一个小窟窿。

韩行的心里一惊:“怎么这个破柴草屋里还藏有大野兽,我身上没有多少肉,不是想吃我吧!”

稍微停了一会儿,从地上的圆洞里钻出一个人头,手一撑,跃出地面。接着又上来一个,不一会儿,四个人已陆续来到了屋里地面。

为首的一个,招呼那四个人,压低声音说:“准备好了吗?”

那三个人说:“大哥,准备好了。”“你就请好吧。”“准备好了。”

“开始吧!”为首的大哥说。

一个人悄悄地开了柴草屋的门。亏着韩行没有插门,当时韩行想,就凭这个破屋,还能有贼进来。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小小细节,也就救了韩行的命。要不,那四个强盗一看,怎么屋里还插着门,一定住着人,要是找到了韩行,肯定韩行活不成了。

那四个强盗出了柴屋的门,然后嘴里含着空心管,就朝着每个屋里吹气。韩行悄悄地从门缝里一看,这一定是江湖上常用的勾魂散,要是吹进屋里,屋里的人很快就迷糊了。

稍微停了一会儿,那四个强盗就聚集在北屋的门口,然后一个小个子悄悄地从腰里抽出刀子来拨门。不一会儿,门被拨开了,这四个强盗蜂拥而入,随后屋里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韩行心里奇怪了,不是吹了勾魂散了吗,怎么还打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谁正谁邪,自己应该帮谁好呢?可是话说回来,凭着自己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去了怕也是白给。


第35回 长安店里血黄金

韩行哪里知道,这屋里的两个人也不是吃素的,对放毒的事情早就有所防备,睡觉时都是戴着口罩。一往屋里吹风,屋里就知道了,四个盗贼冲进了屋里,屋里两个人迅速和进来的四个人展开了白刃格斗。不一会儿,还是屋里的两个人武功高强,把三个人杀死了,只剩下一个人逃出屋外,身子一歪就倒在院子里。

屋里的两个人追到院子,一个人伸出手摸了摸躺在地上那个人的颈动脉,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手持一把尖刀,一刀就朝着那个人飞了出去。那人惊呼一声,但是为时已晚,胸口中了一刀。被刺的另一个帮手过来,朝着那个凶手一刀也插了下去,那个人倒下了,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个人扶起受伤的人,用济南话问:“怎么样,伤重吗?”

受伤的似乎是一个女人:“不轻,伤着了要害。”那个人迅速地从身上掏出一个急救包,给她塞上伤口,三下两下裹上,然后扶着她向屋里走去。

韩行正像看戏似地看着热闹,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正在这时候,又听到房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韩行心想,不好,那帮盗贼又来帮手了,这几个帮手一来,屋里的两个人必定凶多吉少。

果然,从房顶上轻轻地落下四个人来,这四个人都穿着黑衣黑裤,手持日本武士刀,杀气腾腾地低声吼叫:“抢劫我大日本银行,死了死了的,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是日本人!”韩行心里低声大叫。看他们从房顶落下地面的利索劲儿,这一定是日本武林高手了,韩行不禁为屋里的那两个人感到担心。这时候,从北屋里走出了两个不慌不忙的中国人,一个高大威猛,一个身材略小,显然是个女的,两个人并排站在了院子中间。

“你的,黄金在哪里,快快地说出来。否则,要你们的命。”四个日本武士一个个挥舞着日本武士刀,张牙舞爪。对面,高大威猛的中国人低声说道:“狗日的小日本,取了你们的黄金,就别想再要回去。”另一个女人也吼道:“真瞎了你们的狗眼,中国人的黄金,难道我们不应该拿吗?”

四个日本武士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武士刀就朝着这两个中国人扑了过去,正好是两个欺负一个。那个男人还好,闪转腾挪,能闪开那两把白光闪闪的武士刀。可那女人受了重伤,就有些吃不消了,显然动作慢了不少,被那两个日本人连中两刀,身上的鲜血又流了出来。

眼看着这个女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再稍微一犹豫,命就完了。

这算什么鸟人啊,两个人欺负一个,还是个受重伤的。日本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应该支持谁韩行心里已经有数。英雄救美,虽然有点儿絮叨,但是不救又怎么能算是真正的男人!一股热血在韩行的心中汹涌澎湃,鼓起了他的刚勇之气,拿起那个独角龙左瞄右瞄,在瞄准着最近的那个日本武士的脑袋。

可是三个人在搏杀中,要想瞄准人的脑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刚瞄好了,人头就晃过去了,刚对准了,人头又偏过去了。好不容易对准了,韩行就开了一枪。

愤怒的子弹从右太阳穴钻入那个日本人的脑袋,还是个炸子儿,一下子就把那个日本人打爆了头,花花白白的液体像一串串美丽的小花四处飞溅,飘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装这个子弹的土匪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把子弹的尖头磨去了,露出了铅心。弹头尖端没有包裹而露出铅心,子弹射入人体后铅心扩张或破裂,因而扩大了创伤面,造成对人员的重大伤害。

 “八嘎!死了死了的,中国人的死了死了的!”一个日本人并没有因为失去同伴而气馁,反而更加激起他战斗的决心,更加用力地劈杀起那个女同胞来。虽然一对一,可是那个女同胞仍然没有显出任何优势,反而每况愈下。韩行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看屋里放着一把大铡刀,抽出铁销,拔出铡刀,大吼一声:“杀呀——”从东屋里冲了出来,朝着那个日本人就是一阵乱砍。

虽然韩行勇猛异常,但是那个日本人却是武功高强,特别是那把武士刀特别好使,既不重还又长。正所谓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寸险,自己这把大铡刀本来就不是格斗用的,还特别地重,都不敢用力劈杀,用过了劲,刀收不回来,弄不好就被鬼子的武士刀捅了。所以韩行劈过三刀后,再也不敢胡乱挥舞,只是用来格当和直捅。尽管大铡刀头上没开刃,但是戳在人脸上,那也非留下终身印记不行。韩行和身边的女人一长一短,也就和这个日本鬼子打了个平手。

一看有中国人助阵,那个中国男人来劲了,再也不用担心旁边的这个女人,所以信心倍增,精神抖擞,越战越勇。别看他手里只有一把小匕首,那也是出神入化,繁星点点,撒出去一溜白光,收回来浑然一点。他又一下子钻在那两个日本人中间,再一贴,粘在了一个日本人身上,只见白光一闪,浑然一片红光烂漫。那个日本人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倒下。原来他的咽喉处中了一刀,正可谓一刀毙命。

这下子三比二,从人数上中国人占了优势。

“八嘎!中国人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开枪的,必须的!”这两个日本人对视一眼,突然左手执刀,右手都拔出王八盒子,一下子对准了韩行和这两个中国同胞。一个日本人似乎还讲出了原因:“我们日本人,武士道大大的,本来要活捉你们,找出我们的黄金。但是你们中国人厉害厉害的,不开枪的不行!只要你们说出黄金的下落,让你们痛痛快快地死,否则,让你们一刀一刀地活受。”

高大威猛的中国同胞吼道:“小日本,做梦去吧,叫你们活捉,真是痴心妄想!”那个女同胞也喊:“大哥,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块。宁叫他们打死,不能叫他们吓死。”

日本人的两支枪紧紧地逼住这三个人。韩行心里骂道,把式,把式,全靠家式,可惜啊,自己手里没有真枪,要是有一把手枪,早把这几个日本人干挺了!这个独角龙,太不给力,况且只有一发子弹。

一个日本人对着三个中国人吼道:“不交黄金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候,突然西屋门一开飞出一个马扎来,直飞这个小鬼子头。这个日本人也算机灵,听得风声不对,赶紧头一闪,避过旋转着的马扎。可这一闪却给对手留出了时间,只见那个高大威武的中国男人白光一闪,直飞这个鬼子的脖子。

鬼子躲闪不及,一刀索喉,嗓子“咕噜”一声,想喊但是没有喊出声来,身子一挺,哆嗦几下,然后就一头攮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啪——啪、啪——”另一个鬼子的枪响了,高大的中国男人晃了几晃,身子控制不住,也歪倒在地上。

受重伤的女人简直疯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只见她聚集起浑身的力量,身子和刀子同时扑了上去。那刀子直接刺入日本人的右眼,疼得那个日本人“呀呀——”一声大叫。愤怒已级的女人又顺势把刀子往下一拉,利刃就划开了鬼子的面皮,犹如一张切开的面饼,边上是白的,里面是红的,鲜血“呼——”地一声,就喷了出来。

这个女人又把刀子顺势往里一捅,利刃就直接插入了日本人的咽喉。那个日本人的头就和拨浪鼓一样摆了几摆,身子一软,颓然倒地,头一耷拉,一命呜呼。

中国女人的力气似乎耗尽了,血也流干了,在完成她最后的使命后,笑了,眼睛开始迷茫起来,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倒在中国男人的身上。她的手还要在中国男人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好像是说:“哥呀,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韩行此时好像力气也有些耗尽,费力地弯腰摸了摸这个中国男人的颈上脉搏,脉搏早就不跳了。看来,人已经完了。这个时候,陈苹才小心翼翼地从西屋走出来。韩行奇怪地问:“怎么回事,不是中了勾魂散了吗?怎么还扔出一个马扎。”

陈苹不服气地说:“就你精,勾魂散能迷倒我吗,我也是有准备的。”

就在这时候,由于这个院子响起几声枪响,不知惊动了哪支队伍,院子外面响起了跑步声,似乎还有人在大声呼喊:“不能让他们跑了。”“抓土匪呀——”“抓强盗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乱,似乎有无数的人向这边跑来,还有人朝空中放了几枪,更加速了局势的混乱。韩行对陈苹说:“我们得赶紧走,走晚了,得死到这里。”


第36回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一)

陈苹对韩行催促着:“那就赶紧撤吧!”

韩行拉起陈苹的手正要往外走,忽然觉得不对,对陈苹说:“他们刚才说起什么黄金黄金的,莫非真有什么黄金,我们到屋里看看。”

陈苹催促韩行:“赶快走吧!真是舍命不舍财,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黄金不黄金的。”

韩行不理陈苹,赶紧进了北屋,透过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看到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死尸。在屋里扫了几圈,看到屋里除了床铺就是桌椅,根本藏不住什么东西。再往床底下看了看,床底下似乎有一个大包,往外拉包,可是那个包死沉死沉的,好不容易才拉出来。

用手一摸,包里硬硬的,像是什么金属块。

这时候,大门“咚咚咚咚”地敲了起来,门外大呼小叫:“开门!开门!再不开门就撞门了。”“开门!开门!快快开门。”

大门是出不去了,韩行对陈苹说:“从东屋走,把这两位义士带上,再带走这个大包。”

“什么?”陈苹似乎没有听明白,“东屋,东屋怎么走?带上这个大包,还带上这两个死人。疯了吧!”

这时候,院外已经开始撞门了,大门被撞得唏哩哗啦一阵乱响。

韩行拉着这个大包,就拖到了东屋,然后从洞里扔下去,又回来拖这两个死人。陈苹一看没办法,也来帮忙,刚把这两个死人续下地洞,大门就被人砸开了。从外面冲进来一些人,七嘴八舌地乱叫,然后各个屋里找人。

韩行叫陈苹先下洞,然后把自己的小车放下洞,那里面有电脑,这是比黄金还要重要的东西。自己把那些柴草往这里扒拉扒拉,先跳下去,然后再用力探出头,用柴草盖上了洞口。

由于洞里没有明火照明,十分黑暗,韩行拉着陈苹的手,发现陈苹的手冰凉,微微地有些颤抖。韩行轻轻安慰她:“不用害怕,有我哩!”

陈苹甩开了韩行的手,不服气地说:“我才不害怕哩,要是害怕,刚才还扔马扎。”

韩行鼓励她:“真了不起,那一马扎,要不是鬼子闪得快,早就砸到他头上了。就是那一马扎,虽然没能救了那两位,但是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真是了不起——”

一夸奖陈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的表现也算可以,本来是刚及格,那就再加上一分。”尼玛,韩行心里暗暗叫屈,原来自己在陈苹眼里这么不值钱,也就是才得了4分,离满分还差不少距离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苹问。

“赶快找洞口,找到洞口再来拖他们两位。”

“好的。”陈苹拉了韩行的衣服两下,同意了。

于是,韩行在前,还拖着那个小车,干脆把那个大包也放在小车上。陈苹在后,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行走。走了大约10分钟,前面有一点儿光亮,越往前走,光亮越大,终于找到了洞口。

韩行爬上来,拖上那个小车,接着把陈苹也拉出来。外面已是光亮一片,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人的视线也开阔起来。这里已是一片荒地,几棵杂树,一条深沟,由黑暗的地洞里爬出来的人尤其能感觉到光明和自由。远处望去,不远处是博平县城,隐隐地,城里还传出一片喊声,火把把天空映得相当明亮。

为了这个大包,已经10条人命赔在了它身上。韩行慢慢地解开系在大包上的粗带子,陈苹心里也是相当疑惑,这一大包死沉死沉的东西到底是啥呀!赶紧也来帮忙。

两人解开了带子,看到大包里是黄澄澄的东西,韩行拿出来一个看了看,形状像是山字形的小塔,用牙一咬,梆梆硬,冰凉冰凉的。陈苹惊奇地说道:“这就是金元宝吧!我们发财了。”

韩行笑了笑:“不是金元宝又是什么,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这两位好汉劫了日本人的金库,日本人才追杀到了这里。而土匪也闻到了味儿,前来抢劫,没想到阴差阳错,这些人都完了,财宝到了我们的手里。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还用说,”陈苹说,“交给抗日政府呗!”

“我还以为你携款逃跑呢,”韩行给她开着玩笑。

“哼!”陈苹不服气地对韩行说,“除了你们国民党,才会办出这样的瞎包事。”

“不过,现在还不能交给抗日政府。”韩行说。

“什么!难道……难道你想携款逃跑,中饱私囊。”陈苹的眼里露出愤怒,刚刚对韩行竖起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又破灭了。

“不是的,是这样,”韩行了解历史,知道不会多久,聊城的政治形势又会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说,“范筑先的抗日政府也很复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政变。只有*是真心抗日的,最好把这些黄金交给*,好钢用在刀刃上。”

“你真是这样想的,再加一分。”陈苹高兴了,对韩行的形象又提高了一个档次。既然两人达成共识,韩行又分配了任务:“咱俩分工,你负责挖坑,埋黄金。我负责把那两位义士拖出来,入土为安。”

“你还想着那两个死人?”陈苹问。

 “怎么着,他二人也算是为革命做出贡献,没有他俩,哪里来的这一大包黄金。也许这一大包黄金,又能解救多少人的生命,又能打死多少鬼子,不能忘了他们的贡献哪!”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

韩行重新进洞,先把那个男人从洞里往外拖,那个男人身材高大,真如俗话说的,活人好背,死人难缠,真是死沉死沉的,但是韩行还是把他拖出了洞口,放在了一边。韩行再进洞去拖那个女人,女人个子相对矮一些,身子也轻些,但是韩行触摸到她脖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那女人动了一下。

难道她还活着,韩行的心里一阵惊异,摸了摸她的脖子动脉,果然,有一丝轻轻的跳动。“活着,还活着,这个女人的命真大呀!”韩行的心里一阵惊叫,摸到她身上湿漉漉的鲜血,赶紧又从她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把她的伤口包了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背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爬着。

洞里面时而宽一些高一些,时而低一些矮一些,遇到狭窄的地方,背不过去了,韩行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脸对着脸,把她的身子放在自己的胯下,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拖着。有时拖不动了,突然一不小心,趴在了她身上,脸和脸和她来了个亲密接触。

底下的女义士忍不住轻轻地“哎哟——”一声。

“你看这事闹得,对不起!对不起!”韩行只能一个劲地赔着不是。

只能再从背后抱起她,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外挪动,抱着他的时候,时而触动了两团柔柔的,软软的面团一样的乳房。韩行虽然是过来人,但也禁不住为她丰满的乳房而暗暗震惊,虽然人不算丰满,还显得略为瘦削,但两团乳房的确是相当的饱满。就连韩行这样的人,也不免心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

我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人家都这样了,我……我……怎么还占人家的便宜。

等韩行好不容易把女义士拖出洞口,看到陈苹早已从附近村庄的老乡家借来铁锨,把黄金埋好了。那是在不远的一个地方,有三棵小松树,呈品字形,就在品字形的中间,陈苹把黄金埋在了地里,周围又好好地用土坷垃掩饰了一番。

“这位女士还活着,还活着——”韩行惊奇地喊道。

陈苹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用手摸了摸女义士的脖子,听了听她的心脏,高兴地说:“真还活着,奇迹啊!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要是不抓紧抢救的话,说不定很快又死了。我们是不是抓紧再把她送到博平县城,找一个诊所抢救啊!”

“只能这样了。”

死的不能顾了,先救活的,韩行又一次背起女义士,陈苹在旁边拉着小车,二人再向博平县城快速走去。

就在他们一溜小跑的时候,一阵杂乱的声音搅乱了他们的计划,声音越来越乱,不和谐的杂音越来越强,二人在前边急奔,后面一行人紧紧追赶。很快地,那些人追到了跟前,拿着枪把韩行三人围了起来。

一个家伙上来就对着韩行抽了两个大嘴巴子,韩行猛一下子打了一个激灵,那位女义士又被放在了地上。韩行一看,这些人兵不像兵,民不像民,穿的衣服也乱七八糟,拿着的武器也是杂七杂八的,不是汉阳造就是中正式,有的还是土枪,拿着大刀红缨枪的也有。不用说,又遇到土匪了。

转眼之间自己已被两个粗壮汉子扭着胳膊给五花大绑起来,就连手机也搜去了。真是打蛇打七寸,这就是自己的灵魂呀,灵魂没了,还有什么希望?韩行大喊道:“这是我的,快给我——”


第37回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二)

小匪们却不理会韩行,争先恐后地看着稀罕。突然一个小匪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闪了一下,吓得那个小匪往后退了一步,大喊:“这是个令牌,还有神气呢!”

随即又被几个小匪抢来抢去,就和拾到个宝贝似的。

就连小车也被小匪们翻了一遍,被褥扔在一边,两个纸箱子被打开,发现了电脑和主机,一个小匪叫了起来:“这里还有两个大戏匣子呢?”

于是又围了一圈人,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个戏匣子。吓得韩行啊?恨不能魂都掉了,电脑就是自己的思想,思想没了,还不和个行尸走兽一样。亏着是台旧电脑,要是新电脑的话,这些小匪还以为是个电台呢?“那是我的私人物品,千万不能乱动,要是动坏了,可是修不好的。”

任凭韩行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是又有哪个小匪搭理他呢!

陈苹也被两个壮汉给捆了,周围火把明亮,一圈人凶神恶煞一般,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和陈苹。

“报告王司令,”一个小匪对着这个叫司令的大声说,“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全叫人给杀了,屋里什么也没有了。老三、老四、老五躺在屋里,老二躺在院里。院里还有四个生人的尸体,像是日本浪人。”

这个叫王司令的长得特别丑,三十七八岁,秃头,一脸的络腮胡子,眼睛凸出来,就和两个灯泡一样。他捋着黑硬的胡须闭了闭眼睛,琢磨着说:“这就怪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的功夫够高的了,怎么会被人打死。难道是这几个日本人干的。可是那两个强盗呢,哪里去了?”

刚才那个报告情况的小土匪突然发现了女义士的身体,翻了翻,看了看脸面大叫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女强盗吗!那个男强盗呢,哪里去了?”

王司令赶紧来问:“看看这个女强盗还有气没有?”

小土匪赶紧试了试她的鼻息:“好像还有一口气。”

“那就赶快抢救,别让她真死了,要真死了,一切都完了。”王司令赶紧又发布了命令。一阵忙乱,不一会儿,土匪的医官来了,一个土大夫,赶紧对这个女义士,又是诊脉又是察看伤口。然后掏出药粉,给女义士伤口撒上,又重新包扎一下,给她嘴上灌上一些药水,扶在一边休息。

一群土匪在远处搜索,突然一个土匪大叫起来:“这里还有一个。”

那个叫王司令的赶紧对这个小土匪说:“一阵风,快去看看,是不是那个男强盗。”

那个叫一阵风的小土匪赶紧跑去看尸体,不一会儿,跑过来,对这个王司令说:“王司令真是料事如神,那个男强盗已经死了,就在那里。”

王司令……莫非是土匪王来贤。韩行熟悉这里的历史,历史上对这个“名人”有过记载,这个一阵风显然就是给土匪探听风声的小侦探了。

一个土匪大大咧咧地说:“还用说吗,肯定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和那几个日本人打起来,互相都拼死了。而那两个大强盗呢,就是叫这两个……”他用眼睛瞥了瞥韩行和陈苹,“就是叫这两个人打死了,找黄金,就朝着他俩要呗!”

王司令好像对这个人的判断有点儿不大满意:“我说姜团长,你什么脑子呀,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哩!就凭这两个人,和豆芽菜似的,就把那两个大强盗给打死了!甭管怎么说,这两个人是嫌疑犯,逮着他俩算逮对了。”

姜团长,莫非是王来贤部下的姜宦臣团长。这个姜团长也算是名人,历史上也有记载。听到自己受到冤枉,陈苹张口申辩:“什么眼神啊,还玩鹰呢,这两名强盗真不是我们杀的,是……”

韩行踢了陈苹一脚,对他们怎么能实话实话,说实话害自家,赶紧接过话巴:“被谁杀的,我们哪里知道,我们是路过的,在这里累了,就睡着了。你们也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们是范筑先的部下,你们对我们这样无礼,叫范司令知道了,那麻烦就大了。”

王来贤抚摸着自己的黑胡须,不理韩行的碴,却盯着陈苹的眼睛问道:“还是这位小姑娘实在,那两名强盗不是你们杀的……是谁杀的?那四个日本浪人和四个弟兄又是谁杀的,你肯定知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了,就放了你们,要是说不清楚,看了吗?”

王来贤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周围一个个龇牙咧嘴、吊儿郎当的土匪,“弟兄们可就要尝尝鲜了。”

四周的土匪淫邪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发出一阵淫笑,一个个伸胳膊捋拳头的,就和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就要扑上来的色狼似的。坏了,韩行心中大骇,这可是一帮土匪呀!这些人早已目无国家,目无法律,哪里还把奸淫当做坏事来看。急得韩行啊,真恨不能立刻挣脱绳索,拼出全力,把他们全都杀掉。

陈苹也早已意识到危险,威猛地又扑又撞,可是羊入虎口,鸡入狼嘴,哪里能挣脱得了,只能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我可是范筑先的妇女主任,要是谁敢欺负我,动我一根指头,那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范司令绝不会饶了你们!”

一听说是范筑先的妇女主任,王来贤摆了摆手,众土匪也不敢张牙舞爪了。王来贤对陈苹说:“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主任不主任,真要是范筑先的妇女主任,那就更值钱了。为人得厚道,你就把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呗,说清楚了,我们也不会难为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

陈苹这会儿也意识到,对他们绝不能说实话,要是说实话,自己真完了,于是倔强地说:“你还有脸说厚道,要是厚道就不会这样了。我们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走累了,在这里歇一会儿。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抓错了人,你们要承担责任的。”

姜宦臣则是破口大骂:“还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破了我们的财,断了我们的路,不给你们要钱,找哪个要钱?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行的。我看不给你点儿厉害,不知道我们王司令几只眼。来人,再不说实话,就尝尝她的鲜,看她能怎么样?”

几个歹徒又要扑上来,对陈苹行禽兽之事。韩行一看要坏,张开嘴大骂:“你们这些土匪、王八蛋,知道我是谁,我是范司令的秘书,这件事早晚要传到范司令的耳朵里,范司令岂能饶了你们!”

一听说是范筑先的秘书,王来贤摆了摆手,众匪徒又停止了行恶。王来贤问:“是不是在南镇之战中,调来国军的飞机打日本的韩行秘书呀?”

韩行哭咧咧地说:“就是我呀!”

王来贤一听笑了:“原来是被窝里踢腚胍——没外人。快快,放了韩秘书,不过吗,这个陈主任可不能放,听说她是*的人。”

两个人松开绑韩行的绳子,韩行觉得两条手臂酸麻酸麻的,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这个陈主任是我的女朋友,放了我,就得放了她。要不,你们还是把我再绑起来吧!”

“那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放了吧!”王来贤说道。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阵风指着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女义士对王来贤说:“就是他俩,盗窃济南日本新民会的金库,独霸天和玉石女。没想到几天没见,怎么一个死了,一个昏迷不醒,黄金也不知了去向。要是不追查到底,我们这些天的心血岂不白费了!”

王来贤的眼睛又往韩行和陈苹的脸上看了看,分析着说:“这方圆几里地也没有外人啊,按说,我们武功高强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去取他们的财宝,手到擒来,怎么人都死了呢?而且还有四个日本人,莫非是日本人打死了老二他们几个?不对,那么日本人是谁打死的。莫非是独霸天和玉石女打死了四个日本人,也不对,怎么独霸天和玉石女也死了呢……”

王来贤分析来分析去,左推右算猜不透这九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只得自我解嘲地说:“等这个玉石女醒来,一切就有结果了。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醒呢?这些财宝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时候,他又不怀好意地在韩行和陈苹的脸上看了看:“我给你们面子,你们也得给我个面子是不是。这么大一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个人毛,不是你们干的又是谁呢?赶紧说出来吧,这样对谁都好,不然的话,可别怪我王来贤翻脸不认人!”

姜宦臣熊脸一黑,也对韩行和陈苹吼道:“赶快说出来吧,不说实话,我们王司令有的是办法,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姜宦臣的一帮死党又都狗头蛤蟆眼地围了上来,欲想重新对陈苹施展暴力。


第38回 两军对阵话联合

陈苹大骂:“你们怎么都这样呢?出尔反尔,根本就没有什么诚信可言。”

姜宦臣大叫道:“让你说对了,这年头能活命就不错了,谁还给你讲什么诚信。有枪就是草头王,你要是有钱,我们就叫你姑奶奶,要是劫了我们的财路,对不起,那就是我们的仇敌!不说实话是不是,弟兄们,准备好,一个一个上,也让她尝尝我们二兄弟的厉害。”

“哈哈……”“嘻嘻……”“应该好好地痛快痛快了。”“过过瘾了……”

急得韩行大骂:“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简直就是一群禽兽,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畜牲!”几个小子大冷的天扒光脊梁,有的就要脱裤子,急得韩行悲天长叹:“老天呀,睁睁眼吧,这都是中国人啊,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十几个人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大个子,黄脸膛,对姜宦臣说:“姜团长,不可不可,听说这个韩行是范筑先的红人,这个陈苹是范筑先的妇女主任,要是得罪了他俩就是得罪了范筑先。我们以后可真是没有活路了!”

姜宦臣对这个黄脸膛的汉子说:“孙副团长,他俩断了我们的财路,就得叫他俩不得好死。”

那个孙副团长摇了摇头:“姜团长,听我一句话,不要折磨他二人了。叫他们联系上范筑先,我们的路可就走活了,如果害了他俩,就把我们的路毁了,把华北抗日义勇军也毁了。况且,军队就得有军队的样子,那得有纪律,切不可这样糟蹋妇女。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军纪毁了,还怎么号召弟兄们抗日,还怎么取得乡亲们的信任。”

这时候王来贤立场转得也怪快,立刻对姜宦臣说:“孙副团长说得对,我们这也是吓唬吓唬他们,叫他们说出实话。要是那样的话,还算人吗?还是华北抗日义勇军吗?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他们实在不愿意说,那就以后再说。”

王来贤马上安排姜宦臣:“准备一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的后事吧!”

韩行赶紧对王来贤说:“还有那位男义士,既然人已经死了,也请他入土为安吧!”

“那是你们的事儿,愿意咋办就咋办。”

姜宦臣叫弟兄们把死去的几个尸体弄来,挖了一个坑埋了,竖起一个大坟包。王来贤、姜宦臣几个给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行了大礼,说了一大番悼念的话。

陈苹受了这一番惊吓,好半天没有说话,紧紧地拉着韩行的衣襟,不敢松手。韩行也紧紧地拉着陈苹冰凉的小手,安抚着她,手和手仿佛就和一条红线一样,心灵和心灵进行着沟通,输送着温暖。真要是陈苹受到了侮辱,自己也不活了,一定和他们死拼到底。

叫陈苹摆脱惊吓最好的办法,就是舒缓一下快要绷断的神经,叫另一个事情把这个事情冲淡。韩行对陈苹轻轻说:“这位义士也不容易,总不能叫他暴尸荒野,我们把他埋了吧!”

陈苹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苹又帮着韩行把这位义士埋藏在不远的一个地方,也好了却女义士的心愿,并给他竖起了一个高高的坟包。韩行给这位男义士跪下,并从肺腑里流淌出颇为感人的悼词:“这位英雄啊,感谢你对抗日事业做出伟大的贡献,送给了这个伟大事业一包黄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是知道你也是有情有义之人,祝你在天堂里,平安幸福——”

说完,对这位义士磕了三个头。

孙副团长这时候过来了,对韩行点了点头,然后对陈苹使了一个眼色,悄悄地说:“孙仰周,自己人……有话以后再说。”说完,忙他的事情去了。

以后,韩行知道,孙仰周16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在北平大学读书时,参加了党领导下的“左翼联盟”文艺运动。“七七”事变后,接受了党的任务,争取王来贤部抗日,打入到姜宦臣团当上副团长,做下层官兵的工作。

王来贤原来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坐过大狱,“七七”事变后,拉起杆子,很快发展到几百人,自称“华北抗日义勇军” 司令,盘据在临清、馆陶一带。附近的十几股小土匪,都被他吞并了,队伍很快发展到三千多人。

王来贤和姜宦臣刚刚埋葬完老二几人,只见南边的大道上又开来一队人马,足足有五六千人。他们见到王来贤的队伍,立刻散开,正面的严阵以待,后面的分成左右两翼,迅速地向这边包围。机枪和小炮都拉开架式,看来准备大战一场。

对面无数的刺刀,在冬日的寒光下,闪耀着刺眼的白光。近处的都趴在地上,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这边,远处的士兵一连一连的半蹲着,时刻在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为首的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拉开长腿,半坐在车子上。他高大的个子,一缕花白的长髯,在寒风下微微抖动,眼睛瞪圆,柳眉倒竖,好一副老当益壮的气派。韩行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聊城政治督察员兼保安司令范筑先。

王来贤的队伍一见范筑先的队伍来了,哪见过这种咄咄逼人的阵势,立刻这边的往那边跑,那边的往这边跑,兵找不到官,官也找不找兵,乱成一团。一阵风赶紧对王来贤报告说:“不好了,王司令,范筑先来了,足有一万多人啊!”

姜宦臣大骂:“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老家伙来干什么,是不是想灭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看我领着弟兄们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王来贤假装镇静地对姜宦臣说:“慌什么,还不知道这个范筑先来干什么。都在一个地盘上混,筷子早晚有碰牙的时候,晚见不如早见。”王来贤吼了几嗓子,才把队伍稳住,他们全部趴在地上,机关枪和步枪也支了起来。韩行赶紧拉着陈苹趴下,枪子无情,真要是叫乱枪打死,那才冤哩!

王来贤趴在地上喊道:“是范老将军吗,别来无恙,不知道您老要干什么,能给我透个实底吗?”

范筑先躲也不躲,警卫排的一些人拿着手枪站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护卫着。范筑先说道:“是王司令吗?我们今天从这里路过,是想到临清去,本来是想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碰一碰,没想到,和你碰上了。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知道王司令最近有什么想法吗?”

陈苹小声问韩行:“范司令真是到临清打鬼子吗?”

韩行说:“我想不会,凭范司令的聪明劲,也就是个说辞呗,真实的目的恐怕是来收编王来贤的。”

王来贤站了起来,他的一些死党簇拥在他的周围,挡着子弹。王来贤先清了一下嗓子,又挽了挽袖子,晃了晃膀子,头甩了两下,鼓足了精神,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卖弄功绩:“我华北抗日义勇军是干什么的,是打日本的,我们在这一带活动,日本人连来都不敢来。听到我们的名声,早吓得窜稀啦!不知道范专员到这里来干什么,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来欺负小弟的吧!”

范筑先捋了一下长长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看王老弟说到哪里去了,你是打日本的,我也是打日本的,欺负你干什么?敢问老弟一声,是一根筷子容易折呀,还是十根筷子绑在一起不容易折呀?”

王来贤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看范老将军说的,这是拿小孩子的问题来考我呀!当然是十根筷子不容易折呀。”

范筑先又说:“王老弟,既然你是抗日的,我也是抗日的,咱们何不合起伙来一致对外。再说,日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咱们人多了,当然对付日本人更有力量,你说是不是啊?还有就是,拉支队伍总得名正言顺吧,你这支华北抗日义勇军连个正规番号都没有,明白的人知道是抗日的,不明白的还以为是土匪?日本人打你,国军打你,说不定*也打你,光民团你也吃不消啊!现在有条路,不知道愿意不愿意走,那就是跟着抗日政府干,再给你一个正规番号,以后的给养也给你解决一部分。你就好好地琢磨琢磨吧,哪头重哪头轻自己掂量掂量……”

王来贤问:“跟着抗日政府干,能给我一个什么番号?”

 “我能给你一个山东省第六专区抗日游击总队民军第一路的番号。”

王来贤知道,老二几个死了以后,自己的实力大受限制,虽然有几千人,那也是乌合之众,别说打不了日本人,就连一般民团来找麻烦,自己也吃不消。不如归顺了政府,既名正言顺,还有管饭的,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对范筑先说:“这个事情忒大,我得和弟兄们商量商量。”


第39回 来自各派的声音

“那好吧!”范筑先说,“都是中国人,又都是聪明人,这点儿事,弟兄们不会解不开的。”

于是,王来贤就在野外的一块空地上,召开了紧急会议来研究归不归政府的事情。其实,什么也不用解释了,大家都支起耳朵听了个清清楚楚。双方还在列着阵势,机枪对着机枪,步枪对着步枪,要是一旦联合不成,可能就要大干一场。

连以上军官都参加会议了,这又引起一番口水战。

姜宦臣首先反对:“不行!不行!我们现在过得挺好,不愁吃不愁穿,跟着范老头子干?听说他和*穿一条裤子,穷得很,纪律又严,我们哪里受得了!再说,日本人就快打过来了,他的命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别临死还拉个垫背的。”

跟着姜宦臣的一些死党七嘴八舌地说:“是呀,是呀,我们造反为什么,就是为了吃香的,喝辣的。*的那一套,谁受得了呀!”“光我这个小兄弟也不好解决,听说*的队伍里不许逛窑子,那还跟着他们什么干头。”“听说皇协军待遇不错,实在把老子惹急了,跟着日本人干去。”

王来贤一瞪眼,说跟着日本人干的那个小土匪立刻不说话了。

副团长孙仰周见姜宦臣的那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才大声地说:“目前,日本人占我华北大好河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是什么,就是亡国奴。为什么能拉起这支队伍,就是为了不做亡国奴。范筑先将军是坚决抗日的,我们不跟着范筑先干还跟着谁干?原来还要联系范筑先呢,现在好了,范将军就在跟前。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呀,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孙仰周曾经在这支队伍中做了大量工作,联系了不少下级军官和士兵,一些拥护孙仰周的营长、连长都纷纷说道:“孙副团长说得对呀!”“真不如跟着范筑先抗日去。”“现在别人叫我们土匪,跟了范筑先就成了正式的抗日队伍了。”“我同意跟着范筑先干。”

姜宦臣骂道:“哎哟!还反了天哩,这还没跟着范筑先,就成了这个熊态了,要是真跟了范筑先,谁还认得我们王来贤司令。王司令呀,别人能投范筑先,你可不能投范筑先,你要投了范筑先,可就显不出你来了。”

王来贤微微地点了点头。

一看王来贤点头,姜宦臣的那些人又来劲了:“是呀,不能跟着范筑先干。”“跟着范筑先,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官逼民反,如今再归顺政府,凭什么呀!我们正要反了政府哩,还归顺,归顺个屁。”

两派争执起来,捋胳膊伸拳头的,恨不能要打起来。

韩行小声对陈苹说:“这下热闹了,真是势均力敌,针尖对麦芒。”陈苹白楞韩行一眼:“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敲边鼓。”

韩行阻止她:“先别慌,看看再说,这时候正要看看每个人的表演。你这一打岔,可能就看不清楚了。”

在王来贤的这支队伍中,可不是光姜宦臣的一个团,还有曲周保安队的一个团和沈兰斋的一个团,另外还有十几股小武装。曲周保安队的赵营州、刘海平本来就是*员,队伍已经发展到了一千余人。为了争取、改造王来贤的队伍,在地方党的指示下,他们早已加入到王来贤部。

这时候,赵营州问姜宦臣:“请问姜团长,你就是打范筑先的话,能打得过他吗?”

这一下子把姜宦臣给将住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下的这些兵,兵没个兵样,将没个将样,还没打仗,早已乱成一锅粥,一旦开起仗来,必败无疑。赵营州再问姜宦臣:“请问姜团长,你的队伍能打过日本人吗?”

姜宦臣心想,连范筑先都打不过,还怎么能打过日本人,一时卡了壳。赵营州继续说:“既然范筑先和日本人都打不过,那就只能和范筑先联合起来打日本。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出路吗?”

众人一听,赵营州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副团长刘海平也接着说:“我们这支队伍,也只有和范筑先的抗日政府合起伙来才有出路。要是再这样瞎折腾,非毁了不行,不是被日本人吃了,就是被别的土匪灭了。”

看来,归顺范筑先的舆论又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候,偏偏王来贤的参谋处长暴捷三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机会还是有的,就看我们怎样把握了?”

王来贤一看暴捷三说话了,由忧转喜,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笑着说道:“暴参谋一般很少说话,既然说话了,肯定是字字千金。暴参谋有什么高见,就说说呗,这个时候不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暴捷三是国民党第一战区派来的,他和王来贤的父亲有过旧交,所以王来贤委任他为参谋处长。原来他想拉着王来贤的队伍编入国民党的正规军,可是时机一直不成熟,这时候如果再不说话,真怕是以后说什么也晚了。暴捷三说:“我是奉蒋中正之命前来收编部队的,现在可以说,只要你们愿意编入第一战区,我可以直接上告蒋总司令,给你们番号、给养,以及活动的区域。不知王司令意下如何?”

王来贤心里生气,骂道:“这个话怎么不早说,现在范筑先大兵压境,这时候才说,说什么也晚了。再说,手下这么些人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猛地来这么一刷子,确实有点儿受不了。”

于是,王来贤又对大家说:“大家说说,是加入第一战区好呢,还是加入范筑先的部队好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给你机会不说,到时候谁要是马后炮,可别怪我不客气!”

孙仰周首先发难:“我说暴参谋,如果韩主席的十万大军没有撤出济南,这话好使。可是现在,周围几百里地之内,连一根正规军的毛也没有,你这话还好使吗?国民党的正规军不抗日,所以才有了华北抗日义勇军,如果加入了正规军,退出鲁西战场,怎么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交待?”

赵营州心里想,绝不能把这支部队让蒋介石拉了去,那样的话,一切工作都白做了。于是喊道:“我们都是鲁西子弟,应该留在本地抗战才是。跟了蒋介石,还不知道给调到哪里,更不用说抗日的事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刘海平也敲边鼓:“这个事想也别想,我们就是一些民团,以守土保家为重,当了正规军,那麻烦事大了。不行!不行!”

就连姜宦臣也不愿意,哼哼着:“中央军算什么玩艺,大家也都见识了,那还不是被鬼子打得到处乱跑的亡命之师。我们跟着他们跑到哪里算个头呢?坚决不同意。”

加入国民党第一战区的事情,大多数人不愿意,王来贤也就没话说了。

不过,姜宦臣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早看到日本人的势力强大,早晚会占领聊城这一大片地方。这个时候,如果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一旦被范筑先收编,再说也是白瞎了。可是这个话怎么说呢?于是他采取了投石问路的办法,先试探一下队伍里的投日派到底有多少。于是他对王来贤说:“王司令,还有一条路,也是有人捎话,至于同意不同意,就是大家的事了。”

见他卖了个关子,王来贤点了点头:“姜团长,说对说错没有关系,你就说说吧,也让大家伙听听?”

姜宦臣看了看大家,然后说:“是这样的,邢台有个崔培德,派人捎话说,如果跟着他干,那装备、给养、薪水都是大大的,肯定比第一战区和范筑先的待遇高了不知多少倍。请王司令考虑一下,是不是算作我们的第三条路呢?”

这个事情,其实王来贤早就知道,只是觉得当时时机不对,害怕引起众人的反对。现在姜宦臣这么一提,也想在大兵压境之时听听众人的意见。于是说:“大家说说呗,这个事情行不行?”

韩行对陈苹小声说:“姜宦臣要投降日本鬼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苹对姜宦臣说:“邢台的崔培德是谁?我可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也请姜团长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姜宦臣一阵吱唔,没好意思说出来。

孙仰周鼻子一哼,对大家说:“崔培德啊,他不是邢台的皇协军吗,是一个铁杆汉奸。早就听说他没少派人往我们队伍里拉人,送钱。加入不加入第一战区,那是路线问题,可要是当了汉奸二鬼子,那就成了千人唾万人骂的汉奸了。如果我们成了汉奸队伍,就成了全中国人民的敌人,连祖宗也要被人骂了,连祖坟恐怕也要被人掘了。”

除了姜宦臣的一个团和赵营州的一个团,另外一个团的团长沈兰斋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他忍不住站起来发言:“让我们当皇协军、汉奸,这是谁捎来的话啊!本身捎这个话的就应该枪毙。我们是华北抗日义勇军,暂时不打鬼子也就罢了,可是要说投降日本人当皇协军,那就是汉奸,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团是坚决不答应。”


第40回 画出最大的蛋糕(一)

沈兰斋抗战前曾当过师范学校的校长,抗战爆发后,他组织了几百人的武装,也参加了王来贤部。其实,他和孙仰周一样,也是一名秘密党员。

对于姜宦臣投降日军的意见,赵营州和刘海平更是一百个不同意。这样,姜宦臣本来想投石问路,没想到,投日派的力量显得极为可怜,为了挽回面子,姜宦臣只好说:“加入崔培德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不同意的。只是在这个时候要是不说,恐怕对不起王司令,所以也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我也不同意,那就算嘴上抹石灰,说了白说。”

王来贤也赶紧挽回自己的影响:“崔培德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是华北抗日义勇军,怎么能做出这等无国家无祖宗无兄弟姊妹的事情来。既然大部分人对加入范筑先的队伍再无异议,那么这个事情就定下来了。谁还有不同意见,请提出来……”

还有几个人想再提反对意见,但是看到三个主力团中,赵营州和沈兰斋的主力团都同意,姜宦臣的主力团虽然有分歧,但是团中大多数官兵还是同意加入范筑先部队的。身子都掉到井里了,耳朵还能挂住吗,所以也就没再吱声。

韩行小声对陈苹说:“看了吗,王来贤的队伍中思想够复杂的。”

陈苹点了点头:“土匪吗,就是乌七八糟的大杂烩,以后一有点风吹草动,这支队伍到底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定。”

王来贤守着全体官兵,扬着手郑重宣告:“我现在宣布,我们华北抗日义勇军正式加入范筑先的山东省第六区抗日游击总队”,全体官员绝大部分跳起来高兴地大声欢呼,激昂的呼喊声直冲支霄。赵营州、沈兰斋、孙仰周再次激动地握手,不过他们的握手是发自肺腑的,热烈庆祝抗日派的力量获得胜利。

范筑先的队伍也听到了王来贤部队的欢呼声,于是从地上一齐站起来,枪收起,刀入鞘,解除了战斗状态,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范筑先笑了,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向这边走来。王来贤主动迎上去,两人互相摇着手,范筑先笑着说:“热烈欢迎王司令加入我们第六区抗日游击总队。”

王来贤也客气地说:“感谢范司令能收容我们华北抗日义勇军,从今以后,我们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我有什么错误,还请司令多多指正。”说着,拿出了华北义勇军的干部名册,对范筑先说:“这是我们全体干部的名册,为了表示华北抗日义勇军的诚心,请您过目。”

范筑先马上推开那本干部名册,说:“哪里,哪里,我现在正式委任你们为第六区抗日游击队民军第一路,目标是共同对付日本人。我主要是负责和你们一起,对外的重大军事行动,不干涉你们内部的人事、财务等工作。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困难,需要给养、枪炮子弹,那就朝我说。”

王来贤心中大悦,马上说:“谢谢!谢谢!我王来贤以后就以你马首是瞻,愿做你的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万死不辞。”说着转过身来,对着全体官兵说:“现在,就请范司令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啦!”

不但王来贤的人热烈鼓掌欢迎,就连范筑先的部队也同样响起热烈的掌声。范筑先摆了摆手,大家不说话了。范筑先用洪亮的声音对大家说:“大家愿意不愿意跟随我抗战?”

全体官兵异口同声地说:“坚决跟随范司令抗到到底!”

“那就好!”范筑先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弟兄了,同生死,共患难,救国家于危难,解人民于水火,一直到把日本鬼子彻底赶出中国去!”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上万名官兵高举着步枪、大刀、红缨枪,激昂的口号冲向天空,直插云霄,在鲁西的上空回荡着,在中国的大地上激荡着,一直响了很久很久……

双方又在洽谈着接收过来的具体事宜,这些事情主要有参谋去办了,所以范筑先不用操心。韩行找到范筑先说:“范专员,我归队了。”

“回来就好,”范筑先还沉浸在接收王来贤部的喜悦之中,不管怎么说,王来贤的队伍有三四千人,如果整训得好,可以大大地加强聊城专区的抗日力量。

韩行先拣要紧的说:“刚才一个女义士受了重伤,被王来贤的人收去了,请求范专员务必把那个女义士要回来?”

范筑先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同意韩行的做法:“看你这事办得,刚刚好不容易才把王来贤收服,并说了只是军事上调动他们,人事上、财务上并不过多地干涉,你这就让我张口要人,且不说王来贤怎么想的,叫我怎么张口。再说,这个女义士又是你的什么人?”

韩行也感到,自己这样要求范专员是不是太过份了,可是如果这位女义士再攥在王来贤手里,那是鸡入狼群,羊入虎口,绝没有什么好事儿,那笔重要的财富说不定也要改弦易辙地落到王来贤手里。

到了这时候,韩行也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说:“范专员,如果您把那位女士要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绝对值得。”

韩行有些恬不知耻,说这话有些要挟的意思。毕竟人都有赌博的心理,范筑先听了韩行的这句话,眼睛一亮,认为韩行说这句话,一定会物有所值,所以试探着问:“到底会有什么惊喜啊,能不能给我事先透露一下。”

韩行一看有门,继续引诱说:“现在还不能对你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绝对会对你有大惊喜,难道我韩行说话还会有假。”

范筑先琢磨了一下韩行说话的份量,这个韩行啊,越学越刁了,他这是怕我光接受他的惊喜,不给他办事啊!他说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南镇一仗,把国军的飞机都调来了,这说明,韩行的能量还是很大的,真可能会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

“可是,叫我怎么说呢?”范筑先又试探着问韩行,也是想探一探,一个女义士,为什么值得韩行去救。

韩行说:“你愿意怎样说都行,说那个女义士是你的亲戚,说那个女义士是复兴社的人,上面要,或者说那个女义士是重刑犯,必须亲自追查。只要救了她的命,送到我们管辖的聊城就行。”

范筑先点了点头说:“好,那我试试吧!”

范筑先见到王来贤,拐了好大一个弯,才说到这个女义士的事儿,范筑先说:“王司令啊,听说你们抓到了一个女强盗,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来贤心里一惊,说道:“范专员,怎么这个事情你也知道了,一定是韩秘书说的吧!是这么回事,这个女强盗外号叫玉石女,还有她那个情人叫独霸天,劫了日本人新民会的黄金,就躲藏在博平县长安旅社里。等到我们抓住这个玉石女的时候,没想到他俩一死一伤,四个追捕他们的日本人也死了,我派去的四个武林高手也完了,黄金也不见了,只有韩行和陈苹在场。我问韩行和陈苹,他俩是什么也不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至今还是个谜。本来要问玉石女,可是玉石女由于受伤太重,一直还昏迷着。韩行和陈苹我不敢留,要是再把玉石女带走,找谁说理去啊?我的四个结拜兄弟,是多少年的老弟兄啊,他们的冤情我再向哪里伸诉去啊?”

范筑先听了王来贤的话,心里算明白了,这个韩行啊,真是牛尖角抹油——又尖又滑,原来是牵涉到一笔巨大财宝啊!如果这些财宝真存在的话,落在我手里也不错,那我就不必要为几万人的军费发愁了。想到了这里,范筑先说:“本来我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是也有难处啊,这个玉石女是上面的要犯,上面已来了命令,说要把玉石女解到南京去审讯。你说说,真是的,唉,这可叫我怎么办啊!”

这个王来贤也不算太傻,听着范筑先明明是要人,却不说要人,而说自己作难。那自己就得提条件了,说:“本来就是个女强盗吗,这也没有什么,可是我们的经费确实太紧张了,这四千张嘴要吃要喝,要枪炮子弹,不朝她要朝哪个要。求求范专员务必为我们说说好话,说说我们的难处。”

范筑先多聪明啊,一听就听出王来贤的意思了,还不是向我要钱要粮要枪炮吗,当时心一横说:“是啊,你的部队自凡跟了我,绝不能让你们渴着饿着是不是,我这就叫后勤,先给你们拨上半个月的粮食,以后所需要的物资,你们先提个计划,然后,我再向上面尽量地催催。”

王来贤要的就是这句话,玉石女也只是个挡箭牌,就是这个玉石女活过来,指望给她要黄金,恐怕那也只是一厢情愿,既然范筑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那就见好就收吧。于是王来贤赶紧说:“那,这个玉石女我就交给范司令了,不要耽误上面的公事。自凡我王来贤的队伍归了您,还能叫我们渴着饿着,还能叫我们断了枪炮子弹……”


第41回 画出最大的蛋糕(二)

当时,王来贤的医官就把玉石女交给了范筑先的医官,范筑先的医官又对玉石女进行了一番诊断,然后抬到医疗队里进行精心护理。韩行见医治玉石女的医官稍微有了点空,问:“大夫,贵姓?”

“免贵,姓肖。”

“肖大夫,这个伤员的伤怎么样啊?”

“伤情比较严重,侥幸的是,胸口的刀伤没有伤到心脏,再有半厘米的话,当时就完了,神仙也救不过来。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安心静养,妥善地治疗。”

韩行点了点头,心里仍然感到有些沉重。这时候,看到医疗队的护卫增加了一个班,不用说,这是范筑先安排的,怕这个玉石女再受到伤害,保护好她的安全。韩行还有一个大私事,找到了王来贤说:“王司令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的手机和电脑还给我吧?”

王来贤一听蒙圈了,问:“手机?电脑?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我哪里见过?”

韩行一想对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手机、电脑为何物,赶紧说:“就是你们说的令牌和大戏匣子。”

王来贤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说:“我们也没用,还给你留着呢!”说完叫侍卫送来了手机和电脑。见到这些东西,韩行检查了一下,没有坏,心里才算踏实了。有了灵魂和思想,自己好像又成了一个活人,站在这里,觉得各方面充实许多,天地也宽阔了不少。

王来贤趁机向韩行巴结着:“韩秘书,千万别和我一样啊,有些事我做过了,还生我的气吧!”

韩行哪能和他一样,赶紧说:“哪里呀,我早忘了。再说,那也是为了工作,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吗!”

王来贤笑了,高兴地拍着韩行的膀子,意思是,我们是一家人,还要在范专员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范筑先得胜回朝,王来贤部呢,当然范筑先还是安排他们在原地活动。待一切安排妥当,韩行来见范筑先,首先对范专员表示感谢:“范专员,感谢你救了玉石女。”

范筑先好像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说:“在那里采访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和陈苹表现得都不错,没有被那个王来贤吓着吧。听说齐子修也去了徐大胡同,他上那里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

韩行心里一沉,听范筑先的意思,好像他并没有让自己回来似的。就问道:“是齐子修让我回来的,他说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范筑先摇了摇头,“这个齐子修啊……”范筑先不再说话了。

韩行眉头一皱,看来是范筑先和齐子修并没有尿到一个壶里,弄不好就是齐子修假传圣旨,让自己回来的。他为什么要我尽快地回到范筑先的身边呢?这里头肯定有监视范筑先的意思。齐子修只知道自己有军统背景,可笑的是自己这个韩行和原先那个韩行脱胎换骨了。

范筑先不冷不热地说:“你叔的事,知道了吧!”

韩行已从报纸上看到了,韩复榘在1938年1月11日,在开封河南省政府会议上被蒋介石逮捕,以后被押到汉口审判,同月24日,韩复榘在禁闭室被戴笠手下枪杀,身中七弹,当场毙命。韩行心话,韩复榘被枪毙和我什么关系呀。不过表面上还得装一下,于是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睛,做出十分悲伤的样子。

范筑先安慰着韩行:“你叔是你叔,你是你,你在这里表现还是不错的吗!省城是回不去了,叫鬼子占了,就在我这里干吧,好好干,准有出息。”

范筑先虽然话不多,但是很有艺术性,第一层意思是震唬韩行,你叔死了,靠山没了,以后恐怕就没有那么撑劲了。第二层意思是安慰和拉拢韩行,还可以跟着我干,只要好好干,什么事也没有。

但是现在的韩行,非彼时的韩行,凭着自己丰富的信息知识,他要帮着范筑先,打赢这场战争。于是,韩行话头一转说:“范专员啊,你知道现在第六区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吗?当然,我说的要给你一个惊喜,就得说话算话。”

范筑先心里一愣,韩行这个小子,本事见长啊,竟然问到我现在最困难的是什么?困难的事多了,但是最困难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钱粮。但是心里想却不能说,且看看韩行是怎么想的,于是说:“说说看,你想的最困难的事情和我想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不是一码事?说说。”

韩行就说:“和日本人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又得耗费枪炮子弹,又得耗费粮食,又得需要军队,又得需要民众的支持。千种万种困难说起来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钱!没钱不行。”

听了韩行的话,范筑先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韩行这小子和我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响鼓不用重锤敲,是不是玉石女的财宝就该兑现了啊,于是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巴掌,看了韩行一眼,连骂带诉苦地说:“看来,你说的和我心里想的还真是一码事。你小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指望国民政府,能给几个钱啊,能给多少枪炮子弹。现在咱们队伍是不少,可能以后还要增多,这些人要吃、要喝、要枪炮子弹要给养。奶奶的!为了这个事,不知道愁的我多少天睡不着觉,吃不好饭,你小子还来嘟囔。这不是嘴上抹石灰——白说吗。”

“我倒有些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不知道范司令是否听我唠叨几句。”韩行不慌不忙地说道。

范筑先听了韩行的话,又白了韩行一眼,那意思是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吃几碗干饭我还不知道吗?”

韩行不慌不忙地说:“U国为什么富裕,他们就是借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发了横财。他们发财的办法就是大力发展围绕着战争的一切工业,兵器工业、化学工业、钢铁工业、医药工业、服装工业、通讯器材、食品工业,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擦屁股的纸,部队也是需要的。不管哪一方,都需要这些物资,不愁卖不出去。”

范筑先点了点头说:“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造不了啊!”

韩行就是等着他这句话:“怎么造不了,我现在已经搞到了图纸。”

说着,韩行拿出了一些步枪、冲锋枪的图纸让范筑先看。这些步枪图纸有北方大国AK47式7.62毫米突击步枪、U国M16式5.56毫米突击步枪、D国G36突击步枪、F国FAMAS突击步枪、华国95式5.8毫米突击步枪、AO国AUG突击步枪、华国81式7.62毫米机枪、89式12.7毫米重机枪。

这些武器都是后世的一些著名轻武器,韩行把它剽窃来了,虽然都是一些装配图纸,但是分解开来就是零件图,就可以进行加工制造,很快就可以安装成套枪械。这些图纸是怎么搞到的呢?在徐大胡同的这些日子,韩行晚上基本没有闲着,借着搞到的电脑和打印机,熬了不少通宵,终于把这些武器弄到打印纸上了……

韩行真会看人下菜碟,军人爱武器,就和过去的将军爱战马一样,又如现在闺秀爱美貌,耗尽家产要美容。范筑先虽然不懂图纸,但是看过小人书呀,懂得地图呀,又是行伍多年,凭着他对机械枪支的敏感,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他一下子从韩行手里夺过图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瞪大了他那双睿智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韩行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行与不行,就看他的上下嘴唇一哆嗦了。

范筑先突然大腿一拍,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叫起来:“枪!好枪!大大的好枪!!”连叫了三声枪以后,又补上一句“我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好枪。”

韩行心话,你当然没见过,其实我也没见过,只不过从画报、图纸上见过。图纸是种神奇的东西,只要有图纸,几何形状、尺寸、技术要求、粗糙度、形位公差就都出来了。按照它的要求制造,就是机械零件,再把机械零件装配起来,就是成品。

小到步枪,大到人造卫星,都是一个道理。范筑先高兴了一阵,眉头又皱了起来:“图纸是有了,可是怎么生产呢?”

“这好办,”韩行穿越前,工程帅、车间主任、生产厂长都干过,当然这些问题难不住他,“可以自己加工一些零件,外协一些零件,但是总装车间是必须有的,检验部门是必须有的,出厂以后的调试必须有的。”

“钱谁出呢?”范筑先问得很细。

“这好办,”韩行说,“军火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们就干脆来个招商引资,把本地、济南、平津地区、南方大都市的工商界人士都招来,利用入股的方式吸引他们投资。”

范筑先点了点头,卖给谁不用韩行说,他就说了:“只要我们的步枪、机枪造得好,我们需要,国军需要,*的部队也需要。那样,我们就敞开布袋,等着他们来送钱吧!”


第42回 画出最大的蛋糕(三)

说到这里,范筑先的嘴张了几下,几乎流下了被“奇珍异宝”馋得再也招架不住的口水。这时候,他显得又像是一个“奸商”,满脑子想着金元宝、钞票滚滚地向他这里涌来。

这就是韩行所要的结果,如果拿下了范筑先,也就是把整个聊城第六专区拿下了。“另外,还有医药,造炮弹、子弹用的专用设备,压缩食品,我都有配方和制造工艺。”

“好了,好了,我不听了,”范筑先快乐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对韩行挥了挥手,“说多了我也记不住。从今以后,你就是第六专区的工业部长了,一切你看着办就行了,需要我出头露面的时候,我一定出面。”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韩行说。

“别说一个要求,就是十个要求也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给我弄来了枪炮子弹,给我弄来了钱,那就是你的本事,就是为我范筑先立下了大功。”

“你得把陈苹给我调来,帮着我办点事儿。”

“这个事啊,”范筑先瞪圆了眼睛看了韩行好一会儿,又嗤嗤地笑着,“你是不是看上陈苹了。我不怪你,年轻人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苹这么好的一个服务员,谁见谁爱。以后你需要什么人,往里调就行,我是坚决支持。”

“调陈苹是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哪,两口子才有责任。你不是霸王硬上弓,先斩后奏吧,那我可真饶不了你,年轻人哪,千万要悠着点儿。”

范筑先说干就干,接着书写命令,掏出他那个印章来盖上自己的名字。反正官帽子在他兜里揣着,愿意给谁就给谁。不过就在他要递给韩行任命的时候,手又停住了,皱着眉头说:“不过,还有个问题,我现在就是想不明白。”

韩行的心里十分紧张,莫不是范筑先又反悔了吧!他要是反悔,这些天来自己所做得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范筑先看着韩行的眼睛,逼问道:“我发现你近来懂得不少呀!原来没见你露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给我说个明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韩行的心里这才有了底,临时编了个瞎话说:“别忘了我是英国伦敦大学皇家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啊,要是没有这场战争,学得这些没有用处,但是只要有了战争,军火工业以及相关的工业准能发大财。” 

其实,韩行过去到底在哪里上学,范筑先也未必知道,看韩行说得这么坚决果断,他也就不再怀疑。反正是空手套白狼,这么好挣的钱,不挣白不挣,没有枪,没有钱,一切都谈不上。

韩行又不失时机地说道:“我们的农业可能今年有一个大发展,优良种子我已经给徐大胡同的徐老爹了,如果今年农业发展了,可能马上就要发展养殖业,蔬菜种植业,还有相关的种子公司、化肥公司、农业技术公司等等。我这里忙,确实顾不上,是不是找几个人,把农业搞一搞?”

范筑先笑了:“你这是不是给我的第二个惊喜呀?”

“惊喜不惊喜,只有等丰收了,赚钱了,经济搞活了,才能说。我觉得战争更需要的是粮食、肉、禽、蛋、蔬菜等等。”韩行也谦虚了一下。

范筑先又将了韩行一军:“要说时间过早的话,也有点,只有见了成绩才能说这个事情成功了。说点现实的吧,我听别人说,这个玉石女和独霸天盗窃了日本人的一些黄金。如今独霸天死了,只有玉石女还活着,所以你才非要救玉石女。你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韩行心里一惊,确实什么事情也瞒不过范筑先的眼睛,但是韩行心里拿定了主意,来了个醉死不认半壶酒,反正他也没有抓着什么把柄。于是,韩行说:“他们都是这样说,可是谁见着黄金来?要说这个玉石女也怪可怜的,杀了几个日本人也算有功之臣,难道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于是,韩行就把长安旅社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是忽略了黄金这个重大细节。这都是和陈苹事先商量好的,陈苹也考虑到范筑先这个政权不大可靠,真要是把钱投在范筑先这里,很可能打了水漂,要把这些黄金用在抗日最需要的地方。

范筑先考虑了一会儿,也觉得黄金的事情,只是道听途说,远没有韩行说得发展工业、农业来得实在,于是嘿嘿一笑:“我也只是说说,至于农业局的人选吗,我听说服务员里雷清不知是哪一家农业大学毕业的,正好让她抓一抓这个工作。你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就和雷清交待一下吧!”

韩行有了权,马上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马上成立了山东省第六专区工业局,主要的工作是成立机械研究院,对外在全国招聘了一帮工程师,马上对自己剽窃的装配图纸进行拆解,研究制造工艺以及在制造中出现的各种难题及处理方法。

在这一点上,韩行还是有些心虚的,自己剽窃了大师们这么多的先进武器,不知大帅们作何感想?但是另一种思想又在安慰着自己,在发明创造上,时间为先,我比他们的时间都早,那我就是大师了。这么说来,还得感谢穿越啊!是穿越赋予了自己这么多大帅的头衔。

再一个就是让办公室的文人写标书,鼓励各方投资。

第三件事是赶紧发广告,在当时的聊城报纸《抗战日报》,国民党的报纸《中央日报》《大公报》,XXX的报纸《新华日报》上都刊登了这样的广告:“为了振兴山东第六区聊城的工业发展,特聘请国内外名流商贾,工业巨才到聊城X月X日参加招商引资大会,与会者以后必将得到丰厚利润,切不可错过发展民族经济的大好良机。我聊城军民敬仰各位光临!”

别看这几十字的小小广告词,可是大有玄机,又是发财,又是振兴民族经济,稍微有点心机的人一定会想到,在这炮火连天,日本人已占领华北、华东大部的情况下,中国工业无不一落千丈,日本人能让你搞中国的工业吗?这些能发大财的工业又是什么呢?

况且,聊城这个地方,很多人知道,这是日寇占领华北、华东后的一块抗日根据地,是范筑先还在鲁西坚持抗战的一块中国人的净土。很多有良心的商人想到,与其把工业毁在战火之中,还不如把钱和技术投到范筑先那里,能为抗日尽一点儿力量,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还有许多愿发国难财的商人想到,范筑先能搞什么工业啊,如今能发财的就是军火,范筑先不会搞军火工业吧?甭管他搞什么工业,只要我能发财就行,干脆把钱和技术投到范筑先那里吧!

国民党、日本人,更是抱着种种复杂的心理,也到了聊城,看看聊城到底要搞什么工业?

有一天,韩行刚从工业局的门里出来,就发现有一个人悄悄地跟在身后,韩行拐入小巷,那个人也跟着拐入小巷。韩行早就觉察到了,心里一惊:“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是不是刺客呀!难道说,我目前的身份这么重要,已经到了要被人刺杀的地位。”

仗着韩行以前练过几天武术,所以就悄悄地躲藏在一个墙角边,待那人过来后,韩行挥拳就朝他打去。不料,那个人也是早有防备,左拳架住了韩行的右拳,然后右手来了个二龙戏珠,朝着韩行的眼睛就来了一下子。

那动作真是快如闪电,疾行如风,韩行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大叫一声“哎哟——”心里一凉,这双眼睛算是完了。

就在韩行大叫一声的时候,那个家伙突然停住了手,嘻嘻一笑:“韩站长呀,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洪武呀!”

“你是什么……洪武,我怎么不认识你呀?”韩行仔细看了看,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不禁感到大为惊奇。

那人又继续说道:“我是你的手下赵洪武呀,怎么不认识我了?走走走,到一边说话去,这里说话不方便。”说着,也不管韩行愿意不愿意,拉着韩行就走。

韩行只觉得他的力气很大,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事到如今,挣扎也没有用处,只能被动地跟着他,有点儿被绑架的感觉。还自称是我的手下,真是的,自己哪有这样的手下啊……

这个赵洪武就把韩行拉到了一个茶馆里,对跑堂的说了一声:“来一壶上等龙井茶。”说完了,就笑咪咪地看着韩行。韩行这才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人,生得真是头大、眼大、耳朵大,鼻子大,似乎什么都大上一号。韩行最善于观察人的眼睛,看了看,这个赵洪武的眼睛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赵洪武又继续观察着韩行。

韩行摇了摇头说:“不认得。”


第43回 赵洪武

赵洪武对韩行小声解释说:“怨不得我听他们说,这次南镇战斗你受了伤,看来伤得真是不轻,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我们聊城工作站的站长,而我是你的队长赵洪武呀。上次你下达了刺杀姚第鸿的命令,我们执行了,只是没有成功,亏对党国啊!还要不要继续执行刺杀姚弟鸿的命令,请你明示……”

赵洪武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套。

韩行认真地听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看来,那都是自己的前身干的“好”事,可是前身已经死了,看来这个赵洪武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是一走了之,从此再不和这个赵洪武联系,还是继续装迷糊,苦于应付这个赵洪武呢。

想来想去,这两条都并非明智之局。而真正的主动是……干脆将计就计,把赵洪武的这支力量据为已用。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又成了走钢丝,玩不好,就把自己玩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先把赵洪武知道的情况了解一下再说吧!韩行说道:“南镇一战,确实我伤得不轻,尤其是脑子受了伤,好多事情不记得了。你还是再给我说说情况吧,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赵洪武见自己的站长,确实脑子伤得不轻,连队长都不认得了,更不用说别的事情,只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我们聊城工作站,你是站长,我是你的队长,咱们复兴社的主要任务是坚决服从委员长的领导,对党政军团进行绝对的控制。这不,电台又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说是复合兴社发展过于庞大,而失去其以暗配明的作用,又加上抗日战争要全面展开,所以要你到武汉开会,可能要有新的任务。你到底去不去呀?弟兄们实在关心着呢。”

韩行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确实是,要继续冒充这个聊城工作站的站长风险很大啊!可是自己要是丢弃这个站长的话,新的站长又要被派进来,那么,赵洪武的这部分人就要被别人领导了,聊城的抗日工作又面临着新的考验。既然自己已经穿越了,早已是四面楚歌,危机重重,那么不管前途是好是坏,刀山还是火海,那么再闯一闯又如何!

于是,韩行笑了,拍了拍赵洪武的肩膀:“哎哟,都是这次受伤太重了。当然,武汉开会我们得去,我要去,你也去,帮着我点儿,要不,很多事情确实记不起来了。”

赵洪武受宠若惊,赶紧说:“为了党国的事业,我赵洪武万死不辞。”

韩行又对跑堂的喊:“伙计啊,来上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瓶酒。”伙计喊了一声是,抓紧上来了菜。韩行又对赵洪武说:“好久没有喝二两了,今天高兴。这段日子,也算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什么是幸福啊,咱弟兄俩今天能活着喝上一杯酒就是幸福。”

赵洪武也说道:“自从跟了你,就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为了党国的事业,我们做出的牺牲都是应该的。我早就说过,你这个大哥,我算认了。”

尽管韩行比赵洪武小,但是赵洪武还是称韩行为大哥,这也算对韩行的高看吧!通过喝酒,韩行又了解了赵洪武的身世,看来,也够凄惨的。

原来,赵洪武是黄浦四期的学生,老家在湖南,家庭经济本来不错,也算是一个小康之家。但是湖南闹起了革命,被打了土豪分了田地,所以一家人变卖家业,投靠到山东馆陶亲戚家,又重新创业。先上来,发展还算不错,置办了几十亩地,成了温饱型小康之家,但是好景不长,馆陶的王金祥家早就看上了赵洪武家的这些田产,找机会赌博,把赵洪武的父亲请了去。先上来是赢,最后是输,把赵洪武家的田产全部坑了去。

所以赵洪武恨恨地说:“我这辈子,一是恨XXX,分了我家的田,再就是恨王金祥,又骗了我家的财产,致使我家成了一个穷光蛋!”

韩行听到了赵洪武的话,心里一惊,他的政治信仰,确实不敢恭维,但是听到他的私仇,心里又暗暗高兴,这个王金祥,看来没少得罪了人,赵洪武可用。

赵洪武又说:“你的脑子受了伤,我刚才说的话,你也没有回答。刺杀姚第鸿没有成功,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继续刺杀?”韩行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日本人就要打进来,*是抗日的,那他们就替我们挡了日本人的子弹。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赵洪武点了点头说:“我听你的,站长,从此以后,我们对*的暗杀,就停一阵子。”韩行又说:“你把咱们站上成员的名单,写一份给我。自从受伤后,以前的事情几乎全忘了,我还得把以前的记忆都恢复起来。”

赵洪武听了韩行的命令,当即拿出一张纸和笔,把站上人员的名单写了一份,交给了韩行。韩行看了一眼后,掖在口袋里,然后又和赵洪武商量起具体的武汉之行。

到武汉开会,韩行怎么向范筑先请假呢?韩行就说是到南方考察一下,范筑先也没有说什么,可能想到韩行的身份复杂,自己挡也挡不住,只有放行。

上武汉的交通还算顺利,1906年4月1日,中国京汉铁路全线通车。韩行和赵洪武就从济南上车,经过一路颠簸,倒了好几次车,终于到了大武汉。武汉确实非同小小的聊城可比,这时候南京保卫战刚刚结束不久,大批的国民党军队驻扎在武汉附近,各种国民党的机关也在武汉设立了办事处。

虽然1937年11月20日,国民党发表宣言,正式宣布迁都重庆,但是实际上重庆并不方便行使政治权力,再加上武汉原来就将近有一千万人口,横跨长江南北,是华中地区最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所以说现在的武汉是人头攒动,商埠繁荣,各种人物纷纷登台表演。 韩行和赵洪武就住在长江宾馆,当天晚上,宾馆里就发现了各种亲日传单,无非是说中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打不过日本人了。韩行对赵洪武说:“看来,武汉也和聊城一样,不素净,日本人的传单怎么撒到这里来了。”

赵洪武嘿嘿一笑:“聊城是池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更何况大武汉了。看来,这里也是内忧外患,危机重重。”

会议在武汉的中心大礼堂里举行,来参加会议的足有几百人,都是各城市各地区的复兴社站长和主要骨干。韩行和赵洪武顺利登记完毕,接待的小军官也没把小小的聊城站放在眼里。

两个人找了座位坐下,韩行看了看台上,主席台上早早地坐好了一大溜人。赵洪武悄悄地给韩行介绍着这些人物:“可能有些人你想不起来了,这台上的人是复兴社的十三太保,依次坐着的是刘健群、贺衷寒、邓文仪、康泽、桂永清、酆悌、郑介民、曾扩情、梁干乔、肖赞育、滕杰、戴笠、胡宗南。”

这些复兴社的领导人物,当然不是一般人,真是瘦得精神,胖得威武,没有二壶酒钱的本事,也不会坐到这个位子上。韩行特别地观察了一下戴笠这个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只见他长得瘦削的脸膛,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也算是五官端正,和一般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仔细看来,他的眼睛特别明亮,特别深邃,在这深深的眼睛里面,谁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究竟要做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会议由刘健群出持,他来了一阵开场白后,然后说:“现在就请,中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先生训话。”

立刻,全场的人员全部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当然,韩行和赵洪武也随着众人起立、鼓掌。韩行想到,这个蒋介石啊,多少年来,一直饱受世人的各种议论,凡是争议之人,必有特别之处,且听听蒋介石是怎样发表讲演的吧!

蒋介石一身戎装,面目严肃,戴着雪白的手套,朝下挥了挥手,底下不说话了,然后慢慢地坐下。蒋介石铿锵有力地说道:“自从去年七七卢沟桥事变以来,中国已经岌岌可危,日军已占领了我华北大部,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后,中国更是处在了危险的境地。为了保卫我中国的神圣国土,我国民革命军已牺牲了几十万的英勇将士。

“中正身为统帥,使國家人民蒙此巨大牺牲,責任所在,無可旁貸;中心痛苦,實十百倍於已死之將士與民众,一息尚在,唯有捐糜頂踵,以期貫徹抗戰到底之主旨,求得國家民族最后之勝利,以報黨國,以慰同胞。

“且中国持久抗战,其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北平、上海、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我全国同胞诚能晓然于敌人鲸吞无可幸免,父告其子,兄勉其弟,人人敌忾,步步设防,则四千万方里国土以内到处皆可造成有形无形之坚强壁垒,以制敌之死命。故我全国同胞,在今日形势之下,不能徒顾虑一时之胜负,而当彻底认识抗战到底之意义与坚决抱定最后胜利之信心。

“既明革命过程中之中国当以抗战到底为本务,到目前形势无论如何转变,唯有向前迈进,万无中途屈服之理。盖抗战虽不能必胜,而屈服即自促灭亡;与其屈服而亡,固毋宁抗战而败。所谓的抗战必亡论,实乃汉奸之理论,实乃亡国亡党亡种之理论。”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44回 戴笠

蒋介石摆了摆手,底下不鼓掌了,蒋介石又说:“如今形势变了,我们复兴社已不适合于当前的形势,需要励精图治,变法图强,改变策略,为中国的抗战而做出我们精英们所应该做出的努力。”

开完大会后,复兴社宣布解散,接着是分组讨论,大部分人员并入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韩行还是被委任为军统局聊城站站长,赵洪武为聊城副站长兼特务队队长,戴笠也不过是军统局特务处的处长。

这时候的戴笠到了韩行所在的小组里参加讨论,韩行看到戴笠来了,认为这是个机会,根据自己的历史知识,要成全戴笠一下。

小组讨论休息的时候,看到没有别人,韩行凑了过去,对戴笠说:“戴处长,鄙人是聊城工作站的站长,还请戴处长多多关照。”

戴笠看了一眼韩行,笑了笑:“知道知道,你还是个知名人氏啊,干得不错不错,南镇一战,虽然没有中国正规军队参战,但是打出了我中国武装力量的威风,你也立下卓著战功。另外,我还看到你的多篇报道,写得也不错,很多人认识你,正是从报纸上认识的。”

韩行接着小声说:“长沙飞机场突然发生了一起重大纵火案,烧毁飞机10多架,戴处长知道吧!”

戴笠眉头一皱,小声说:“国军的飞机一共才200来架,这一次意外失火就损失将近10多架,委员长大为生气,已叫侍从秘书邓文仪限期破案。不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行是预知历史的人,早就知道了,当时身为蒋介石侍从的邓文仪接到命令后,迅即吩咐部下查找线索,并亲自到现场勘察。当时时任航空总署团长的徐培根亲自宴请邓文仪,好吃好喝好照应,看到招待得邓文仪差不多了,然后摊了牌,指出摆在邓文仪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接受他的10万美金贿款,发一大笔财。另一条路就是,徐培根一下子掏出了手枪说,那就是被我一枪打死。

邓文仪权衡利弊后,最后选择了一条路,那就是接受徐培根的贿赂,决定“私了”此事。二人经过一番密谋后,达成协议,由邓文仪向蒋介石报称:飞机场大火案不是人为的,因为机场油料太多,藏储不密,天热蒸发而起火,所以才烧坏了10多架飞机。

一个贪官,一个枉法,害国害民,罪不容恕。无论从公也好,从私也好,韩行一定要把这些人揭露出来。如果让这些人肆无忌惮,抗日大业就可能毁在这帮贪脏枉法之徒手里。

韩行把这个事情简单地一说,戴笠皱起了眉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要明白,要是诬陷的话,你也完了。”韩行坚定地说:“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不说的好。要是诬陷的话,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谁也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戴笠点了点头:“量你也不敢。那么,你敢到委员长的跟前去指正这个事情吗?”

韩行想到,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只能豁着命上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再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于是一个立正说:“清除党国蛀虫,维护抗日大业,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愿意到委员长面前当面陈诉这件事。”

“那好,”戴笠说,“我就领你到委员长跟前去陈诉这件事。不过,你要明白,不论这件事是否说得清,我和你的关系你要清楚?”

韩行早就明白戴笠的意思,赶紧说:“如果投诉成功,这件事情绝对和你有关系。如果投诉不成功,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戴笠点了点头说:“明白就好,我这就领着你去见委员长。”

虽然是戴笠要见委员长,那也得先报告,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召见。领戴笠晋见委员长的人正是蒋介石的侍从秘书邓文仪。邓文仪对戴笠笑了笑:“要是一般事情的话,是否可由我转达一下。”

戴笠像老朋友似的,也笑着对邓文仪说:“哪里有什么大事情,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几天没见委员长了,来汇报一下。”

“这位是谁?”邓文仪发现了韩行,就问戴笠。戴笠说:“这是军统局聊城工作站的站长韩行。”邓文仪就像认识似地说:“韩行啊,早就听说大名了,南镇一仗,全国皆知呀!”他上来热情地握了韩行的手一下。

这个级别差得忒大呀!韩行握了一下他的手,赶紧挣脱出来,脚跟一并,立正说:“报告长官,在下韩行向长官致敬!”

邓文仪笑了笑:“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是邓文仪,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就行了。”

吓得韩行心里“扑通”一声,真是告得就是你邓文仪。真是见面三分威,吓倒告状人,官司没打心里已敲了半天小鼓。进了屋里,见到蒋介石正在低着头批阅文件,戴笠也没敢喊报告,而是恭敬地站在一边。连戴笠都不敢打扰蒋介石,韩行这个连芝麻官都算不上的小官儿更是不敢造出半点儿动静。

蒋介石批阅完了这个文件,一抬头,见是戴笠来了,这才客气地说:“雨农来了,快快请坐!”

戴笠在蒋介石面前哪里还敢坐着呀,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蒋介石面前:“学生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蒋介石好像这才发现韩行站在戴笠的面前,问:“这位是谁呀,没有见过,雨农呀,快给我介绍一下。”

戴笠赶紧介绍韩行说:“这位年青人是军统局的聊城工作站站长韩行。”

“韩行……”蒋介石略微皱起眉头来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问,“是不是南镇一战中,调来了国军飞机,痛击日寇的范筑先秘书韩行啊?”

韩行还没有回答,戴笠赶紧说:“就是他呀。”

蒋介石听了戴笠的介绍后,脸色大变,急忙握了一下韩行的手说:“好呀,真是年轻有为,忠勇可嘉。噢——对了,帮助你们的空军是哪一部分的,请你说一下,我一定要嘉奖他们。要是都和你们这样打的话,那日寇还怕什么!哪一国的敌人我们也不用害怕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算韩行脑子转得快,赶紧回答说:“谢谢委员长的夸奖,只是南镇一仗中,我脑子受了伤,实在想不起是哪一部分空军来支援了。”

蒋介石拍了拍韩行的肩膀,好像在检查着韩行的伤势,说:“你也受伤了,要紧不要紧呀。空军的事情,就暂且记在账上,等我哪一天查到了,一定好好地嘉奖他们一下。噢,韩行啊,你好像不是黄埔毕业的,到底在哪里深造的?”

韩行不禁佩服蒋介石的记忆力,要是黄埔毕业的话,恐怕他早就记住了,只好说:“惭愧,韩行没有在黄埔深造过,只是在北京燕京大学上过学,又到了英国伦敦大学皇家理工学院学习过。”

蒋介石听了,又是一惊,说道:“好吗,堂堂的大知识分子,又是我党需要重点培养的精英。雨农,记着,要是小韩再不进步,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谨遵校长教诲。”戴笠一个立正,表示了对校长指示的尊重。

有了好的开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戴笠赶紧对蒋介石说:“校长,韩行有一事要亲自向校长汇报,所以才来麻烦校长。”

蒋介石客气地说:“有事就说吗,不必拘束,不必拘束!”

戴笠就对韩行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韩行可以说话了。

韩行抓紧时间说:“尊敬的委员长,您说未来战争的空军是不是重要的因素。”

蒋介石点了点头说:“说的不错,有时候,简直是决定的因素。”

“可是长沙飞机场有人损公肥私,烧了10多架飞机,请委员长明察秋毫。”

蒋介石是什么人呀,一听就听出了这话的玄机,看了看门外边,然后小声对韩行说:“小韩呀,说话可得讲究证据,可不能信口雌黄呀!”

韩行赶紧说:“我愿意以我的党籍作证,愿意以我的脑袋担保。”

蒋介石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对戴笠说:“雨农啊,你看呢?”

戴笠赶紧一个立正说:“依学生的意思,不妨查一查,对待党国的蛀虫,绝不可姑息迁就。当然,要是冤枉了好人,自有国法伺候。”

蒋介石点了点头说:“那好,雨农啊,你去办吧!”

戴笠拉了一把韩行说:“校长啊,那我们就告辞了。”二人刚要出门,蒋介石又叫住韩行问:“韩行啊,能不能说说,你到底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这又给韩行出了一道难题,韩行赶紧一个立正说:“报告委员长,这绝对是个人隐私,请求委员长相信我对建立廉洁政府的忠诚,请委员长维护我的个人隐私。”

蒋介石摆了摆手:“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维护你的个人隐私。不过想清楚了,如果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第45回 戴邓斗法

韩行赶紧又是一个立正,说:“男子汉大丈夫,话吐到地上砸个坑,在下不改口了。”

戴笠和韩行出了蒋介石的办公室,老远的,看到邓文仪从旁边闪了过去。

晚上,有动静了,韩行刚回到长江宾馆不久,邓文仪就托一个下人捎来了一个请帖,说是请韩行到日月天大酒店赴宴。韩行感觉到这事非常正常,而赵洪武看到这个请帖却吃了一惊,感觉到这件事非常的不正常。他问:“韩站长啊,邓文仪是什么人,他是蒋委员长的侍从秘书啊!他的手里掌握着高官们晋见委员长的通道。要是你请他,请不动他,这很正常,要是他请你,这就不正常了。请问韩站长,你是怎么和邓文仪攀上道的啊?”

韩行不理他,先是给戴笠打了个电话,问:“戴处长,邓文仪给我送来了一个请帖,说是让我到日月天大洒店去喝酒。戴处长,这个事,恐怕邓文仪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不会请我喝酒。你说这个事情怎么办啊?”

韩行把皮球推给了戴笠,孩哭了抱给他娘,自凡这个事情他已经接了过去,成也好,败也好,一切都有他做主。戴笠说道:“我早就暗示过你,邓文仪的头不好剃,委员长也一再暗示你,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要动他。他的后面一定牵扯到一个大的利益集团,搞不好,就要引火烧身。事到如今,我说什么好呢!我看,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韩行当然明白,戴笠的话不过是一种试探,现在自己已是出头的椽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戴笠也被绑到战车上了。后退的话,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有勇猛冲杀,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于是,韩行坚定地说:“戴处长,如今我是你的人了,为了党国的事业,万死不辞!自凡邓文仪已经知道了,后退的话,还有活路吗?你应该清楚的。”

电话里戴笠沉默了好长时间。国民党内部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他比韩行有更清醒的认识。你就是向邓文仪让步了,邓文仪能饶过韩行吗?他饶不过韩行,更饶不过自己。就算饶过自己的话,恐怕一辈子都得在邓文仪的手心里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现在机会来了,如果把握不住,可能一辈子只能这样了,或者处长的帽子戴一辈子,或者下监狱。戴笠想好了前前后后的利害关系,于是咬着牙对韩行说:“那好啊,晚上赴宴的时候,也叫着我,我来和他玩玩!”

日月天大酒店可谓是武汉最豪华的酒店,没有之一,那真是宽大漂亮的房间,塔式五彩琉璃灯,欧式的餐桌餐椅,美丽传奇的壁画,侍者也是漂亮的公主和少爷。

当韩行和戴笠一前一后进了约定包间的时候,早已等候多时的邓文仪见了戴笠可是微微的一愣:“没想到,戴处长也来了,百忙之中,难得有空啊!”戴笠笑了笑说:“是不是我来不欢迎啊,如果不欢迎的话,那我立即就走。”

邓文仪的后面还站着一位相当漂亮,打扮时髦的青春玉女,邓文仪忙说:“哪里,哪里,请还请不来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赵丽娜小姐。”

赵丽娜看来也是历经酒场,交际卓著,上来屁股就扭了两扭,优美的曲线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撒着娇说:“哎哟!原来是戴处长啊,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啊!戴处长呀,挽着你的胳膊,不介意吧!”说着,一下子就挎起了戴笠的胳膊。

戴笠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色迷迷地说:“今天,我是不是中了桃花运!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丽娜一歪头,对着门外一撇嘴,门口少爷会意,立刻又闪进来两位同样花枝招展,那种有点儿祸国殃民的两位小姐。赵丽娜说:“这是我的两位妹妹,一位是李小洁,一位是王小丫。”

这样一介绍,那就自然多了。李小洁和王小丫更是不见外,李小洁上来就挽着了韩行的胳膊,王小丫过来就挽着了赵洪武的胳膊。邓文仪见安排已定,嘿嘿一笑说:“随便一点儿,如果各位觉得不合适的话,那就请她们自便。”

韩行看着戴笠的眼睛,唯戴笠马首是瞻。戴笠却是嘿嘿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革命军人死都不怕,马革裹尸是最高的荣誉,喝几个小酒,叫女人摸一下还怕什么?我就豁上了,看看她们还能有什么本事。”

几个女人得到暗示,还犹豫什么,都顺势地在各自的男人身上狠狠地蹭着,一边蹭着,一边手还不闲着,嘴也不闲着:“你真坏!”“想占我便宜是不是!”“哟!你就不怕你家嫂子吃醋吗!”

门外站着邓文仪的几个侍从,也有戴笠的几个特务,当然他们是严密地警戒着门口,防止不测事件的发生。

接着按宾主坐下,邓文仪为主,当然是坐在迎着门口的座位上,两位上宾,一位是戴笠,就坐在邓文仪的右首上,赵丽娜呢,也是有点儿恬不知耻,当然紧挨着戴笠坐下了,顺势丰腴的屁股还在戴笠的身上又蹭了一下。

韩行呢,就坐在邓文仪的左首上,李小洁的脸皮也挺厚的,紧挨着韩行坐下了。依次是韩行的帮手赵洪武,王小丫顺势也挨着赵洪武坐下,还搂着了他的腰。赵洪武怕上司在旁,有碍体面,急忙把王小丫的手拿开了。

对面呢,是副陪,当然是邓文仪的心腹,也不用介绍名字,其实这几个人谁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桌子上早就上好了几个凉菜,接着又上热菜,还没等邓文仪发话,几个小姐早已给三位客人和两位主人上好了酒。邓文仪首先站起来,端起了酒杯说:

“戴处长,韩站长,赵站长,能把三位党国的精英请来坐一会儿,真是我邓某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戴处长说得好啊,人生苦短,革命大业时刻要求我们革命军人做出牺牲,马革裹尸才是我革命军人的最高荣誉。在这马革裹尸之前,不妨抽点儿时间,及时行乐一下,善待自己和别人,让生命的意义过得更有价值吧!干——”

众人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邓文仪不亏为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很会说话,他把戴笠开玩笑的话,随便演绎了一下,就给变了味儿。开场白一过,下面进行就方便多了,几位小姐成了主角,那真是连真带假,连喝带灌,巧言利舌,使尽浑身解数,只是为了多灌自己的“俘虏”几杯酒。

喝着喝着,李小洁干脆就一下子坐在了韩行的腿上,王小丫呢,嘴里含着一口酒,非要嘴对嘴地往赵洪武嘴里灌。

真可谓酒能乱性,酒色到了这份上,就看每个人的定力了。韩行虽然是过来人,也觉得浑身热血乱涌,两腿跨下之物,一阵子不老实。再看赵洪武呢,正是青春之年,哪能受得了这番折腾,早已是满脸通红,说话也不利索,手也禁不住地胡乱摸索起来。

那位戴笠呢,却是半推半就地和赵丽娜调笑着,赵丽娜想赚到戴笠的一些便宜,看看能不能“俘虏”戴笠,不过那就得看看自己的本事了。结果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说是说笑是笑,要是沾到戴笠的半点儿便宜还真是有点儿难度呀!

这就是戴笠,这个高深莫测的特务,如果没有一点儿本事,也不会以后坐到副局长的座位上。

看到火候一到,邓文仪不失时机地对韩行讲了一个故事,其实别人也都听到了:“我那小时候,好跟着父亲打围,也就是冬天打兔子,有一次,把一只兔子撵到一个村子里,撵得那只兔子实在没处去了。父亲说,别再撵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哩,我不信,继续撵。果然,那只兔子跑到墙跟上,再也没处跑了,反过来,冲着我就过来了,真还咬了我一口。”

当时乱哄哄的,愿意听这个故事的人并不多,但是韩行听到了,戴笠也听到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人也乱腾得够了,酒席散了的时候,三个客人已被灌得酩酊大醉。邓文仪抱歉地说了一句:“怨我,怨我,都怨我,让三位喝高了。几个女士,就麻烦一下,扶着几位回家吧!”

赵丽娜、李小洁、王小丫巴不得这句话,立刻连扶带抱地拖着这三个摇摇晃晃,迈着秧歌步的人往各自的家里走去。出门就有黄包车,韩行嘴里不利索地喊着:“长江宾馆——”过来了两辆黄包车,李小洁抱起韩行,王小丫拖着赵洪武,费劲地各自抱上自己的黄包车,然后向长江宾馆快速驰去。

到了长江宾馆,两男两女进了包间,李小洁抱着韩行往床上一放,王小丫架着赵洪武往床上一扔,正要宽衣解带,陪着侍寝。突然门口闯进三个蒙面人,拿着枪一下子就对准了李小洁和王小丫。


第46回 长沙飞机场的奥妙

韩行心里一愣,正要拔枪反抗,当时赵洪武一激灵,也正要施展拳脚。后面的那个蒙面人说道:“是我,快跟我们走。”

韩行听了心中又是一愣,这不是戴笠又是谁,但是事到如今,也弄不清哪头炕热了,只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但是还是禁不住地问:“戴处长,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上这里来了?”

戴笠冷冷一笑,咬着牙根说:“喝醉了?哪有这么容易醉的。跟着他们这些人打交道,睡觉也要睁着半只眼,何况是酒没好酒,筵没好筵。你不是也喝醉了吗?”

“党国重任在肩,实在不能喝醉。”韩行说道。

赵洪武也一个立正,说道:“你的属下,也是没敢喝醉。”

戴笠又是冷冷一笑:“那就是说,三个看着醉了的人,其实一个也没有醉。邓文仪看着没醉,其实是真醉了。”

戴笠的两个特务早已把李小洁和王小丫嘴里塞上布,绑了起来,然后捂上被子。戴笠对韩行说:“快跟我们走吧,让你们看一出好戏!”

就在长江宾馆不远的一个地方,停着两辆轿车,那就是戴笠的临时基地。五个人上了汽车,就躲在了汽车里,戴笠笑着说:“如果真困了的话,就在这里睡吧,这里安全。按照我的直觉,你那个长江宾馆里,今晚就会出点儿状况。”

韩行心里就如二十五个小老鼠,百抓挠心,如果戴笠的屁股真坐到邓文仪的座位上,自己真是完了,所以哪能睡得着觉。赵洪武心里也不素净,自己的上司肯定疯了,偏偏要扳到邓文仪这只大老虎。戳老虎的屁股,捋老虎的虎须,弄不好扳不倒老虎,反而被老虎吃掉,连自己也要牵连进去,别说睡觉了,心里早哆嗦成一个蛋。

就在二人心神不定的时候,突然,长江宾馆里升起一团火光,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声,火光中砖头瓦块,人的残渣碎肉飞上天空,随即冒起了浓浓的黑烟。不用说,要是韩行和赵洪武在的话,早死了几个死了。

戴笠幸灾乐祸地说道:“想给我玩阴的,真是鲁班面前玩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子面前卖三字经,算是找到人了。”

韩行这才确认戴笠没有和邓文仪坐在一起,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赵洪武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真正的调查还没有开始,邓文仪已经给自己上了一课。

第二天,韩行坐着军统局的汽车和戴笠一块儿到了长沙飞机场。还没有进机场,戴笠就叫汽车停下,然后换了衣服,打扮成一群国军的样子,就把汽车停在了飞机场不远的一个地方。韩行装迷糊地问:“为什么要换成普通国军的衣服。”

戴笠冷冷一笑:“如果心中没鬼,那就什么都不怕!如果心中有鬼,我们这样进去,不就是说重新调查的又来了,那就会遇到很多麻烦。”

韩行赶紧恭维戴笠:“高见,先来个秘密调查,避免打草惊蛇。”

就在长沙飞机场的门口,一排警备森严的士兵拦住了戴笠一行。戴笠这伙人是干什么的,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些假证件,说是技术部门来检查油料仓库的,也就蒙混过关了。

长沙飞机场是国民党空军的重要基地之一,当时,大火焚烧后的现场还没有打扫干净,燃烧干净后的库房里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狼藉。就在库房的不远处,烧毁的10多架飞机残骸还在,真是烧得烂七八糟触目惊心。戴笠恶狠狠地骂道:“真是一帮败家子,这10多架飞机容易吗?我们统共才有200架飞机,况且还有一半的飞机不能飞,这一下子就烧毁了10多架。真是儿卖爷田不心疼!”

韩行和戴笠进了飞机场,没到油库去检查,却直接到了失火的仓库里。这个飞机场管理挺混乱的,在失火的仓库里检查,也没有人来问是干什么的。

韩行在断壁残垣的仓库里仔细地搜索着,看着黑黑的地上,在仔细地辨别着仓库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搜索了一番,对戴笠说:“戴处长,有些事,我觉得不对头呀,仓库的地方按说只能是仓库,油库的地方按说只能是油库,重要的物资和易燃品只能分开存放,这是常识。咱看到的这个仓库,仓库里只能堆放物资是不是。就连傻瓜也能看出来,仓库着起大火的时候,能起多大的火,怎么就能烧了旁边的飞机呢?报告上说,油库也着了,油库和仓库隔着这么远,怎么一下子全着了。还有油库和仓库怎么报告说一下子就烧了300万元,这300万元又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这里头一定有鬼。”戴笠又骂道。

“要不,咱们再分开侦察一下吧!”

“那也好,”戴笠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不,咱们自己就完了。”

韩行慢慢地溜达到了垃圾场,这儿存放着许多垃圾,还有从大火燃烧后抬下来的废品。韩行在仔细地一件一件地辨别着这些烧坏的机器设备,可是尽管韩行眼睛犀利,由于都是燃烧后的变形废旧物品,一时也辨别不出到底是些什么物资,是怎么烧坏的。

旁边有一个看废品的,韩行慢慢地走了过去,递过去一支烟,给他点上火。那个看废品的士兵警觉地看了韩行一眼,问:“你是哪部分的。”

韩行有一身黄皮护着,什么也不怕,随口说道:“那边的,”指了指远处的长沙城说,“长官叫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废品可要。如今混口饭吃不容易,当官的吃空饷,当兵的只能吃沫沫。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指望着当兵吃饷,养家糊口呢。”

“谁说不是呀,”那个当兵的也发开牢骚,“当官的胡折腾,成天卖了秫秸买干草,我们当兵的没有法子,也只有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你是不是张排长说来看货的那个人?”

韩行听了心里一乐,这真是什么眼神啊,还玩鹰呢!有了这个机会,韩行也只好将错就错地说:“啊,也算是吧,那堆废铁卖不卖?”韩行指了指一堆烧得黑乎乎的铁器。

“卖呀,怎么不卖。不过,这些废铁能值几个钱?”这个当兵的往邪道上引。

韩行也就只好装傻,又问:“还有什么能赚钱的没有,你们空军是富户,哪像我们陆军呀,说白了吧,就是一群叫花子。”

这个当兵的看了看旁边没人,小声地说:“我们这里还有一些比废铁好点儿的东西,不知你要不要。如果倒腾出去准能挣大钱?”

韩行又是继续装傻:“不过有些东西,我也不懂呀!”

“不懂可以告诉你,要不,你看看,我再告诉你是什么?”

韩行有些犹疑地说:“当官的不会知道吧!要是知道了,别为着几斤废铁上军事法庭,那就不值得了。”

“嗨,”这个当兵的摆了摆手,“这些当官的比我们手黑,我们只不过小打小闹,他们可真是往大里惹事呀!”

韩行也只能勉强地说:“那就看看吧,不过,我什么也不懂,你可要给我说说。”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然后领着韩行在垃圾场里三转两转,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掀开一张破席子,席子里露出了一台发电机组,还是八成新呢。韩行吃了一惊,心想,这些当兵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台发电机组在当时来说,可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值多少钱不说,光是能把成套的设备倒腾到这些废品堆里来,就说明了这里头一定藏有天大的猫腻。

“这不是堆废铁吗,我们要这些玩艺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糟践是买主,韩行先按着这台设备贬低了一阵子。看垃圾的这个士兵小声地对韩行解释:“这可不是一般的废铁,是一台发电机组,还是一万千瓦的呢。说白了吧,也就是飞机场没电的时候,用这台柴油发电机组,能供给整个飞机场使用呢。”

韩行听了连连摇头:“这可了不得,要是叫当官的知道了,还不枪毙我啊,这么重要的设备,怎么能当废铁卖了呢!”

“你不知道呀,”这个当兵的小声说,“这是我们从仓库里偷出来的,他们不知道。”

“怎么还能不知道,”韩行笑话他说,“难道说仓库里就没有账吗,一查账,少了一台发电机组,早晚还不追查到你的头上。”

这个当兵的又小声说:“仓库都叫他们烧了,找谁去呀。我们这也不过是废物利用,赚个小钱花花,他们才是挣大钱的。”

韩行心里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故意纵火,混水摸鱼,好多报损失。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做贼的碰到劫道的,早有一些人比他们还早一步,把有钱的东西偷出来一些,好变卖成现钱。

“要是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韩行好像大彻大悟,小声地说,“如果真能赚钱,我就豁上了。还有什么能赚钱的东西,也给我说说,我们好买。”

第47回 徐培根(一)

“那边还有一些,我再领你去看看,”这个当兵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其实看也是白看,这个垃圾场上,哪里还有闲人啊,况且又是军事基地,来的全是一些有门道的军人。只是由于心里紧张,不由自主地看看周围有没有情况。

到了一堆废铁里头,这个当兵的扒拉了一阵,露出一台崭新的飞机加油机。这叫韩行心里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怎么这些废物里头尽是些宝贝呀。

“这是什么?”韩行问。

“这是台飞机加油机,”这个当兵的说,“刚从美国进口的,要不弄到这里来,也白白地烧了,冤不冤呀!”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赵小五,别人都叫我小五子。”

“噢,赵大哥,请问这台加油机你要多少钱。”

“这个数?”赵小五晃了晃右手。

“五百块钱。”

“还五百块钱,五千,这还是贱卖呢,要是一倒腾,只要是卖出去,少说也值五万。”

韩行听了连连摇头:“我们可没有这些钱,那台发电机组呢,你们卖多少钱?”

“这个数,”赵小五晃着一个手指头。

“一百块。”

“拾洋捞去吧,你,最少也得一千,说白了吧,从美国来的时候,少说也值一万。这不都是当废品卖吗,你们弟兄们也不容易,叫你们多赚点儿。”

韩行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回去给我们的头儿说说,他要是同意的话,明天就送钱来。”

“那可快点儿,要是晚了的话,这些货可就叫别人买走了。已经有好几个人来看过货了。”

韩行一边走着,一边骂道:“指望这些军官,指望这些士兵,哪里还能打仗,早就把空军的这点儿家底掏空了。”

韩行回去把这些事儿对戴笠一说,戴笠也把其他几个人侦察到的情况说了一遍。韩行的心里暗暗吃惊,看来戴笠的这些特务也不是吃素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机场烧大火的情况了解个差不多。

戴笠对韩行分析着情况:“现在机场的一场大火起码有这么几个疑点,一是仓库失火,不应该烧得这么大,这么快,就连飞机都烧掉了十多架,除非是人为纵火,在仓库里又加了助燃的汽油。为什么要人为纵火,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混水摸鱼,多报损失。二是,有一些士兵知道这件事,在没有放火之前,就偷出一些设备,这也是个好事。他们自以为一场大火,天衣无缝,其实人证和物证都有了。再就是,到底是谁的主谋,他们到底贪赃了多少金钱,那我们就只能顺藤摸瓜了。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件事牵扯到航空总署的一个团长,也就是长沙机场的场长徐培根,他把邓文仪也牵扯进去了。”

“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韩行添油加醋地说道。

戴笠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就回到机场外,用我们正式的旗号,来重新调查这件事吧!”

于是,戴笠招呼着自己的这些人,和韩行又重新回到了飞机场外,换上军统处的服装,然后开着黑黑的小轿车,十分招摇地开到了飞机场的大门。警备森严的门口警卫,一看派头十足的军统来了,那还了得,当然得赶紧报告机场场长徐培根。

要说徐培根也是个大笨蛋,邓文仪早就来电话了,叫他小心点,他还是不紧不慢地准备不足,这才叫戴笠的人钻了空子。这时候的徐培根吓得几乎尿了裤子,赶紧往门口急奔而来,一边跑着一边整理着衣帽,见了戴笠的车队,紧张得一个劲地打着敬礼。

徐培根迎接着戴笠人马进了办公大楼,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戴笠比徐培根大了不止一级。到了这时候,徐培根也只能把自己的办公桌让了出来,让戴笠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自己呢,只能是站在一边,听候招呼。

徐培根一个劲地陪着笑脸,谄媚地说:“戴处啊,您来也不给小弟打个招呼,也让我准备一下。这不,弄得我手忙脚乱。”戴笠根本不和他费话,板着个脸,不急不躁地说:“徐场长,听说机场刚失了一场大火,这不,奉蒋委员长的命令,再来调查一下。”

一听到蒋委员长,徐培根赶紧脚跟一靠,来了一个立正。当然,戴笠也赶紧站了起来,严肃认真地对徐培根说话:“这些年来,党国对你的栽培怎么样啊?”戴笠面无表情,但是话里带刺。

徐培根再次脚跟一靠,诚惶诚恐地说:“党国对我的栽培,可以说是含辛茹苦,如再生爹娘,我应当竭尽全力,为党国效忠才是。”

“可是你做得怎么样呢?”

“属下不对,属下错误,完全辜负了党国对我的栽培。特别是机场的这次大火……”

戴笠先是对徐培根旁敲侧击地吓唬一顿,这是戴笠惯用的手法,先让对方害怕了,慑服了,然后再对症下药。

戴笠不慌不忙地重新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椅上,伸了伸手,旁边的特务拿过了一个文件簿,戴笠打开文件簿,然后对徐培根说:“请你重新把这次大火的事件仔细地说一遍吧。”

徐培根就像背书一样,赶紧立正说道:“就在上个月的23号,仓库里突然着起大火,不但把仓库里的物资和设备全部烧掉,而且还烧着了飞机场上的十多架飞机。属下失职,属下错误,罪不容恕,请长官治罪……”

“仓库里都有什么物资和设备,请你再说一遍?”

徐培根又赶紧说:“有刚从美国进口的精密加工设备20台,价值100多万,有刚从英国进口的检测设备5台,价值70多万,另外还有半成品的各种加农炮、榴弹炮零部件,价值100多万,还有发电机组,价值15万,飞机加油设备,价值15万,还有……”

韩行心里骂道:“这些烧毁的物资和设备,都是和日军作战的重要利器,却被这些蛀虫无缘无故地烧掉。国军不败?国军能不败吗!把这些祸国殃民的败家子千刀万剐都不算过份。”

“够了,做这些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怎么还有脸说,”戴笠忍不住地骂道,“难道这些东西真就全部烧掉了吗?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戴笠这些半真半假的话,说得徐培根心里一阵扑腾,但时至今日,也只能是屎克郎垫桌子腿,不行硬撑了。戴笠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又对众人说:“这白纸黑字可是这么写的,诸位也都听清楚了,要是再有什么出入的话……”

不用戴笠说,徐培根就往下放狠话了:“要是再有什么出入的话,我就是对党国不忠,就是对委员长不敬。”

戴笠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说的,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徐培根的头上,尽管在大冬天,还是冒出一层汗珠子。他总觉得,好像戴笠嗅到了什么气味,要不然,委员长不会派他来复查,戴笠也不会这么阴阳怪气地一个劲地点戏。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徐培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然后笑着说:“戴处这么远地来了,太辛苦了,要不到餐厅一坐,也好喝杯茶,休息一下。”戴笠苦笑一声,又点戏道:“喝茶先不慌,我就恨有些人,简直是带着花岗岩脑袋见上帝,至死都不开窍。”

这指桑骂槐地一骂,又把徐培根吓了一跳,心里好一阵子扑腾。

戴笠又平静地说:“我怎么听说,你的垃圾场里还藏着一台新的发电设备啊,这是怎么回事?”

戴笠不着急,徐培根倒吓着了,真是魂飞魄散,赶紧张口结舌地说:“不可能,绝不可能……刚从美国进口的发电机组都烧毁了,哪里还有啊!一定是有人造谣,属下这就去查个明白……”

“我说过是从美国进口的发电机组吗?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属下刚才没听明白,我这就去亲自调查。”这下子,吓得徐培根腿都要酥了。

“还调查什么,”戴笠又是不冷不热地说,“是不是,叫人抬来让你看看呀?”

徐培根的头上又泌出了一层大汗珠子,醉死不认半壶酒地说,“不可能!绝不可能!那可真是出了鬼了。”

徐培根是坚信,烧毁的设备是不会再复生的,他可是万万没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心里肮脏,底下士兵的心里也不比他干净多少。戴笠对韩行一努嘴说:“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见见也好。”

韩行得令,领着几个小特务,赶紧到了垃圾场。赵小五听说是上级又来复查了,也是吓得心里魂都掉了,当韩行领着几个小特务来到的时候,他的心里完全明白了。韩行对赵小五说:“赵大哥,有些事怨不得你,全怨那些当官的为非作歹,如果你能戴罪立功,我可以保你一条活路。”

事到如今,赵小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是抓住韩行的这根救命稻草紧紧不放,一下子就跪下了,说:“长官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的孩子,贪这点儿财,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请求长官饶命,请求长官饶命!”


第48回 徐培根(二)

韩行继续给他一个热罐子抱着:“你能在仓库里为党国挽救下这么多的设备,按说,也算是有功,只是方式不对。你只要对那些贪脏枉法的党国罪人进行指正,你就立下大功了。将功折罪,活路还是有的,就看你怎么走了……”

听了韩行的这么一点拨,赵小五也认为只有这条路了,点了点头,然后领着这些小特务,起出了所有的设备,招呼着一些小兵用车拉着,又重新运往了办公大楼。

戴笠早在楼上把远处的这些事情看了个明明白白,然后装糊涂地对徐培根说:“徐场长,你看看,他们倒腾得什么?我眼神不好,也看不清楚,你就给我说说。”

徐培根往那里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完了,全完了,那些设备是自己亲自验的货,亲自入的库,怎么会不认识呢。堡垒还是从内部攻破,这些当兵的,平常待他们不薄,他们怎么会把这些该烧的设备藏起来,到了这时候,狠狠地往自己心口上戳了一刀呢?

事已至此,已是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已经没有第二条道可走。徐培根拿定了主意,心里反而镇静下来,对戴笠说了一句:“我也看不清那是些什么东西,这就下去看看,然后上来给你汇报。”说完,匆匆下楼而去。

戴笠怎么会不知道徐培根去干什么呢,把兔子逼急了,把狗逼疯了,那就什么事情都好办了。这是戴笠惯用的伎俩。

徐培根下了楼,立刻对他的死党,警卫连长李小虎大吼一声:“敌袭,敌袭,*的人化装成党国要人,正在楼上。马上叫弟兄们,上啊,一个不留,给我狠狠地全部杀掉——”

李小虎是什么人,早已心领神会,马上对三个等候多时的排长大吼一声:“一排跟着徐场长,二排、三排跟着我上,对待这些*的便衣,不要客气,只管狠狠地打。”

命令一下,李小虎领着二排、三排的人,立刻包围了办公楼,对着办公楼上架起了机关枪进行火力压制,然后带领着士兵往楼上猛冲。

戴笠带着的这些人是些什么人呀,那也是百里挑一,个个英勇善战的绝对死党。这时候也拉开架式,封锁住楼梯口和各个窗户,坚决不让李小虎的人冲上楼来半步。

“哒哒哒……”“突突突……”“砰砰砰……”“冲呀——”“杀呀——”双方拼得你死我活,似乎都要把对方斩杀干净。

徐培根带领着一排,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垃圾场这边。

韩行这边只有五个人,赵洪武自是不用说了,已成了韩行的死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戴笠的那三个小特务呢?那也是誓死效忠戴笠的那一类人,宁愿叫人打死,绝不叫人吓死。赵小五呢,自从他和韩行认识的那一刻起,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是死是活鸟朝上,坚决跟着韩行走了。

韩行看到徐培根恶狠狠地领着一排人来了,知道已是凶多吉少,大喊一声:“趴下,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对待这帮叛党叛国的败类,没有什么可说的,坚决不能留情。”

这些小特务个个都是神枪手,朝着对方一阵点射,乒乒乓乓,打倒了对方几个人。可别忘了,对方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呀,使的都是机关枪和美国最新式的M1卡宾枪,这些枪都是能连发的,打得猛烈,射程也远,一下子就把韩行这边的火力压制住了。

压得这边连头都抬不起来,刚有两个人一抬头,立刻头被打爆了。

徐培根大喊一声:“弟兄们,冲啊,冲上去,抓活的。”那排士兵一个冲锋,就冲到了韩行的跟前,而韩行的身边,只有三个喘气的了。

徐培根首先用手枪对准了赵小五的头:“赵小五啊赵小五,不要忘了你是谁的兵。平常对你不薄,怎么连我也出卖啊!真是的,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不争气!”

赵小五死到临头了,还在争辩:“徐场长,可不能怨我啊,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徐培根知道,留着这个人证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得自己粉身碎骨。他对着赵小五的要害处连开数枪,打得赵小五身上就像开了天窗,几个血窟窿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抽搐了一阵子,不动弹了。

徐培根拿着手枪又对准了韩行的头说:“你这个小特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不好好地在武汉呆着,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干什么,这就怨不得我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韩行不禁仰天长叹,哈哈一笑,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原先种种的计划,又是发展军工业,又是发展农业,又是建设根据地,又是发展军队,随着自己的离世,都将烟消云散……好吧,既然不该来的来了,那就勇敢地面对吧!

赵洪武对韩行的死还是不甘心,大喊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范筑先的秘书,聊城工作站的站长,南镇一战中勇杀日寇的英雄,你们就这样对待他,太对不起中国人了,太对得起日本鬼子了。”

徐培根声嘶力竭地大骂:“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呢,只要挡住我的财路,你叫我死,我也不能叫你活!”

徐培根的那个三排长听了这句话,倒是心中一愣,对徐培根说:“徐场长,是不是留下他一条命,戴笠这个小子还没有拿下,到时候,也好有个要挟。”

徐培根一听,顿时大悟:“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戴笠这个小子还在楼上,就拿着这个小子当挡箭牌,先把戴笠拿下再说。”

于是,徐培根的这些人把韩行和赵洪武都五花大绑起来。解决完这里的问题,徐培根又领着三排向办公大楼杀来。到了这里一看,情况却是一片凄惨,楼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首,而楼上呢,虽然打得七疮八孔,但是还没有拿下。

警卫连长李小虎对徐培根发牢骚:“楼上的这帮特务太厉害了,伤了这么多弟兄硬是拿不下来。”徐培根大骂道:“对付这帮死硬的*,拿不下来也要拿,要是等到他们缓过神来,那就晚了。”

本来韩行还要喊:“我们不是*,我们是国……”还没等他说完,嘴就立刻被塞上了,硬给推到前面挡子弹。几个小兵推着他,用手在后面牵着绳子,韩行本要大声地呼喊,拼命地挣扎,意思是:“处座呀,你就开枪吧!打死我不要紧,要坚决地灭了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啊!”

看到这种情况,戴笠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着,谁死,韩行也不能死啊,他是重要的报案人,要是他死了,这个案子还怎么破。于是摆了摆手,喊了一句:“不要开枪,不要误伤自己人。”

就在戴笠的特务手一软的时候,徐培根的一伙人一下子就冲到了楼上,警卫连的十几支卡宾枪对准了戴笠的这些小特务。徐培根对戴笠嘿嘿一笑说:“戴处长啊,这可怨不得我,本来是你要活,我也要活,可是你却要我死,那我还能要你活吗!李连长——”

李小虎大吼一声:“在——”

“听我的口令,开——”

就在徐培根的口令,光喊了开,枪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枪响,李小虎的脑袋立刻开了瓢。

众人一阵大惊,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枪是从哪里打过来的。警卫连的三排长大声喊道:“弟兄们,李连长谋反,已经背叛了党国,被我处决。谁要是再跟着徐培根谋反,那就杀无赦!”说着,拿着卡宾枪对准了徐培根。

当兵的都听当官的,那个三排长的兵当然都听三排长的,三排的士兵调转了枪口,指向了警卫连一排、二排的士兵。反正连长已死,一排、二排的士兵都在看着自己的排长,意思是到底应该怎么办?

一排长二排长面面相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齐问三排长:“三排长,这是怎么回事?”“三排长呀,你到底算哪头的?”

三排长大吼一声:“当官的贪脏枉法,那是他们的事情,不要把我们当兵的也牵连进去。我们是国军,就是要坚决服从上峰的命令。”

一排长二排长也没有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在犹豫着……

警卫连一起内讧,况且连长已死,得便宜的只能是戴笠一伙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精得和猴似的,早就看出了门道,七八支手枪一下子对准了徐培根。戴笠看到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也赶紧大声地说道:“我们是奉了蒋委员长的命令,前来捉拿贪官的,和弟兄们没有任何关系。弟兄们放下武器,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这些当兵的一听说是奉了蒋委员长的命令,谁还敢再弹爪啊,于是吓得“妈呀!”“上当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纷纷缴枪投降,手举了起来。当兵的一投降,只剩下了徐培根和警卫连的一排长二排长了。


第49回 徐培根(三)

两个排长看到此时已是大势所趋,赶紧黄河里尿泡随大流吧,把枪也扔了。两个排长一投降,那就只剩下徐培根了,徐培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无力回天,只好耷拉下了脑袋。

这时候,机场外面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那是长沙军统工作站的特务们领着长沙警备司令部的一个营坐着汽车前来保驾护航,看来来得有点儿晚了。汽车大队进了机场横冲直撞,一下子就冲到了办公大楼跟前,还没有等着汽车停稳,这一个营的士兵就纷纷跳下来,把办公大楼包围起来,拿着枪对准了这一个连谋反的士兵们。

长沙军统工作站的吴站长,领着十几个特务,一溜小跑,蹿上了楼,然后对着戴笠脚跟一靠,一个立正,报告:“长沙军统工作站站长吴有师前来面见处座,属下来晚了,让处座受惊了。”

这时候的韩行也早被松开了绳子,不过韩行的心里还是有些犯糊涂,怎么情况变化得如此之快,快的叫人琢磨不透。特别是警卫连的这个三排长,在关键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使自己免于被徐培根打死,又是在关键的时候起了内讧,把李小虎连长一枪毙命。

谜底揭开了,警卫连的三排长对着吴有师脚跟一靠,立正报告道:“长沙军统站毛毛虫前来参见站长,请站长指示!”

原来这个三排长也是军统特务啊,韩行的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军统特务是如此庞大,无孔不入,中国的军队,各种机关团体中,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的这些小特务。想到这里,韩行的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

戴笠对徐培根冷笑着说:“真是旧账没结,新账又来。徐场长啊,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那就请说吧!”

徐培根早已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知道,上一次的事件暂且不论,这一次的谋反已是板上钉钉,谁也救不了他的命,只能说道:“戴处啊,我别的无所求,只求速速一死。”

“想得倒美,拉回去,到长沙站上再说吧!”于是,戴笠一声令下,带着他的这些人马,回到了长沙军统工作站。飞机场的后事呢,自有长沙警备司令部的人来处理。

在长沙军统工作站里,对付这样的死硬分子,戴笠有的是办法,十大酷刑(就是金、木、水、土、风、吞、绞、毒等所谓十大酷刑,金是用针刺肚皮,木是用木棍打人,水是灌辣椒水,土是活埋,风是冬天脱光了吹风扇,吞是吃小虫子,绞是绞脖子喘不上气来,毒是往裤子里放毒蛇)还没有使一半儿,徐培根就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招了。

原来徐培根拿航空总署的300万元做生意,没想到全部亏损,万般无奈之下,本想用烧库房来多报损失,补上这个窟窿。谁知道放得汽油太多,大火失控,又恰值大风,就连飞机都烧掉了十几架。

蒋介石闻讯后,大为生气,严令侍从秘书邓文仪限期破案。以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结果是邓文仪和徐培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贪脏枉法,把多报的损失,塞到了自己的腰包里。

戴笠把徐培根上次的贪脏枉法和这次的谋反作乱打好了文件,让徐培根签字画押,知道此事已经办得滴水不漏,这才押着人犯一块儿到了武汉行营,面见蒋介石。

这次给蒋介石“守门”的还是邓文仪,邓文仪看到戴笠又领着韩行来了,知道已是大事不妙,急忙给戴笠使眼色。他悄悄地走到了戴笠跟前,小声说:“兄弟错了,请戴处长手下留情,如果此事放兄弟一马,你就是我的再生爹娘,当牛做马兄弟我必当报答你!”

戴笠阴险地笑了笑:“水已经泼出去了,还能再收回来吗!有因必有果,一切随缘吧。我现在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还请兄弟谅解我的苦衷吧。”

邓文仪知道此时的戴笠早就被推上了历史的风头浪尖,飞机场火并闹得沸沸扬扬,报纸上都登了,再想撒手掩盖事实真相,就是如来佛再世也没有这个本事了,也就只好低下了头,听天由命!

 戴笠把这个事情给蒋介石一说,蒋介石就火了,浑身的邪火无处发泄,拿过杯子就摔了,把满桌子的办公用具统统推在地上,大骂道:“娘希匹!这一帮混蛋、王八蛋、卖国贼、败家子,不用日本人打我们,他们就把我们打败了。300万元,十多架飞机,这就是一场中型的空战,娘希匹……”

到了这时候,戴笠和韩行只有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份了。骂了一阵子,蒋介石骂够了,这才想到,光骂也解决不了问题啊,立刻大叫道:“邓文仪,你过来——”

邓文仪赶紧进了门,垂手立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蒋介石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对邓文仪骂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还要看看文件?有话要说?”

人家早都白纸黑字地调查好了,人证物证也有了,嘴再巧也翻不了供。邓文仪也就只有闭着眼睛,等死的份了。

“娘希匹,你违背了中山先生的精神,辜负了党国的栽培,对不起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娘希匹……”蒋介石骂够了,才对门外喊:“来人,送到军法处——”

处理完了这一批贪官污吏,蒋介石又在考虑着怎样使用这些“有功之臣”。他随即脸色缓和了一下,对着戴笠说:“雨农啊,以后党国的事情得多操点心,从今以后,军统局的工作你就全担起来吧,职务呢,暂且任副局长,免得别人说三道四。局长呢,由侍从室第1处主任兼任。你要明白,侍从室工作太忙,他们要想多给你操心也是不现实的。雨农啊,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苦心,戒骄戒躁,时刻检点自己,把军统的工作干好!”

戴笠受宠若惊,知道从今以后,军统这么庞大的特务组织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真是感激涕零,蒋介石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戴笠把脚跟一靠,一个立正表示决心:“雨农为了党国的事业,为了委员长对我的栽培,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是万死不辞。就请委员长看我的行动吧,如果我稍不称职,就请委员长把我撤职查办,那我也是心甘情愿。”

提拔完了戴笠,蒋介石又对韩行说:“这位小兄弟也是对党国忠诚尤嘉,党国要是都是这样的青年,实在是我党国之大幸!听说你现在屈就聊城工作,要是愿意到我身边,或者是愿意到戴局长这里工作,是不是更适合于你的发展啊!”

韩行听了,心里暗自一笑,这是蒋介石又抛出了一个大大的利益绣球,但是自己的工作岗位就在聊城,离开了聊城,自己的一整套抗日大计那就无从谈起。

于是,韩行也脚跟一靠,一个立正说:“我的工作岗位是在聊城,聊城虽说是敌后,也可以说是前线,是埋在日军肚子里的一颗定时炸弹。我一定不辜负委员长的教侮,好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一定叫日本人绝不好受。”

蒋介石听了大为赞赏,拍着韩行的膀子说:“好!好!有志气,有主见,不为名,不为利,就为了我们中国的抗日而战。好,好,很好,那么你现在的军衔是什么?”

韩行报告说:“属下是少校站长。”

蒋介石看了一眼戴笠,然后对韩行说:“从今以后,你就是上校站长了。另外,”蒋介石又从旁边拿过了一把中正剑,亲自给韩行佩戴上,然后亲切地说:“见剑如见人,希望你好自为之,时刻把党国的利益放在心上,勇敢杀敌,努力工作,真正实现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

事到如今,韩行也只好立正表态:“时刻不忘委员长的教侮,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誓不罢修!”

……

在这次和邓文仪、徐培根的交量中,还有一个人受益,那就是赵洪武。赵洪武跟着韩行,那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他从一个普通的上尉小特务队长提升到了聊城工作站少校副站长。从此,他更认定了韩行这个老大,只要跟着韩行走,那就是高官任做,骏马任骑,一路绿灯,名利双收。

在回聊城的路上,他问韩行:“以后我们聊城工作站的工作重点是什么,是不是还是继续监视张维翰,姚第鸿啊?”

韩行摇了摇头:“张维翰、姚第鸿已是明的了,还用监视吗!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在王金祥、齐子修身上。”

“为什么呢?”赵洪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还用说吗,看看长沙飞机场的事件,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现在党国内部军队、机关的腐败,比那xxx的危害还要大,xxx现在给我们挡着子弹,留着他们有用处,那内部的腐败案件呢,直接就是帮着日本人了。”

赵洪武琢磨了一会儿,伸着大拇指说:“高,高,实在是高!有句话怎么说的,那是……那是……那就是高屋建瓴啊!”


第50回  收服土匪布永言(一)

就在韩行和赵洪武还没有回到聊城的时候,阳谷县又出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阳谷县境北接聊城,东邻东阿县,西靠莘县,南与河南省台前县、范县接壤。城中有座狮子楼,相传是山东好汉武松为兄报仇在此怒杀西门庆,狮子楼因而名扬四海。

自从国民党县长逃跑后抗日县长徐茂里来到阳谷后,阳谷县的抗日工作便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1938年刚过了春节,人们还停留在过节的喜庆中,走亲戚的,串朋友的络绎不绝。小伙子、大老爷们穿着黑棉袄、黑棉裤、黑布鞋、抄着袖子,口袋里可能就装着一挂鞭炮或者是二两烟叶,还可能是一瓶白酒找朋友聊天。

为什么是一身黑呢?因为鲁西产棉花,自己织布自己染,冬天就是黑的,夏天连染也不染就是白的。

大姑娘小媳妇提着篮子,篮子里可能也就装着几个白面馍馍或者枣卷子,或者是几个煮鸡蛋,还有更高级一点儿的,就是一包点心。所谓点心,也就是一包饼干或者是一包桃酥。纯朴的鲁西人就用这些礼品,来进行着一年复一年的走亲串友活动。

未出嫁讲究点儿的姑娘穿着花衣服,这花衣服是用洋布做的,能穿上这样的花衣服那也算当时的时髦了。等待出嫁的姑娘总得穿得好一点儿,爱美之心,尤其体现到大姑娘,小闺女身上。至于三四十岁的老媳妇,不大讲究了,干脆也是一身黑。

老头、老太太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龇着黄黄的牙齿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为什么他们不呆在家里,因为街上比家里暖和,没有人能点得起炉子。鲁西的屋门又都是大板门,窗棂子是用找来的报纸糊的,白天屋里比外面还冷,所以冬天屋里敞着门进进阳光也是鲁西的一大特点。

快到天黑的时候,突然从县城外进来了一支“社火”的队伍,他们敲锣打鼓,一边走着一边玩耍,吸引了无数的孩童跟着“社火”到处乱跑。县城里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啊,不一会儿,大姑娘、小媳妇,好瞧稀罕的小伙子,早已围了个严严实实,都跟着“社火”队伍走着,跑着,跳着,再外面就是一圈挤不进去的老头老太太们。

“社火”的队伍一共有三辆牛车,每一辆车上放着一个磨盘,每个车上有一头牛慢慢悠悠地拉着。鲁西黄牛全身披布,眼睛蒙上,被一个壮汉牵着。每个磨盘的眼里插着一根木棒,木棒的头上系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捆一个铁丝编的牛笼嘴,牛笼嘴里装满木炭和生铁屑块。

木炭早已被引着,随着一声呼喊,每个磨盘三个小伙子分别抓着木棒开始旋转,火借风势,风借火威,木炭燃烧着呼呼作响,越烧越旺。这时,如果有一个甩炭火的累了,大喊一声,跳出圈外,便有另一个人敏捷地冲入甩木棒的行列。

炭火呼呼地燃烧着,映红了四周围的孩子、妇女、老人的笑脸。

突然,第一颗溶化了的铁水甩了出来,飞在了地上、墙上、牛的身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随即是一片欢腾的喝彩。当然,甩在牛身上的火花被牵牛的人迅速抖搂掉。纯朴的乡亲全被这种神奇热闹的景象感染了,忘记了贫困和烦恼,忘记了解不开的死疙瘩,露出难得一见的开怀大笑。

随着呼呼的风声,铁汁越甩越多,形成了一片火花奔腾的铁流,流光溢彩,灿烂奔放。孩子乐得又蹦又跳,老人乐得张开了没有牙齿的嘴巴,姑娘却没有这么大方,她们借着火光,偷眼瞧着奋勇争先的小伙子,或许里面就有自己的心上人呢!

过了一段时间,火光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铁汁零乱地落在了地上,迸发着微弱的火花。一场激动,一阵快乐过去了,留给乡亲的却是一场畅然开怀难以忘却的梦境……

这时候的“社火”队伍已经走到了县政府大门的广场上。

美梦过去是残酷的现实,就在乡亲们刚刚要散去的时候,突然“社火”的队伍中一个大汉猛一下子从牛车底下抽出一支步枪,大吼一声:“弟兄们,下一个节目就是攻进县政府,占领阳谷城。”

随着他的大声呼叫,这些搞“社火”的队员,纷纷从牛车上盛木炭和铁屑的布袋里抽出了刀枪,随着那个大汉朝县政府冲去。一时枪声,喊杀声,乒乒乓乓的射击声响成一片,转瞬之间,热闹的“社火”就成了残忍的屠杀。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乡亲们,突然被这种戏剧化的场面惊呆了,几个乡亲被流弹击中,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像一窝蜂似地向四处逃散,广场上很快就光剩下这支“社火”的队伍。

原来,这是土匪布永言冒充“社火”队伍,夜袭阳谷县城。

守卫县城和县政府的县大队也不是吃素的,十几个人堵在了门口,和布永言的匪兵打了起来,坚决不让他们冲进县政府。一个土匪倒了下去,另一个土匪又冲了过来,好像他们什么也不怕似的。激烈的枪战中,县大队的战士也有不少人战死战伤。

这时候抗日县长徐茂里正在县政府里办公,听得外面响起激烈的枪声,知道不好,立刻挥舞着手枪,和警卫班的战士冲了出来,指挥着门口的警卫排对布永言的队伍进行着阻击。

这时候,阳谷县城的南门和西门也都响起激烈的枪声,那是土匪的大部队听到进攻县政府的信号后,按照事先的约定,强行进攻南门和西门。进攻县政府的土匪是越聚越多,前面的被打死了,后面的继续往前冲,看来他们真是不要命了……

徐茂里知道,这样打的话,县政府早晚要被攻破,与其被土匪消灭,不如及时撤退,再想办法。他只好大声地对秘书说:“通知所有机关上的人,迅速集合,把所有重要文件和钱都带走,绝不能留给这些土匪。”

徐茂里又领着战士们坚持了一会儿,看到形势对县政府已是越来越不利,只好率领着部队和机关人员从东门撤出。撤出东门后,徐茂里看到县大队的大队长赵晓舟带领着县大队的大部分人员也从北门撤了出来,两支队伍合兵一处。赵晓舟请示徐茂里:“徐县长,我们怎么办?”

徐茂里考虑了一番后,对赵晓舟说:“原来我们在明处,土匪布永言在暗处,这下好了,他们倒成了明处,我们成了暗处。我们就围住县城,叫他们别想出来,然后迅速告诉范专员,叫范司令迅速带兵来消灭这股土匪。”

于是,徐茂里到附近有电话的地方,迅速向范筑先通告了阳谷县城的情况。

电话里,范筑先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并大骂土匪布永言:“这个布永言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就凭着千把人,竟敢打我阳谷。徐县长,你们要好好组织,把阳谷县城给我围好了,我这就领着队伍去收复阳谷县城。”

布永言在城里抢劫了一些商店和富豪,然后想撤出城来,来到城门口,却被堵在外面的县大队和附近民团又给打了回去。这样,布永言想出出不来,徐茂里也不急着攻城,而是死死地围住他们,这样双方就成了僵持局面。

第三天早上,范筑先亲自率领着卫队营和专区的机关人员,共五百多人到了阳谷县城外。这天的天气很好,通红的太阳照着,万里无云,天空显得湛蓝湛蓝的,甚是干净。范筑先的炮队把小炮支好了,卫队营架起了机关枪,又把阳谷县城围了一层。

韩行从武汉开会回来,当然也来了,这样的热闹场面平时想参加都没有机会。他就和陈苹一路上谈着工业局的工作,谈了一阵子工作,又谈到了阳谷县的布永言。韩行对身边的陈苹说:“这个布永言真是活到头了,就看范专员怎样收拾他了。”

陈苹也骂道:“这个土匪,真是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竟敢袭击我阳谷县城,活扒了他的皮才好呢!”

范筑先和二十多个卫士,骑着自行车,亲自到了北门城下,看到城墙上的土匪正拿着枪朝着自己瞄准。范筑先就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有本事朝着日本人使去啊!朝着中国人瞄准,算什么本事。我是范司令,快去告诉布永言,就说我找他。”

守城的土匪头对其他的土匪喊着:“不许开枪!不许开枪!这是范司令。快去告诉布司令,就说是范司令亲自来了。”不一会儿,布永言就来到了城头上,对范筑先拱了拱手说:“不知道范司令大驾光临,实在是抱歉!抱歉!”


第51回 收编土匪布永言(二)

范筑先就张开嘴大骂道:“你这个布永言,真是混蛋、王八蛋,脑袋让驴踢了,脑袋进水啦!现在国难当头,你不打日本,却在打抗日政府,你XX头上插鸡毛,算个什么鸟哇!你布家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玩艺,布家庄能让你埋进祖坟吗?你爹你妈要是知道你长大了是这样的玩艺,早早地就把你掐死了,扔到了茅房里,免得坏了祖宗的名誉。

“日本人就要打进来,你还不走正道,当土匪,残害黎民百姓,简直就不是人,与禽兽无异,就是个畜牲。就凭你这千把人,还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啊!告诉你吧,我的炮队早就支好炮啦,只要我一声令下,定叫你碎尸万段,你死了不要紧,你的一千多个弟兄也跟着你陪葬,值不值啊!叫你的弟兄们说说,这是被抗日政府的军队打死的,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得下地狱,也得被千人唾万人骂。像你这样无国家、无祖宗、无德性、无脑子的玩艺,还活着干什么,赶快从城墙上一头栽下来摔死算啦……”

范筑先一顿臭骂,只骂得布永言是垂头恭立,连声说:“骂得好!骂得好!我布永言就不是玩艺,就应该下地狱!”

范筑先骂累了,卫士递过一杯水,范筑先喝完了水,接着再骂,最后实在骂得没劲了,才说:“像你这样的蠢才,骂你是看得起你。要不,早就懒得再费唾沫,先把你轰了再说!”

布永言恭恭敬敬地站着:“听范司令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我也知道,今天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希望范司令能不能给我指一条活路?”

范筑先又朝他骂道:“骂了这么一阵子,就是想救你,就是想给你的队伍一条活路。要不,费这么些唾沫星子干什么?愿意不愿意听我指挥?”

布永言赶紧大声说:“一切愿意听从范司令的指挥。”

范筑先大声地吼叫着:“那好,我委任你为山东省第六区抗日游击第19支队司令,限你三天之内整编好,然后开赴濮县去打鬼子。”

布永言一个立正,敬了个不大好看的军礼:“是!一切听从范司令指挥。”

于是城门大开,范司令的军队又重新收复了阳谷县城,接收了布永言的队伍。

韩行对陈苹说:“三国的诸葛亮几句话骂死了王朗,而范筑先的一顿臭骂却收服了布永言,没想到范筑先比诸葛亮还要高明啊!”陈苹说:“我也没有想到,以为又要进行一场残酷、血腥的战斗,直到把布永言消灭呢!”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策啊。”韩行说。

真是按下葫芦瓢起来,这边刚把布永言收服了,中共鲁北特委重要领导人之一金谷兰同志又被“冀鲁抗日游击司令”底下的一个支队司令盛绪亭杀害了,而这个盛绪亭接着又投靠了他的师兄弟29支队的王善堂。

范筑先有些作难了,这个事情就复杂了,如果不杀盛绪亭,难以平民忿,难以平息鲁西北的反共势力,但如果要杀他,又牵扯到29支队王善堂的这支抗日队伍。29支队王善堂部,也是范筑先刚收编不久的一支土匪队伍,说是收编,实际上也就是只有调动他们采取重大军事行动的权力,而人事上,很多重大问题决策上,确实难以说三道四。

而29支队*的势力非常薄弱,如果强行采取行动,弄不好,就会招来一场大内乱。韩行对范筑先说:“范专员啊,如果你不方便出面的话,那我就去帮你处理一下这个事情?”

范筑先正为盛绪亭的事情愁眉不展,如果原来韩行说这些话,他一定认为韩行在吹牛。可是现在,看到了韩行的能力,有些对韩行刮目相看了。他问:“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韩行说:“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不就是除掉盛绪亭吗!要说办法吧,现在没有,只有到时候想办法了。”

范筑先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办了,要说韩行这个小子,看来也有两把刷子,就是除不掉盛绪亭的话,也可能缓解一下当前严重的反X情绪。如果反X情绪太重了,很不利于当前第六区的抗日平衡局面,那对于延安方面来说,自己没法交待,也没法求得延安方面的支持。

于是,范筑先对韩行说:“你去吧,到时候灵活机动,注意保护自己。”

韩行又说:“我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陈苹也跟着去。”

范筑先笑了,调侃韩行:“陈苹是你的什么人啊,怎么出门就想带着她啊,你以为她是你的女秘书呀,还没有过门呢,我可是事先给你打个招呼,干什么事可都得悠着点啊!”

韩行脸一红,搪塞着:“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别看陈苹是个女同志,可是机智勇敢,脑子灵活,办法多,弄不好就能立下大功。”其实,韩行为什么要带陈苹去?自己心里明白,和党的关系还没有恢复,陈苹是*的人,也好借着陈苹这根线让党始终看到这个事件的发展与结果。

在去清平县的路上,韩行问陈苹:“你看,我们应该从哪里插手这件事情。”

陈苹说:“当然是先和29支队的二营营长李光斗联系上。”

韩行点了点头:“是的。”

韩行的心里暗暗高兴,看来把陈苹叫来叫对了,干一件事情,指望几个人不行,还得指望一个组织。如果陈苹不来,哪里知道有李光斗这个内线呀!

清平县,现属于临清县和高唐县,1956年撤县。李光斗是1928年的老党员,七七事变后,受党的委派,他和几个党员打入了王善堂部,做秘密工作,被王善堂委任为二营营长。

二人很快来到了29支队,怕引起29支队王善堂的怀疑,所以都是便装,先悄悄地找到了二营营长李光斗,接上关系。李光斗也就有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但显得非常精练,给人的印象是聪明、机智、胆量过人。

李光斗说:“我先说说这个王善堂吧。这个王善堂就是个青红帮头子,坐地分赃的惯匪,他的思想里什么抗日不抗日的,只要手中有人有枪就是本钱,谁的力量大就靠谁,他的思想是倾向于国民党的。

“为什投靠范筑先?他觉得茌、博平有齐子修,堂邑有吴连杰,高唐有李采题,实力都比他大,要是没有靠山,随时有被吃掉的可能。接受改编后,六区政治部曾派了好些干部来做29支队的政治工作,但是王善堂根本就不让他们到别的营里去,只让他们在二营工作。就是在二营工作,也处处受到王善堂死党的抵制。

“这个盛绪亭更是混蛋,也是个青红帮头子和惯匪,和王善堂还是青红帮中的师兄弟。我们的领导金谷兰同志在他的家乡,高唐县谷官屯组织成立了八路军冀鲁边抗日第七大队,金谷兰同志和一些上层人士有过交往,就由李溯仙陪同他前往金郝庄,想说服盛绪亭队伍联合抗日,共同对付高唐皇协军的李采题。不料,盛绪亭部早已为国民党特务掌握,就在金谷兰同志与盛绪亭见面谈判时,惯匪谌化堂从背后开枪,把金谷兰杀害了。

 “不久,盛绪亭部被汉奸李采题部包围,经过激烈战斗,大部分被歼,只有盛绪亭、谌化堂等二十多个人侥幸逃脱。他们感到自己势力单薄,很难独立存在,就投靠了王善堂部再图发展。王善堂也为了拉拢安抚盛绪亭,就委任他为副司令,排在老二的位置。”

韩行听完了李光斗的话,陷入了沉思。

陈苹想了一会儿说:“李营长,有没有除掉盛绪亭的计划。”

李光斗说:“目前还没有,我们也正在找他们之间的矛盾,可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你二位来了,正好,一块儿想想办法吧!”

韩行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咱们这就去见见王善堂,先和他斗一斗。”

李光斗说:“对呀,这就叫以退为进,也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于是,李光斗领着韩行和陈苹二人去见王善堂。王善堂早就认识韩行和陈苹,一见二人来了,故作惊讶地说:“哪阵风把二位吹来了,一位是六区工业局局长,一位是副局长。怨不得今天早晨喜鹊喳喳叫,原来是贵客来到。我们29支队,真是蓬荜生辉,紫气东来,为什么不早来个信,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啊!”

韩行也客气地拱了拱手:“哪里,哪里,我们两个小人物,实在是不敢有劳大驾!”

陈苹也敲敲边鼓:“我们没有别的事情,也就是前来搞搞工业调查,写写调查报告这些琐事。你王大司令指挥着千军万马,哪里还有空伺候我们!”

“听说,你们以后要挣大钱的。”王善堂恭维着说,“以后,我们29支队的吃吃喝喝就指望二位了。我就是再穷,也得好好招待二位不是,要不,以后还怎么有脸到你们那里要钱要粮啊!”


第52回 反共凶手盛绪亭

两边正说着客套话,盛绪亭领着护兵过来了,其实韩行不认识盛绪亭,但是凭着李光斗描述的个性和相貌,猜到了。这个盛绪亭三十来岁,长着一脸横肉,眼睛里微微露出凶光。他的几个护兵也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守着王善堂,竟然提着匣子枪,张着机头。

特别是紧跟着他的一个秃头,瘦高个子,横眉竖眼,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个善茬。看到盛绪亭的兵都提着匣子枪,张着机头,这时候的王善堂,眼睛里微微露出一种忧疑的神色。这种神色,被韩行捕捉到了。

韩行假装不认识地问道:“这位是……”

王善堂客气地说:“这位是新来的副司令盛绪亭。”又对盛绪亭介绍说:“这位是范专员原来的秘书,现在六专区的工业局长韩行,这位女士是工业局副局长陈苹。”

韩行赶紧客气地和盛绪亭握手:“幸会!幸会!”

陈苹也热情地给盛绪亭握手:“打扰了!打扰了!”

盛绪亭虽然表面上和韩行陈苹亲热地握手,但是眼睛里微微露出一种敌意。这种眼神,当然也被韩行捕捉到了。

韩行赶紧对盛绪亭恭维道:“王司令就是一员勇将,副司令当然也是一员虎将。今日能认识你,确实是三生有幸。想必盛副司令也有一段光荣的历史吧,如果有时间一定给我好好拉拉,我一定给你写一篇报导,来报导一下你的光辉战斗历程。”

王善堂也赶紧说:“韩局长是一个大笔杆子,大才子,聊城的报纸上经常发表他的大作。按照韩局的话说,只要把他感动了,他一定也会把读者感动。盛司令呀,有空的时候就给韩局长拉拉呗!”

盛绪亭也有些不识时务,对韩行吹嘘道:“前一阵子,刚和皇协军李采题打了一场大仗,如果韩局长有兴趣的话,是不是就把那个事情写一写?”

“那就太好了,宣传打鬼子的战斗正是我们抗日报纸的重点,我一定好好写写。”韩行故作高兴地说。

这时候,王善堂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股醋意,心里想道,好你个盛绪亭,怎么净抢我的风头,还没有宣传我呢,你倒吹上了。这叫什么,这叫喧宾夺主,你那一仗打得好,差点儿全军复没,还有脸说呢!

韩行却顺着杆子往上爬,说道:“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盛绪亭高唐大战二鬼子李采题》,待一会儿我就找你,你把这次战斗情况详细地说一下,等我写好稿子,立刻就投到聊城的报纸上去。”

盛绪亭是沾沾自喜,王善堂却低着头没有说话。

韩行就是要刺激一下王善堂,叫王善堂引起心里的不满。

韩行的意思,李光斗也悟到了,立刻笑着对盛绪亭说:“没想到,盛副司令在韩局长眼里威望这么高。以后二营里有什么情况,如果王司令实在没空的话,我就直接汇报给盛副司令了。”

李光斗也在刺激着王善堂。王善堂有些尴尬,但是窘态很快就被老江湖的他哈哈一笑掩饰过去了。

在王善堂的欢迎宴中,韩行、陈苹、李光斗分别对盛绪亭吹捧了一番。韩行对盛绪亭说:“听说你和李采题的大战中,是光着膀子和李采题大战一场的。能光着膀子大战皇协军的,我看除了三国中的猛将军典韦,就是你了。”

盛绪亭也借着酒劲吹嘘道:“李采题是兔子头上插鸡毛——算个什么鸟哇,就是鬼子来了,光着膀子大战日本人,那我也是毫不含糊的。”

陈苹也吹捧着盛绪亭说:“像你这么高大威猛的男子汉,也是我们妇女崇拜的对象,还望你有空的时候,多给妇女们讲讲课,讲讲怎样打鬼子,妇女们一定愿意听,到时候我牵头。”

一听这话,盛绪亭更是趾高气昂:“给你们妇女讲课啊,我看就算了吧,就是给聊城政治学校的学生讲课,真请我的话,我也得考虑考虑。”

李光斗接着话巴说:“是啊,盛副司令不是忙吗,哪有时间给妇女和学生讲课。不过,我们二营还是要请你去的,讲一讲战术的一些问题,到时候你可不要推辞啊!”

盛绪亭摇头晃脑地说:“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是再忙,既然李营长请我了,那我就一定得去。”

李光斗心话,真是吊死鬼抹胭脂——死不要脸,还给我们讲战术,你懂吗?

几个人轮番上阵,对盛绪亭满是崇拜言辞,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更是招摇起来,简直不知道吃几碗干饭,忘了自己是寄人篱下,也忘了王善堂是干什么的。

韩行在悄悄地观察着王善堂的脸色,只见他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就像打翻了醋坛子,心里一定七荤八素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吧!吃完了饭后,韩行说和陈苹要到二营休息,又来到了李光斗的驻地,三个人一块儿再次商量对策。

韩行说:“据我观察,王善堂对盛绪亭并不那么感冒,特别是一山不存二虎,这个盛绪亭啊,太强势了,有点儿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自己的位置。这样长期下去,王善堂恐怕容不下他。”

李光斗也说:“我看也是,这个盛绪亭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纵容护兵提着匣枪张着机头,在王善堂跟前转悠。这叫什么,这叫摸老虎屁股,捋老虎的胡须,匪中大忌!王善堂是干什么的?他是一个惯匪,生性多疑,眼睛里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沙子。”

陈苹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韩行点了点头:“对呀,就是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挑得叫他们不可收拾。”

李光斗问:“具体怎么个挑法,想好了没有?”

“是不是可以这样?”韩行在他们耳朵边嘀咕了一番,三个人在不断地完善着意见。

又过了一天,王善堂正在屋子里休息,盛绪亭领着几个护兵又来找王善堂商量事情。正在这个时候,王善堂的护兵刘小三看着盛绪亭的贴身护卫谌化堂提着匣子枪,张着枪头,就在谌化堂的身后猛一下子用手指头戳了谌化堂的后腰一下子。

这个谌化堂也是机敏过人,连想也没想,身子一转朝着刘小三就是一枪。亏着刘小三闪得快,但是打中了胳膊,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枪声一响,王善堂的护兵十几个人就冲了进来,一支支匣子枪对准了盛绪亭和他的几个护兵。

这一下子把王善堂吓得不轻,也把盛绪亭吓了一跳。在王善堂心里叫什么,这就叫打狗欺主,我才不管你走火不走火,要是枪口再一歪,不但刘小三完了,自己的命说不定也就交待了。

盛绪亭也吓坏了,虽然是枪走火,但是走火的不是地方,虽然护兵好张着机头乱转悠,可你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呀,这是在王善堂的跟前啊,生性多疑的王善堂会怎么看?这不是光着腚串门——没事找事吗!都怨自己太不小心了,才惹出今天的大乱子。

王善堂稍微犹豫一下,立即嘿嘿一笑,对护兵们说:“都把枪收起来,这是干什么,自己人。”护兵这才纷纷收起了匣子枪,走了出去,有两个人给刘小三包扎着伤口。

王善堂又对盛绪亭软里带硬地说:“盛副司令啊,成天叫护兵张着机头,有这个必要吗!”下一层话里的意思是,我的护兵还没有张着机头,而你的护兵却三番两次张着机头在我跟前转悠,你想干什么?

刚才的走火,确实把盛绪亭吓出一身冷汗,为了表示一下,赶紧上去一巴掌扇了谌化堂一个耳光,骂道:“真是不长眼的东西,我想不到这个事情,你还想不到吗!这是在谁的屋里,这是王司令啊!”还不解恨,上去又狠狠地踹了谌化堂一脚。

谌化堂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根本就没有言语,而是低着头躲到一边。

盛绪亭又过去看了看刘小三的伤口,安抚着说:“对不住了,这位兄弟,你的伤我包了。”

刘小三却不服气地说:“我只是给谌卫士长开了个玩笑,就挨了一枪,亏着我闪得快。要是枪一歪打到王司令身上,岂不是要惹出大麻烦。”

这句话堵得盛绪亭再也没了话说,只得训斥谌化堂说:“以后再不许提着枪,更不许张着机头。这是我们的家,怕什么!”

王善堂嘿嘿笑着,打着圆场:“这个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注意就是。盛副司令,找我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王善堂嘴上说事情过去了,可是心里却把这个事情记下了。

韩行又来找到王善堂,把聊城《抗战日报》上刊登盛绪亭的报纸拿了出来,来刺激王善堂说:“王司令,你看,你看,刊登盛绪亭的报纸都出来了。如今,盛绪亭是门缝里吹喇叭——名声在外,比你王司令还要响啊!”


第53回 离奸谋略

王善堂拿过报纸,看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韩局长,文章写得好是好啊,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盛绪亭虽然是和高唐的李采题恶战一场,可那是一场败仗,他打败了,就剩下二十多个人,才投奔到我这里。要不是我收留,他也不会有今天。”

韩行一拍大腿,装傻地说:“真的吗,看来是我孟浪了,光听他吹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倒不像是收留了他,倒好像是他给29支队长了多大脸似的。”

王善堂摇了摇头:“这个29支队呀,还是我当家。别人,谁也当不了家。”

韩行摇了摇头说:“好像并不是这样,29支队的许多人对盛副司令崇拜得很呢!盛绪亭别看人不多,可是活动能力挺强的,在队伍里四处拉党结派,不知道要干什么事情。”

王善堂一听警觉了,问韩行:“他们都是找谁活动,都在说什么?”

韩行摇了摇头说:“具体找什么人,我也不认识,都在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反正挺活跃的。其实,这也是他应该做的工作,司令你忙,他不应该帮着你吗,你们都是铁哥们。”

王善堂没有再说什么,脸上看上去很难看。

当天晚上,王善堂的卧室里发生了刺杀事件,凶手连开三枪,要是枪口再低一点儿,王善堂肯定就没命了,子弹把王善堂睡觉的墙上打了三个小窟窿。等卫兵追出门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跑得没有踪影了。

听说王善堂遭到刺杀,几个贴身的军官纷纷前来问寒问暖。王善堂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我王善堂福大命大造化大,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他把这些人撵走后,在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刺杀自己的人会是谁呢?韩行和陈苹刚来,要说是他俩刺杀自己,不可能呀,自己本身就是范筑先的人,他俩刺杀自己没有什么意思呀!

要说下级军官刺杀自己,好像也不大可能,在一块儿待了这么长时间,有许多人已是过命的弟兄,互相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刺杀自己没有必要。想过来想过去,要说是盛绪亭刺杀自己倒是有些可能,盛绪亭是副司令,自己死了,他是不是认为自己就能当家了啊!

王善堂就把怀疑的对象对准了盛绪亭,他把李光斗叫来,对他说:“李营长,我对你怎么样啊?”

李光斗多聪明啊,赶紧说道:“王司令,你我情同手足,你就是我的大哥,我跟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王善堂拍了拍李光斗的膀子:“最近,咱29支队不素净啊!”

李光斗点了点头:“是啊,我觉得也是。你看看吧,上一次匣枪走火,打伤了刘小三,要是谌化堂枪口一歪,不就连你也捎带上了。还有你被打了黑枪,要是知道了这个凶手是谁,我非扒了他的皮不行!”

“你觉得杀手会是谁呢?”王善堂问。

“这个事我想了好半天,没有想出是谁。”李光斗摇着头说。

“你说,会不会是韩行呢?他才来了几天,咱们这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李光斗笑了,说:“你说他呀,说白了,他也就是个秀才,写写文章还可以,要是使枪弄棒的,你就是给他支枪,打响打不响还另说着呢,更别说让他当杀手了。”

王善堂点了点头:“也是。你再想想,还会是谁呢?”

李光斗摇了摇头说:“我确实想不出来,都想了好长时间了。”

王善堂的意思,是让李光斗怀疑是盛绪亭,但是李光斗嘴上就不说是盛绪亭。王善堂实在憋不住了,小声说:“你说,会不会是盛绪亭呀!”

李光斗晃着脑袋:“不会,不会,盛绪亭是你的师兄弟,你又这么信任他,给他个副司令当。他怎么会反对你呢?要是反对你,那就是他太不对了。”

王善堂只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你就多操点心吧!”

李光斗只得点了点头。

再说盛绪亭在他的屋里也是必绪不宁,坐卧不安,走火事件,暗杀王善堂事件,都非常严重,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向自己慢慢地伸来。他把谌化堂叫来,商量着怎样处理这些事情。“化堂啊,你说又是枪走火,又是刺杀王善堂,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对着咱们来的。”

谌化堂说:“大哥啊,上次刘小三凭白无故地戳了我一下子,我就觉得事出有因。明明我拿着枪,张着机头,他不是不知道,却还故意刺激我,也怨我大意,上了他的当,就给了他一枪。你说,这不是苦肉计是什么?我觉得他的幕后指使人肯定就是王善堂。”

盛绪亭点了点头,又说:“这次刺杀王善堂就更严重了,王善堂的目标是不是对着咱呢?”

“其实就是对着咱,”谌化堂说,“谁打的黑枪还说不定呢,也可能就是王善堂自己的人打的黑枪,目的就是对我们下手寻找借口。我早就说过,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大哥还不爱听,这下看到了吧。王善堂表面上对你称兄道弟的,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老怕你夺他的权。”

盛绪亭又点了点头:“自从韩行和陈苹来了以后,咱这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是不是韩行这个小子在幕后策划?”

“这也说不定,”谌化堂说,“不过,韩行是国民党的人,听说还有军统背景,这我清楚,想他也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可是陈苹是*的人,自从我们杀了*的头子金谷兰,就和*结下梁子,咱们得小心点啊!在这里,咱们又得防着王善堂,又得防着*,还得防着像韩行这样的国民党,确实太累了。我看啊,大哥还是另找门路吧,在这里真是混不下去了。”

“依你说,咱们还有什么路可走?”

谌化堂说:“大哥啊,我夜里睡不着,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不在这里混了,李采题那里也不能去,刚和他们打了一仗,交恶太深。想来想去,只有日本人那里还有我们的道儿,现在日本人势力大得很,可就是缺人,如果我们弟兄去了,肯定能施展一下本事,把我们的队伍做大。现在啊,混社会的,没人没枪不行啊!”

“可是那就是汉奸啊,只要走了那条道,可就再也没有回头道了。”

“大哥啊,你不想想,除了那条道儿,还有别的道吗,真是没有我们的路了……”

盛绪亭想了想也是,除了当汉奸这个道儿,别的道真叫自己走绝了。可是又担心地说:“就凭咱们这二十多个人,肩膀上扛着张嘴,日本人拿着咱也不当呀!”

谌化堂想了想:“这有何难,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该下手时就下手,见面礼还不有的是。”

于是,两个人又进行了一番密谋。

盛绪亭当即写了一封密信,叫自己的死党王小虎送给高唐的日军司令官山本。山本收到信后大为高兴,当即赏了王小虎一些金钱,并回书一封,叫王小虎送回。

王小虎觉得完成了主子交给的使命,心里非常高兴,正想回去,可是见到了高唐县城里的妓院,有些拉不动腿了。他想到在王善堂的队伍里,自己生活太受压抑,特别是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光棍,简直成了和尚了,于是在妓院里纵欲一晚,尽情享受。第二天早晨,王小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哼着小曲儿,往29支队的驻地一步三摇地走来。

就在快要到了29支队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一个狗吃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立刻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王小虎仔细一看,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光斗、韩行和陈苹一些人。王小虎立刻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二营长啊,这是干什么?自己人,自己人……”

李光斗冷冷一笑:“还自己人,我问你,你上高唐山本司令那里干什么去了?在妓院里玩了一宿哪里来的钱?你的一举一动我们早就知道了,还自己人,你是汉奸吧,还不说实话!”

王小虎听了心里一惊,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人家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屎克郎垫桌子腿——不行硬撑,醉死不认半壶酒。李光斗随即在王小虎的身上搜出了山本写给盛绪亭的密信,看了一遍,又交给了韩行和陈苹观看。几个人看完后,就叫人迅速把信捎给了王善堂。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人家盛绪亭都打算要你的命了,人证物证都在,就看你怎么办了?

李光斗用枪点着王小虎的头说:“狗汉奸,你们投降了日本鬼子还嫌不够啊,还要把王司令的命也捎带上,杀了你十个,也抵不上你犯下的罪。”

韩行也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个狗汉奸,算是活到头了。”


第54回 诛杀盛绪亭

陈苹也扇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们这些土匪、汉奸、刽子手,还杀害了金谷兰同志。就是活剐了你,也抵不上金谷兰同志的命啊!”

王小虎知道自己的命已到了尽头,求饶也是白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头昂起来,大声地说:“是死是活鸟朝上,反正我也就是这么一堆了,就请你们给我个痛快。”

李光斗大声吼道:“耍亡命啊,还想痛痛快快地死,没那么容易,我就是要叫你活受。”说着,对手底下的人一个眼色,三四个士兵上来,个个手里拿着刀子,就在王小虎的脸上比划着。

李光斗说:“我们就是要活剐了你,然后把你的人皮用草楦起来,让人们都知道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王小虎这下子真害怕了,哭咧咧地说:“二营长饶了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这都是盛绪亭指使的,我也就是一个小跑腿的。”

李光斗拿着枪点着王小虎的头说:“你跟前还有一条活路,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一听说还有条活路,王小虎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了求生的欲望,哀求着说:“二营长啊,只要饶了我的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光斗收起了枪,教训他说:“这还差不多,你那个盛绪亭算个什么玩艺,是个大汉奸,是个欺师灭祖的杂种,你还跟着他干啊!你就不怕千人唾万人骂,你就不怕死了进不了祖坟!”

王小虎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要弃暗投明,再也不跟着大汉奸盛绪亭干了。”

这时候,那个送信给王善堂的士兵过来,在李光斗的耳朵边说了几句,又递给了原来的那封信。这也是商量好的,密信要叫王善堂过目,他毕竟是幕后的掌舵人,为什么还要把信还给王小虎,因为戏还要演下去。

李光斗把那封信又塞给王小虎:“这个样,你回去还是把这封信交给盛绪亭,别的什么话也别说,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监视着哩。只要你敢对盛绪亭说实话,你的小命立刻玩完。”

王小虎只得连连点头:“不敢,不敢,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知道,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送走了王小虎,韩行、陈苹、李光斗又到了29支队王善堂的屋里,和他商量着怎样诛杀盛绪亭的事儿。这时候的王善堂,看到事情已经这样了,本来自己早就对盛绪亭的所作所为不满。这下子他又联系了高唐的山本要自己的命,夺了自己的队伍,看来自己不动手,早晚得死在这个师兄弟手上。你不叫我活,干脆你也别活了,所以和几个人很快就商量好了一套方案。

盛绪亭有个好吸食鸦片的嗜好,晚上,吃完饭不久,盛绪亭的烟瘾又上来了,一个劲地打着哈欠,鼻涕也出来了。王善堂的护兵刘小三来请盛绪亭说:“盛副司令,今晚上王司令高兴,请你去一块儿尝一尝新到的大烟。”

盛绪亭心里一愣,这几天老找不到刺杀王善堂的机会,这会儿王善堂突然叫自己去抽大烟?是不是可以实施刺杀计划呀。可是又一想,还得周密计划,稳妥点好,目前先了解一下他的想法,处处示弱……

于是,盛绪亭对谌化堂说:“走,跟着我到王司令那里过过烟瘾!”

谌化堂想,自从走火事件、暗杀事件发生以后,虽然表面上王善堂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是他心里怎么想的,自己这边却是什么也不知道。自从密谋投降高唐的山本以后,双方已进入到实战阶段,一招不慎,就可能招来全军复没。他对刘小三说:“刘侍卫先走吧,盛副司令马上就去。”

刘小三却不走,笑着说:“王司令刚刚上了瘾,都躺在床上了,烟泡也点上了,忽然想起了盛副司令,叫盛副司令也去尝一尝,看看刚到的大烟怎么样?”

盛绪亭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抽个烟么,这有什么,难怪大哥连抽烟也想着我。这会儿,确实有些憋不住了……”说着,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哈啦子流出来老长。

谌化堂还是对盛绪亭使着眼色,说:“大哥呀,这里不是还有烟泡吗,也拿过去让王司令尝尝!”说着,拉了盛绪亭一把,意思是:“你可要想好啊,一切要慎重。”

盛绪亭说:“这里的烟泡哪有大哥那边的好,还是尝尝他的吧!”说着,已跟着刘小三走出屋去。谌化堂心里着急,但也没有什么办法,看到王小虎出来了,急忙小声对他说:“如果我们半个小时出不来,你马上带领弟兄们执行第二套方案。”

王小虎点了点头:“我明白。”

谌化堂提着匣子枪紧跟着盛绪亭而去,想了想,把那匣枪打开机头插在了腰里。自从走火事件以后,谌化堂再也不敢提着匣机在王善堂的面前瞎转悠了,但是把枪插在了腰里,机头还是张着,好随时应付紧急事件。

谌化堂到了王善堂的院子门口,看到和平时一样,也是只有两个士兵挎着步枪站岗。他俩看到是谌化堂,什么也没说,就放他进去了。那院里也和平常一样,黑乎乎的,几乎没有几个人。

谌化堂这才放了心。

进了屋里,看到屋里的床上,一左一右躺着两个人,左边是王善堂,右边是盛绪亭,两个人正拿着黑黑的大烟袋,津津有味地吸着。不时地,一股一股的香烟飘荡过来,惹得人的心里麻酥酥的,痒痒的,禁不住也想抽上两口。

刘小三在旁边伺候着。

两个人只顾吧嗒吧嗒地吸着大烟,半闭着眼睛在尽情地享受着,好像这时候,他俩已经进入了神仙的世界,飘飘悠悠云里雾里的,在乐滋滋地品味着言语难以表达出来的无限快乐,别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好半天,过足了烟瘾,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精神倍增,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王善堂说:“这烟怎么样啊?”

盛绪亭高声叫着:“太好了,比我那里的烟泡强多了。”

 “既然好,还想不想着抽?”

“当然想着抽啊,真是抽了这一口就想着那一口啊!”

“可是,我看你就不想抽了。”

“哪能啊,”盛绪亭想着王善堂是话里有话,也就提高了警惕。

“你上高唐山本那里是怎么回事?”王善堂开始质问了。

盛绪亭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赶紧坐了起来:“大哥呀,不要听别人胡说,哪里有这回事啊!”

“信我都看到了,还说没有这回事?”王善堂不慌不忙地说。

“啊!这……这……”盛绪亭一下子吓出了一头冷汗,难道说事情败露了,可是又想到,王善堂哪里会知道,一定是诈自己呢!于是就故作镇静地说:“大哥不要听从别人的挑拨,最近说我们坏话的肯定不少,那都是别有用心。”

“山本不但回了信,还说要把我也一块儿捎带着,有这么回事吧!”王善堂就像拉家常一样儿,不紧不慢地说。

这下子,盛绪亭可受不了了,这哪里是来抽烟,明明是个鸿门宴,看来王善堂是什么也知道呀!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了,就对谌化堂使了一下眼色。

谌化堂抽出枪来,就要朝着王善堂开枪,可是刘小三一下子就挡在了王善堂的面前。谌化堂什么也不顾了,先开枪再说,朝着刘小三枪一甩,只听得“啪!”“啪!”两声枪响。谌化堂的匣子枪立刻就掉在了地上。

原来,王善堂早就准备好了,从大面上看,屋里就这四个人,可是通往这屋里的每个角落小眼里,早就一支支匣枪对准了盛绪亭和谌化堂。王善堂是干什么的?当过土匪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手,里头的玄机,愚蠢的盛绪亭和谌化堂还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李光斗、韩行和陈苹等一些人,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当时就把盛绪亭和谌化堂绑上了。盛绪亭还想耍赖,一下子跪在地上,哀求着王善堂:“王大哥,王司令,你不要听从小人的谗言,毁了我们的感情!我是冤枉的,他们这是诚心要害我啊!”

谌化堂事到如今,鼻子还哼着,假充硬汉,大骂道:“大哥,不要求他们,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和盛大哥没有关系。要杀就杀我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陈苹大骂道:“你不但要害王司令,还害了金谷兰,我们今天就是要找你讨还血债。”韩行也大喝道:“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大仇就报。”

谌化堂的头还是昂着,心存侥幸,心里想着,待一会儿王小虎就冲进来了,有你们好瞧的!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枪声,盛绪亭不禁心中大喜,想道,我的弟兄们终于来救我了。谌化堂也狂妄地大叫道:“谁灭了谁,还不一定呢?”


第55回 玉石女和骷髅帮

不一会儿,门外的枪声停了,一队卫士押着王小虎进来。谌化堂心里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儿?看来门外的弟兄们已是凶多吉少,恐怕除了王小虎以外全部阵亡了。李光斗对王小虎说:“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小虎跪下了,对王善堂指正着盛绪亭说:“是盛绪亭派我到高唐山本那里联络的,山本答应,只要拿了王司令的人头,就给盛绪亭一个团的皇协军番号,人员由其发展。还给他写了回信,信你们都看到了。”

盛绪亭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队伍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早就出了内奸呀!头立刻就耷拉了。谌化堂气得恨不能吐血,大骂王小虎:“你这个混仗东西,得了多少好处,把我们都卖啦!做鬼也不能放过你,你就等着吧,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活吃了你,叫你终生不得安生,你就等着吧。哼!”

王善堂不慌不忙,阴阳怪气地对盛绪亭说:“事到如今,兄弟呀,还有什么话说?”

人证物证都被人家摆在这里,盛绪亭到了这时候,再也无话可说,只好说:“我认栽,你就看着办吧!不过,王大哥,只要放了我,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死了也要伺候你,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王善亭笑着对盛绪亭说:“放了你,我还有活命吗,29支队还有活命吗?再说,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不能放过你啊!”说完,昂着头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谌化堂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好啊,设好了圈套来坑我。妈的,老子就这一堆了,是死是活鸟朝上,来吧!来吧!有种的就来吧!”

李光斗一看,王善堂都躲出去了,还等什么,众人一拥而上,先掐住了盛绪亭的脖子。李光斗大声喝道:“你这个杀害金谷兰的凶手,投降日本人的汉奸,我代表抗日政府,代表*,宣布你的死刑。”说完,手一使劲,不一会儿,盛绪亭蹬了一阵子腿,命已玩完。

陈苹又对谌化堂宣布说:“你这个亲自杀害金谷兰的凶手,投降日本人的汉奸,我代表抗日政府,代表*,宣布你的死刑。”

众人一拥而上,就要扳倒谌化堂,没想到这个谌化堂还挺死硬,就是扳不倒。有人找来了绳子,系个圈往谌化堂的脖子上一套,众人使劲一勒,不一会儿,谌化堂蹬哒了一阵子腿,也勒毙身亡。

众人可能还不明白,刘小三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刘小三早就是秘密党员。杀了盛绪亭、谌化堂的事情传出以后,高唐、夏津、临清一带,金谷兰曾经活动过的地方,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互相庆贺。

韩行和陈苹回到聊城后,给范筑先汇报了29支队的情况,范筑先自然是十分高兴,对两人表扬了一番,并给记上大功。韩行处理完了这件事情,还挂念着玉石女的伤情,所以急忙到聊城医院去看望她。

聊城医院在聊城县的中心位置,原来只有几十间民房,是很不起眼的一家小医院。自从战争开始以后,医院的作用可就更大了,不但民间的伤员在增加,战争下来的伤员也不少,医护人员和病房都不够用的,所以医院几经扩建,规模比原来大了将近一倍。

韩行找到了玉石女的病房,旁边还有一个班的士兵在守护着她。这也是范筑先安排的,老怕玉石女有什么闪失,看来,老头子还惦记着那笔财宝。

简陋而洁白的病房里,玉石女经过这段日子的经心治疗,已经在床上能坐起来了,不但精神好多了,面色也红润,况且又是练武的出身,身体自然比一般人要结实,恢复得快,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玉石女就可以出院了。

原来初次见到玉石女的时候,那是黑天,什么模样也看不出来,以后虽说是白天,那也是重伤之下,脸色苍白,况且又是躺着。躺着看人的脸面,什么都变形了,瓜子脸也变成了扁瓜脸。所以现在看玉石女,怎么觉得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五官端正,一双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饱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小杏仁眼。眉毛很细很长,当时没有剃眉修眉的习俗,全是自然而成的,所以显得相当顺眼。笔挺的鼻子,瘦俏的脸膛,大大的嘴,这张嘴是有点儿大了,但是牙齿还是挺整齐的。

总得来说,还算是个美人坯子,就是冷淡了点,所以叫她玉石女并不过分。

玉石女也认出了韩行,不过,对韩行却是相当冷淡。韩行心话,就和一块石头似的,好歹也是救过你的命,尼玛,怎么对自己是这个态度呀!玉石女冷冷地说:“我知道你叫韩行,是范筑先的秘书,不应该救我。救了我,倒是把我害了,叫我生不如死,还是把我杀了吧!”

这话说得叫人莫名其妙,怎么救了她一命,反而是害了她。韩行想到:在这种残酷的杀戮游戏中,女人总是软弱的,可能是她的精神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还是先安慰安慰她再说吧。

韩行说:“你的伤不要紧,听大夫说,再过个十天八天的,就可以出院了。出了院,就是好人一个了。”

“只要我出了院,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韩行心里一愣:“此话怎讲?”

“你说呢?”玉石女冷冷地注视着韩行的眼睛,“为了这些财宝,我们死了这么些的人,就在最后,财宝还是让你给收去了。你想想,收了我们的财宝,我还能活吗?我们的帮主能放过我吗?”

噢——原来还是为了财宝的事情啊,韩行的心里琢磨开了,这笔财宝落到了我的手里,就是鸡入狼嘴,羊入虎口,难道还能再还给你吗?不是我贪财,实在是抗日太需要钱了。

韩行先不说财宝到底在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对玉石女说:“那我先问问你,你到底叫什么大名,家里什么状况?你的帮派又是什么,到底什么来头,我心里也好明白呀,要不弄得我稀里糊涂,直到现在,还弄不清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玉石女看了看韩行,心里想到,自凡韩行救了自己一命,想必不是坏人,说说自己的身世也无妨,就把自己的身世慢慢地说了一遍。

王石女原名叫王秀峨,原来祖辈生活在东北黑龙江嫩江一带农村,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由于不满日本人侵略东北,起兵抗日,王秀峨的父母都跟着马占山武装抗日去了,在嫩江战役中,双双战死。

日本人又洗劫了嫩江一带的农村,当时的王秀峨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当时就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死了,村里的人几乎全被日本人杀光。多亏了同村一个比王秀峨大不几岁的少年王天雷救了她,把王秀峨带到了山东济南谋生。

两个人在济南无依无靠,只能靠乞讨度日,实在饿得没有办法,也就只好偷点抢点东西。有一天,两个人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又在偷盗,被一个壮汉当场抓住。奇怪的是,这个壮汉并没有打骂他俩,而是带他们到了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偷偷学艺。

经过五六年的刻苦学习,两个人终于练成了武林高手,也学成了一些偷盗的功夫。已经长成大姑娘的王秀峨,艺名就叫玉石女,那个曾经带她到济南谋生的小哥哥王天雷艺名就叫独霸天。

1937年12月27日,日本军队占领了济南,接着进驻了各种军队和机关,这时候就有了日本的新民会。新民会是日本在华北沦陷区建立的一个反动政治组织,主要任务是防X反X,收买汉奸,搜集情报,宣扬“中日亲善”、“大东亚共存荣”等奴化思想,推行日本的治安政策。

济南新民会的旧址就在济南经六路小纬二路西边,为了收买中国的军队和汉奸,新民会里存在大量的现金和黄金。骷髅派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帮派,但是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活动经费,说过来倒过去需要钱啊!眼线打听到日本新民会里有钱,知道新民会的钱来路也不正,就动开了袭击新民会金库的主意。

韩行问玉石女:“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啊,竟敢打劫新民会的钱,要说新民会里是龙潭虎穴,魔鬼蛇蝎洞也不为过。你也说给我听听,到底怎样进了新民会,怎样打开了金库,又怎样拿得财宝逃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玉石女不愿意提及此事,一提起此事,心里就伤心。但是既然韩行提出来了,早就憋闷了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倾诉,有个人听听自己的诉说也好,于是就点了点头,慢慢地给韩行说了起来。

先说新民会的警戒,那也真叫警备森严,处处藏有暗道机关,光外墙就有三米多高,上面还有铁丝电网。墙里面有暗哨,除了暗哨还有狼狗,那些专门训练的狼狗可比人的鼻子好使多了。新民会的办公楼是一座三层的欧式小洋楼,每层楼里都站着6到8名警卫,这些警卫都是些日本特务,受过专门的训练,高手中的高手。金库就建在一楼的右边靠里的一间房子里,是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真是既不怕炸与砸,又不怕水与火。

第56回 众神大闹新民会(一)

就在这么一天,新民会的门口突然来了一辆拉钱的运钞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位日本军官,用熟练的日本话,对着门口的日本警卫说,要执行运钞票的任务。门口的警卫例行地检查了一番各方面的证件,没有问题,就放行了。

这三个人进了楼,又到了一楼的金库,金库门口例行地检查了有关的文件,没有问题,就叫他们在门口等着,由日本人的保管进去拿钱。就在这个日本保管一转身的时候,拿钱的日本军官迅速地扑上去,左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执刀放在他的脖子上,用日本话压低声音说:“去开库房门,要不,就杀了你!”

另外一个警卫也被冒充日本兵的两个人解决掉,三个人就一块儿拖着那具尸体一块儿进入到金库外面的一间屋子里,逼迫着这个日本保管打开金库门。

这三个冒充日本人的正是骷髅帮的戏子潘小安、万能神手倪时迁和独霸天王天雷。他们也是从截获的日军运钞车上看到机会,经过周密计划后,先来提小钱,只要是保管打开金库门,那还不是大把大把的钞票、黄金随手拿。

他们也不知道日军的提款手续繁杂,外人哪能随便让你进入金库啊!

戏子潘小安一看,自己提小钱根本就进不了金库,没有办法,才临时变更计划,要挟这个日本保管打开金库门。这个日本保管叫一郎一秀,是个死硬分子,他见是敌袭,哪能随便交出钥匙。其实就是交出了钥匙,还有转盘,如果不知道号码,根本打不开金库门。

一郎一秀嘴里被憋得一阵子吱吱唔唔,右手装着给出钥匙的姿势,就在潘小安右手拿钥匙的空儿,一郎一秀的左手一把扯住了潘小安勒脖子的左手,减轻了脖子上的压力,右肘顺势一捣。这一肘捣在潘小安的右肋条骨上,疼得他差点儿背过气去,只好左手松开了一郎一秀。潘小安心里明白这个日本保管不简单,肯定是一个武林高手,所以也不敢怠慢,顾不得什么钥匙了,右手上的短刀顺势就朝着一郎一秀劈了下来。

一郎一秀闪身避过,回过头来顺势就是一个通天炮,朝着潘小安的鼻子打来。潘小安头一歪闪过,接着又是一刀接着一刀,朝着这个一郎一秀劈过去。旁边的独霸天王大雷一看,这还了得,连一个小小的日本保管都应付不了,待一会儿,要是日本人全上来,那还不统统完蛋。他脸一黑,朝着这个一郎一秀就是几拳,拳拳打在要害上。这个日本保管嘴一歪,七窍流血,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潘小安上去在他的脖子上插了一刀,这个日本保管就算完蛋了。独霸天王大雷对监视着门外的万能神手倪时迁说:“就看你的了,快!”

倪时迁刚才还在紧张地监视着门外,门外的走廊上还有6名日本警卫哩!虽然屋里的动静极其轻微,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特务来说,还是听出来了。

一个小特务就走了过来,要往屋里看看,他一开门,倪时迁一把就把他扯进来了,然后朝着他的胸口顺势几拳。这几拳太狠了,没等他缓过劲来,倪时迁朝着他的脖子动脉处就是一记狠掌,把那个特务打昏了过去。潘小安再一刀子插进去,这个特务又解决了。

独霸天又代替倪时迁监视着门外,万能神手倪时迁从死了的那个保管身上拿过金库钥匙,插进金库门里扭了一下,然后就在悄悄地转动着金库门上的转盘,耳朵贴在金库上仔细地听着。

倪时迁是开金库的高手,怎样开转盘,他有他的一套办法。这开转盘,得熟悉数学,还得熟悉华罗庚的优选法,那时候虽然还没有优选法,但是凭着倪时迁的聪明,还是找到了一种近似华罗庚优选法的一种办法。

一楼里本来有6名警卫,一名警卫去金库好长时间不回,那5个人也不是不知道,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大白天会有人来抢劫金库。又有一个小特务走了过来,他看到金库的外门紧紧地关闭着,不禁有些怀疑,刚才明明看到有几个日本人来提款,怎么这会儿外面都不见了,这是违反规定的。

他就推开了门,进来看个究竟。

进了门,戏子潘小安对他笑了笑,用日本话说:“你好!最近工作挺忙吧!”

这个小特务点了点头,感觉到这个日本军官日本话说得倒是挺流利的,就是哪里有点儿不对劲,这个戴着大尉军衔的军官不应该对下级这么客气啊!于是就问:“小山君呢?一郎一秀君呢?”

他突然看到地上隐隐地有一点儿血渍,不禁大吃一惊,感觉到不好,大叫道:“八嘎,冒充的,死了死了的。”

这一阵大叫不要紧,戏子潘小安一看再也演不下去了,把他拖过来,照着他就是一顿胖揍。这个小特务的一声喊,也惊动了所有的警卫,一楼剩下的四个人,纷纷往这里跑来,一边跑着一边往外掏着武器。

双方就这样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当然二楼三楼的日本警卫也纷纷往下跑,骷髅帮也不是就这几个人,一些早已隐藏在大门外的人掏出枪来就往里进攻,门口的日本警卫早就驾起了机关枪,一阵子“突突突……”,严密地封锁住大门口,绝不让那些人冲进来。

再说金库的门口,戏子潘小安紧张地催促着万能神手倪时迁说:“快点儿吧,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早说话。”

倪时迁的头上早就泌出了细密的汗珠,着急地吼:“我这不正开着吗,要不你来。再说话,我的耳朵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时候,有两个特务已冲了进来,独霸天两枪打死了一个,又对着冲进来的一个特务,劈手就是一掌。那个小特务被打得脑袋一耷拉,立刻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戏子潘小安马上堵在了门口,朝着外面接连发射子弹。王大雷就抽着这个空子,迅速地往枪里换着子弹夹,换上了子弹,就堵在了门口,封锁着过道。而潘小安呢,借着这个空儿,又换着子弹夹,一边换子弹,一边对倪时迁说:“抓紧啊,再不抓紧,等鬼子都上来,跑也跑不掉了。”

急得倪时迁已是满头大汗,着急地说:“这不正在抓紧吗!你再催,能打开的话也打不开了。”

大门外的骷髅帮已伤亡了七八个人,根本就冲不进来,这时候,远处又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那是不远处的鬼子来增援了。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就会把这里严密地包围起来,里面的人恐怕一个人也跑不出去。

倪时迁只听到轻微的“叭哒”一声,那是转盘的豁口和豁口碰上了,他的心里一阵狂喜。手一拧,金库的门打开了,里面不仅有一捆一捆的钞票,还有数不清的黄金。倪时迁从腰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条布袋,把那些黄金往布袋里一扒拉,很快就装得几乎背不动了,然后大吼一声:“够了,走吧!”

而这时候,金库门口的过道早就被封锁住了,几乎每个门里都藏着几个特务,哪里还能跑得出去,急得三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劫得黄金又怎样,还不是背着黄金要死在这个日本人的魔窟里……

街上汽车的警笛声越来越响,那些警笛就和催命鬼一样,再迟疑半刻,骷髅帮的这些人就要全死在这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猛然听到新民会的后面院墙“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砖头墙稀里哗啦倒塌的声音,楼里头各个屋里也响起了手榴弹“轰——”“轰——”爆炸的声响。

子弹是直射的,戏子他们往楼里过道射击的时候,因为特务们都藏在屋里,子弹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可是手榴弹就不一样了,手榴弹一炸,弹片呈360度四处飞溅,一下子就把小特务炸倒了不少。借着团团的烟雾,玉石女王秀峨从外面跳进了屋里,又一下子窜到了金库的这个门里。

戏子潘小安一看是玉石女王秀峨来了,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那是一包袱手榴弹,不禁一愣:“你怎么来了,帮主不是不叫你来吗?”

玉石女王秀峨根本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板着脸说:“废话少说,赶快跟着我往外冲!”说着,两个手榴弹扔了出去,楼里又发生了两次爆炸,只炸得玻璃乱飞,血花四溅,传来了几个小特务中弹的哎哟声。

王秀峨手执一把二十响的匣子枪冲在了最前面,照着没死的小鬼子就是一阵点射,潘小安紧跟在后面,“照顾”一下又想露头的小鬼子,倪时迁背着一布袋黄金,紧随其后,王大雷断后,负责后面的鬼子,只要露头的,那就给他一个爆头。

大门外的骷髅帮也早就听到了楼里的动静,知道他们要出来,所以又发动了最后的一次进攻,豁上命地往里冲。大门里的鬼子警卫对骷髅帮进行了火力压制,枪弹乱飞,又有几个骷髅帮的弟兄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他们的英勇冲击,也吸引了楼上鬼子的火力,小鬼子的不少子弹都朝着他们飞去了。


第57回 众神大闹新民会(二) 

王秀峨不亏为女中豪杰,两个手榴弹朝着门口就甩了过去,门口的鬼子被炸倒了两个。接着一个飞身出楼,王秀峨又朝着楼上的鬼子甩出了两颗手榴弹,一颗从二楼的窗户里甩进去了,一颗从三楼的窗户里甩进去了。

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两团火光,两团烟雾,从楼里炸飞出来两个鬼子。

王秀峨带领着潘小安、倪时迁和王大雷不是从大门里往外冲,而是借着乱劲,从自己炸开的后墙上,窜了出去,并朝天发出两声枪响,给前门发了暗号。前门的骷髅帮也知道这边已成功脱险,打了一阵枪后,扶着受伤的兄弟们边打边撤。

从新民会的大院里窜出来,就是一片贫民区,纵横交错的小街道给这四个人的逃生创造了机会。但是好景不长,随后赶来的鬼子宪兵队又把这一带团团包围,就等着更多的鬼子和伪军来到,然后往居民家里搜查拿人了。

好在潘小安、倪时迁和王大雷还穿着鬼子的衣服,而王秀峨呢,穿着一身黑西服,还戴着礼帽,怎么看怎么像个汉奸。这时候,有一队伪军窜了过来,潘小安朝着他们用日本话吼道:“那边的,快快的。”

这队伪军见了鬼子军官就和见了爹似的,赶紧点着头说着日本话:“哈意!哈意!”往那边跑去了。在肮脏破败的胡同里,四个人背着一包黄金到处乱窜确实不大方便,潘小安对倪时迁说:“不如就把黄金暂且放到那个垃圾箱里,天黑的时候再带走。”

倪时迁点了点头,就把黄金藏在了一个垃圾箱里,然后四个人看到旁边的一个二层小楼,就朝那个小楼里扑了过去。楼里的主人一见是鬼子和汉奸来了,吓得赶紧四处躲避,四个人上了二楼的一间屋里,赶跑了主人,就在楼里监视着垃圾箱里的黄金和街道上的动静。

不一会儿,枪声骤起,那是骷髅帮的剩余弟兄又被赶到离这里不远的一条街道上。这时候,那些掩护劫持黄金的弟兄只剩下四个人了,还有一个轻伤,一个重伤,正被几十个鬼子赶着,看来真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王大雷忍不住了,就要飞身下楼去支援他们,戏子潘小安一把抱住了他说:“没用了,我们的任务是黄金,要对得起死去的弟兄。”王大雷大骂道:“人都没了,还要黄金干什么?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他们救出来。”玉石女也大喊道:“见死不救,非骷髅帮的弟兄,上啊!”

这时候的王大雷早已挣脱出戏子潘小官的阻拦,拿着枪就冲下了楼,王秀娥也随他而去。万能神手倪时安看到他俩都下去了,自己还等什么,大喊一声:“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也疾步跟随而去。潘小安看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楼上,那还待个什么劲呀,心一横,牙一咬也冲下了楼。

不远处的四个骷髅帮的弟兄们,正在和几十个鬼子展开了肉搏战,两个狼狗扑上来,咬住了受伤的弟兄,这两个人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和狼狗拼命地搏斗着,用手撕,用牙咬,和狼狗对掐。但总归是身上有伤,连狼狗也打不过了,那个受重伤的弟兄对活着的弟兄喊:“张玉山,帮我一把,给我一枪吧!”

张玉山正和两个鬼子搏斗着,他手枪里的子弹早已打完,只有一把空枪,几乎赤手空拳,要不是鬼子要抓活的,他早就完了。那两个鬼子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正在一刀一刀地朝他捅着,他避开一把刺刀,突然前窜一个近身,用空枪朝着一个鬼子的胳膊上用力一砸,疼得鬼子“哎哟”一声,手一松,张玉山顺势来了一个白手夺枪。

他又一枪托子,朝着这个鬼子的脑袋猛一下子砸去,顿时把鬼子的狗头砸了个稀巴烂。就在此时,张玉山的肩膀也挨了另一个鬼子的一刺刀,张玉山忍着疼痛,朝着上来的鬼子一刀刺去,被鬼子闪过,身上又中了新上来鬼子的一刺刀。躺在地上受了重伤的兄弟还在呼唤他:“给我一刀吧!”

张玉山大喊一声:“对不起了,兄弟!”上去一枪托结果了这个兄弟的性命。这位兄弟至死都在感谢他,嘴角上还含着轻轻的微笑,似乎在说:“谢谢了,省得再上鬼子那里受罪了。”张玉山是死不投降,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再看旁边两位兄弟,也是拼死抵抗,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至此,骷髅帮负责掩护劫取财宝的弟兄一共21人,已经全部战死。

等到王大雷、王秀娥、倪时迁、潘小安冲到了跟前,还是晚了一步……

目睹这悲壮的一幕,潘小安四人真是个个如石雕一般,心里充满了悲愤之气,一种难言的仇恨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昨天还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弟兄们,今天就这么死在了日本鬼子的刀枪之下,此仇不报怎么能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

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那就是把这些财宝带回骷髅帮,叫弟兄们在九泉之下也好安心。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四周不断地传来日本鬼子挨家挨户的砸门声,汉奸的喝斥声,锅碗瓢盆落地的摔坏声和女人、孩子的尖叫声。四个人在寻觅着机会,一辆日本的三轮摩托车驶了过来,车上开车的是一个日本兵,坐在车斗里还有一个日本兵。

潘小安上去就对他们大声地喝问道:“口令!”“东京,回令?”不等他说完,潘小安就怒声地命令他们道:“你们,这边快快的。”

这两个日本兵听到了命令,喊了一声:“哈意!”一个日本兵下来,走着,潘小安就上了摩托,坐在了车斗里。潘小安就把摩托车领到了垃圾箱存放黄金的地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上去双手就扼住了这个鬼子的脖子。

这个鬼子一愣,弄不清怎么回事,下意识地还要反抗,但是潘小安的武功极好,手劲极大,这个鬼子就是想反抗也晚了,糊里糊涂地被掐死了。在地上跑着的那个鬼子,早就被王大雷收拾了。这两个鬼子就被塞到了垃圾箱里。

四个人把黄金装在了车斗里,王大雷开起了车,倪时迁坐在了后边,潘小安坐在了车斗里,还是一副日本军官的样子。王秀峨的轻功好,就得受点累了,跟在后面跑,但是只要看到没人的地方,就跳上了摩托,坐在潘小安的旁边,享受到现代化的快捷。

四个人又开始了新的冲卡,潘小安把腿下的这包黄金往里塞了塞,脱下一件内衣把它盖了盖。

虽然济南市街道纵横,小胡同不少,但如果在城里,四个门一关,那真是插翅也难飞了。但是在西门外商埠一带,这里都是和外面接触的,怎么封锁也总有几条路通着外面的村庄和田野。

前头有一处封锁线,封锁线上摆上了几个竖着的三角架木头,木头上放上了一根大圆木,几个鬼子端着枪封锁着这个路口。离着老远,对面的一个鬼子就喊:“停车!停车!口令——”“东京。”

摩托车驶到了哨卡的位置,停了下来,过来一个日本兵敬了一个礼:“对不起,长官,请出示证件。”

潘小安不慌不忙地把证件掏了出来,这个日本兵查看完毕后,手一伸说:“请吧——”就在哨兵刚刚要搬开挡道的大圆木的时候,突然岗亭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一个日本兵接了电话,听了一会,突然大叫一声:“敌袭!敌袭!挡住这辆摩托车。”

这一切,潘小安,王大雷、倪时迁早就看到了,还没等几个鬼子反应过来,几支短枪同时射击,“啪啪!”“啪啪啪啪!”几个鬼子当场倒毙。剩余的几个鬼子就藏在简单的工事后面,用步枪封锁住了大圆木的这道关卡。

潘小安躲在摩托车的后面闪避着子弹,心里十分焦急,要是不尽早地脱身,大队鬼子一来,自己的这几个人就被包了饺子。要是光人冲过了关卡也不行,如果没有交通工具,那也是早晚要被大队的鬼子追上。

偏偏鬼子的机枪又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不断地点射,封锁住了摩托车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子弹圈,要是摩托车的油箱再被打着,这辆车可就报废了。

这时候,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两个黑黑的铁疙瘩飞了过去。“轰——”“轰——”两声巨响,几个鬼子被炸到了空中,鬼子的机关枪也哑巴了。

其实,王秀峨一见鬼子发现有人闯关,早已经身子一滚躲在了不远处,观察着动静。借着夜幕的掩护,她的轻功又好,就用日本人的甜瓜手榴弹,又赏给了日本人,爆炸的强大气浪,把几个阻挡的鬼子都炸死了。

倪时迁和潘小安赶紧搬开了挡道的大圆木,上了摩托,这时候的王秀峨也已经跑了过来,蹿上了车,王大雷油门一加,摩托车沿着土公路向西飞驰而去。


第58回 骷髅帮要黄金

远处,又传来日本鬼子摩托车的声音,强烈的灯光已经扫了过来,他们早已听到了关卡处的枪声,沿着公路狂奔而来。而这边摩托车的情况却不妙,驮着一布袋沉重的黄金,再说又是四个人,车是怎么也跑不快。

潘小安对王大雷喝道:“你和秀峨带着黄金下去,我们把鬼子引跑。”

潘小安说这句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因为他早已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王大雷和王秀娥已经有了些感情,这也是成全他俩,呆在车上,十有八九那就挂了。

王大雷坚决地说:“还是你和秀峨下去。我把鬼子引跑!”

潘小安咬着牙对王大雷说:“你的武功比我好,任务更重,要把这些黄金完完整整地交到卫一天手里,我就拜托了。”说着,把腿下的黄金袋子用力地抓到手里,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那布袋翻了几个滚,然后就不动了。

王大雷一犹豫,车速稍微慢了点儿,然后停下。潘小安对王大雷说:“我的好兄弟,保护好这些黄金!”一下子把没有精神准备的王大雷推下车去。潘小安又对王秀娥说:“协助独霸天,祝你好运。”然后也推了王秀峨一把,把王秀娥也从车斗上推了下去。

这时候的潘小安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对倪时迁说:“好兄弟,你坐在车斗里,狠狠地打鬼子,就看咱俩的了。”说完,油门稍微一加,摩托车已窜出去了老远。

这时候的王大雷,就是想追摩托车也已经晚了,急忙拉着玉石女提起那包黄金,躲避到一条小沟里。不一会儿,鬼子的摩托车队疾驰而过,再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激烈的机关枪声。

摩托车的灯光和枪声越来越远了,王大雷这才召唤起王秀峨,两只手把黄金布袋甩上厚厚的脊梁,然后一只手抓住背上的布袋口,一只手牵着王秀峨,向黑黑的田野里快速地奔去……

王秀峨讲的这些故事,有些事情是她亲自经历过的,有的事情是听王大雷说的。可是如今,王大雷早已命丧黄泉,潘小安和倪时迁生死未卜,这怎么能不叫王秀峨伤心呢,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韩行问:“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你的那包黄金,为什么不藏在济南府,而偏偏要放在博平县的长安旅社里。大乱隐于市,小乱隐于乡,这个道理不懂吗?”

王秀峨擦擦眼睛说:“我们也是想把这些黄金运到济南府,可是出得了城,济南府的各条道路早已经给封得死死的。况且这里又人生地不熟,所以也就只能越走越远,东躲西藏,慢慢地到了博平县的长安旅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韩行听到了这里,点了点头,她说得也算合情合理。王秀峨讲到了这里,突然反击韩行:“韩秘书呀,我也算求求你了,请你把我们的黄金拿出来吧!也算救我一命。”

韩行心里想道:“这个小妞子还是挺精的,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拐了这么大的弯,还是要从我嘴里套出黄金啊!”于是韩行说:“其实,我真不知道你们黄金的事情,只是恰巧住在长安旅社,碰巧又见到日本人对你们袭击,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惜的是,只救出了你,那个大哥还是被鬼子杀了。”

王秀峨却是不相信韩行的话,反驳道:“这么说,你和黄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我怎么觉得,就是你把我们的黄金藏起来了呢!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说和黄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谁信啊!要是把黄金拿出来,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救命恩人,要是不把黄金拿出来,你就是我的仇人,那你只有死的份了。”

韩行心里大惊,这个小妞子,真是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恨恨地说:“你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刚说完,就觉得额头上挨了一巴掌。这叫拍面掌,凭韩行的这点儿功夫,根本就躲避不了,只觉得头一阵晕眩,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时候,从旁边的屋里,闪出了两个穿白大褂子的人,推过了一辆担架床,把韩行往担架床上一放,脸一蒙,就推着走了。医院门口有一辆救护车,把人往救护车上一放,汽车一加油门,往远处疾驰而去。

玉石女的单间门口不是有一个班的警卫吗,他们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管事吗?也不要把他们看得太重了,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玉石女的安全,时间长了,也就麻痹了。玉石女经常出来散步,早已见怪不怪,这回出来,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有了好一阵子,有人进去看看,不但玉石女看不到了,就连看望玉石女的韩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这才知道一定是出了事,等着再报告范筑先时,什么都晚了……

等韩行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已是在一辆救护车上,随着汽车不断地颠簸,韩行不敢乱动,只是在悄悄在感觉着周围的情况,琢磨着汽车这是到了哪里?但是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黑沉沉的夜空,至于到了哪里,根本就不知道。

自己身子的右边,车上两个抬自己的男人在微弱的灯光下,早已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一个长得俊俏,这是韩行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没有之一。他的五官,皮肤按照中国人的审美观点来说,简直无可挑剔,就连说话都显得柔声细语,很有一副粉面小生的感觉。

另一个则和他有明显的不同,真是狗头蛤蟆眼,歪鼻子咧嘴大牙床,要多丑有多丑。真是的,韩行心里想,这两个人是怎么搭配的,都把对方衬托出来了。

自己的左边就是玉石女,她此时的面貌是一脸的沉静,就和一副石雕一般,沉静的外表下,则是一副焦急的心情。她问两位大哥:“潘大哥,倪大哥,你说说,帮主见了韩行,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哼!”那个叫潘大哥的说,“大功即将告成,我看就是这小子捣的乱。至于事情办得怎么样,咱暂且不说,至于他怎么说,就让他和帮主理论去吧!”

那个叫倪大哥的丑子说:“就凭他这个小身板,我看,用不了三招,就叫他散了架。哼,要想不招,那就得嘴硬、心硬、身子骨硬,就凭他,我看悬!”

潘大哥、倪大哥,莫不是戏子潘小安、万能神手倪时迁,韩行心里想道。早听玉石女说过,所以韩行也往这上面想。

玉石女王秀峨又说:“你俩是怎么脱险的,我还真以为你俩挂了呢!”

潘小安又说话了:“按说应该是挂了,可是一直往西走,就到了范筑先的地盘,小鬼子心里也打怵啊!就在马上要追上我们的时候,不知道范筑先的哪一支队伍冲了过来,朝着我们和鬼子就打。他们也弄不清哪些是真鬼子,哪些是假鬼子,趁着这个乱劲,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了。”

倪时迁也说:“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鬼子要叫我们见阎王,阎王爷还不收我们哩!它说,时间未到,快滚吧。这不,我们又回到阳间来了。”

本来,玉石女雕像一般的脸孔,听到了倪时迁这样的调侃,笑了一笑。

潘小安却阴沉着脸,忧郁地说:“王大雷不幸阵亡,实在是骷髅帮之大不幸!”

说到了独霸天王大雷的战死,玉石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的心里肯定十分难受。三个人都在想着王大雷,一时无语。

看来,这就是戏子潘小安和万能神手倪时迁了,韩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认同。有句话叫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自凡到了骷髅帮的手里,那也是命里注定要走这么一回。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自己就是不承认黄金的事情,他们能把自己怎么的,真要是宰了自己,那就更没有黄金的消息了。

拿定了主意,心里反而安定下来。

汽车又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停了下来。韩行估计着,如果自己昏迷大约10分钟的话,这一个多小时,汽车已经开了约80多里地,如果知道了正确的方位,就知道开到了哪个县里,可惜现在真还不知道什么方向。

他们把韩行推搡着下了汽车,韩行在推测着方位,一轮上弦月高高地挂在西边,噢,知道了,汽车这是往东开的,也就是说,这是聊城的东北部,可能就在齐河一带。如果是齐河,那就是三不管地区,是日本人和范筑先军事割据的边缘地盘,暂时谁也没有立足。

自己被他们推着往前走,在月光的余辉下,迎接自己的是两排龇牙咧嘴的骷髅头,排成了两溜,倒是有几分整齐。韩行的心里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要不是后面还有三个活人押着,真是不知道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


第59回 骷髅帮的刑罚

这么丑陋的东西,怎么还给排成两列呢,而且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意思,这是在欢迎呢!还是在吓唬人呢!再往前走,骷髅头变了,变成了人的白白骨架,脚往里,头往外,就一个个地躺在那里。韩行的心里又冒出一股子凉气,浑身起小米,这是干什么呀!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是这样,可要吓死人的呀!太恐怖了。

再往前,“欢迎仪式”似乎隆重点了,点起了两排时明时暗,恍恍惚惚的蜡烛,蜡烛旁边还是骷髅,不过,这些骷髅又变花了,有的是半截身子站着,有的散了架,根本站不起来,就零乱地摆在那里。

这么些骷髅,真是骷髅帮啊,怎么除了骷髅就是骷髅!韩行的心里又是恶心,又是害怕。

这些骷髅指引着韩行一直行走到一个坟地里。大坟小坟新坟旧坟这里一堆,那里一摊,有的呈圆形,有的只是略有痕迹,有的因为日月时空的侵蚀,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的沟壑和枯草。残月更加暗淡无光,阴风一阵阵吹来,破碎的骨头散发的磷火一团一团地到处飘荡,不用渲染,这里已是阴间一个。

前面是一个骷髅堆,各种骷髅,人的种种骨架胡乱地堆放在一起,骷髅中间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人,韩行不知道这是人是鬼,是活人还是死人。就在这个人的旁边,站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活鬼,一个个歪鼻子斜眼,不能说是好人坏人,只能说是阴间的一个个厉鬼。

韩行闭上了眼睛,只有等死的份了,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

后面的玉石女王秀峨说话了:“报告帮主,这就是范筑先的秘书韩行,我给你带来了。”

这个活阎王帮主没有说话,瞪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打量着韩行。他身边的那几个“小鬼”发威了:“喂——”“喂——”“跪下!跪下!”

韩行哪里能跪,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们算是干什么的,哪里能跪下呢?背后的潘小安冷不防踹了韩行一脚,韩行站立不稳,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韩行挣扎着爬起来,倪时迁又踹了韩行一脚,韩行又趴下了。

韩行这时候干脆不站起来了,心里安慰自己,这不是我跪下的,是你们把我打趴下的,不怨我。这时候,骷髅帮的帮主才说话:“我说韩行你这小子,把我的黄金拿来。”

韩行趴在地上说:“我哪里知道你的什么黄金不黄金啊,请问这位大爷,你是谁?”

“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呀?告诉你吧……”这位帮主翘起大拇指说,“我就是人见人恨,人见人怕,白天不见黑天出来,阳间不见阴间见,活人肉不吃专吃死人肉,我们人人都崇拜骷髅的骷髅帮帮主扭转乾坤卫一天啊!”

啊呀,他啰哩啰嗦地说了这么一大套,谁记得住呀!韩行问:“博平长安旅社一场血战,我救了你们的玉石女,你也不说声谢谢,反而逼着我要什么黄金。那黄金长得什么模样谁知道,还非得说是我拿的。谁见来,有证人吗?”

卫一天冷冷一笑:“那么说,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那好,请你吃块肉?”

罚吃肉,不知道这是什么刑罚,是不是故事里说的,县官不愿意吃肉,所以非得罚犯人吃肉,认为这就是最重的刑罚。那样一来,自己倒是享受一番了。韩行正想着,却不料,一个喘气的“活死人”,从刚刚刨过的坟墓里挖出一具尸体,从那尸体上割下一块肉,用刀子挑着,就送到了韩行的嘴边。

韩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似乎所有的内脏都要飞出体外,嘴里是只能往外出气,不敢往里进气,“哈哈哈哈……这位大爷呀,这位帮主呀,饶了我吧,饶了我还不行吗!”

“那你说,黄金是不是在你手里。”

“确实……不在啊,不知道……什么黄金不黄金的。”

“那好,吃肉。”

一个活死人就把“肉”往韩行的嘴里塞,韩行拼命地挣扎,又是两个活死人上来了,抓住韩行的胳膊,那个拿肉的就把刀子上的肉戳进了韩行的嘴里。韩行躲避不及,嘴一下子就被扎破了,满嘴里淌着血塞着肉,连肉带血,真是悲惨极了。

“哈哈……”扭转乾坤卫一天乐得哈哈大笑,“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吃完了肉还要叫你喝汤。”

韩行猛一下子吐出了嘴里的尸肉,五脏六腑猛一下子搅动,大声地呕吐起来。肉里还带着血,那是自己嘴里的鲜血,到了这时候,真是生不如死。韩行大声地呼叫起来:“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没有这么便宜,”卫一天大叫道,“汤还没有喝呢,就要杀死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偷偷地寻觅着,这种汤到底是什么玩艺?

只见那个活死人又把尸体上的肋条骨折巴折巴,扔进了一口大锅里,放上了水,然后锅底下升起了火。木柴呢,有的是枯草,有的就是白骨。不一会儿,一股子恶臭味在空中弥漫开来,不用说,韩行又开始呕吐了。

人的骨头汤在锅中沸腾,那真是臭气薰天,韩行只觉得七魂丢了三魄,那种滋味是无法用笔来形容的,几乎趴在了地上,眼睛半闭着,也和个死人差不多了。

骨头汤熬好了,那个活死人从上供祭奠处找了一个破碗,给韩行盛了一碗,一下子就端到了韩行的面前。骨头汤冒出了袅袅的热气,那股子骚臭之气就更不用说了。

韩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嘴里丝丝地出气:“你们……杀了我吧,这汤,不能喝,不能喝!”

扭转乾坤卫一天大声地喝斥:“你到底把黄金藏到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叫你不知道,喝汤!”卫一天大声地吼叫着。

两个活死人扭着韩行的胳膊,另一个活死人端起了那碗骨头汤一下子就灌进了韩行的嘴里。

韩行一口气没顶住,喝下去一半儿,呛得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随即那一半儿吐了出来,大声地咳嗽着,肠胃一阵翻动,吐了个天翻地覆。眼珠子好一阵子翻动,嘴大张着,往里进气,接着继续往外吐着那些脏东西,差一点儿把胃也倒出来了。

好一会儿,算是吐干净了,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一下子又趴在了地上。

扭转乾坤又继续威胁:“吃肉喝汤完了,还有好事来,你就等着吧!”

这时候玉石女有些看不下去了,上来劝卫一天:“帮主啊,韩行又不是我们帮里的人,这些东西他肯定享受不了。我看,还是饶了他吧,说不定,他真不知道黄金的事儿。”

卫一天还是不服气,气哼哼地说:“他不知道谁知道,反正那里又没有其他的人。”

“再说,”玉石女有些犹疑地说,“他还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就完了。”

“这点儿功也不能赎了他的罪,藏黄金的罪实在是太大了。这么些弟兄要吃要喝,我找谁弄去啊!”卫一天还是饶不了韩行。

韩行稍微缓过了一口气,想,下一步卫一天还有什么花招啊!这个帮主简直就不是个人,比禽兽还要凶残十分。卫一天不紧不慢地说:“为了这批黄金,我们死了21个弟兄,这21个弟兄大部分是回不来了,好不容易我们才弄回来5个,就让这5个弟兄陪陪你呗!”

这是什么刑罚,是不是就是陪着5个尸体说说话呀,聊聊天呀什么的,死人肉都吃过了,死人汤都喝过了,陪着死人说说话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韩行是这样想的。

可是当一个活死人掀开一张席的时候,还是让韩行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儿又背过气去。原来那5个尸体都已成了5具白骨,一个个或者大张着嘴,露着满口的白牙,这是愤怒的表情,或者一个个面目沉静,勇敢地面对死亡。

韩行憋不住地大骂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们为骷髅帮而死,是骷髅帮的英雄,是骷髅帮的骄傲,而你们却这样对待他们,让他们成了一堆白骨。这是对他们的大不敬,你们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

扭转乾坤卫一天却哈哈大笑,随即对着那5具白骨“呸!呸!呸!”地连吐了三口唾沫,其余的活死人也对着这5具白骨吐了三口唾沫,玉石女、戏子和万能神手也对着5具白骨吐了三口唾沫。不过,在吐唾沫的时候,眼睛里含着一种敬仰之情。

这是怎么回事,韩行的心里就不明白了。

“是这样的,”玉石女对韩行解释说,“吐唾沫是对这些英雄最高的尊敬崇拜之情,用脱肉粉把他们脱成白骨,也是我们骷髅帮为死去的弟兄们最高的葬礼和祭奠。”

原来是这样啊,韩行才算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真是匪夷所思,违反正常的人伦纲常。


第60回 反击木村(一)

“黄金在你手里不说是吧,”卫一天又威胁韩行,“那你就对死去的弟兄们说说吧。对他们,总不能不说实话!”

这一招也是最恶毒的,正常的人,对着死去的烈士,对着为骷髅帮夺取黄金而牺牲的21位英雄,怎么能不说实话呢?对他们不说实话,这是良心上万万过不去的。

到了这时候,韩行也只好坐在他们中间,对着他们娓娓而谈:“我也不知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只知道你们是中国人的英雄,为了打击日本人的新民会,英勇地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要是都和你们这样,小日本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的蹦跶头了。

“要说这批黄金,应该是中国人民的,应该交给最抗日的部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要是给了汉奸部队和抗日不坚决的民间团体,那它就成了祸害或者成了个别人的私有财产。这个道理你们可能还不大明白,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们,为了掩护潘小安、倪时迁、王大雷和玉石女,而宁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这种精神我要好好地向你们学习。同时,也替潘小安、倪时迁、王大雷、玉石女好好地谢谢你们,向你们致敬……”

说完,韩行站起来,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卫一天嘲讽道:“鸟XX磕瓜子,还充那巧嘴的呢!就是关键的话没有说,那些黄金到底在不在你手里,你要对着最佩服的人说真话!”

那些活死人也齐声吆喝道:“那些黄金到底在不在你手里?说!说!”

玉石女劝韩行:“看来,你也是非常钦佩这21个弟兄的,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看在他们已经死去的份上,你就说实话吧!”

潘小安对韩行厉声说道:“别净玩这些虚的了,你就说说把那些黄金藏在哪里了?”

倪时迁说话更是直接:“别看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把这些财宝私吞了,打个兔子掖到自己怀里。”

这一阵子折腾,一阵子惊吓,早已把韩行弄得精疲力竭,众人再一阵子唇枪舌箭,韩行是真不想和他们再玩了,于是,就想把真话说出来。韩行稳了稳精神说:“你们不是想让我说真话吗,好!那我就实话实说……”

就在这时候,忽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枪声。“叭勾——”“叭勾——”这是只有日本三八大盖才响起的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随即,远处一个骷髅帮的哨兵惊慌失措地前来找卫一天报告:“不好了,不好了,日本人打过来了。”

扭转乾坤卫一天随即一愣,拔出手枪大声喊道:“弟兄们,准备打吧——”接着是骷髅帮的弟兄们纷纷抄起武器,依据着一个个的坟头,拉起了架式,准备和日本人大干一场。

那边响了两枪,却没有动静了,接着是日本兵跑步的声音,看来,他们是在紧急调动着部队。好一会儿,远处的一个日本人喊道:“我是皇军木村中队长,你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连只鸟也甭想飞出去。只要你们交出我们的黄金,我保证你们没事的,要不,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这个济南的木村中队长怎么和高唐的木村中队长重名呢,原来这是弟兄俩,高唐的叫木村一郎,济南的叫木村二郎,别看木村二郎只是个弟弟,可是比他的哥哥还要凶残。

卫一天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小日本,你们的话也能信的话那就天底下没有说瞎话的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骷髅帮的弟兄们接到帮主的命令,纷纷朝那边射击、摸着黑投掷手榴弹。一时枪声乱响,手榴弹乱轰,打得好不热闹。韩行首先听出了不妙,这哪是打仗啊,毫无章法可言,纯粹就是浪费子弹。

日本人的掷弹筒开始发威了,每个日军步兵小队都有一个掷弹筒班,这个掷弹筒班里有两具掷弹筒。这种掷弹筒口径为50毫米,弹头重800克,射程300米,射速30发/分,杀伤半径5米左右。一个日军中队最起码有6个掷弹筒。

就是这6个掷弹筒把骷髅帮的阵地上闹得乌烟瘴气,在爆炸的气浪中,不时地有骷髅帮的弟兄被炸得飞了起来。你打他打不着,他打你却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这才是最可怕的。在连续的爆炸声中,不少弟兄中了弹片不是死就是伤。

这时的步枪、匣子枪几乎失去了作用,子弹是直线,且距离有限,而掷弹筒的榴弹却能打到300米,又是曲线,且弹片呈15度角,四处飞溅。场面几乎是一边倒,这场仗一开始,胜负就决定了。

韩行心里骂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威力呀,要是我们有几门迫击炮,早就把日军干挺了。”

掷弹筒压制之后,日军的步兵开始冲锋了。木村中队一共有三个小队,每个小队有三个步兵班和一个掷弹筒班。木村的一个小队冲锋,另外两个小队就负责掩护。每一个班里有一挺轻机枪,9挺轻机枪一齐开火,那也和刮旋风一样,刮得坟地里的骷髅帮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谁如果抬起头来,那立刻脑袋就开花。本来骷髅帮里有三十多个弟兄,一会儿的功夫,就伤亡了十多个。卫一天一看实在顶不住了,大喊一声:“撤——”带着弟兄们向后面撤去。在撤退途中,不断地有人中弹倒下。失去了坟头的掩护,骷髅帮似乎更没有优势可言,在空旷的平地上,月亮余辉的照耀下,骷髅帮暴露无疑,转眼的时间,又被打到了十多个。

眼看着,卫一天剩下的这十多个人就要被日军全部歼灭。韩行大声地骂道:“这个卫一天,真不是打仗的材料,简直就是送死啊!跟着他们,把我也拐带走了。窦娥冤啊,上哪里说理去!不行的话,为什么还要把我牵连进去。这下好,这样白白地死了,实在是太没有价值,实在是不甘心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办呢……”

就在韩行叫苦连天,声声喊冤的时候,一彪人马杀到,十几支德式冲锋枪“突突突……”地一阵乱叫,立刻就改变了战场上的形势。日军追击的小队立刻就被放倒了七八个,其他的日军一看,对方的火力实在太猛,犹豫了一下,停止进攻,趴在了地上。

这时候,赵洪武端着冲锋枪冲到了韩行跟前,对韩行说:“站长,你没事吧!”

韩行又是吃惊又是惊喜,急忙问:“你们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洪武说道:“站长失踪了,我们哪能不着急呢!三追两追就追到这里来了。刚才这个土匪折腾你,我都看到了,只是我们的人马还没到,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这不人马刚到,就赶上日本人打过来。站长,你说我们怎么办吧?”

韩行的心里确实吃惊,自己就失踪了这么一会儿,赵洪武竟然寻到这里来了。看来,自己已是聊城军统站的核心人物,时时刻刻被他们监视,以后再也不会有自由的时候了。这是好事么,绝不是好事!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危险之中。

不过,韩行心里又一想,有权不使,过期作废,也就行使一下站长的权利吧!

“赵队长,你们就掩护着这些骷髅帮的弟兄们撤退!”

赵洪武大惑不解:“他们刚才折腾你,你还要救他们?我不是听错了吧。站长,叫他们自生自灭,只要救出你就行。”

“服从命令!”韩行对赵洪武大声地喝斥着。

“是!”赵洪武答应一声。在站长面前,即使副站长也只有绝对服从的份,这是军统的纪律。赵洪武大吼一声:“骷髅帮的弟兄们,你们往后退,我们站长说了,要掩护你们。”

刚才韩行和赵洪武的对话,卫一天早就听到了,这时候只感到绝处逢生,天不灭曹,对韩行磕头的心都有了。他急忙对韩行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有事以后再说。”就领着他的那帮弟兄们往后退去。

玉石女却不走,爬到了韩行的跟前,小声说:“我也帮着你,不管别人,只顾自己逃命,这不是我玉石女。”

戏子潘小安也爬了过来,对韩行说:“弄了半天,你还是个站长啊。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站长哩,是死是活鸟朝上,我才不怕小鬼子呢!”

万能神手倪时迁也爬了过来,对韩行表示决心:“你要是看得起我,我就跟着你干了,咱们一块儿打小鬼子怎么样?”他在等待着韩行的回答。

到了这时候,韩行已是无话可说,只能对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你们要是不谦弃我,那我当然也不能嫌你们了。那句话怎么说……兄弟同心,合力断金。”

“对!”“行!”“好!”“兄弟同心,合力断金!”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对面的鬼子开始反扑,掷弹筒又朝着这里发射了,榴弹一落下来,就是五六发,只打得火光闪闪,弹片乱飞,尘土飞扬。几轮榴弹下来,几个军统的特务负伤了,但是他们不亏为军统的死硬分子,咬紧牙关,自己包扎着伤口,轻伤不下火线,重伤的一声不吭。


第61回 反击木村(二)

形势依然危急,把卫一天他们放了,自己的这些人可能就要被拖累到这里。

韩行一看这样打下去不行,对赵洪武说:“快叫几个人绕到鬼子侧面去,打他们一下,虚张声势,咱们这边好撤退。”

赵洪武答应一声,对一个小特务说:“李山,你带一组绕到鬼子侧面去,狠狠地打他一下,好掩护站长撤退。打完后,你们看机会再退。”

李山答应一声:“是!”立刻领着四个小特务执行命令去了。他们在地上连续地翻滚,然后爬起来一溜小跑,跑了几步,又扑下去,连续地翻滚,然后爬起来再跑,在一个地方的时间绝没有超过二秒钟。

看着他们的动作,韩行点了点头:“要说这是支精兵,也差不多。”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在侧面打了起来,对日军进行干扰。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纪律严密的日军来说,仍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抽走了这支队伍,正面阻击敌人的人数就更少了,这时候,偏偏鬼子又发动了冲锋。木村中队长站起来,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地吼叫:“兔子给给——”

一个小队的日军突然站立起来,向着韩行的这块没有掩体的阵地,发起了自杀式地冲锋。“呀呀呀——”的怪叫声,喊得震天响,月光下的刺刀闪着一晃一晃的寒光,五十多只寒光组成了一片死亡之刃。

他们的侧面是掩护日军冲锋的机关枪,“突突突……哒哒哒……”,往外喷吐着死亡的火焰,就像一片雨点打在地上噗噗作响……七十米、五十米,眼看就冲到跟前了,韩行大喊一声:“打呀,狠狠地打!”

七八支德式冲锋枪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日军不断地有人倒了下去。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往上冲,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转眼之间,日军已经冲进了军统的队伍之中,赵洪武一看,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一股子热血沸腾起来,男人的刚勇之气冲击得浑身的血管一条条地暴涨着,就像是一条条红色的河流。什么时候是男儿,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才是好男儿最好的归宿。

他站起来大声地吼道:“弟兄们,为X国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呀!”小特务们也纷纷跳起来,不要命地和日军士兵混战在一起。要说小日本鬼子,说精也精,说傻也傻,到了这份上,日军小队长大野突然叫道:“退子弹,退子弹,中国人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于是,日军一边冲击着中国军人,一边还退着子弹,以防误伤自己人。而军统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规矩,也不怕误伤自己人,几支德式冲锋枪继续对着日本人“突突突……”“哒哒哒……”地扫射,几个日本兵身上中了好几枪,龇牙咧嘴地倒了下去。

日本军人到了跟前,充分地发挥了刺刀的威力,军统的冲锋枪不好使了,只能拿着当一条木棍使用。冷兵器上说的是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说得就是一般情况下冷兵器的特点,当时有几个军统的人就倒在了日军的刺刀下。

戏子潘小安、万能神手倪时迁和玉石女王秀峨怎么着也算是武林高手,机会来了,哪能放过,纵身一跳,身入重围,然后在鬼子圈里杀了起来。这个潘小安一边挥舞着手枪,一边摆开两条长腿,在鬼子堆里横扫竖扫。

武术里讲,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说得就是潘小安。他的战术也很简单,只要叫他的腿扫着,你不摔倒也得弄一个趔趄,然后借着这个机会,潘小安就照着小鬼子的脑袋“叭!”地一枪。

小鬼子的脑袋和一般人的脑袋并没有什么两样,一个小鬼子的脑袋就和一个礼花弹一样爆炸了。也有结实的,就是不爆炸,那就钻了一个小眼,从小眼里随着弹头飞出来一串血液,就和一串糖葫芦一样。高手和低手的区别就在这里,你用刺刀捅他捅不着,他早就闪开了,可是他用脚踢你却一脚就能踢上,因为速度太快了。

万能神手倪时迁呢,更充分地发挥了他的身材矮小,动作灵活的特点,别人都是站着进行格斗,他却是和一只皮球一样,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要是别人哪敢啊,只要一倒下,就和个死人差不多了。

倪时迁左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右手拿着一把匣子枪,逮到哪个倒霉的鬼子腿上就恶狠狠地给他一刀,疼得小鬼子吱呀一声怪叫,倪时安再顺手补他一枪。这一枪大部分都是从下巴穿过,然后从头顶上冒出来,正儿八经的礼花弹,非常的出彩。

别人都在进行着混战,打得昏头昏脑,动作多少有些变形,人在极度紧张中,很多人的动作都变得慢了,而不是快了。有的人会觉得头皮突然一麻,不过,在紧张的奋战中,谁还在乎这个,这其实是玉石女王秀峨在充分地利用着敌我双方的人头,玩着脚步大转移的轻功。

王秀峨借着一个军统的人头,突然飞到一个日军士兵的人头上,当时这个日军的眼睛只是眯起眼睛平视着,恍惚间突然发现眼前似乎一黑,头顶上多了一个东西。什么是轻功,这就是轻功,会轻功的人都会提气,使人的身体瞬间减轻了许多,要是正常人的话,恐怕早把这个日军砸趴下了。

这个日军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王秀峨的脚步又挪向了另一个日军的头顶,顺手就给了这个日军一枪。这颗子弹是从头顶上穿下去的,而从下巴底下穿了出来,又砸到脚面上。

这个日军哼都没哼一声,一下子就瘫了下去。

这三个武林高手在日军的队伍中一掺和,确实给冲锋的日军小队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但是这边的人数确实太少了,况且日军又是久练之兵,越打这边的人越少,眼看着只剩下七八个人了。

而日本兵还有三四十个,这三四十人围攻起了这七八个人,情况还是急转直下,愈战愈危,要想突围,根本不可能了,早已被小鬼子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韩行呢,身边是赵洪武,死死地护住他,而潘小安、倪时迁、王秀峨也在周围光顾着,暗地里保护着韩行。不过,韩行还是感觉到,这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再迟一会儿,这些人将要血洒疆场,把最后一滴热血洒在这块抗日战场的黄土地上。

韩行不禁仰天长叹:“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老天爷啊,你能不能叫我晚死几天呀,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就给鲁西的民众留下一点儿想头吧!老天爷呀,你听到了吗?老天爷啊,你看到了吗?”

也许是韩行临死前的悲鸣感动了上苍,也许是韩行本来命不该绝,喊了一阵子后,突然枪声大作,不远处一支人马又杀到。这支人马不但人数众多,而且还有小炮,炮弹破空的声间“嘶——嘶——”地不绝于耳,随即在鬼子的队伍里响起了“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

这支队伍是谁呢?其实这正是范筑先领着他的卫队营来了,不但卫队营来了,附近的几支民团也在不远处不断地放着枪,干扰着日军的队伍。要说,这也并不奇怪,骷髅帮和日军的木村中队打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军统的特务队一掺和,附近的政府不会不知道,早就电话报告了聊城。

再说范筑先听说了不但玉石女失踪,就连韩行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把他吓了一跳,没谁也不能没韩行啊!他要是屁股一撅走人了,那他的那个摊子谁能整。范筑先正在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忽然听说这里开了仗,便急忙亲自领着卫队营坐着汽车前来救援。

范筑先哪里来的汽车呢,这也是范筑先的高明之处,为了应付紧急事件,早就买好了几辆汽车,以备不时之需。卫队营里装备也不差,每个排里都配置着两挺机关枪,再加上还有小炮,当时一下子就把木村的火力压制下去了。

当时韩行的这七八个人正在浴血奋战,马上就要命丧黄泉,忽然看到鬼子队伍后面一阵纷乱,周围枪声大作,知道来了援兵,顿时信心倍增,浑身就像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赵洪武一看援兵来了,更是来了邪劲,对着军统的特务大声喊道:“真是天不灭我啊!弟兄们,再加把力气,把他们干掉。”

木村这时候就没有能力对大野小队进行火力支援了,他要分出兵力去应付范筑先的卫队营。大野的小队失去了侧翼的火力支援,士兵们又都退出了子弹,到了这个时候,大野也只能是屎克郎势桌子腿,不行硬撑了。

他挥舞着三八步枪,穷凶极恶地呼喊:“皇军武士大大的,中国人小小的,皇军的勇士们,为大日本帝国建立不世功勋的时候倒了。杀呀——”大野朝着韩行就“呀呀呀——”地冲了过来,他算看准了,韩行就是这支小部队的核心,只要击杀了韩行,中国人就失掉了灵魂。


第62回 反击木村(三)

三四支德式冲锋枪一阵子“突突突……”大野身边的日军又倒下了三四个人,也算大野命大,子弹竟然没有击中他,他还是朝着韩行挺着刺刀杀了过来。韩行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头上被冲击的血液涨成了一个大斗,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韩行从地上捡起一支死去鬼子的三八大盖,把枪一挺,迎着大野也冲了上去。

两支锋利的刺刀“当”地撞在一起,激起一丝火花,韩行感觉到虎口一震。看来这个小鬼子个不高吧,短粗短粗的,还是有点儿手劲。韩行虽然不会拼刺刀,但是会点儿三脚猫的武术功夫,知道自己的拼刺技术不怎么样,肯定吃亏,那就先把对方的视线扰乱,让他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

就在两把刺刀相撞的一瞬间,韩行的手脖子一翻,朝着他的右侧就翻了下去,大野急忙手脖子往右一翻,要拨开韩行的刺刀。韩行却把刺刀抽了回来,朝着他胸口就是一刀。别看韩行拼刺技术不行,不过动作还是挺利索的,慌得大野急忙又要挡着韩行的刺刀路线,急忙端正刺刀,对着韩行的刺刀一拨。

韩行见他的刺刀又挡在前面,就大吼一声,一个突刺动作……不过喊归喊,韩行却没有把动作做下去。韩行心里明白,真要是自己一个突刺,脚下不稳,功夫不到,再被大野避过,要想回来可就难了,所以也就只能虚张声势,左一刀,右一刀,使着自己的武术底子,在麻痹对方,相信时间一长,必有转机。

果然,大野旁边的日军由于没有火力支援,再加上又没法开枪射击,在冲锋枪的扫射下,转眼之间,又倒下十几个人。人员对比已经成了我众敌寡,这就大大地减轻了韩行这方面的压力,再加上还有三个武林高手在鬼子队伍里胡搅和,只搞得日军的队伍中险象环生,危机四伏,不断地一个又一个日军被搞掉。

玉石女一看韩行出现了危险,知道韩行就是一个文人,哪里拼过什么刺刀,所以踩着一个日本人头飞了过来,朝着大野的头狠狠地踹了一脚。大野正在全神贯注地拼着刺刀,忽然觉得头上一阵麻木,就这一阵子麻木,脑子出现了一秒钟的停止思维时间。

有这一秒钟就足够了,韩行对着他的胸口就来了一刀。

这一刀就捅上了,大野只觉得胸口一阵麻木,低头再看时,一股鲜血就窜了出来。这一出血不要紧,大野打了一个激灵,脑子反而清醒了,气得他嗷嗷大叫:“中国人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竟然偷袭我,真正军人的不是,小偷的干活……”

玉石女一看生了气,这个小鬼子还没有死,嘴里嘟嘟囔囔的都是说得啥呀,又朝着他的头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大野又出现了约二秒钟的迷糊。韩行一看机会又来了,朝着他的胸口又是一刀,这一刀更使上劲了。

大野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凉,就和风箱似的往里进气,随即身上的热量一下子就往外涌了出来。大野努力克制着,欲使这股子热量不至于冲出来,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就和富士山一旦喷发时的火焰,止也止不住了。

大野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八嘎,中国人的,军人的不是,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虽然使了不少劲,可是声音小得可怜,就连自己也听不清,身上的热量淌完了,还要往外流,这样就使大野的身子不断地抽搐着,鼓着劲地往外流淌着热量,眼睛也老想往上翻,白眼珠子显得特别地大。

大野死了,剩下的日军小兵是群龙无首,范筑先的卫队营也上来了。日本鬼子再凶悍,也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人是越战越少,还剩下十几个人,被四五十个中国军人围打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木村一看,仗打到这份上,输赢已经定了,为了保存住大野小队的最后几个士兵,木村指挥刀一挥,大吼一声:“兔子给给,掩护大野小队,撤退!”

日本兵像一群疯狗似地逼了过来,抢过大野的尸体,掩护着大野小队的最后五六个人,往后撤退。范筑先一看,命令道:“火力追击,人就不要追了。”

小鬼子的机枪断后,“嘎嘎嘎……”地叫唤了一阵,剩下的鬼子兵互相掩护着,向齐河县城方向退去。

韩行的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激战后的战场,真是惨不忍睹。在月亮的余辉下,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骷髅帮的遗体,军统小特务和日军士兵的尸体,真是你压着我,我抱着你,互相枕藉。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浑身被捅得稀烂,有的被榴弹炸没了脑袋。

这一仗虽然胜了,但也是惨胜,日军付出了四五十人的代价,这边也死了将近六七十人,甭管怎样说,总算是把日本人打跑了,也算是给中国人长了脸。

范筑先过来了,他的长胡子一撅一撅的,呼哧呼哧的光喘大粗气。韩行心里一惊,只看到是卫队营的官兵,但是绝没有想到是范筑先亲自带兵来的。韩行赶紧迎上去,拉着范筑先的手说:“范专员,你怎么来了,聊城的首脑以身犯险,太不值得?”

范筑先气哼哼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我的韩大局长,谁走,你也不能走!你要是走了,你这个摊子,谁整呀?”

这是对韩行的最大褒奖,说得韩行的心里热乎乎的,当然了,也免不了恭维范筑先两句:“我小兵一个,死了不要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聊城可就塌了天了。”

范筑先看到玉石女就在韩行身边,悄悄地问:“这个玉石女我以为失踪了,怎么就在你的跟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行想了想,要是对范筑先实话实说,那就真说不清了,只好说:“玉石女偷偷地跑出来,我就跟她到了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她就是想到外面转转。凑巧,又碰到鬼子的木村中队,这就打了起来。”

对于韩行的这些破绽百出的谎话,范筑先是老油条了,自然是不信。范筑先琢磨了一会儿,又小声问韩行:“玉石女和黄金大案有牵扯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行听了心里一惊,看来是什么也瞒不过范老头,只好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她就是不承认。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过几天,容我再好好地劝劝她,如果有什么好消息,一定告诉你。”

范筑先听了,认为韩行说的有理,一场大战刚过,况且她又受过重伤,那就让她好好地休息几天再说。于是,范筑先悄悄对韩行说:“你就给我好好地看着她,攻心为上,慢慢地探出那批黄金的事儿。如果她再有什么失踪的事情,我就找你是问!”

韩行只好回答:“范专员,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不能让她再跑了。”

范筑先又看了看参战的这十几位好汉,那也是胖得威武,瘦得精神,个个有英雄之气,不禁又问道:“请问这几位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啊?”

韩行想,这几位更是不能给范筑先露实底,要是露了实底,那麻烦大了,赶紧说:“这几位都是民间人士,我的朋友,也凑巧赶到,帮着我打了日本人。”

范筑先一听,心里更高兴了,对赵洪武、潘小安和倪时迁热情地说:“诸位英雄,如果没有地方去,愿意不愿意跟着我范筑先干?”

赵洪武看了看韩行,潘小安和倪时迁也看了看韩行,不知道怎样回答范筑先的这些话,这是在等待着韩行发话。韩行赶紧替他们说:“这位赵义士干着买卖,实在是离不开。这位潘义士和倪义士倒是有空儿,只要你不嫌,就跟着你干吧!”

范筑先大为高兴,说:“正好,你的工业局这么重要,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让这两位弟兄加强工业局的保卫力量。至于这位赵义士,什么时候愿意到我这里来打日本,我举双手欢迎。”

潘小安和倪时迁自然是高兴得了不的,赶紧对范筑先一拱手说:“那就谢谢范专员了,我们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聊城工业局。”

范筑先走后,韩行对潘小安和倪时迁说:“守着范专员,我不得不那么说就是了,是走是留,你们要想清楚。如果你们想要回骷髅帮,我绝不强留。”

潘小安和倪时迁商量了一下,然后由潘小安对韩行说:“韩秘书,你不是嫌我们吧!要不是你带着这些人救了我们,骷髅帮早就全军覆灭了。我们那样对待你,你却这样对待我们,这叫什么,这叫包容,这叫宽恕,跟着你这样的人,我们心里放心。我们就是想回骷髅帮,如今骷髅帮退到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再说就是回去了,骷髅帮里已经打没了人,什么时候恢复过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哩!如果你还信得过我们,我们就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韩行也盼望着有几个异姓兄弟和自己共同打天下,一听此话,正合心意:“如若不嫌弃我,哪能嫌弃你们啊!我愿意和几位大哥兄弟来个桃园三结义?”


第63回 困难重重十支队

赵洪武一听不乐意了,对韩行说:“我和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生死之仗也打过几回,他们能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也要结拜。”

韩行笑了笑:“哪能舍下你啊!刚才知道为什么不让你跟着范专员干吗?”

赵洪武小声对韩行说:“这点儿事我哪能不明白,军统责任重大,如果陷在工业局里,就限制了我们军统的活动范围。”

韩行说道:“明白就好。”其实韩行心里另有打算,兄弟感情虽好,但你是军统的人,绝不能让你们染指工业局。否则,后患无穷。

玉石女早在旁边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时候也不满地过来,对韩行说:“你这个人啊,太拿着我不当回事了。虽然我和你恩恩怨怨,但是你们都结拜兄弟了,请不要拉下我。”

韩行哈哈一笑:“刚才你还骂我,恨得我要死,恨不能要整死我,这会儿又要和我们结拜为兄妹,不是我的耳朵听错了吧!”

玉石女打了韩行一拳,笑着说:“不要狗黑子坐轿子,不识抬举!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要不是刚才我帮助你,早被那个小鬼子杀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卖嘴。这会儿又得了便宜卖乖,什么人啊,你……”

韩行自嘲道:“看来,我真是贱骨头了。”

说办就办,当即五位英雄借着月亮,摆上了香案,对天发誓,结拜为异姓兄妹。按年纪而论主次,大哥赵洪武、二哥潘小安,三哥倪时迁,四哥韩行,五妹王秀峨。

看着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妹,范筑先的心里就像万千羊驼奔驰而过,引起一阵阵的躁动,自己不是不想和他们一块儿跪下结拜。在这乱世之秋,多一个朋友多条道,少一个仇人少堵墙,但是现在不行,自己是聊城之主,国民党、*、军统,土匪的各种派系都在看着自己呢?

自己只能是站在平衡器上的一个法码。

如果哪一个派系做得过大,自己就可以用另一派系去制约它,也就是说平衡它。如果一旦这个平衡被打乱,聊城的形势说不定会多乱,或者说是根本不可收拾,渔翁得利的只能是日本人。

自己的能力能不能达到这种政治上的平衡呢?范筑先的心里还真是没有底……

当时,范筑先收容了不少土匪部队,可是要说*真正掌握的部队,还没有一支。鲁西特委研究决定,要创建一支由*真正领导的部队,部队的成员就以平津流亡学生为主,老红军洪涛为队长。

队伍中有一个叫解彭年的,是一个30年入党的老同志,他的家乡就在堂邑县凤凰集,家里是有名的大地主。解彭年利用自己的合法身份,家庭的社会地位,向堂邑县政府要了十几条破枪。

队伍里都是流亡学生,又都是上尉服务员的身份,他们把自己20元的津贴作为活动经费,又向范筑先要了一个山东第六区游击第十支队的番号,这支由*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就算组织起来了。为了扩大队伍,他们便向当地农民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动员一些知识青年和流散在农村的旧军人参加到第十支队。人是多了,可是没有枪支和子弹,只好向当地的地主“借”枪。

而解彭年家就是一个大地主,他的家里有四杆长枪,一把匣枪,解彭年就决定先从自己家里“借”枪。枪是由解彭年的二叔保管着,解彭年先是围着二叔打转悠,来个攻心为上。他见二叔经常挎着匣子枪,围着自家的土围子巡逻,就跟在二叔的后面笑着说:“二叔呀,要是鬼子来了,就凭着你的这把匣子枪,能抗住鬼子吗?”

二叔看了解彭年一眼,警觉地说:“这是什么意思啊,抗不住也得抗,总不能不打鬼子吧!”

解彭年笑着说:“二叔呀,你知道如今你侄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个服务员,又组织了队伍,也扛了枪吗?”

“二叔呀,这支队伍和别的队伍可不一样,这是专门打鬼子的。如今我们人是不少了,就是缺枪,你能不能把枪献出来,让我们打鬼子呀!”

“真是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美。枪都让你们扛跑了,我们呢?”

这句话把解彭年将住了,想了想又说:“二叔呀,我看你们跑不动擦不动的,枪还是由我们来扛吧,保准替你们好好守着家。”

“那不行!”二叔斩钉截铁地说,“你以为这枪光打鬼子啊,还有土匪,来了土匪,是用牙咬呀还是用脚踹,还是手里有枪心里敦壮。”

解彭年急了,对二叔吼道:“二叔呀,你要是真不借枪的话,我们可要抢了。”

二叔也大吼一声:“你敢!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算计到自己家的头上来了。再来胡搅蛮缠,非打断了你的狗腿不行。”

借枪失败,解彭年回去把这个事儿一说,说什么的也有。有的说:“这里的地主太可恶,真不借啊,我们就真抢了。把家一围,拿枪逼着他,看看他往外拿枪不拿枪!”

有的说:“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说好商量不行,那也只能动硬的了。”

队长洪涛到底是老红军,政策性强,他对大家说:“地主不借枪,也有他们的原因,这是对我们的队伍还不了解,哪能轻易借枪。再说,如果土匪来了,他们确实也能拿枪抵挡一阵。如果真借不到枪,我们只能从鬼子手里夺了。”

不管怎么说,枪是没有借到,大家的心里不免有些情绪低落,再加上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呼地吹,好不容易借到的一个大空屋子,是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温度和外面也差不许多。

别说没有被子,同志们连棉衣也没有一件,只能燃起一堆篝火,大家彼此烤火取暖。实在困极了,才躺在火堆边睡一会儿,不一会儿醒来,不是被冻醒了,就是发现单衣服被烧了一块儿。由于常年不洗澡,身上长满了虱子,脱下来挤虱子吧,太冷,不挤吧,又浑身痒痒得难受,再加上长时间光吃窝窝头、地瓜干和老咸菜,不少人患上了营养不良症。

许多人都是上尉服务员,大部分又都是富家子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有几个人牢骚就来了:“咱这算什么队伍呀,简直太受罪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棉衣棉裤也没有,别说打鬼子了,冻也把我们冻死了。”

大部分人却是信心坚定,服务员周乐亭说:“目前是艰苦点儿,可是打鬼子哪里能不艰苦呢!大家忍着点儿,情况总会越来越好!”

解彭年也自责地说:“都怨我,在我的家门口,却让大家吃不上,穿不上,枪也没有。到明天,我再去一趟,借不来枪,借几床被子也好啊!”

洪涛给大家说:“大家猜个谜语怎么样?谁猜准了我这里有奖!”一听说猜谜语,不少人来了精神,有人就刺激洪涛说:“你还能有什么奖品呀,不是糊弄我们吧!”

洪涛从怀里掏出五粒花生米说:“今天我捡到五粒花生米,猜准了谜语的前五名有奖。”大家哄堂大笑。解彭年嘲讽地说:“就五粒呀,还一人一粒?那好吧,你就说吧,我们猜,有奖品总比没有奖品好。”

洪涛就说道:“生在肉州,长在衣州,病在眼州,死在牙州和挤州。大家说是个什么东西呀?”

“那不就是虱子吗。”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洪涛为难了,张着两只手说:“大家都猜到了,可是我这里只有五颗奖品,大家说,怎么办呀!”

“那就只能抢了!”解彭年大呼一声,众人一拥而上,抓手的,掰手指头的,乱成一团。在这种玩笑中,大家暂时忘掉寒冷,忘掉艰苦,带来了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天,解彭年又找到二叔,一见面,先打了几个喷嚏,鼻涕也淌出来老长。二叔笑了,说:“傻小子,冻感冒了吧,我看还是回家吧,别在那个队伍里受洋罪了。”

解彭年说:“打日本就得拉队伍,光待在家里能打得了日本?受罪我们愿意,只要愿意心里也高兴。二叔呀,枪你不借,被子总得借给我们几床吧,还有棉花和布,我们冬天还没有棉衣,好歹做上几件,也暖和暖和!”

二叔想了想:“别人我肯定不借,可是你吗,总不能看着你冻着啊!你到家里看看,不能用的破被子,还有暂时不用的棉花,你就弄一些吧!”解彭年回到家里,弄到了一些被子,棉花和布,挺高兴的。回去一块动手,做了一些棉衣、棉裤先给体弱的穿上,总算解决了一部分困难。

队伍已有五六十个人了,可是只有十几条破枪也不算个胡琴呀!大家都非常着急。解彭年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就对大家说:“我看,不能再等了,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周乐亭也说:“对呀,我看借是借不到枪了,就抢他娘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对呀,借不到就抢呀,光有队伍没有枪算是咋回事呀!”


第64回 四面受困(一)

一天,解彭年和周乐亭到梁水镇一带宣传抗日救亡,当走到梁水镇西北河口时,看见了远处过来了一个人,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像是装着几支长长的东西。那个人走过去时,解彭年就顺手摸了一下子,感觉到像是三支长枪。

解彭年对周乐亭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就回去把这个人截住了。解彭年大声地喝问:“干什么的?”那个人还是低着头往前走,解彭年一下子拿枪顶住了他,大声问道:“干什么的,怎么还走啊!问你话了?”

那人只好站住,怯懦地说:“我也就是刘老三的一个长工,这不,刘老三让我帮着他运一样东西。”解彭年对他说道:“把布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人说什么也不打开,死死护住布袋口:“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是干活用的几根棍子。”

他这一说,解彭年和周乐亭更加怀疑了,一把拉住了他的布袋扯下来。周乐亭打开一看,果然是三支马枪,还是新的呢!二人不禁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处找枪找不到,原来枪就在这里啊!

可把那个人吓坏了,哭咧咧地说:“我这是给刘老三运的货,要是货没了,刘老三能饶了我吗!”

解彭年对他说:“这么着吧,你光说给刘老三运的货,谁知道是真是假,我们还以为你是给土匪运的枪呢。你回去开信吧,如果真是刘老三的货,那你就到凤凰集东边的大空屋子把枪领回去,我们绝不强留。”

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可就在当天晚上,一千多人的地主武装,突围包围了十支队的屋子。当时是喊声震天,火把明亮,几百条快枪逼着十支队的队员们,其余是大刀、红缨枪,看那阵势,就要把十支队吃了似的。

十支队的队员们排好了战斗队形,几十支步枪顶上了子弹,没有步枪的也是手拿着大刀、红缨枪,看来一场敌强我弱的残酷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上午留他枪的那个人,指着解彭年和周乐亭对一个胖胖的,穿着马褂的中年男人大声吼道:“就是他俩抢的枪,就是他们!”

刘老三的队伍大声吼道:“还我们的枪!还我们的枪!”

解彭年对洪涛说:“上午我们以为这个人是土匪,就留下了他的枪,没想到他领着刘老三的民团来了。看来是非打不行了,打吧?”洪涛对十支队的队员们说:“大家不要开枪,千万不要开枪,这些人大都是老百姓,谁要是打死一个老百姓,我就和他没完。”

洪涛马上又对地主武装大声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是抗日的队伍,不打老百姓,也希望你们不要打抗日的队伍。”

那边七嘴八舌地喊:“什么抗日的队伍,就是一帮土匪。”“他们抢了我们的枪,分明就是和我们作对!”“冲啊!杀啊!杀尽这些X党。”

地主武装的这些团丁渐渐地向这边逼近,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几十个人,大刀片子明光光地晃着,红缨枪的枪尖在火把的照耀下也闪着寒光,一场大屠杀马上就要开始了。

突然,解彭年的二叔提着匣子枪领着几十个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许开枪!不许开枪!谁也不许开枪。”

一些人听到他的喊声,纷纷停止了进攻的脚步。解彭年的二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大家说:“好歹他们是范筑先的人,他们的支队长也是范筑先任命的,出了人命,对范筑先不好交待!”

一个地主疯狂地叫嚣:“可他们是X党,对待X党,就得杀!”

解彭年的二叔赶紧对他们解释道:“如今,国民党和*已经联合了,*也成了合法的了,再杀XXX,有些说不过去。”解彭年二叔的观点也得到了几个开明绅士的认同,地主武装停止了进攻。

十支队队长洪涛赶紧对他们喊道:“如今日本鬼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们要一致对外,共同打日本才是。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分歧的话,可以派个代表谈判,中国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好好地商量吗?”

那边的几个地主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出代表和十支队谈判。

解彭年的二叔和另外的刘老三和王老四三人,被推荐为谈判代表。这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提着匣子枪来到了十支队的屋里,匣子枪都张着机头。

十支队也针锋相对,手榴弹都挂在胸口上,右手中指都套着拉火环,几个队员拿着武器,对准了他们这几个人,步枪上有刺刀的都上了刺刀。剩下的其余队员都把枪对准了外面的地主武装,一旦动起武来,就拼个鱼死网破。

解彭年对二叔说:“二叔呀,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是抗日的武装,一家人不打一家人。”二叔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没有说话。解彭年知道这是二叔向着自己的侄子,也就心领神会,默默地点了点头,先不乱说话。

地主刘老三大声地哼哼着:“什么他妈的抗日队伍,分明就是土匪,凭什么抢我的枪。要是不把我的枪交出来,今晚上就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洪涛耐心地对他说:“都是中国人,为了抗日,我们的政策是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有力的出力。不就是借了你们几条枪吗,等我们有了枪,立刻就把你们的枪还回去。”

“不行!不行!”王老四也大声地嚷嚷着,“这叫借枪吗,这就是抢枪,噢,趁着我们的人不在,拿着枪逼着,缴了我们的枪,然后扬长而去,这和土匪什么区别?他妈的,不把枪还回来,什么也不用说,我们就武力进攻。”

解彭年的二叔说:“我们这里的民团可是很粗野的,要是不退回枪,万一发生误会,我们可是阻止不了的。”

洪涛和解彭年几人商量了一下,在目前的情况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牺牲,只能还给他们枪支。于是,洪涛对刘老三和王老四说:“好了,我们同意,把你们的枪还给你们。”

当时就把刘老三的三支马枪还给了他们。刘老三和王老四背上了自己的枪,得寸进尺,刘老三继续要求说:“你们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了,还是抓紧回聊城吧!”

解彭年不愿意了:“凭什么呀,这是我的家,在自己的家乡凭什么不让住?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我们住?”

王老四大声吼道:“凭什么,就凭着你小子抢枪。今天抢了枪,明天还不知道抢什么,你们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解彭年的二叔说:“小年啊,我看你们还是走吧,家乡的情况你还是不了解,谁的势力大谁就是老大,有枪就是草头王。就凭你们这点儿人马,这几条破枪,能保住命就不错啦!常言说,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么这点儿事还看不出来呢……”

解彭年听出二叔的话里有话,洪涛也听出弦外之音来了,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在目前的情况下,往后退一步也好,等准备好了,再回来不迟。洪涛又对刘老三和王老四说:“我们走是可以,但你们要保证我们的安全!走也不能今晚上走,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

洪涛怕晚上受到民团的袭击,在这种乱哄哄的情况下,谁也保证不了晚上的安全。民团是本地人,熟悉地形,而十支队则是外地人,两眼一摸黑,一旦受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刘老三、王老四和解彭年的二叔商量了一下,点头同意。

第二天早晨,十支队整理好队伍,准备撤回聊城。一千多人的民团继续堵在路上,只留下二个人行走的空间,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示威。真气得十支队的队员个个心里气鼓鼓的,到堂邑凤凰集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情绪低落到极点。

出了凤凰集,洪涛鼓励大家:“没有什么,不就是遇到一些困难吗,干革命哪里没有困难,跌倒了再爬起来。我们中央红军也不是没有遇到困难,长征前有十多万人,长征后只剩下一万人,经过几年努力,这不又恢复过来了。”

洪涛这么一说,大家的信心又鼓了起来,开始了有说有笑。十支队经过的村庄,站满了手持步枪和红缨枪的民团团丁。这是地主武装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在严密地监视着十支队。

解彭年大骂道:“有什么神气的,我们早晚还要打回来。”

洪涛说:“为什么民团敢这样欺负我们,这说明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另一方面还说明什么呢?也就是斗争十分复杂,我们要好好地掌握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好好地开展工作。”

当十支队退到大觉寺时,突然遭到了几百名武装民团的进攻。他们呐喊着,纷纷端着步枪朝着十支队冲了过来。洪涛指挥着十支队迅速地退到了大觉寺里,关上大门,两个班上了房,居高临下占领了有利地形。民团高声大叫着,冲了过来,洪涛命令道:“先朝天开枪,不要打人。”

一阵排子枪朝天打去,民团停止了进攻。


第65回 四面受困(二)

洪涛朝着民团大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抗日军不打抗日军,民团的弟兄们,我们是十支队。找你们当官的来说话,我们是路过的,从这里返回聊城。”

一个民团头子过来喊道:“如果你们真回聊城,我们就不打了,如果你们不回聊城,在这里住下来,我们绝不允许。”

洪涛对他喊道:“你们听谁说的,我们要在这里住下。”

那个民团头子喊道:“反正是有人说,没有人说,我们还打你们干什么?”

“那请你们散开,我们回我们的聊城,你们不应该阻止。”

民团散开,十支队绕开了这支民团,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撤回了聊城。回到了聊城后,就驻扎在聊城师范里,在那里进行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

鲁西特委又派人来送信说,王金祥要以十支队强索民枪与当地民团发生冲突为借口,打算取消第十支队的番号,解除第十支队的武装,把人员全部遣散。大家听了十分气愤,都表示决不能把这些来之不易的枪支交出去,更不能把这支队伍分散,于是在纷纷研究对策。

过了几天,王金祥通知十支队去听他训话。大家估计,王金祥可能要以训话为名,解除十支队的武装。于是,洪涛安排大家,有枪的枪里装足子弹,没有枪的拿一个木柄手榴弹,藏在袖子里,并把盖子揭开。他若是下命令缴枪,就要坚决反击。

听训话的这一天上午,十支队按时进入了指定的一个院子里,在院子中间,面朝北站好队等候王金祥前来讲话。解彭年的袖子里装着手榴弹,稍息立正,不时地向周围观看。他看到东西厢房的走廊里各有两个背短枪的卫士慢慢地走动,大厅前廊也不时有几个背枪的人出来进去。

过了一会儿,王金祥出来了,他的后面跟着十几个手拿短枪的卫士,大家的心情更是格外紧张。真要是打起来,短枪拿出来就打,长枪却比较麻烦,十支队的几十条破枪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但是大家的决心早就下好了,就是一死,也要拼个你死我活,绝不能束手交枪。

王金祥看了看大家,阴暗的眼睛里也不知道藏着什么鬼把戏,他咳了两下嗓子,才阴阳怪气地说:“诸位弟兄,大家从堂邑来到这里,按说也是怪不容易的。可是有些事情,我也得说说,要是不说说,恐怕你们也弄不清怎么回事?现在,堂邑的民团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这叫我很为难?你们又是抢枪,又是和当地民团发生冲突,这是要干什么呀?这是要扰乱六区的大好抗日局面呀!

“现在中央提出了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一个主义、一个军队,既然中央提出来了,我们就要坚决服从。一个政党呢,就是XX党,一个领袖呢,就是X委员长,一个主义呢,就是X民主义,一个军队呢,就是XX党军队。可是就是这么浅浅的一个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懂呢!你们还是一些青年学生,还都是一些服务员,都是国家的人,怎么就不按照领袖的意见办事呢?”

解彭年的心里气呼呼地,什么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一个主义、一个军队,分明就是独裁,就是破坏抗日统一战线,连蒋介石都不敢公开承认的事情,你王金祥倒是给解释了,你算什么玩艺呀!

本来想上台和王金祥辩论一番,但是洪涛给解彭年使了一个眼色,那就是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主要的,所以解彭年才没有上台去和王金祥面对面地进行斗争。

王金祥又继续说道:“好在你们都是些有知识的人,有些话我也就是点到为止。叫我说什么好呢,我就说一个笑话吧,过去的朝廷中,总有南方人和北方人,斗过来斗过去,北方人总是斗不过南方人,为什么呢?因为北方人好互相争权,为了权利互相拆台,到了最后拆了别人的台,自己也完了。而南方人呢,则是几个人凑钱先买一个官做,赚了钱共同分,然后利用北方人互相拆台的特点,把北方人挤出去,换上他们的人。好了,我的话讲完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因为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所以大家都很高兴,高唱着抗日救亡歌曲,回到了聊城师范驻地。回到驻地后,大家立刻讨论起来。解彭年问洪涛:“洪队长你说说,为什么王金祥没有缴我们的枪?”

洪涛想了想:“他可能觉察到我们准备反抗,要是真打起来,造成流血事件,不好向范将军交待。”

周乐亭问:“他讲的这个笑话,是什么意思呢?”

解彭年嘴一撇说:“那还用说吗,这是王金祥影射红军干部和*的,因为红军干部和*大多数是南方人。”

虽然在聊城没有被王金祥缴械,但是鲁西特委考虑到,住在城里很不安全,国民党的势力太强大,他们可能还要用其它方法收拾十支队。最重要的是,在聊城城里,队伍也难以发展。张维翰向范筑先建议,让十支队到野外去演习,最好到阳谷去。在出城之前,山东省委又调洪涛到了鲁中地区,派廖云山接任十支队的队长。

十支队到了阳谷县,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获得了行动的自由。特别是阳谷县的县长正是*员徐茂里,他对十支队来加强阳谷县的工作大为高兴,立刻在城里拨出地方让十支队驻扎,并给提供一切食宿方便。

十支队总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盘,在这里进行着紧张的军事训练和政治学习。当时有一股土匪在县城附近骚扰抢掠,严重干扰了阳谷县的抗日工作,当地人民坚决要求把土匪赶走。

廖云山指挥着十支队和县里的武装,在一天的下午突然向土匪盘踞的村庄展开进攻。十支队的战士们就和平常训练的一样,勇敢冲锋,纪律严明,进退有方,很快占据了上风。

战斗一直持续到夜晚,十支队利用夜幕的掩护,匍匐前进,悄悄接近了敌人,然后一跃而起,一排手榴弹甩过去,然后杀进了村庄。土匪哪里见过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呀,一片混乱,十支队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就冲了上去,和土匪展开了白刃战,土匪抵挡不住,缴枪的檄枪,溃逃的溃逃。

这一仗大获全胜,俘虏了一百多人,缴获了步枪一百多支,子弹三千多发。也有几个土匪愿意加入十支队的,就把他们编入了队伍,不愿意加入的,发给路费,打发回家。

这是十支队的第一仗,不但大胜,而且人也多了,枪也多了。有的战士再也不用拿着大刀片子,红缨枪上阵杀敌了,大大地增长了十支队的士气。同时,也在阳谷县的民众中起了正面宣传的作用,当地民众感觉到*的队伍就是和一般的队伍不一样。

解彭年的二叔挎着匣子枪,领着几个长工带着四支步枪找来了。解彭年看到二叔来了吃了一惊,问:“二叔,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枪带着人的,要干什么呀?”

二叔笑了,说:“听说你们的队伍到了阳谷,我就带着人和枪来了。”

解彭年不解地问:“不是来找我问罪的吧?”

“哪能呢!”二叔高兴地说,“听说你们打了土匪,二叔高兴,这不来庆贺的吗!”

“自己来就来呗,还带着他们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要找我算账呢!”

“是这样,”二叔说,“当然这几个人几杆枪也顶不什么大事,你们要是不嫌呢,就把人和枪留下,加入你们的队伍,一块儿打日本。”

解彭年听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二叔这是送人送枪来了,有些事还是弄不明白,问:“二叔呀,我在凤凰集那么多天,你怎么就不配合我呢?”

二叔说道:“是这么回事,抗日的队伍多了,谁知道成器不成器呀,都以为是打着抗日的旗号搜刮钱粮的呢!其实,你们的一举一动,二叔都在观察着呢,通过这一阵子观察,看到你们的队伍还行。要不是我年纪大点儿,也到队伍上干了,打打杀杀的事儿,还是你们年轻人干吧,我也就不碍你们的事了。”

说着,解下匣子枪递给解彭年:“还有这支枪,也让它为抗日出力吧!”

解彭年十分感动,拉着二叔的手说:“二叔呀,原来是我错怪你了,你老也有你的难处,想的总是比我周全。这四支步枪和人我收下了,这支匣枪,我看你还是拿回去吧,真有了土匪,也好手里有个家伙。”

二叔还是把枪塞给了解彭年:“众人拾柴火焰高,都来送人送枪,你们十支队也就壮大了,壮大了打鬼子更有力量。我那里,放心吧,你们把土匪打净了,我那里也安全了。再说,庄稼人,大刀、红缨枪还是有的,再说铁锨、粪叉子也能叮当一气。”


第66回 发展十支队

这段时间,聊城政训处又动员了二十多个青年来到阳谷,编入了十支队,当地许多青年也纷纷加入到队伍。到了1938年初,十支队已扩大到了180多人,不久,鲁西特委决定把十支队调到党的条件还要好点儿的冠县活动。

到了冠县以后,队伍很快发展到四百多人。聊城政训处又把服务员节省下来的钱买了15挺轻机枪装备了十支队,使队伍的装备大大地加强了。在冠县的师范讲习所正式成立了十支队,由政训处长张维翰兼任司令员,老红军王幼平任政治部主任,宁都暴动过来的红军干部刘志远为机枪营营长。

十支队具备了初步的素质后,数量也在快速地发展。

山东第六区管辖着还有馆陶县,地处河北省东南部,以卫运河为界与山东省冠县、临清市毗邻。在馆陶县的二区潘庄有一支地主武装,这就是李凤藻民团。当时李凤藻民团有一千多人,12个连队,但处境却非常不妙。他的北边有土匪武装吉占鳌、冯寿彭部,西边有土匪武装王来贤、王金甲部,东边有国民党的顽固势力,这些都在威胁着他的利益和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些武装吞并或攻击。

终于有一天,李凤藻部遭受到土匪吉占鳌的进攻,虽然吉占鳌被打退了,但是李凤藻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正在这个时候,王金甲部又趁火打劫,又对李凤藻部展开进攻。要是在平时,王金甲的进攻也没有什么,可是因为刚刚和吉占鳌打了一仗,民团十分疲劳,再遇到这股劲敌,确实难以招架,眼看就要潘庄失守,李凤藻民团就要大败溃逃。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突然王金甲部的侧面枪声大作,特别是几十挺轻机枪就像刮旋风一样,打得王金甲的匪军一片片地倒下,一下子就把王金甲部的火力压制住了。王金甲部很快从进攻转入了退却,从退却转入溃逃,然后撒开丫子一路狂奔,很快跑得没了踪影。

一支部队很快来到了李凤藻部和他会合,领头的人正是十支队的张维翰。

李凤藻是馆陶县二区的一个中等地主,读过四书五经,旧的人伦道德,宗法观念比较强。他周围用的人多是亲朋好友,有点儿任人唯亲的嫌疑,但他本人又为人正直,没有江湖上的那一套为朋友可以两胁插刀,而于大义于不顾的恶习。

他对日本侵入中国非常忧虑,对民族英雄非常崇拜,对范筑先很是羡慕,而对张维翰也很是敬佩。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二人热烈地握手,李凤藻对张维翰说:“大恩不言谢,我就什么好话也别说了。是十支队救了我李凤藻,救了民团,救了潘庄。”

张维翰也热情地说:“我也非常钦佩李团长的为人,救你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可是李团长,潘庄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四面受敌啊,在军事上非常不利,你就不想想将来的前途吗?”

李凤藻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吉占鳌、冯寿彭、王来贤、王金甲早晚还得来捣乱,我潘庄民团早晚还得有一番苦战。”

“李团长,明人不说暗话,可能你早就知道了,如果加入了范筑先的十支队,可能又是另一种情况。”

李凤藻说:“你们的解彭年、王乐亭早就给我讲过多次了。说真的,原来我真是犹豫不决,可今天这一仗,算是看明白了,弄不好,潘庄丢了,民团也完了,我也成了潘庄、民团的罪人了。张司令,能不能再把你们的条件说一说,我再考虑一下?”

“那好,”张维翰说,“十支队是*领导的部队,进了队伍就得按*的章程办事,不管什么时候,它也不会放下抗日的大旗。加入十支队后,你还是团长,团里的编制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不过,加入十支队后,部队可能就不能光待在潘庄了,它得随着十支队到外地去执行任务。”

李凤藻又考虑了一会儿说:“为了我们民团的前途,我同意了。不过,这么大的一件事,还得同团里的弟兄们商量一下。”

民团的弟兄们都围拢在李凤藻的身边,李凤藻向他们大声喊道:“潘庄民团的弟兄们,大家都看清楚了,如果没有十支队,我们今天算是完了。俗话怎么说呢,一根筷子一折就断,十根筷子就不好弯,人多力量才大,人多才能保家卫国,人多才能抗日。今天我就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情,愿意加入十支队的,和我一块儿加入,不愿意加入十支队的,随便,我也不强留。”

一听说加入十支队,底下议论纷纷,有的点头表示同意。有的不同意,说怪话:“被*收编呀,那就不自由了。”“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我们走了潘庄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李凤藻向他们解释:“要是加入了十支队,就是和范司令绑在一起,他要是再敢欺负潘庄,他敢!范司令就带着大队伍来打他们。我还是那句话,愿意跟着我加入十支队的,我李凤藻欢迎,要是不愿意加入十支队的,我也不勉强,就请离队。”

虽然有许多人说着怪话,但要请他们离开队伍,又有些舍不得,心里还在犹豫着。张维翰热情地鼓动着大家说:“我们十支队,是*领导的队伍,是人民的队伍,是和旧军队绝不一样的队伍。在这个队伍里官兵平等,士兵可以建立士兵委员会,代表士兵的权力。原来的军官,是排长的还是排长,是连长的还是连长,和原来的待遇一样。”

李凤藻也鼓动大家说:“大家可能也听说过,十支队纪律严明,是一支真正抗日的队伍。你们要是相信我,那就加入十支队,要是此时不把握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李凤藻在民团中,还是有相当高的威信,亲朋好友又多,这些人也在纷纷支持:“跟着李团长没错的。”“李团长走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在家里哪有什么出息啊,还是跟着李团长闯天下吧!”

于是,李凤藻的这支队伍基本上全员加入了十支队,人员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多人。为了避免在本地纠缠过多,受亲朋好友各种消极因素的影响,部队迅速拉到了冠县去休整。

要把这支民团改造成真正的*正规军部队,还真得下一番功夫。

部队到了冠县后,王幼平就把12名连指导员派到了各个连队。这些指导员刚到连队的时候,真是遇到不小的阻力,有些连长、排长就认为这是来同他们争权利的。三连连长路摆三就说:“我是连长,这个连我说了算,指导员要想和我平起平坐,没门!”在指导员给战士们上政治课的时候,排长路劳二就对士兵小声说:“这就是卖狗皮膏药的,讲这些大道理,什么用处呀!不要相信他讲的那一套。”

但是各连指导员还是尽职尽责,对士兵进行艰苦的思想政治工作,处处以自己的模范行动,来扭转士兵对自己的看法,对*军队的看法,逐步扭转了被动局面。

首先是在基层的连队进行政治宣传工作,成立救亡室,加强政治教育,具体形式是组织歌咏队,培养教歌骨干,教唱抗日救亡歌曲,如《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松花江上》,战士们都会唱了,不但会唱,还学歌词,不断激发士兵们的爱国热情。

不但学歌,还自编自演了一些小节目,表扬好人好事,连队空气空前活跃。政治干部经常讲抗战形势,并运用鲁西特委发来的材料,宣传党的路线和政策,不断克服官兵中的“恐日病”,提高民族意识,树立抗战必胜的信心。

再就是改善官兵关系,实现官兵平等,实行经济民主,定期公布账目,士兵们都感到很满意。关心战士的疾苦犹为突出,有的战士病了,指导员亲自送病号饭,喂水喂药,使有的战士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表示坚决抗战到底。行军中指导员替病弱的战士扛枪,有时候能扛到四五支枪。

十支队在对待李凤藻的问题上,除了在生活上保证他的必要条件外,在工作上也处处尊重他,和他一块儿研究问题,共同处理问题。在政治上处处关心他,帮助他进步,使他能从抗日的大局来考虑问题。

不久,该团又成立了政治处,对李凤藻更是加强团结帮助工作,对李凤藻原来委任的连队军官,也尊重他们。有问题的个别交谈,多商量,不断征求意见,并借此对他们进行教育,逐步解除他们错误地认为指导员是与他们“争权”的顾虑。

军政关系逐步改善,连队政治工作也逐步加强。同时,遵照十支队政治部的要求,对部队进行了政治改造工作,要把这支民团队伍脱胎换骨,彻底改造成*的队伍。


第67回 三方的角力竞争(一)

十支队还加强了对部队的纪律教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深入军心,只要是扰害百姓的事,就坚决执行纪律。政治干部发现和培养党的积极分子,各连指导员多是通过个别谈话,建立感情,在提高战士觉悟的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为发展党员成立党支部做准备条件。

通过这些政治改造再加上严格的军事训练,使十支队李凤藻团的军事素养和政治素质迅速提高。有一天,吉占鳌的土匪又向馆陶县的潘庄一带进行骚扰,李凤藻团接到了命令,进行反击。

这支部队很快到了预定位置,对吉占鳌部进行了三面包围,然后三面同时发动进攻,一连一连的部队运动有序,士兵们分别以三三制战斗小组,班、排为单位,向敌人勇猛冲击。绝对的压制火力,精准的枪法,严明的战场纪律,直杀得吉占鳌部没了脾气,顺着敞开的那条道儿一路狂奔,溃不成军。

自此,吉占鳌部再也不敢到潘庄一带来抢劫了,李凤藻部也被正式编为十支队的主力一团。

以上文字笔走偏峰,这一会儿再收回来。韩行回到了聊城后,还是和陈苹继续领导着第六区工业局的工作。韩行的工作也是非常有特点,经常晚上插上门,独自把自己关在屋里工作。第二天一早,把打印好的一些文件不是拿到了机械研究院里,叫工程师们拆图纸,就是到办公室里,交给那些秀才们,叫他们按照自己的纲目,依次办理。

至于戏子潘小安和万能神手倪时迁,韩行叫他俩成立了一支保安队伍,潘小安任队长,倪时延任副队长,专门负责工业局的保安工作。这个部门极其重要,要是叫日本人掏了老窝,那就麻烦了。

玉石女呢?好像这一阵子并不急于对韩行追查黄金的事了。她不追问,韩行也就装傻卖呆,不提这个事了。韩行把玉石女安排到办公室里,虽然她文化不高,但也叫她长点见识,学点儿管理经验。

至于赵洪武呢?为了工作方便,韩行叫他在城里开了一间杂货店,这也算军统的那些特务有了一个安身之处。杂货店和工业局还安上了电话,以方便和赵洪武随时联系。

工业局的工作确实是卓有成效,经过各部门的努力,三天后,招商引资会将要在聊城的金豪大酒店举行。在工作之余,韩行也向陈苹说起了个人问题:“陈苹啊,别人都说聊城*的办公地点有两个,一个是政训处,另一个就是工业局了。”

“噢”陈苹白楞了韩行一眼,“你也是这么想的。”

韩行说:“那是噢,我又不傻,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我更能看出来了。政训处就不用说了,张维翰啊,姚第鸿啊,不用说,就是*的领导,可是工业局你知道*的领导是谁吗?”

陈苹故作迷糊地说道:“不知道啊,你知道是谁?”

韩行嘿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啊!”

“别胡说了。”陈苹又瞪了韩行一眼。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果真就是*的重要负责人了。韩行说:“咱俩工作这么长的时间,还有后世的缘分,我的组织关系是不是也该恢复了。”

“你的组织关系,什么组织关系?”陈苹瞪起了眼睛,“找你的市党部啊,像你这样的老国民党员,还有军统的背景,找我瞎咋呼什么,我又不是你的领导?”

韩行心里大呼,冤枉呀,此韩行非彼韩行,我是老*了,如今却被排斥在党的组织之外。这话可怎么说呢,要是实话实话,陈苹一定以为自己疯了。

好在陈苹也算通情达理:“你的所作所为,人们都看到了。不管你是哪个党派,只要你是抗日的,就是同志,就是统一战线的好同志。”

“好罢!”韩行无可奈何地说,事情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先表现一番,等到一定时机,他们再不让自己恢复关系,那我就要发脾气了!

“那批黄金还好吧?”韩行又问陈苹。

陈苹笑了笑:“好着哩,按照事先的约定,咱俩谁想动那批黄金,都得先给对方打个招呼。”

韩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话是这样说,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在预订的金豪大酒店客房里,还没到三天,韩行就接待了不同寻常的三拨人。第一位先生是个小个子,小眼睛,黄黄的脸膛,戴着一顶普通的呢子礼帽,进门后先给韩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韩行心想不对呀,只有日本人才鞠这样的躬。果然,那人客气地说:“在下叫李秋,特来拜见韩行局长。”

虽然他说的中国话很流利,但是凭着多年的经验,韩行还是感觉到他身上的中国味儿不是很浓,有点儿太造作了。于是,韩行点破他:“恐怕你是日本人吧!”

李秋愣了一下,这短短的一愣,韩行知道他不是中国人了。他说:“我的日本名叫田原二,特来拜见韩行局长。中国有句话讲,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也就早早亮明了身份。”

韩行也笑了笑:“我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田原二先生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请说吧!”

田原二微微地笑了笑:“难道你就这样请客人站着说话吗?”

韩行一想也对,中国是礼仪之邦,虽说早已开战,人家早就对你不礼仪了,但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大面上的礼貌还是要讲的。于是,韩行大方地一摆手,请他坐,然后喊了一声:“上茶——”

办事人员赶紧上来了香茶。田原二左手端起瓷杯,右手拿着花盖,拨着碗边上的茶叶根,抿着嘴细细地喝着茶,品味着中国茉莉香茶的迷人味道。

韩行不慌也不忙,知道他早晚要放屁。

田原二假装斯文地矜持半天,才说:“听说韩局长要大兴工业,不知搞得什么项目?”

韩行若无其事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些医药啊,机械啊,食品啊之类的一些东西,你们大日本帝国科学大大的,还在乎我这些小玩艺吗!”

“不知你是否能拿出一些招标的项目和资料,让我瞧瞧?”

“嗯,可以,”韩行拿出一张医药招标单,上面写着青霉素、红霉素、庆大霉素的一些招标书。招标书上只是对这几种药有一些简单的介绍和招标的方式,核心机密,可一点儿也没有透露。

田原二对青霉素听说过,但是对于红霉素和庆大霉素听也没有听过。青霉素是1928年由英国细菌学家亚历山大•弗莱明发明的,但是青毒素的提纯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这使此种药物在大量生产上遇到了困难。1935年,英国病理学家弗洛里和侨居英国的德国生物化学家钱恩合作,重新研究青霉素的性质、分离和化学结构,终于解决了青霉素的浓缩问题,使青霉素能批量生产。以后青霉素的研制和生产转移到了美国,青霉素的大量生产,拯救了千百万伤病员。

青霉素、原子弹、雷达并列为当时的三大发明之一,那是后话。

日本早叫垂涎于青霉素的生产,但是终究技术还差那么一点儿。如果真能生产出神奇的青霉素,那我大日本帝国岂不是又登上了一级科学高峰。红霉素、庆大霉素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既然它排在青霉素之后,估计也不是等闲之药。这三种药只要有一种药能生产出来,必然大大地有助于大东亚圣战。

田原二虽然心里激动,但是表面上仍然装着无动于衷的样子,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你说得这些事如果是真的,我日本药厂如何投标生产?”

韩行心里骂了一句:“你想投标生产,见你妈的鬼去吧,就是把全部资料烧了,也不能给你啊!这是馋你呢!”可是表面上只能说:“投标可以,但是投上投不上,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田原二看了看旁边没人,就从怀里偷偷地掏出一张10万元的银票递给韩行:“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小的心意,还请韩局长笑纳。”

韩行的心里感到好笑,你认为我是贪官污吏呢,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穿越之人,要钱何用,哪怕收下十块钱,岂不就落下个汉奸的罪名。于是笑了笑说:“这样不好,有违公道,”

田原二又小声说:“这个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韩行针锋相对地说:“我们做什么事情,其实老天爷都在看着呢!”

田原二只好尴尬地收起银票,笑着说:“像你这样的中国官员,确实少见,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我们必将竭尽全力投标,争取生产这些药品。”

韩行客气地说:“那就看投标的结果了。”

刚送走了田原二,国民政府山东省行政厅长李树椿又来了。由于工作的关系,韩行曾经和他打过交道,所以热情地握着李树椿的手说:“李厅长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热烈欢迎李厅长到小庙来指导工作。”


第68回 三方的角力竞争(二) 

李树椿也笑着对韩行说:“真是丑小鸭变凤凰,这才几天啊,想不到韩秘书就晋升为工业局长了,听说手里还捏着不少宝贝。人才啊,真是X国的人才啊,要是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得把你挖到我那里。我这个后悔呀,真是太后悔了,就在眼皮子底下,白白流失了这么好的一个精英。”

宾主坐定,抽上烟,喝上茶,李树椿这才说开正题:“我这也是受上峰指派,代表国民政府,前来看看,你老弟手里到底有什么好货?真要是好货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千万,千万,可得把握好啊!”

好吗,李树椿先拿架子压人了。韩行呢,也就只好耐心地应付,先拿上来医药方面的几个标书让李树椿观看。李树椿仔细地看了两遍,连声叫道:“好!好!好!据我所知,目前美国也就只是处于试验阶段,世界上还没有哪一国能真正生产出青霉素,美国就是生产了,也是小批量的。至于红霉素、庆大霉素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如果中国真能生产了其中的一种抗菌素,那真是中国幸甚!民族幸甚啊!”

韩行听了也大为高兴,同为中国人,同为中华民族,如果国民政府真能下定决心生产这几种药,对千千万万的伤员和老百姓来说,真是一种福音啊!但是韩行刚高兴了一阵子,李树椿的话头一转说:“不过,国民政府应该干的事情太多了,这些小事儿不值得我们劳神费力。”

一桶凉水把韩行从头浇到了脚后跟。

李树椿看了看旁边没人,对韩行小声说:“听说你这里有几样好的枪支,拿出来瞧瞧!”

韩行想了想,只好拿出了中国95式5.8毫米突击步枪装配图、中国81式7.62毫米机枪装配图,交给李树椿观看。

李树椿接过了图纸,立刻聚精会神地看起来,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过,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烧着烧着就烧到了他的嘴上,疼得他“哎哟——”一声大叫,吐掉了烟屁股又继续观看。直到看过瘾了,才大叫一声:“好枪!好枪!”

韩行心里说,好枪还用你说吗,这枪比现在的时代先进了大约四五十年。

李树椿把这两张图纸卷了卷就要带回去。韩行不愿意了:“李厅长,这不大好吧,我们还没有招标呢!”

李树椿耍开了赖:“不就是两张图纸吗,你又不是光这一份,早晚还不是国民政府的事情。我回去就向上峰汇报,你为X国立下了大功,就等着立功受奖吧!”

韩行心话,这两张图纸你拿着也是白拿,这只是装配图,没有零件图你什么也造不出来。真要是给了你零件图,那才是麻烦事哩,含在嘴里的肉,就别想吐出来啦!

拿了这两张图纸,李树椿还不算完,又索取道:“还有没有别的好武器?”

韩行摇了摇头:“没有了,有的话就是机械、食品一类的东西,想必你也不大上心。”

李树椿点了点头:“还真让你说对了,战争在进行着,干什么都需要钱,需要精力,需要智慧,没有钱没有设备没有人才,哪里还有心搞那些东西!军火,只有军火工业,这才是当前最主要的。”

李树椿就这样抢了两张图纸跑了,韩行真对他烦得够够的,气得闷闷的。

政训处长兼十支队司令员张维翰的到来,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张维翰三十来岁,中上个子,国字脸,大眼睛,粗眉毛,长得十分精神。两个人简单地握了握手后,他开门见山地说:“虽然一直没有见过你,但是早就听说了。南镇一仗,你调来了国军的飞机,炸得日本鬼子一败涂地。现在又听说手里握有许多有价值的开发项目,在这中日交战之际,武器虽然不是决定因素,但也是重要的因素。我全权代表延安方面,咱俩商量一下,希望我们能好好地合作。”

韩行心里一阵激动,可找到组织了,就想赶紧接上组织关系。可是又一想,自己是穿越之人,老多事情确实说不清楚。但是,说不清楚也得说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是这样,”韩行严肃地说,“我想恢复我的组织关系。”

“你的组织关系,”张维翰有些不理解了,“你的组织关系不是在县党部吗!”

张维翰指的县党部,当然是国民党党部了。可是,韩行是老*员了,当然是想恢复*的关系,只好说:“我是说,我的*的组织关系。”

张维翰哈哈笑了:“韩秘书,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是老国民党员,我是知道的,是不是拜神找错了地方。我可是个无党无派人士,谈抗日行,谈党派,别找我。虽然我是延安的全权代表,可那也是受人委托,不得不办,咱还是谈谈工作的事情吧!”

韩行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来,穿越的人怎么能拿得出组织手续,说自己是90年的党员,不但张维翰觉得荒唐,自己也说不出口来。韩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只好先把那些图纸拿出来让张维翰观看。

张维翰可是个有文化的人,曾是北平育德中学的学生,他一张接一张地看着这些著名的步机、机枪图纸,心里难免一阵子万千羊驼奔腾而过:如果这样的武器造出来,质量又能过关,在和日本人的战争中,将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轻武器方面,再也不是日本强、中国劣了,而是成了中国强、日本劣了。

看了一会儿,张维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枪是好枪,只是有些材料、工艺根本解决不了。”

“这有何难!”韩行说,“一些复杂的零件,可以通过外协厂去做,反正又没有写着军火的帖子,谁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总装和检验却是马糊不得,严格控制质量就是了,以后的企业都是这么干的。”

作为张维翰那个时代的人,确实不知道现代的企业只要有了图纸,就连人造卫星、精确制导导弹,都可以拆成一件件零件通过外协厂生产,然后再组装起来成为成套的产品。只要控制了核心技术、总装、检验,那一切工业产品生产似乎都不成问题。

张维翰想了想,也笑了,这么困难的问题,被韩行一句话就解决了。可是张维翰又提出了更为棘手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生产的产品我们全包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想要货又没有钱,那可怎么办?”

“这也好办,”韩行说,“我们可以来个以副养主。”

“噢……”张维翰更是来了兴趣,“何为以副养主?”

“是这样的,”韩行说,“医药工业、汽车制造工业、食品工业,都是赚钱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行业赚的钱,来填补军火工业的空缺。实在不行,卖几件军火给国军,也不是不可以的。”

张维翰又追问:“医药工业、汽车制造工业能直接服务于战争,我明白。可是食品工业是否也能直接服务于战争,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是这样的,”韩行说,“我搞的这个食品,不是一般的饼干、罐头,而是压缩食品。它们特别轻,只有普通食品的十分之一重,而且有一定的营养,且又几年不变质。如果以后遭遇到大扫荡,个别战士和大部队失去联系,拿出了这些小食品充饥,不知道又能救活多少战士的生命。”

张维翰这才恍然大悟:“照你这么说,这个压缩食品必须要生产罗。”

韩行又请示他:“张处长,你说,在这些行业中,咱们政府必须掌握的有哪些,哪些行业可以交给民间去做。”

张维翰几乎连想也没想就说:“军火工业当然我们得亲自掌握,这么好的武器,要是送给日本人,就成了资敌了。至于其它工业吗,完全可以交给民间去做,就是不能让日本人染指。”

韩行点了点头说:“和我想的一样。”

张维翰看着韩行的眼睛,试探着问:“如果聘请你为聊城兵工厂的厂长,你能干吗?”

韩行马上回答:“要是在以前或者以后,我可能还会考虑考虑,现在没有时间考虑了,因为中日正在进行战争。你们这么信任我,我只能毫无条件地接手这个兵工厂的厂长了。”

张维翰高兴地拍着韩行的膀子说:“如果你能干这个厂长,我聊城军民幸甚,中国军队幸甚,任命可能很快就下来。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尽快地考虑一下聊城兵工厂的厂址、人员配备、主要生产的武器、车间等等问题。你现在是专家啊,我只是个外行。”

韩行笑了笑:“其实,聊城兵工厂的前期工作已经在进行了,明天就是招标大会,如果招标大会开得好,我们以后会省却了许多麻烦。”

张维翰点了点头:“我代表延安方面,将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在招标会就要举行的头一天晚上,韩行到杂货铺里,找到了赵洪武。客套话就不用说了,韩行直接问:“这个李秋的有关资料你调查清楚了吗?”赵洪武点了点头说:“调查清楚了,这个李秋,原名叫田原二,今年27岁,是日本聊城新民会的头子,就是个日本特务。我们以后和日本人打仗,主要的对手就是他。”


第69回 瞒天过海招标会

韩行点了点头:“要密切监视着他的动向,先不要处死他。这次招标会,不能让日本人参加,明白了吗?”

赵洪武点了点头:“明白了,站长。不让他参加好办,略施小计,就能把他踢出去。”

当天晚上,金豪饭店里出了一件恐怖事件,有人朝金豪酒店开了几枪,打坏了好几块砖和一块玻璃。

这还了得,聊城的警卫部队立刻包围了现场,并驱除了所有的日本商人,同时在金豪饭店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道:“据查,昨晚上是日本商人捣乱,企图破坏聊城的大好局势。为此,为了能使招标会顺利进行,所有日本商人一律不得参加招标会。特此告知,招标大会秘书处”

没有了日本人的掺和,一切事情显得好办多了。一个商人问另一个商人:“大哥,你说,昨晚上是不是日本人来捣乱?我半夜出来上厕所,怎么光听见枪响,没有看见人啊!”

那个商人笑了笑:“雕虫小技,谁还不知道啊!不过,没有日本人也好,省得扎我的眼珠子。”

问话的商人立刻明白了,哈哈大笑:“日本人欺负我们中国人,到处杀人放火,还想到招标会上来捡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呀!是个人也不能让他们参加,哈哈——”

招标会的上午9点一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外客人一一到招标会大厅就坐。大厅里摆着一张张的方桌,桌子上摆着茶水,桌旁边是一圈坐椅。客人都坐满了,没有座位的,就站在大厅的边上。

迎接客人的以范筑先为首,早就等候多时了,鞭炮锣鼓一停,主持会议的漂亮小姐优雅地站到了台上,通过麦克风对大家说:“各位先生们、女士们、中外的专家们,大家好!首先我代表山东省第六区的全体军民热烈欢迎各位朋友的到来,欢迎各位朋友在战争的紧张时刻到聊城来支援我们的抗战。下面,就请山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保安司令兼聊城县县长范筑先先生讲话。”

全场爆以热烈的掌声。

范筑先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服,对中外客人们拱了拱手。大家安静了,在静静地听着范筑先的讲话。范筑先声音洪亮,口齿清楚地说道:“各位商业巨贾,工业专家,欢迎你们到聊城来支援我们的抗战。抗战需要什么呢?抗战不仅需要饱满的热情,坚定的决心,还需要枪炮子弹,还需要药品、食品、汽车、化工等一切和战争有关的物资。

“当然了,你们来,也不是白让你们出力,而是让你们赚钱的。抗日需要我们大家做出努力,做出牺牲,也需要在坐的各位做出努力来,为我们中国人争气,为我们中国人扬威,在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打败小鬼子……”

范筑先的讲话言简意赅、干脆利索,赢得了底下的一片掌声。

主持会议的小姐宣布,由聊城的工业局局长韩行讲话时,当然韩行的讲话又是另一种风格。韩行对大家说:“汽车是干什么的,想必大家都知道,运兵、运货、牵引重炮,都需要它。如今在中国的土地上,行驶着130多种不同牌号的汽车,但是哪一种是中国制造的呢?我们的国家成了什么了,都成了万国汽车展览会了。可是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改变历史,生产由中国制造的汽车。大家看——”

韩行一挥手,接着由两个礼仪小姐,抬出来一个大大的宣传画,里头就画着一辆汽车。当然,韩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他这是把解放牌的大汽车直接画上了。解放牌汽车,现在有些过时了,可是当时来说,却是非常地先进。当时就把全场惊呆了。人们发出了一阵感叹声:“呀——”“噢——这就是以后要生产的汽车呀!”“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要是能生产了中国的汽车,我这辈子也值了。”“太漂亮了,太伟大了,中国能造大汽车了。”

待人们安静下来以后,韩行给大家介绍着有关的数据:“它自重3900公斤,装有90匹马力、四行程六缸发动机,载重量为4吨,最大时速65公里。也就是说,它拉着兵,日行千里根本就不成问题。”

这几句话,又迎来了阵阵的啧啧称赞声。

可是有一个商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韩局长啊,可是我们的厂子太小,根本就生产不了这样大的一个整机呀!”

韩行说:“这好办,大家都是内行,股份制经营大家都不陌生吧!汽车是由大的部件组成的,而大的部件又是由小的零件组成。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能力大的可以生产一个部件,能力小的呢,生产几个零件也可以。这样,集腋成裘,积少成多,一个汽车就出来了。通过生产汽车,相关的产业也能发展了,像轮胎业、灯具业、电线业、发电机业等等。”

不少的工业行家,听了韩行的话后,纷纷点头称是。

对于制造汽车的事情,韩行最后总结说:“如果大家有合作的信心,会后到外协部洽谈有关事宜,这就不多说了。老鼠拉木锨,大头还有后面,下面再谈谈医药工业的事情。”

大家在期待着韩行的眼睛,看看这个工业局长又能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韩行喝了一口水,不慌不忙地说:“大家知道,目前中国的制药业还是非常落后,只能生产一些简单的中成药、新成药,而一些好药的生产,却生产不出来。抗菌素大家可能都知道吧,只能依靠进口,有的地方卖到了5块钱一支,5块钱能买多少粮食,想必大家比我清楚!这次我们将推出青霉素、红霉素、庆大霉素的招标生产,提供所有的生产技术。欢迎大家投标——”

韩行的话刚说完,立刻引起了一些商人的大声欢呼。

当时的中国,伤员的炎症,花柳病,肺病,只能指望抗菌素。只要能生产了抗菌素,那无疑就是拥有了一座金库呀!商人,以赚钱为根本,一些商人为了赚钱,哪管什么抗日不抗日的,赚钱才是硬道理呀!

“不过,”韩行又说道,“这些抗菌素的研究,可是耗费了我们研究人员的大量心血,在投标的时候,需要交一点儿小小的技术研究费。不过大家放心,投标不上,技术研究费如数退回。相比生产以后赚取的钱,这笔小小的研究费是微不足道的。”

听到了韩行的这些话,一些小商人有点儿丧气,满以为到这里来能捞点儿油水,可是这些油水也不是这么好捞的,但是大部分商人却在跃跃欲试,为了能生产抗菌素,为了能拥得这个大金库,我就豁上了,非拼它个鱼死网破不行!

“好了,我的话完了,”韩行说,“有意投标的各位先生,请到外协部领标书,领了标书后,就可以投标了。”

韩行这话的意思是,投标进入了实质性阶段。可是有些人感到意犹未尽,一位外国人问韩行说:“韩局长,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韩行手一挥说:“请讲——”

那位外国人说:“我是个美国人,叫华尔,不明白的是,现在中国正在进行战争,而战争中最挣钱的是什么,是军火。难道说,贵方就没有军火的投标吗?”

韩行稍微沉吟了一下说:“是这样,由于军火属于保密产品,所以我们自己生产了。非常抱歉——”

“噢——原来是这样。”那个美国人点了点头,明白了。

众人纷纷散去,又往外协部里拥去。外协部又分了一部、二部,一部是投标汽车工业的地方,二部是投标医药工业抗菌素的地方。外协部的投标才是商人、工业家们展示才气的地方,他们各自斗智斗勇,施展开浑身解数,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而绞尽脑汁、呕心沥血。

解放大汽车的投标还算比较顺利,由于图纸早都分解开了,有能力的能抢到一个部件,没能力的想生产一个零件,也只能找生产大部件的厂家协商解决。

就连总装厂都安排在国统区,湖南省的X县,这是范筑先和张维翰事先商量好的。考虑到聊城目前在敌后,万一日寇打进来,不能叫这么好的汽车资敌啊,所以整机组装就安排在了国统区。至于先到货再付款,投标方们也很快同意了,一是按照惯例,二是也算为抗日做一点儿应该做的贡献。

可是医药投标的抗菌素就没有这么顺利了,倒不是因为上交一部分技术研究费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虽然是生成原理,生产工艺有了,可是这些设备到哪里采购就不知道了。至于生产出的抗菌素能不能合格,那就更是一个未知数。

这时候,上海五洲药房的总经理项松茂找到了韩行。

这时候的项松茂,五十七八岁的样子,额头大大的,就像抹上一层油,丹凤眼,鼻方口阔,上身穿着黑缎子小褂,下身穿着中式的宽肥长裤,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商人。双方通报了姓名,韩行给他倒上一杯清茶,借口上厕所,先到一边去查了查他的资料。


第70回 西药大王项松茂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正是旧上海“西药大王”、“肥皂大王”于一身的项松茂先生。

项松茂于1880年生于浙江宁波,少年时读私塾,接受传统的儒家教育,后因家道中落,14岁就去苏州当学徒,三年后出师,因为勤奋好学,他被老板委以账房之职。1900年,经二舅吴子琴介绍,项松茂来到上海中英大药房担任会计。

从旧式店铺到新式药房,项松茂第一次接触到了现代企业的管理制度,也开始了闯荡上海滩的冒险。项松茂是一个极富责任心而且又心细如发的人。在中英大药房里,他的才干很快得到总经理的赏识,被调往汉口分店担任经理。此时的项松茂已经展示出自己的商业才华,被选举为汉口商会的董事。

在项松茂一生中,旧上海名人黄楚九是一个重要的引路人。黄楚九自己琢磨出一种“艾罗补脑汁”,因为药里添加了吗啡,喝了以后很容易兴奋。黄楚九推销“艾罗补脑汁”的过程中,结识了精明强干的项松茂,在这位商界豪客的邀请下,项松茂答应出任上海五洲大药房总经理一职,但条件是给予完全自主权。

1911年,项松茂担任五洲大药房总经理,他把“勤俭”作为办企业的方针,先将店里的豪华陈设变卖,充为营业资金,又拉拢和钱庄熟悉的俞钜卿为副经理,取得金融资本的支持。他的朋友高友唐说他“事无巨细,必躬必亲,每至夜半始寝”。项松茂还对药房的组织机构进行了现代企业制度的改革:设立本牌药品总发行所、批发销售部和门市零售部。

在当时的中国,西药完全被西方国家所垄断,传统中医药模式遭到现代文明的极大挑战,中国人渴望能够自己生产出真正的现代药品。“人造自来血”在某种程度上满足这种期待,该药还取得了内务部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许可,甚至还在巴拿马博览会上拿过奖,远销南洋一带。这个药品在当年畅销到连外商都眼红,德国普恩药局干脆在租界出产了山寨版的“人造自来血”药片。

项松茂是一个知识产权意识极强的人。他发现后,立刻反击,向公共租界巡捕房上诉,最后获胜,德商的产品被没收查处。

“五洲”发展起来后,项松茂的地位越来越强势,而黄楚九作为股东同时还入股了中法大药房。最后,黄楚九将他拥有的五洲大药房的股份让给项松茂,项松茂则将他所拥有的当时上海非常知名的“新世界游乐场”的股份让给黄楚九,再由“五洲”补偿黄楚九现金22500元,作为回收黄楚九在“五洲”的终身董事权和终止“人造自来血”抽佣的补偿。

达成协议后,双方委托律师登报声明。这样,到1916年6月,黄楚九完全脱离五洲大药房,由项松茂独自经营。项松茂在日本考察的经历让他痛感如果没有现代化制药工业,即便卖的自家药品再多,也不过是传统药铺而已。

他开始投资现代意义上的西药制药业,这一方面是基于爱国理念,同时也是受到利益的驱使。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的民族工业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良机。精于市场的项松茂先后收购了德商在上海的固本肥皂厂和亚林制药厂,奠定了五洲新发展的基石。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项松茂在厂内成立了一营的义勇军,还自任营长,并请军事教官加以训练。1937年8月13日,淞沪抗战打响,他积极组织生产军用药品。五洲大药房二分店毗连战场,日军从店中查出义勇军的军服,将留守的11名员工全部抓走。身为总经理的项松茂大义凛然,不顾危险亲赴敌营要人,却被日军逮捕到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他拒绝与倭寇合作,最终和11名员工一起被杀害。

韩行看到这里,不禁陷入沉思,按说,项松茂已经牺牲快一年了,而如今他又来和我谈合作。莫非他也是穿越之人?但是不管怎么样,先和他谈谈再说。

于是,韩行马上到了工业局一间小屋里,和项松茂单独进行了秘密会谈。

项松茂一脸疑惑地问:“据我所知,青霉素是1928年2月13日英国伦敦大学圣玛莉医学院细菌学教授弗莱明发现的,1935年美国才能生产。韩局长,你是不是有点儿吹牛啊,凭着我们中国的技术,恐怕很难生产出来。况且出来了青霉素就够惊人的,你这里还有红霉素,庆大霉素,这就更加不可能。你的这些根据和技术都是从哪里来的?”

真不亏为西药大王,问都问到点子上了。韩行想,说也是白说,本来这些西药知识都是剽窃来的,干脆就直接把那些资料拿出来,让项松茂观看。

项松茂拿着这些资料先粗粗地扫了一遍,脸上出现了红润,接着又看了一遍,脸上红潮涌动,接着更加仔细地看了一遍,竟然满脸通红,激动地大喊一声:“好!好!好呀!!值钱了,值钱了,这些资料值钱了。真想不到啊,韩局长才是真正的专家,真正的医药专家。今天,我算是遇到名家了。”

项松茂微微地闭上眼睛,又想了一会儿说:“青霉素的原理和生产工艺是有了,可是设备呢,要使用的设备太多了,最起码主要的设备有发酵罐、过滤有转鼓等,每一种工艺流程都需要一定数量的设备。这些设备自己制造有些困难,可要是采购的话,上哪里采购呢?哪里的设备又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呢,还请韩局长明示?”

韩行恭维他说:“要不怎么不请别人,单独和你谈呢,你是西药大王,制造专家,我想,这些问题你会解决的。”

项松茂想了想也是,现在青霉素只有美国才能制造出来,在中国自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对韩行说:“我试试吧,如果不行,还得来找你。”

韩行点了点头,鼓励他:“肯定行的,你要是不行,别人就更不行了。”

“不过,”项茂松说,“朋友归朋友,挣钱归挣钱,我们还是要谈谈股权的问题。”

韩行想了想:“一口价,我以技术入干股,占股60%。”

项松茂想了想说:“青霉素主要是技术问题,要是技术解决了,恐怕很多工厂都能生产。你入干股,我同意了,那么实干就是我的事了。”

两人又谈到厂址的问题,项茂松说:“工厂肯定是不能建在上海了,小日本要是知道五洲药房生产出了青霉素,那还不直接把工厂收了,好事都成他们的了。”

韩行笑着说:“绝对的,我这就领着你选选厂址怎样?”

“那好啊!”项茂松愉快地说。

宽广的护城河围绕着县城走了大大的一圈,构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城,再往外就是大平原,沃土之上,哪里建厂都是不错的选择。很快地,在田家庄选好了一块厂址,项茂松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这时候,韩行觉得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问,不问的话,一辈子都闷得慌。

“报纸上说,由于你抗日,五洲的一些员工被日本人抓去,你为了要回这些员工,为国捐驱了。可你现在又站在我的面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项松茂说,“可恶的日本人,非要我们和他合作,那样岂不成了汉奸吗?所以我死也不从。日本人一看没有办法,就把我们枪毙了。说也奇怪,半夜里我醒了过来,爬着找到了一个老乡家,被那个老乡救了过来。事后我也感到奇怪,怎么就没死呢?莫不是阎王爷那里没有我的户口,又把我撵了回来。”

韩行笑了,点了点头,心想,是不是项松茂也是穿越啊!自凡自己能穿越,J-20战机能穿越,那么项松茂也能穿越。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啊,在这场难得的抗日战争中,一定要好好地表演一番。

找麻烦的还是那个美国商人华尔,他拿着几张图纸找到了韩行,问:“韩局长,请问一下,这几张图纸是汽车上的吗?”

韩行看了一下,说道:“是啊,这不写着汽车1066,1078,1999了吗?”

“不对,”华尔肯定地说,“我怎么看着像是武器上的零件啊!”

韩行心里笑了,没想到这个华尔还是挺内行的,瞒天过海的计策在他眼里不起作用了,可还是醉死不认半壶酒,强硬地说:“怎么不是啊,汽车上的转向机构,还是很复杂的。”


第71回 我到底算哪头的(一)

华尔还是倔强地说:“我是个基督教徒,你敢对着耶稣起誓吗?”

韩行心话,我又不是基督教徒,对着耶稣起什么誓啊!但是话里也软了许多:“你心里想着什么,就算是什么吧!”

华尔笑了:“我看,你还是很聪明的。放心吧,以我个人来讲,支持中国的抗战,支持你们的事业,我一定保质保量完成合同上的任务。”

组建兵工厂的事儿,也在加紧进行。招聘启事也是在《抗战日报》《中央日报》《新华日报》《大公报》上发布,招聘技术人员、技术工人,招聘单位上写着聊城机械制造厂。

没多久,各地的技术人员、技术工人纷纷来到聊城参加应聘。有一位工程师,叫王兵器,特别受到韩行的器重,他是上海明精机器厂的。自从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后,日军在上海为所欲为,虽说厂子没有倒闭,但也不死不活。他看到报纸上的招聘,又知道聊城是敌后的一块根据地,所以就到聊城来应聘了。

韩行和他谈了一阵子后,想用他的管理经验来管理聊城的兵工厂,所以就任命他为生产副厂长。技术工人呢,也有从济南来的,也有从东北来的,他们都干机械多年,有着非常丰富的机械经验。

管理机关,韩行就直接挪用了自己穿越前工厂的,设技术科、生产科、财务科、办公室。技术科管理着现行的生产技术,新产品的开发和外协零件的检验;生产科组织车间生产和管理;财务科负责所有产品的结算、成本的核算及人员的工资;办公室负责所有工厂的杂事和人员的管理。

生产车间主要设机械加工车间、子弹车间、总装车间,总装车间还管着产品的调试。很快,总装车间的第一批产品就出来了,主要是95式5.8毫米突击步枪、81式7.62毫米机枪,89式12.7毫米重机枪。

先前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损失了那么多的脑细胞,成败就看这一哆嗦了。如果这一哆嗦哆嗦不好,一切都是白费。靶场就设在效区的一块空地里,周围早就安上了岗哨,禁止闲杂人员看热闹,以免误伤。尽管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来观看,都想看看兵工厂造的枪械到底能不能用,还有的人小声说着怪话:“就凭聊城这块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造枪?到时候还没有打到鬼子,自己的枪就炸膛了。”“你看看这枪,什么玩艺啊,根本就不是铁的,和纸糊的一样。”

参加最后检验枪支的是范筑先和张维翰,范筑先先拿起95式5.8毫米突击步枪看了看,由于枪身大部分是塑料的,所以显得相当不结实,还有一个提手,掂了掂枪身,也就是有七八斤重。韩行在旁边补充说:“它的全重是3.25千克,全长是746毫米,战斗射速单发为40发,连发为100发,直射距离370米,有效射程400米,弹匣容量30发,枪弹为87式5.8毫米步枪弹。”

生产副厂长王兵器给自动步枪装上瞄准器,又对范筑先说:“范专员,试试吧!”

范筑先看到了这个瞄准镜感到很惊奇:“咦,还有这玩艺,我知道这叫瞄准镜。”他把枪端起来,从瞄准镜里往外看了看,“挺好,挺好,有了这玩艺,看得清楚多了。”

远处300米外立了一个人形靶,范筑先以一个军人的标准姿势趴下,对着那个靶子开了一枪。远处小旗晃了一晃,喊道:“9环——”

范筑先又说道:“不知这枪弹的穿透力怎么样?”

100米处立了一块8毫米的钢板,范筑先对着它又开了一枪。不一会儿,远处的观察员把钢板拿到了跟前,让范筑先观看。范筑先看到,8毫米的钢板也被穿透了,这让范筑先大为惊异,大喊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不信,小鬼子的身板还有这块钢板硬。小鬼子的坦克也就是8到15毫米,这么说,从坦克后面打它,也能打穿它。”

张维翰也是十分高兴,高兴地抚摸着枪,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接连着说:“好枪,好枪啊,比鬼子的三八大盖强。不但威力大,速度也快啊!”

这时候,看热闹的又说开了赞扬的话:“我说吗,聊城就是不简单,能造神枪。”旁边的人就批评他:“你看你这张破嘴,属盖垫的,反正都是理。刚才还说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这会又说这么好,那么好。”

那人不服气地说:“我这也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

范筑先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造枪不容易啊,我这也是为你们担着心呢,真要是枪造不成,可叫我怎么收场!这下好了,有这杆枪在这里顶着,别的枪就是造不好,我也有话说了。”

韩行说:“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呢,下面还有精彩的。”

轻机枪和重机枪的试射,范筑先也不亲自检验了,由试枪员操作。两个试枪员提来两挺81式7.62毫米机枪,范筑先仔细地看着这种后托采用木制结构,前头有两个腿的浑身发着蓝幽幽光亮的机关枪,不住地点着头。

韩行介绍着:“它的口径为7.62毫米,全长1004毫米,全重5.15千克,战斗射速120发/分,直射距离540米,有效射程600米,弹鼓容量75发,枪弹为56式枪弹7.62*39毫米。”

话刚说完,轻机枪对着500米处的几十个靶子一阵子突突,那几十个靶子瞬间倒地。

范筑先带头叫起好来,拍起巴掌,旁边观看射击的也一齐叫好,鼓起了掌。看热闹的老百姓更加肆无忌惮,不知有几个人从哪里抬来了锣鼓,干脆就敲打起来。

逢到重机枪试射的时候更是厉害,它的口径为12.7毫米,全长1192毫米,全重26.5千克,枪身重17.5千克,枪架重8.5千克,有效射程为1500米,弹箱容量50发,枪弹为54式12.7毫米枪弹、84式脱壳穿甲弹。也就是说,它不仅可以杀伤敌集群目标,压制轻型武器火力点,毁伤轻型装甲目标,必要时,它还可以实施高射,对飞机等低空目标进行射击……

等韩行把兵工厂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心里稍微轻松了点,想到,公家的事情总算有了些眉目,可是个人的事情总得办呀!

韩行找到一个机会,到了政训处长张维翰的屋里,随手关上门,并把门插上。当时张维翰看到韩行来到屋里,并不意外,还热情地握了握手,可是看到韩行随手又将门插上,就有些不理解了,问:“韩局长,这是做什么,咱俩还用保密么?”

“是这样,”韩行严肃地说,“我想,时间也不短了,我的所作所为你也看到了,没有组织关系总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我想恢复组织关系。”

“你的组织关系?”张维翰有些不理解了,“你的组织关系不是在县党部吗?”

韩行有点儿上火,大声地说:“我是说,我的*的组织关系。我是一个老党员了,特来向组织报到。”

张维翰哈哈笑了:“韩秘书,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是老国民党员,我是知道的,是不是拜神找错了地方?”

韩行更加生气,气哼哼地说:“你是党的领导,谁不知道,不找你找谁?我的组织关系,总得恢复呀,要是不恢复,工作还怎么干?”

张维翰继续装:“知道你有来头,后台很硬,可是犯不着跟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开玩笑啊。就算你是*的话,谁介绍的,哪一年入的,总得有个手续吧!”

虽然张维翰装疯卖傻,可是韩行也听出来了,是让自己交组织手续。这下子,为难了,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90年的党员吧。怨都怨自己穿越前没有开介绍信,可是谁又知道偏偏遇车祸穿越了呢!韩行拿不出入党手续,只好把入党誓词背了一遍,来证实自己的真实身份。

张维翰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了,还是说了一句:“抗日不抗日,是哪个党派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身的行动。”

韩行明白了,张维翰的这句话点给他了,虽然拿不出组织手续,但是只要是党员,就得做党员的事情。韩行郁闷极了,低着头走出来,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范筑先的三女儿范树瑜。范树瑜当时十八九岁,细高挑,五官端正,不胖不瘦,面白如玉,梳着两条扎把长的小辫子颤悠悠的分外精神。再加上上身穿一件丝绸的学生服褂子,下身一条肥大的裤子,在当时来说,绝对大美女一个。

韩行皱了一下眉头:“范小姐,你怎么上这里来了?”

在韩行的眼里,范树瑜一个学生,不好好地上学,怎么和张维翰搅到一起了。

范树瑜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问:“韩秘书,你怎么也上这里来了?”

在范树瑜的眼睛里,一个老国民党,跑到*的地盘里来干什么?

韩行尴尬地说:“我来,是向张处长送一份文件。”

范树瑜有些看不起韩行的样子:“我来,是向张处长问一个学习班上的问题。”


第72回 我到底算哪头的(二)

韩行在张维翰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谁想到在齐子修那里却很受重视。出门不远,就遇到齐子修,他拉住韩行的胳膊,亲热地说:“韩秘书呀,今晚上有空吗?”

“什么事吧?”韩行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是应该来的早晚得来,倒不如探探老齐那里到底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参谋长王金祥知道你劳苦功高,早就想请你一顿,今晚就在金豪大饭店里专门设宴招待你。兄弟我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

“不对呀,”韩行眉头一皱,嘴一撇,“要说原来,确实应该好好地请请我,可是如今,如今我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吗?”韩行是指韩复榘的事儿。

“哪能这样说呢,”齐子修板起面孔,“原先我们是好弟兄,现在仍然是好弟兄,不能因为韩主席那点事儿而坏了我们的友谊是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能调动空军,本事大得很咧,像你这样的干将,实在是我们聊城的荣幸啊!现在你又是范专员的秘书,又是工业局局长,秘书是什么,范专员贴身的小棉袄,工业局是什么,就是六区的银行。如今你是熟透的桑葚——红得发紫,弟兄们以后要升官发财,还指望你哩!”

这几句马屁拍得,真让韩行的心里滋润得很,比在张维翰那里不受待见强多了。这样的好事不去,真是亏了,这样的宴会不参加,嘴里更是亏了。韩行胸膛一拍:“就是再忙,这顿饭我也得去,你说是不是?”

“那就对了!”齐子修伸着大拇指说。

晚上的宴会,规格确实够高的,在聊城县来说,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真是应该上的都上了。来的人确实也都是部队里的头面人物,有已升入3支队兼司令官的齐子修,1支队司令官苏半天,还有任2支队司令官王金祥。

王金祥现在不但是六区抗日游击司令部的参谋长,而且还掌握着军事教育团,在军事地位上来说,除了范筑先,他就是老二了。其他来的人还有军事教育团的一些军官和一些聊城的国民党政要。韩行想,这就是山东六区里国民党的“精英”了,和以张维翰为首的*形成势不两立的两大阵列。

王金祥四十多岁,短不拉粗,头大嘴大牙大,眼睛小。他先以东道主的身份端起一杯酒说:“我虚长几岁,也算大家的大哥吧!今天,第六专区的抗日精英都到了。别看我们平常都在一起,可是要凑这么齐,也难,都是因为工作太忙了!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请大家端起酒杯来!”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七嘴八舌地说:“大哥请!”“太憋闷了,成天受他们的气。”“我们早就应该好好地坐在一起,研究一下怎样对付他们。”

王金祥和大家豪爽地喝了三杯酒。

三杯酒一下肚,头一晕乎,齐子修就首先发开牢骚:“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啊,华北完了,去年的12月27,济南也丢了,我们就成了没家的孩子,无人管无人问了。现在更好,都变天了。”

苏半天也发牢骚:“国军一走,聊城就成了他们的天下,天都快红了。”

“是呀,是呀,”有人骂道:“老虎离了山,猴子称霸王,这算咋回事啊!上头也应该给出个主意呀!”

王金祥不卑不亢,由大家任意发着牢骚,说着怪话,看到该表态的都表得差不多了,脸色一喜,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一听说有好消息,大家什么表情都有,但是眼睛一齐都转向了王金祥。

王金祥说:“韩主席退出济南后,X委员长——”一说到委员长,几乎所有的军官都站起来,一副立正的严肃面孔。

王金祥招呼大家:“坐下,坐下,”众人这才坐下了。

王金祥说:“X委员长重新任命了新的省主席,他就是沈鸿烈主席,省政府设在曹县,我们以后又有主了,再也不是没娘的孩子了。”

众人听到这个利好的消息,个个喜形于色,乱哄哄地说:“好,好,太好了。”“我们以后就跟着沈主席干了。”“再也不用受XXX的气了。”

王金祥按了按手,大家不说话了,都在看着王金祥的眼睛。他终于说开了正题:“至于我第六专区么,不说大家也都明白,有些人不想姓国了,想姓X。大家说怎么办呀?”

一句话又煽动了大家的情绪,齐子修大骂道:“我们手里有枪,干它个小舅子。”苏半天不阴不阳地说:“要想变天,哼!没门。”那些军事教育团的军官也跟着喊:“我们和XXX没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队伍都在我们手里,怕什么呀,大不了,一声令下,开枪拿下就是。”

韩行心里想,这真是鱼鳖虾蟹大集会,屎克郎打喷嚏——臭气薰天。但自己是姜太公稳坐钓鱼台,就等着他们有话尽说,有屁尽放。

王金祥的一双眼睛打量着韩行,看了一会儿说:“不知韩秘书韩局长,如何想法?是不是也同情XXX?”

韩行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我的何去何从,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齐子修马上替韩行打圆场:“要说韩局长啊,那可是响当当、硬梆梆的老党员了。早在学校的时候,就参加了秘密组织,原来是蓝衣社的人,现在是军统的人,戴老板的红人,听说在长沙飞机场徐培根的大案中,立了大功的,听说X委员长……”

一说到X委员长,众人又都站起来,脚跟一靠,好半天,才坐下。

齐子修又继续吹捧着韩行:“听说X委员长亲自召见了韩局长,还授入中正剑。那中正剑是个什么模样啊,我们还没见过呢?听说还连升三级。”

一说到韩行得了中正剑和连升三级的事情,众人都瞪起贪婪、羡慕的眼睛。到了齐子修的嘴里,连升级都变了味,本来是两级,可他硬给说成三级。

韩行也不插话,由他怎样说就怎样说吧,反正嘴长在他身上。他把自己吹得越神,越利于自己的工作。齐子修继续说:“在社会上,还是红帮的人,听说济南的骷髅帮也叫韩局长收了,江湖上威望甚高,威望甚高啊!这可是个通天的人物啊!”

韩行的心里一阵冷笑,现在的韩行,你们还不知道底细啊!

齐子修的一番话,解除了王金祥心中的疑虑,马上笑着对韩行说:“误会了,误会了,原来是自己人啊!特别是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戴局和委员长,可要替我们大家美言几句啊!”

韩行点了点头,笑着对王金祥说:“那是自然,毕竟是一个锅里搅马勺!大家的所作所为,我韩行看得清清楚楚。”

王金祥点了点头,又对大家说:“那我就放心了。要说和XXX斗,斗了几十年,咱们也得讲究点策略。”

一说讲究策略,众人的眼睛又都看起王金祥,希望他能说出什么新鲜玩艺。

王金祥说:“一个是要挤,对那些坚决和我们对着干,又没有办法的头面人物,我们就是要挤他走;一个是要打,对那些和我们对着干,我们有能力对付的人,就是要用武力解决;对那些犹豫不决,又想跟着XXX,又想跟着国民党的人,就是要压,压迫着他跟着我们走;对那些没有脑子,没有信仰的人,我们就是要迫,逼迫着他们跟着我们……”

韩行的心里想到,这个王金祥,真恶毒呀!抗日不抗日,没见着本事,搞起摩擦来,倒是真有一套。开完会的时候,韩行的一张纸条,就到了张维翰的屋里。

徐玉山接到了第六专区游击司令部的命令,命令说徐大胡同的民团已改编为第六专区游击司令部第32支队二营,人员任其发展,给养自己解决一部分,由第六专区解决一部分,让徐玉山速速领着部队来聊城报到,接受新的任务。

拿着这封电报,徐玉山立刻找到了谢鑫鹤请求指示。因为这时候,徐玉山已经在谢鑫鹤的介绍下,秘密加入了*。

谢鑫鹤拿着这封电报,看了许久,说:“这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好的是,你可以直接在范专员身边,支持范筑先的工作。范专员身边的顽固势力太强大了,有你在,也好给他壮壮威。不好的是,博平县刚刚发展起这么一支武装力量,又要走了,以后鬼子来了怎么办?顽固势力来了怎么办?这就给刚刚形势好转的博平县带来困难。不过,还是以大局为重,如果第六专区的抗日武装不集中起来,也没法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

徐玉山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谢鑫鹤又说:“你到了聊城后,马上和政训处处长张维翰联系,由他领导你的工作。虽然我们党的力量已经大大发展,但是还不能公开活动,一切要小心谨慎,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支党的武装力量。”

徐玉山点了点头:“是。”


第73回 金豪饭店鸿门宴(一)

徐玉山按照命令,带领着32支队二营,到了聊城的小张庄安营扎寨,刚扎下营盘,王金祥和齐子修就找来了。

齐子修给徐玉山介绍着王金祥说:“没见过吧,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范司令的参谋长王金祥。”

徐玉山马上给王金祥打了个敬礼:“报告参谋长,32支队二营营长徐玉山奉命来到。”

王金祥也给徐玉山回了一个军礼,然后握着徐玉山的手热情地说:“你真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南镇一仗,是我山东的第一大胜仗,打得鬼子丢盔弃甲,找不到北,功臣呀!功臣呀!”

徐玉山也只好谦虚地说:“哪里呀,这都是范司令指挥有方,进退有度呀。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走,客气话也别说了,小张庄马上有人送给养,你不用管。我准备了一桌便饭,想请你这位大英雄喝上一杯,这个脸面,不能不给吧!”

徐玉山心里一愣,刚安下营盘,还没有和张维翰联系上,就要和王金祥吃饭。这个王金祥是个什么人呢?自己心里还不清楚。想到这里,徐玉山急忙推辞说:“队伍刚驻下,还有许多事情,再说一路上,也有些累了。今天去不方便,改日,我一定设宴,亲自宴请王参谋长。”

听到了这话,王金祥有些恼怒,半真半假地说:“这么说来,我这个参谋长是请不动你了。”

齐子修马上敲边鼓,对徐玉山小声说:“徐营长,怎么能这样呢,这样多薄参谋长的面子呀。以后吃吃喝喝,升官发财,还指望着参谋长呢。第一次见面就弄了个不痛快,以后还怎么处事?可别忘了,这是参谋长,代表着范司令,水大也不能没桥啊!”

这几句话,确实把徐玉山震住了,如今是范司令的部下,怎么能不听范司令的。况且,这又是大后方,量这个王金祥也不会怎么样。于是,只好改口说:“那好,我只有脖子上架着张嘴,吃参谋长了,实在是心里不得劲呀!”

一听这话,王金祥笑了:“这就对了吗,以后就是生死弟兄了,难道说还在乎这顿饭!”

殷兆立这时候已是32支队二营的一连长,对徐玉山说:“我就带一连陪着徐司令走一趟。”

听到这话,王金祥又不乐意了,头歪向一边。

齐子修对徐玉山说:“吃顿便饭,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是不是对参谋长不放心?”

这句话,又把徐玉山吓住了,是呀,这是对王金祥的大不敬呀。只好对殷兆立说:“一连就不用去了,你自己陪我走一趟吧!”

就这样,徐玉山和殷兆立在王金祥和齐子修的“诚恳”邀请下,到了聊城的金豪大酒店。

这些人就要进金豪大酒店门口的时候,韩行正好有事路过那里,看到王金祥和齐子修拉拉扯扯地拽着徐玉山,说说笑笑地进了酒店的大门,就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儿。范筑先昨天刚被沈鸿烈叫到曹县开会,怎么今天徐玉山就被王金祥和齐子修拉进了酒店里。

为什么,单单这时候,徐玉山的人马被调到了聊城?徐玉山的人马万一被王金祥和齐子修算计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韩行赶紧上前两步,迎住徐玉山说:“玉山兄,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王参谋长请客也不叫我一声,是不是嫌我官小啊!”

见到韩行突然出现,王金祥和齐子修也是吃了一惊,怎么碰上他了?听到韩行不软不硬的一句话,王金祥只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吗,走,一块上楼,给徐营长接风去!”

齐子修推了韩行一把:“王参谋长发话了,走呀——”

徐玉山盯了韩行一眼,问道:“范专员可好,应该把范专员请来才是。”

韩行随口接上话:“范专员呀,请他也来不了,昨天就上曹县了。”

徐玉山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主角不在,作为配角的第二把手会不会搅起什么风浪啊!但随即又一想,这是在聊城,既来之,则安之,临阵退缩,反而显得没有一点气量。

几个人上了楼,齐子修大喊一声:“上菜——”那菜就开始上了,真是七盘八碗十二碟,把聊城县原有的好玩艺全上来了。按照惯例,王金祥以东道主的身份,先敬了徐玉山三个酒,接是又是齐子修敬徐玉山三个酒,临时来陪酒的苏半天又敬徐玉山三个酒。其余的军官又要挨着向徐玉山敬酒。

韩行心话,这是干什么,大狗小狗一齐上啊。在桌子底下踢了徐玉山一脚。

徐玉山已经拒绝再喝酒,对大家客气地说道:“我徐玉山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哥哥兄弟多多包涵!以后如有机会,我一定把各位请到,到我寒舍里一坐,回敬大家一个小酒。”

王金祥点了点头,掏出雪白的手帕来擦了擦嘴,然后说:“好了,感谢徐营长的一番好意。这里呢,还有一个小事儿,麻烦请徐营长帮一下忙。”

徐玉山笑了笑:“我一个小小的民团营长,能帮上王参谋长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上的,参谋长但说无妨。”

“是这么回事,”王金祥不慌不忙地说,“第六专区总的抗战形势是好的,但是也有这么几个捣乱分子,在聊城县兴风作浪,麻烦徐营长把他们抓起来。要是他们胆敢反抗的话,那就就地处决。”

徐玉山听了,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真是宴没好宴,酒没好酒,但是还要看看,王金祥到底要抓的是什么人。徐玉山说:“我一个民团,哪能随便抓人,聊城有警察,有专管治安的部队,哪里用得着我啊。不过,也想听听,王参谋长要抓的是什么人?”

王金祥嘿嘿一笑,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徐玉山说:“就是这些人。”

徐玉山拿过纸来一看,上面写着命令:近查一些人以抗战名义,到处游说,蛊惑民众,背后却破坏抗战,组织武装,阴谋暴乱。第六专区游击司令部决定,对下列人犯拿获归案,如有反抗,就地处决。名字头一个就是张维翰,其余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认识的也是*设在各个团体中的负责人和骨干。

徐玉山心里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好恶毒呀!借我的刀,杀害这些人,然后再找个借口,把我也杀了。想在聊城县制造一个耸人听闻的屠杀*血案,真瞎了你的狗眼!

徐玉山不慌不忙地说:“这么大的事,不知范专员知道吧?”

“范专员能不知道吗,”王金祥信口雌黄地说,“不知道,能让我办这些事吗!”

“我想未必,范专员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真要动武,也不应该叫我干这事呀?”徐玉山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王金祥的小眼睛。

王金祥的眼睛躲闪着,有些心虚:“是这样,我们干的话,有些不方便。所以范专员嘱咐,要32支队二营干这个事。”

徐玉山听到这句话,不禁勃然大怒,大声吼道:“真是岂有此理,干这种坑国害民的勾当,难道你们觉得丢脸,我就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吗?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到了这时候,王金祥早就按捺不住性子,大吼一声:“徐玉山,不要太嚣张,你干是不干?”

徐玉山知道这时候已经撕破脸皮,不必藏着掖着了,呼地一下站起来,两眼怒瞪着王金祥说:“我徐玉山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种事情能干吗!要是不干怎么着?”

王金祥这时候露出狰狞的嘴脸,冷冷一笑:“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话刚出口,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掏出枪来,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徐玉山和殷兆立。

十对二,徐玉山几乎处于绝对的劣势,旁边还有王金祥的卫兵,也纷纷掏出枪,二十比二,徐玉山和殷兆立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双方陷入了僵局,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谁再说一句,可能就会引起几十条枪的对射。徐玉山和殷兆立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这时候,韩行倒是十分冷静,嘿嘿嘿地一阵冷笑。他这一阵冷笑,倒把对阵的双方都笑糊涂了。笑了一阵,韩行才说:“戴老板说,徐玉山不能杀。”

这一句话,又把王金祥弄糊涂了,戴老板的指示,谁敢不听,可就是不知道韩行的话是真是假。徐玉山听了这话,也更加气愤,戴笠?难道说韩行是戴笠的人,那局面就更加复杂了。不但要对付国民党的顽固派,还要对付军统的特务,形势将更是险恶万分。

韩行又说:“我有一事不明,叫徐玉山领着32支队二营,去剿灭*,这是不可能的事。有没有第二套方案?”

王金祥上当了,说:“有啊,电话线已架设到小张庄,叫徐玉山给小张庄去个电话就行。部队暂由齐子修指挥,叫齐子修领着二营,去办这个事情。”


第74回 金豪饭店的鸿门宴(二)

韩行听了大吃一惊,这真是一套完整险恶的计划。先把徐玉山扣为人质,在酒店里把他控制起来,使二营群龙无首。接着李代桃僵,用徐玉山的二营借刀杀人。这个计策出的,真是有水平啊!

不过,韩行表面上装得还是局外人的观点,对王金祥小声说:“参谋长,杀了徐玉山,32支队二营可饶不了我们,就连范筑先也饶不了我们。你这个计划,有问题呀?”

这几句话,算是打在王金祥的软肋上,开枪打死徐玉山容易,可是再走下一步,就成死棋了。他正在为下步棋怎么走犹豫不决,听了韩行的这些话,小声说:“你说怎么办?”

韩行小声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策也。”

王金祥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先做做工作。于是,韩行走到徐玉山跟前,不紧不慢地说:“徐营长,你就别跟着*了,跟着*有什么好,还是跟着我们吧。跟着我们国民党,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既能升官,还能发财……”咸芝麻、烂谷子,说了一大套。

韩行这哪是在做工作呀,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就在这浪费时间的功夫,酒店外一阵大乱,有一伙人踩着楼梯,噔噔噔地上楼来了。一眨眼的功夫,张维翰、范树民、范树瑜拿着枪就闯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十多个警卫连的人,一下子就把屋子里的阵势彻底打乱了。

张维翰进了屋,朝着徐玉山就大发脾气:“徐营长呀,到处找你找不着,原来藏在这里。你的32支队二营,也不派人来学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以为自己不用学习了。”

这下子敌我悬殊的力量一下子就被破解了,成了势均力敌。要说张维翰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那是在刚才的时候,韩行偷偷上了趟茅房,溜出了酒店门,正巧看到范筑先的二儿子范树民有事路过门口。韩行知道,范树民也和*打得火热,就叫住了他,小声说:“你速速找到张维翰,就说徐玉山在酒店,十分危险。”

范树民多聪明呀,一下子就猜到了韩行话里的意思,看了看楼上,对韩行说:“徐玉山真在楼上。”韩行对他严肃地说:“楼上正在摆鸿门宴,叫张维翰速速来救徐玉山。”

范树民点了点头,就向政训处跑去了。

张维翰领着一帮人冲进了金豪大酒店,虽然一时势均力敌,但是险情依然没有解除。只见王金祥奸笑两声,对着张维翰阴阳怪气地说:“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找你哩!没想到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进这个门容易,出这个门可就难了。”他对着齐子修点了一下头,齐子修呢,也朝他点了点头。

齐子修的一个兵,走到窗户跟前,在开着的窗户里把手伸出去,朝下面招了招手。

这一招手不要紧,只听得街上一阵大乱,脚步声咚咚乱响,像是有一支军队朝这边开来,不一会儿,就把这酒店包围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士兵冲了上来,不一会儿,从楼梯上“噔噔噔”地上来了二十多个3支队的人,拿枪一下子又把张维翰的这些人包围在里面。

不用说,看来是齐子修的3支队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才使王金祥有恃无恐。王金祥大笑一声:“你们*破坏抗战,制造内乱,早就应该清算了,我看这回你们还往哪里跑?”

范树民指着王金祥大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参谋长,仗着我爸爸不在,欺负人是不是。看我爸爸回来怎么收拾你,别得意的太早了!”范树瑜也紧紧地依偎在张维翰的身边,挥舞着小手枪喊:“我看你们谁敢上来,我就和他拼了。”

这时候,徐玉山和殷兆立也紧紧地靠在张维翰的身旁,瞪着血红的眼睛,手里挥舞着匣子枪。什么话也甭说了,对待这些恶人,只有武力说话,双方眼看就要大干一场。

韩行的心里却是非常紧张,不好,本来是想叫张维翰来救徐玉山,没想到,徐玉山没救了,又被齐子修反包围在里边。真是一招不慎,全盘皆输呀!双方真要打起来,这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张维翰、徐玉山的命,远比他们的命值钱!

没想到,张维翰却是一点也不害怕,笑了,对王金祥说:“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看你们这些德行。日本人就在我们身边,放着日本人不打,却兄弟反目,同室操戈,叫日本人看我们的笑话。这真是傻之又傻的事情啊,别以为你们的阴谋得逞,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张维翰这样一说,连王金祥也有点惊奇,这个张维翰死到临头了,怎么也不害怕呢!竖起耳朵来听,果然听到更远处的地方有“刷刷刷——”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跟前。

这些人接着又包围了3支队,然后是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一下子“噔噔噔”地上来了四十多人,又把3支队的人包围在里边。

原来这支队伍不是别人,正是32支队的二营。不用说,张维翰在临来金豪大酒店之前,早叫人通知了32支队二营,叫他们速速来解救自己的营长。韩行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这叫王金祥和齐子修又产生了错觉,以为韩行是吓的,更深刻地理解了韩行和他们是坚决地站在一条战线上。

这时候,徐玉山觉得时候到了,是该打击他们嚣张气焰的时候了,大吼一声:“下了他们的枪。”

二营的士兵开始下3支队的枪,有两个3支队的士兵不服气,只听得“砰!”“砰!”两声,这两个士兵立刻一个被打中了胸膛,一个被打穿了肚子,趴在那里不动弹了。其余的一看,好汉不吃眼前亏,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只得纷纷缴了手中的枪。

徐玉山走到王金祥的跟前,右手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说:“王参谋长,缴枪吧!”

王金祥还不想缴枪,被徐玉山一下子把枪夺了过去。齐子修呢,也被殷兆立缴了枪,其余的一些反动军官,早被范树民、范树瑜等把枪收了。韩行呢,徐玉山到了韩行的跟前说:“你呢?”韩行赶紧把枪递给徐玉山说:“我交枪,我交枪,”赶紧把枪交给了徐玉山。

这下子利索了,韩行想,王金祥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张维翰心里并不轻松,这一危局虽然暂时解决,但是他还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对于齐子修的3支队,只要是他还抗日,就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对于王金祥这样的顽固分子,绝不能客气,但是这个事儿,也只能等到范筑先回来处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范筑先从曹县开会回来了,和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新委任的鲁西行辕主任李树椿。沈鸿烈叫范筑先去曹县开会,其实哪是开什么会呀,就是对范筑先软硬兼使,叫他别和*走得太近。同时让王金祥借着这个机会,在聊城制造内乱,好浑水摸鱼,这是个恶毒的一箭双雕之计。

曹县位于山东的西南部,属于山东河南的交界,暂时还没有被日军占领。山东省国民政府就临时定在这个地方,叫沈鸿烈坐在山东的第一把椅子上,也是为了弥补韩复榘死后的真空。

对于借着“不放一枪一弹,携10万正规军不战而逃”的罪名,枪毙了这个离心离德的韩复榘,确实叫蒋介石高兴了一阵子。可是,对于范筑先这个不听招呼行伍出身的鲁西“蛮牛”,蒋介石是又高兴,又犯愁。

高兴的是,几十万国军挡不住日本人,而范筑先领着一些民团,居然把日本人挡住了。不高兴的是,听说范筑先和*打得火热,这可叫自己的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日本人可怕,*比日本人更可怕,别到时候,*借着打日本发展壮大起来,那自己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蒋介石把制约范筑先的任务交给了沈鸿烈。

沈鸿烈是什么人呀,也是猴精猴精的,他先研究范筑先这个人,既然不爱财,是不是爱女人呀,他就把范筑先请到一家高级宾馆里,叫两个长相漂亮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来伺候范筑先。没想到,范筑先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抬,还是和平常一样,只是喝茶,见那两个姑娘对自己太亲近了,摆了摆手,撵她们说:“赶快下去吧,我都是你们的长辈了,怎么对待长辈这样不尊重呀。要使美人计,给别人使去,我这里不管用的。”

那两位姑娘只好知趣地下去了。

沈鸿烈进来,范筑先对沈鸿烈嘲讽地说:“沈主席,真是用心良苦,我都是行为不举的人了,还给我开这样的玩笑。”

说是行为不举,当时来说,也是一个黄色的玩笑。沈鸿烈嘿嘿一笑:“范专员抗日有功,劳苦功高,犒劳犒劳也是应该的。”

范筑先说:“我是一个军人,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第75回  打狗还得看主人(一)

沈鸿烈再也没有别的花招可玩,只好对范筑先语重心长地说:“你我都是党国股肱,又是老朋友,我也就实话实话。*是什么人啊,*是我们的死敌,第六专区可是我们的抗日前沿啊!你把那么多的位子都让给*,有朝一日,*翻过身来,你我还有立足之地吗?”

范筑先看了他一眼:“你说*不好,可是鬼子来了,国军跑了,*的军队来了。打仗要的是军队,没有了军队,打得什么仗?”

几句话,顶得沈鸿烈没了脾气,停了一会儿,沈鸿烈又说:“第六专区可是我们山东的模范专区呀,这几个月来,你把县长都换遍了,几乎都成了*的人。”

范筑先不慌不忙地说:“如今不是国共合作么,这也叫能者为之。国民党的县长不抗战,或者是没有能力抗战,那就换成有能力的人抗战,至于他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

这几句话又把沈鸿烈顶得厉害。沈鸿烈无话可说了,停了一会儿又说:“经过蒋委员长批准,省政府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已准备在第六专区建立鲁西行辕,原行政厅长李树椿将任行辕主任。”

范筑先感到不妙,这又是沈鸿烈对自己不放心,对鲁西不放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但是官帽子在人家手里,愿意给谁就给谁,自己又不好干涉,只好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坚决支持李主任的工作就是了。”

这样,沈鸿烈就将李树椿派到聊城,也就是说范筑先的身边又多了一位同级别的国民党要人,对范筑先的抗日工作起了很大的阻碍作用。

本来,范筑先就不愿意在曹县多待,突然,张维翰从聊城打来电话,说了王金祥在金豪大酒店扣留了徐玉山。范筑先心里一惊,沈鸿烈把自己叫到曹县来,感觉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这下子终于明白了,原来,沈鸿烈在前面虚晃一枪,而王金祥却在背后插了一刀子。

范筑先只好对沈鸿烈说:“沈兄呀,家里事多,我就要回去了。”

沈鸿烈一听,知道是聊城有好消息了。他可不能让范筑先走,要是范老头一回去,王金祥的戏就不好唱了,于是急忙对范筑先说:“慌什么,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我要跟筑先兄好好地聊一聊。再说,酒也没有喝一口,饭也没有吃一口,怎么能随便走呢!”

范筑先可没有时间听他瞎啰啰,急忙编了个瞎话:“又有战事了,鬼子要来捣乱,我岂能不回去。”

沈鸿烈见范筑先说得这么急迫,也不好再挽留,只好说:“那就叫李主任和你一块走马上任吧!”

范筑先听到这句话,心里又“咯噔”一下,王金祥是李树椿推荐的,而李树椿又是沈鸿烈推荐的,这不明明就是个连环套,谁也动不得,谁也戳不得。如果王金祥和自己捣乱,他又有李树椿做后台,自己可如何是好?范筑先马上说:“李主任上任慌什么,再晚两天去也没事。我急着走了,家里确实有事。”

沈鸿烈却一点儿也不松口,软中有硬地说:“现在抗战形势这么紧张,早一天上任就能早一天帮着你工作。不是我着急,蒋委员长更是着急啊!军令如山,不得不办啊。”

这个沈鸿烈,又把蒋介石拉出来压人了。至此,范筑先也没有别的办法,急忙坐着吉普车和李树椿一块心急火燎地赶回聊城,又直达金豪大酒店。这样,就使本来腥风血雨的形势又蒙上一层重重的阴霾。

范筑先的这些人急忙赶到聊城金豪大酒店,上了楼梯,这才看到意想不到的一个状况。王金祥和一些军事教育团的军官统统被解除了武装,被32支队二营徐玉山的一些人拿枪指着,押在了一边。就连齐子修和他3支队的一些人也被解除了武装,被32支队二营的人当作俘虏押在了里面。

本来范筑先是来救徐玉山的,没想到,徐玉山不用救了,需要“救”的反而是王金祥、齐子修一伙人。范筑先的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李树椿在这里,戏吗,总还要演一演的。

王金祥一看范筑先和李树椿来了,认为可来救星了,于是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脸一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哭哭啼啼地说:“范专员、李厅长,你们可来了,欺负死人了。你看了吧,他们把我们都缴了械,再晚一会儿,我们的人头就不保了。范司令、李厅长,老天开眼啊,你这一走,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范司令呀,天不灭我,你终于回来了!”

齐子修也大喊:“范专员啊,可回来了,本来我们还是要请徐营长的,没想到,几句话不痛快,徐营长就把我们的枪下了。范司令,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再晚来一会,我们的命可就完了啊!”

被押着的一些反动军官也一齐帮腔:“是呀,是呀。”“救命呀!救命呀!”“他们这是看着你不在,要对我们下手啊!”

张维翰、徐玉山、范树民、范树瑜都没有说话,看看王金祥、齐子修这些人还怎么表演。

李树椿是满脸的怒气,气哼哼地瞪着眼睛看着张维翰、徐玉山这些人,大声地怒吼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这不就是翻了天吗!范专员啊,你不能不管啊!”

范筑先却是不慌不忙,像是在用心地听着部下在各自陈述着自己的意见。王金祥又对范筑先大声地叫着:“对这些目无长官,犯上作乱的X党们,范司令,你该下手时就要下手呀!”

听到了王金祥的再次叫嚣,范树民、范树瑜实在忍不住了,大喊道:“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哪里有这回事啊,纯粹是造谣、诬陷。”

李树椿又破口骂道:“范司令这才开了一天会,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是要翻天呀,哼!王参谋长,不用着急,有话慢慢说,自有范司令给你做主。”

王金祥于是红口白牙,陈芝麻烂谷子,是非混淆,黑白颠倒地胡说一气。范树民一个劲地摇着手对他爹乱晃,意思是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范树瑜拍着大腿喊着:“千古奇冤啊,千古奇冤!”

范筑先不慌不忙地听着,半闭着眼睛,耐心地等他们说完了,又对徐玉山说:“徐营长,你也说说。”

徐玉山把枪掖回到枪套里,口齿清楚,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范树民、范树瑜点着头说:“这才是实话实说。”“是这么回事。”

范筑先又对张维翰说:“张主任,你也说说。”

张维翰语言更加简洁明快,几句话就说完了。范树民、范树瑜又赶紧点着头说:“完全正确。”“一点也没有错。”

听完了这几个主要干将的陈述,范筑先不着急也不生气,对警卫连长说了一声:“警卫连——”

警卫连长大吼一声:“到——”一个立正,站到范筑先的面前。

“把王金祥绑起来,立即枪毙。”

警卫连长答应一声:“是!”随手一挥,警卫连的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就把王金祥五花大绑起来,立刻就要押出去枪毙。

至此,韩行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张维翰、徐玉山也点了点头,齐子修却耷拉下了脑袋。

王金祥一看坏了,范筑先要动真格的了,腿一软,跪下,大声地哀求着:“范司令,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你的参谋长啊,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啊,可是你的人啊!”

范筑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有什么脸说!假传命令,借刀杀人,制造内讧,杀害功臣,日本鬼子没有办到的事情,你全都办到了。本事不小啊——这样的人留之何用,这样的祸害不杀不能平民愤。别说你一个人,就是十个也要杀的,因为你是害群之马,太可恶了——”

范筑先平常话不多,这时候的话却特别多,似乎把他几天没有说的话全说了。

就在警卫连马上要把王金祥押出去枪毙的时候,李树椿说话了:“慢着,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范筑先看了一眼李树椿,知道这个李树椿不会看着不管的,于是摆了摆手,让警卫连住手,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李树椿使了使劲,攒足了浑身的力气,然后朝着王金祥狠狠地一脚踹去。

这一脚正踹在王金祥的脸上,王金祥“妈呀——”一声,半个脸就被踹歪了,歪着半边脸,还说:“李厅长,饶命啊!我不是执行了你……”

“他妈的,煮熟的鸭子——还嘴硬!”他说着,晃了晃锃亮的牛头皮鞋,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去,这一脚,立马把王金祥的嘴踢开了个大口子,大牙踢下来三颗,二颗掉在地上,另一颗,王金祥“娘哎——”一声咽进了肚子里。

李树椿还不解气,又是一脚朝着王金祥的肚子踢了过去。王金祥“呕——”地一声就摆开了菜谱,把中午吃得烧鸡、酱鸭、各种山珍全吐了出来。


第76回  打狗还得看主人(二)

一股骚臭气味弥漫着全屋。人人都掩着鼻子,王金祥的气味,太叫人受不了了。

李树椿还要对王金祥大使淫威。倒是范筑先朝他摆了摆手:“李主任,有什么话,你就说呗,光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李树椿这才破口大骂道:“王金祥,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叫你来是干什么的?是叫你来帮助范专员抗日的。你都干了些什么,看看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样做对得起范专员么,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栽培你的党国么?你呀你,太叫我伤心了,太叫我失望了,太给党国丢人了。真是的,枪毙你算是便宜的,要是我,非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割成肉块,扔到河里喂鸭子去。太气人了,太恨人了,太叫我伤心了。我那个娘哎,对这样的人,我受不了了——”

屋里静悄悄的,都在听着李树椿对王金祥歇斯底里地大批判。

痛斥了一阵,李树椿忽然话头一转,对范筑先说:“可是这里也有一个问题,日本人大敌当前,还未开仗,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呀!”

范筑先声音不大地说:“他是什么大将呀,不过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败类。”

“还有一点,”李树椿又继续说,“再说这个参谋长是上面批准的,枪毙这样的军官,也要得到上面的批示才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范筑先又说。

“可是毕竟,我们还得指望国民政府发饷,还得指望国民政府发枪、发炮、发子弹,不听从国民政府的指挥,要是给我们断了粮饷弹药,我们可就没咒念了。”

李树椿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反正是不能让范筑先杀掉王金祥。这最后一句话,也把范筑先提醒了,真要是和国民政府较起真来,它要是断了粮饷子弹,这才是最可怕的。

李树椿见最后一招算是把范筑先打动了,不禁又来了一句:“打狗也得看主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饶了王金祥一命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要是杀了王金祥,得罪了李树椿,怕是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范筑先只好说:“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就饶了参谋长一命。”

话刚说完,范树民过来,对范筑先铿锵有力地说道:“爹呀,不能饶了他,你不在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多么嚣张哩,到处打着你的旗号,好像他倒成了聊城的老大。”

范树瑜也过来,坚决地说:“爹呀,这叫放虎归山。你不在的时候,破坏国共合作,扇阴风,点邪火,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不杀了他,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范筑先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这都是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不过,死罪饶过,活罪难免,军事教育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由张处长管着。”

本来,韩行也想刺激范筑先两句,劝范筑先杀了王金祥,但是看到范筑先连儿子和女儿的话都不听,还能听自己的,也就没再说话。

张维翰想到,范筑先不杀王金祥,也自有他的难处。虽然王金祥没有杀,但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军事教育团交给自己管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就一个立正,对范筑先喊了一声:“是!”

范筑先又对警卫连喊了一声:“把王金祥押下去,禁闭十天。”警卫连立刻把王金祥押走了。

王金祥处理完了,可是对这个齐子修怎么处理呢?范筑先心里犯起了愁。要说齐子修部,在南镇一战中,表现不俗。对于这样一支部队,只要他们能真心抗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所以,范筑先走到齐子修跟前,亲自为他松了绑,和颜悦色地说:“子修啊,你跟着王金祥胡闹,不怨你,是受了他的蒙蔽。以后,只要跟着我打鬼子,没有你的坏处。”

齐子修的脑子也是挺好使的,他知道这时候,范筑先是有心放他一马,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还不见好就收。于是,一个立正,说道:“感谢范司令不杀之恩,都是小人糊涂,受了王金祥的唆使。如果小人以后再犯这样的错误,就请范司令立马枪毙,你就是不枪毙我,我也要把自己枪毙了。”

范筑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膀子:“你我都是好兄弟,都是一个战壕里熬过生死的战友,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好好干,跟着我,吃不了亏的。”

齐子修又是一个立正,口齿牙硬地说:“范司令,以后谁再和你有二心,不用你动手,我就枪毙了他。”

于是,一声鸿门宴完美收场。

徐玉山跟着范筑先回到了聊城游击司令部,也就是专署,向范筑先请求任务。范筑先向跟着来的张维翰说:“张处长,你也来吧,咱们商量一下。”

韩行也想随着他们进司令部,听听他们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可是又想到自己的级别太低,叫范筑先撵出来面子不好看,就对范筑先请示说:“我是记录呢,还是不记录呢?”

一听说韩行要参加会,张维翰和徐玉山就不乐意了,两个*,一个国民党的进步人士,你一个军统的嫌疑分子跟着掺乎什么劲呢!一脸的黑线就看出了两人是十二分的不高兴。范筑先就对韩行说:“你愿意记就记,不愿意记就不记。”

韩行心里一阵高兴,看来还行,这是范筑先默许了,也就恬不知耻地混了进去。别人不让,自己也就找了把椅子坐下,煞有介事地低着头记录。

张维翰和徐玉山就是再心烦也是无可奈何,人家韩行可是范筑先点了头的。

进入了正题以后,范筑先说:“我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如何?”

韩行心里就有点迷糊,范专员也真是的,来谈正事的,哪还有心听故事。张维翰和徐玉山哪一个墨水也不少,知道范筑先惜话如金,平常哪有闲心讲故事,今天处理了王金祥这个坏蛋,心里高兴,讲个故事也是表达心里高兴的一种方式。

张维翰说:“从没有听说过范专员讲故事,今天能听到范专员的故事,实在是三生有幸!”徐玉山也说:“我最愿意听故事了,特别是范专员讲故事,那一定是格外的精彩。”

范专员喝了一口茶,琢磨半天,才说:“我讲的这个故事,是申生和重耳的故事,申生被后妈虐待死了,而重耳却活了下来,我的故事完了。”韩行正兴致勃勃地刚听到开头,就听说完了,一个劲地直摇头,这叫什么故事啊,怎么刚开头就完了,真是扫兴!

而张维翰和徐玉山却不这么认为,他俩在思考着。想了一会儿,张维翰说:“范专员是不是说,申生由于没有脱离开后妈的势力范围,而被迫害死了。而重耳呢,由于脱离了后妈的势力范围,终于活了下来,以后也就成了晋文公,成就了一方霸业。”

徐玉山说话更是直接:“现在国民党顽固派的势力很大,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受到顽固派势力的打击,使我们措手不及,蒙受重大损失。不如躲到外线去,发展武装才是王道。”

范筑先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说:“学习一件事,有的人不学就会,有的人学了才会,有的人学也不会。”

韩行自己骂自己:“看来,我就是学也不会的人了。”

张维翰说:“范专员和我们想的一样,这也是来和范专员请示一下,想把第10支队和徐玉山的第32支队二营调出去,在外面发展。”

范筑先点了点头:“那好,我再委任你为冠县抗日政府县长,地盘给你了,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维翰高兴地说:“我代表鲁西北特委,谢谢范专员的支持!如果没有范专员的支持,鲁西北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抗战形势。”

范筑先也笑着说:“那就请你转达给毛主席,朱德总司令,感谢他们对鲁西抗战的支持,没有他们的支持,鲁西也发展不到这一步。”

以后,韩行从资料里查到,张维翰1936年11月就任范筑先的秘书,通过这个线,使范筑先和*的高层有了接触,使范筑先的信仰越来越倾向于*。也正是由于这条线,几百名的*员充实到第六专区的各个部门。

待他们的热火劲儿谈得差不多了,韩行忍不住向范筑先提了出来:“我呢,我的工作安排了没有?我也想到外线去。”

范筑先对韩行的随便插话,表示不满:“你吗!你就老老实实地干你的工业局局长吧,干好了工业局局长,就是对聊城抗战的最大贡献。这山望着那山高,还想干什么?”

徐玉山的脑子可是挺好使的,在金豪大酒店里,韩行的一句话,可是让他深深地记在脑海里,“戴老板说,徐玉山不能杀。”既然韩行能说这句话,肯定他就是戴笠的人,*的队伍刚刚还处于萌芽之中,就掺杂进来一个军统分子,那还了得,不把底细全给暴露了吗!所以徐玉山是极力反对:“我看,韩秘书韩局长在这里干得还是不错的,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干吧!”


第77回100门迫击炮  

张维翰前一阵子,对韩行要恢复组织生活的话还是将信将疑,低声问了问徐玉山,问清了情况后,对韩行更是不待见了,冷淡地说:“你愿意上哪就上哪,但是跟着10支队和32支队二营是绝对不行的!”

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支持韩行,可把韩行气坏了,气呼呼地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我为什么就不能加入10支队和32支队二营呢?徐营长,你还记得金豪大酒店的那句话吧,正是那句话救了你,那是我使的缓兵之计啊。”

徐玉山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相信韩行的话。而张维翰就更气人了,说:“说实话吧,我对你的政治信仰还是不能确定。”

气得韩行更是口无遮拦:“你们!你们!简直太不相信人了。要打仗,就要有武器,你们有什么好武器?如果我去了,能给你们搞到最好的装备。”

徐玉山嘲讽着:“是不是还能搞到10支三八大盖啊,是不是还能搞到100颗手榴弹啊!哈哈……”

张维翰却纠正了徐玉山的看法:“你弄不清,这段时间,韩行又是当了工业局的局长,又是当了兵工厂的厂长,可立下大功啦,造出了新式步枪、轻机枪、重机枪。这些武器威力可大了,特别是重机枪,就是以后遇到坦克的话,坦克的钢板也能穿透。”

徐玉山也是没有想到,韩行这一段时间干得这么出色:“真是三日不见,定当刮目相看,看来冤枉韩局长了。”

“哼,你还拿着老眼光看人,真是把我看扁了。我能,我能,我能搞到100门迫击炮,你信不信!”韩行随口捡大的说,就是要唬住他们,吓住他们。

张维翰听了,吃吃地笑起来:“别说话闪了舌头,100门迫击炮,那能装备一个营。哈哈——别说100门了,就是2门,你也成了神仙了。”

徐玉山在南镇可真是见识到韩行的本事,这会儿给韩行鼓劲说:“这也说不定,南镇一仗,他能调来国民党的飞机,那飞机可真厉害,一下子就打下了日本人的两架飞机,还有十多辆坦克。要不是那架飞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范筑先也想起南镇的战事,慢悠悠地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还不知道韩行的本事,既然能调来飞机,100门迫击炮,也说不定呢……”

这一下子,也把张维翰打动了,想了想说:“如果真能搞到100门迫击炮,你就是我们10支队的军需部长,如果搞不到,对不起,从哪来的还是回哪里去……”

这下子,韩行又成了第10支队暂时的军需部长,不过这个军需部长有点儿悬,时刻有被撤职,扫地出门的危险。

要说,韩行为什么对迫击炮这么情有独钟呢?韩行并不是不懂军事,他曾对兵器进行过研究,200米以内是步枪的天下,800米以内,是轻机枪、重机枪的天下。而迫击炮呢?一般的迫击炮有效射程能打到3000米以内,加大药包就能打到5000米,这么大的范围都叫迫击炮给控制住了。

在现代战争中,由于有了榴弹炮,加农炮、火箭炮,所以迫击炮的作用被忽视了。可是在游击战争中,那些重型武器需要重型汽车牵引,太麻烦了,只有这些迫击炮,拆了扛起来就走,底座一装,竖起来就能打,所以只要是迫击炮能打到的地方,都叫它控制住了,这可是游击战争中独一无二的利器呀。

换句白话说,要打鬼子的时候,一顿炮弹就把他打了,鬼子想撵根本撵不上。这是多少叫人爽快的事情啊!范筑先又问:“你当了10支队的军需部长,那么聊城工业局局长的摊子谁干?”

“那还是我干,两边我都干着。”韩行说,“你就是叫别人干,别人也干不了,再说不是有陈苹配合着吗。”

“那么,聊城兵工厂的厂长谁干呢?”张维翰问。

“还是我干,新的技术资料还得我出。”韩行说,“一般的厂务工作叫王兵器看着办就行了,他还是挺有能力的。”

范筑先和张维翰商量了一下,韩行的10支队军需部长的职务也就这么定下了。10支队的军需部长也确实需要一个能人,必须把10支队的装备好好地提高一下。

张维翰也马上交待了聊城的工作,他把党的工作交给了张郁光。张郁光是济南人,北平师范大学毕业,参加过北伐战争,七七事变后加入了*,时任范筑先的少将参议。政训部长呢,就由范筑先亲自担任。

韩行回到了工业局,有些工作需要和陈苹交待一下,一听说韩行又要到10支队当什么军需部长,这里这么大的摊子又要扔给她了,陈苹的心里就有好多的不乐意:“看你这个工业局长,成天在外边野,野,就好像这个工业局成了我一个人的似的。”

韩行很愿意听陈苹发牢骚,后世的时候,总是听陈苹叨叨,说这个家就和我自己的似的,你什么事情也不管,成天在外头,野,野。韩行乐滋滋地对陈苹说:“财务上我都看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工作还是很好的,各方面都很出色。湖南的生产线也早出汽车了,而且几乎都被国军包揽了定单,不过话说回来,怎么着也得开回十几辆,以备不时之需啊!”

陈苹又发牢骚:“不是你说的吗,汽车上赚了钱都弥补军火上的亏空了。”

韩行笑着说:“话是这样说,灵活还是要灵活的。项松茂的药厂怎么样了,青霉素出来了吗?”

陈苹说:“青霉素还没有出来,不过,别的药品生产还是不错的,中成药啊,普通的西药啊,前线需的绷带啊,消毒液啊,都生产了不少,有力地支援了前线。”

韩行点了点头:“青霉素生产是有些难度,要不,别的企业早就生产出来了。先给他点时间,叫他好好地攻关一下。”

两个人谈了一阵子工业局的工作,韩行又对陈苹说:“咱俩是不是到农业局雷清那里去一趟,没有了农业,没有了粮食,什么也谈不上啊!”

陈苹嘴一撇说:“你自己去就行呗,还叫着我干什么,这里还有一大堆子事呢!你这么大个局长了,还害怕吗!”

韩行笑着说:“你不是和雷清是好朋友吗,人熟是一宝。我去了办不成什么事,可能你一去就解决了。”

农业局就在行署里头,一间办公室,一个人,局长兼办事员,门口用毛笔字写着农业局,不用心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农业局这三个字。

韩行这是第一次和雷清见面,不过,一见面就把韩行惊呆了。这个雷清,中等个,鹅蛋脸,眼睛不大,却很饱满水灵,眼睫毛细长,皮肤白嫩水滑,倒不是说她长得多么漂亮……而是和韩行当知青时的雷明十分的相像,而雷明呢?又是后世当司令员孙琦的妻子。

韩行瞪着眼睛看了雷清足足有5秒钟。陈苹不乐意了,埋怨韩行说:“你看你,没见过漂亮姑娘怎么的?怎么见了面,眼睛都直了。真给我们工业局丢人!”

韩行问雷清:“你认识我吗?”

雷清说:“怎么不认识啊,你这么出名的工业局长,又是范筑先的秘书,又是我们农业局的直接策划人,怎么会不认识呢?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

“噢,”韩行听了雷清的口音,更是吃惊,不但模样十分地相像,而且口音也是绝对的相似。韩行说,“我不是说现在,不是说这半年来,而是说半年前,或者说很久很久以前,或者说很久以后?”

雷清笑了:“半年前,我还在北京上学,以前更是不认识你。以后呢,那就是笑话了,现在认识了,以后还会不认识吗?”

陈苹上去摸了摸韩行的额头,有点夸张地说:“韩局长,看你说胡话了。见了漂亮女人,话都不会说了,思想都乱了。雷清啊,以后可要防备色狼啊,当初她见了我,也是一派胡言。”

韩行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看来,雷清也就是模样、口音和下乡时的雷明有相似的地方,至于别的方面,身子和灵魂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韩行理清楚了这件事,才和雷清谈起工作,又给了她许多资料。雷清扫了扫这些资料后,对韩行却是十分的赞赏:“我毕业于北京农业大学,觉得对农业很熟悉了,不过和你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你懂得太多了,知识面太渊博了。我看了你的那些种子,确实不同于平常的种子,只要春天播种的时候一到,我们就播下这批种子。如果你不是太忙的话,真想聘请你为农业局的专家……”

韩行在和雷清谈着工作的时候,认为她的这个口音,绝对应该让孙琦知道,也好戏弄他一下。心里想着,右手就偷偷地伸进口袋,用手机录下了雷清的一段谈话。


第78回 巧言借炮

谈完了工作,当然雷清还要和陈苹谈一些私房话,趁着她俩谈话的时候,韩行偷偷地用手机给雷清做了一段视频…… 

张维翰和韩行交待完各自的工作后,张维翰就领着10支队和32支队二营开到了冠县,利用合法的身份展开抗日活动,发动群众,组织各种政治团体,发展党的组织,扩大10支队的武装。这支由*亲自领导的部队,一切编制皆按照红军的章程,班、排、连、营、团,都和红军一样,连营设政治指导员,团设政委。军事训练、政治学习皆按照红军,也就是八路军的章程进行。

韩行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作难的日子就来了。

张维翰找到韩行,阴沉着脸,说:“你这个后勤部长(军需部长改成了后勤部长)也不是白当的,我们这里没有吃白饭的,还想着你说的话么?”

韩行还想装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能张维翰早把这个事情给忘了。“我说什么来,没记得说过什么错话啊!”

“别装傻卖呆的,那100门迫击炮的事儿。”

“噢……”韩行摸了摸头,装着才想起来的样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几天都忙糊涂了,早把那个事给忘了。”

“记性不大,忘性不小,这才是主要的事,别的都是瞎忙。人家能干的事你也能干,这不算本事,别人干不了的事,你能干了,这才算本事,也不能白当这个后勤部长。”

“噢,噢,我这就抽空联系。”韩行尽管心里发虚,但还是装作小事一桩的样子。

“告诉你啊,”张维翰发指示了,“三天之内搞不到迫击炮,请你走人。”

“哎哟妈哎——”韩行心里暗暗叫苦,不过表面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这点事都办不了,还当什么后勤部长。”

回到办公室里,韩行琢磨了一会儿,在想着怎样处理这件事情,真是狗咬刺猬插不上嘴呀,上日本鬼子那里抢去吧,1门2门可能,可是要是100门迫击炮,鬼子也不一定有啊。兵工厂要是制造的话?没有这样的钢材,造重机枪已是耗费了相当的力量,短期内想也甭想。

想来想去,搞迫击炮也只能让孙司令想办法了,虽然不是一个时空的人,可是你是集团军司令,况且又是打日本,你不给我想办法,谁给我想办法!可是这个嘴怎么张呢。韩行在想着主意,想了一会儿,忽然大腿一拍,有了。

于是,韩行就给孙琦发了一个雷清的视频与音频。不一会儿,孙琦就来了电话,电话里骂道:“我说韩行啊,你搞得什么鬼!这段视频和音频哪里来的,老实说。”

他着急,韩行却不着急,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这段时间,嫂子挺好吧?”

“还好,好个屁!”孙琦的牢骚话就来了,“你说说,她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幸福啊,可是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魂不守舍的,好像是得了忧郁症,不是嫌这就是嫌那,还有点儿悲观厌世,老说不愿意活了。真是的!你说急不急人啊,医院都看遍了,也看不好。你老实说,这段视频和音频哪里来的,怎么雷明到了你的手机上?说说,是不是你搞得鬼,把她的魂勾去了。”

听了孙琦的话,韩行感到又是吃惊又是担心,吃惊的是那边的孙琦夫人得了这种病,这边出现了雷清,是不是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啊?担心的是,自己已经到了这个时空,那个时空的事情管不了,雷明得了这个不好治的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挺替她担心的!

韩行静下心来说道:“我也真是有点着急,说了你也不信,这里真是发现了一个女人叫雷清,和雷明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都是一样,我还真以为雷明也穿越了,吓了我一跳……”

“我看你是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孙琦好像对韩行又不满起来,不过,发了一阵牢骚,又小声说:“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时间听你啰嗦。”

韩行揶揄他:“当了官,是不是看不起人了,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三等人没本事有脾气。你那个官谁也能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干起来,肯定比你干得还要好!”

孙司令软了,笑着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呗,咱哥俩还谁跟谁呀。”

“这还差不多,”韩行也软了下来,毕竟是老同学了,“我想,跟你借点东西。”

“借钱我可没有。”孙司令先把借钱的门路堵死了。

“借钱啊……嗯,借钱我就先不借了。嗯,听说部队正在大力发展,上来了许多新式武器,以前那些破烂军火,你们往哪里放呀!”

“其实,也没你说得那么复杂,统统退回去回火。光仓库里那些迫击炮就够愁人的,放不下啊,给你说这些没用,说了你也不懂。”

“嗨,什么迫击炮不迫击炮的,你就是给我,我也没有地方放。外,你那仓库里有没有不要的机枪什么的。”

“机枪,你问这个干什么?”孙司令一下子警觉起来。

“是这样,”韩行扯起谎不带脸红的,“我这里要办个游艺场所,顺便弄几挺机枪显摆显摆,也好赚个零花钱呗,反正给你借钱又借不出来,你是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真是电线杆上插鸡毛——好大的胆(掸)子,你认为好玩啊,要是知道是我弄出去的,不枪毙我才怪呢。实话实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要组织恐怖组织啊?”

“就你红,就好像我是反革命似的,真是的,好歹我也是老共党了。是不是要实话实说?”

“你就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啊,好了,我这是要打日本鬼子。”

“作梦去吧你,哪里来的鬼子,要是打鬼子的话,也得指望我,你算哪根葱?”

“看了吧,看了吧,说实话你又不信,说瞎话你又不给。你这个人,真是不好处了,好了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别管谁的事。”

“真是打鬼子?”

“上次,你不是派了飞机来打鬼子吗,问问飞行员,我说的是瞎话吗?真是的,国家白白养活了你们,你们不打鬼子,老百姓打鬼子,你们又不支持。哎呀,要是我呀,非撞到山上碰死不行,非掉到河里淹死不行!拍拍自己的良心,亏不亏呀!”

这几句话,算是把孙司令说动了,想了半天,说:“好了,好了,说了半天疯话,到底真的假的啊,就算我犯错误,也支持你了。”

“这才像是老同学吗,怎么着,我也不能给你丢人吧。这回你帮了我,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我再帮你一个忙!”

“你能帮我什么忙啊,说吧?”

“仓库里不是有要处理的迫击炮吗,我就豁上了,再忙,也要帮你这个忙,我给你处理掉。”

“你这是帮忙吗,这是给我添乱呀!”

“不过就是送送机关枪,外带着再送些应该处理的迫击炮吗!”

“拐了这么一个大弯,原来是算计我的迫击炮呀,好了,也算送给你了,还要带多少炮弹。这使我想起一个农村老太太买钟表的故事,买完了大表,非要服务员再送给他一个小表。”

“100门迫击炮,总么着也得带3000发炮弹吧!”

“什么,3000发,真是太不讲理了,我成了军火批发商了。”

“放到你那里也是瞎了,那些炮弹早晚要处理的,轰地一声销毁了,多浪费呀!我这是打鬼子啊,再说这又是借……”

“借……你那借条呢?”

“到时候拿日本鬼子的人头给你顶账就行了。迫击炮又没法当羊肉串吃,保证完璧归赵就是了。”

“就是白给的话,怎么给,也送不到你那里呀?”

韩行就把怎样交货的事情说了一遍。安排完了,孙琦又对韩行笑着说:“韩行啊,你刚才说了什么叫雷清的事,可得给我照顾着点啊!”

韩行嘲讽他:“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信这一套。”

“不过,”孙琦猜疑地说,“听你这么一叨叨,我心里就和有个心病似的。”

韩行笑了,安慰他:“照顾她那是当然的,她既是我的嫂子,又是我的同志,怎敢怠慢呢!”

既然文章已经有了好的开头,那么韩行一定要把下面的文章做足,做好。于是韩行找到张维翰说:“现在我就要开始搞迫击炮了,但是你一定要配合我。”

张维翰有点儿嘲弄地看着韩行的眼睛:“好吧,你说,怎么配合你?”

“你得派给我一个连,随时听从我的指挥。”

“那好,就别一个连了,干脆一个营吧。刘致远的那个营正好需要实战一下,刘营长就听你的指挥了。”随即把刘致远叫过来,安排了任务。


第79回 侦察济南府

刘致远,山东潍县人,三十三、四岁,大个子,1926年就在冯玉祥的部队当副团长,1933年入党,1934年调中共中央工作,1936年赴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一期学习,并兼第11队军事教员,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被派到山东工作。

怎么说来,他也算老革命,老行伍了,见了韩行,嘿嘿一笑,说:“我就挺能吹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能吹,要说搞它个3门5门迫击炮,谁也敢说,要说100门,我不敢吹这个大话,而你韩行,韩大后勤部长,就敢说这个大话。我是真佩服你啊,佩服,佩服,实在的佩服!在下就听你的指挥了。但是丑话说到前头,要是搞不到,不用我动手,看看底下那些小兵能饶了你!”

要是韩行一松懈,头一耷拉,肯定没戏了,刘致远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听他指挥。但是要不怎么说是韩行呢,当时胸一挺,巴掌一拍说:“要是我搞不来这100门迫击炮,你就守着张司令把我枪毙了,我韩行保准连眼睛都不眨一眨。”

刘致远点了点头:“好小子,不管搞到搞不到,我就要的是你这口气,就凭着这口气,我就听从你的指挥了。”

韩行临走时又给陈苹打了一个电话,叫陈苹把戏子潘小安和万能神手倪时安派来,有任务。潘小安和倪时安很快来到了韩行的身边报到,他俩也是一肚子牢骚。潘小安对韩行说:“韩局长,你把我俩安排到工业局这个地方,养海参啊,成天三个饱一个倒,功夫没见长,身上的肉倒见长了。再养上一阵子,别说打仗,走也走不动了。”

倪时迁也添油加醋地说:“韩局长,你太拿着我们不当干粮了。怎么说来,我们也都是武林高手啊,就在工业局里窝着,不白白地瞎了材料。”

韩行批评他俩:“看你俩说的,别拿着馍馍不当干粮,那工业局是什么地方?是个重要部门,是聊城的钱袋子,是聊城的枪把子。真要是这个地方出了乱子,你俩吃不了得兜着走!”

潘小安又问:“今天把我俩叫来,又是什么任务?”

韩行说:“你俩不是老济南吗,是不是想家啊!这就叫你俩带路,回老家看看。”

两人什么脑子啊,一听韩行这么说,就明白什么任务了。

刘致远拉着这一个营,到了茌平东边不远的焦庙,再往前,就是日军的占领区了。韩行对刘致远说:“刘营长,就叫部队在这驻下吧,人多了没用。咱几个去闯一闯济南府,敢不敢!”

刘致远哈哈一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什么阵势没见过,还能叫你吓住,去就去。中国的济南府,小日本能去,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刘致远就叫部队驻扎下,暂时由副营长带着,嘱咐好了悄悄地藏在村子里,把村子封住,人是只能进不能出。两个人就打扮成干买卖的样子,有潘小安和倪时迁带路,悄悄地来到焦庙的关卡处。

那时候,日本人刚刚占领济南,还没有良民证这一套,又因为济南四周围都是农村,它也不能都封着呀,所以济南四郊的关卡也没有那么严。潘小安和倪时迁对待这样的卡子,根本就没拿着当回事,就说是干杂活的,顺利地过了关卡。

而韩行和刘致远呢,就说是干买卖的,混在一群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过了关卡。四个人朝着济南的方向走去,韩行和刘致远在前面走,潘小安和倪时迁就在附近转悠着,保护着他俩。

几个人走了将近二个时辰,才到了堤口路这一段,韩行从资料里早就知道日军的“新华院”这个地方,现在就是济南幼儿师范院内。潘小安也介绍说:“这是日军在山东设立的关押中国战俘的集中营,当地老百姓都叫它‘阎王殿’。”

几个人围着新华院转了几圈,在悄悄的打量着新华院这个杀人魔窟。

新华院的门口戒备森严,看这院子,韩行计算了一下,面积约二十五万平方米,分东、西两院。为了防范被关押人员逃跑,新华院的围墙内外各有宽五米、深五米的壕沟,沟内蓄水,沟边设铁丝网。围墙高丈许,上有高压电网,四角各有岗楼,外围有日军昼夜站岗巡逻。

另外,院内还设有内禁区和特禁区。内禁区设在第一道电网之内,里面有部队、图书室、医务室、伙房等。特禁区设在第二道铁丝电网之内,系院中之院,是集中囚禁俘虏的地方。特禁区入口由警备队把守,铁丝网外每隔二十米设一岗哨,日夜值班,以监视被囚人员的行动,四周的电网夜晚通电。

禁区的大门始终紧闭,只开旁边便门,由一个班的日军值班看守。整个院子夜间有狼狗巡逻,无数警犬日夜嗥叫,震撼全院,令人毛骨悚然。这时候,大门开了,又有两车五花大绑的战俘和抗战志士被拉了进去,然后,大门又紧紧地关上。刘致远摇了摇头,感叹地说:“这两车人算是完了。”

韩行领着刘致远,不远不近地观察着新华院。韩行问:“你是老行伍了,多少部队才能拿下新华院?”

刘致远摇了摇头:“估计着新华院的日军也有一个中队吧,我们一个营恐怕不行,怎么着也得三个营吧。可是这个地方,已是日军的重点防区,部队怎么过来呀?就算打完了仗,怎么把这些战俘运走也是大问题。所以说,这个仗没法打,赔本的买卖没法干。”

韩行笑了笑:“你没法打,我有办法打!”

刘致远暗暗有些吃惊,问:“你怎么个打法?”

韩行说:“时机不成熟,不能告诉你。”

刘致远也是回了一声冷笑:“又吹了呗,我看你是敛大的吹,抓紧搞你的迫击炮算了。新华院这一仗,你是想也甭想。”

潘小安和倪时迁领着韩行和刘致远到了经二路纬三路的日军驻山东司令部,这是一个坚固的二层大楼,大门口更是戒备森严,不时地有小车、大车从门口出出进进,对进去的车辆,守卫的日军都要严加盘查。

韩行说:“这可是一个大家伙,是我们嘴里的一块肥肉,特别是这个参谋部是司令部的核心,辖区内日伪军政机关和特务组织,统统归参谋部统一指挥。打下它,你需要多少部队?”

刘致远摇了摇头:“守卫的日军怎么说也得一个联队,那我得出动三个团,三个团也不好打,司令部的工事坚固,况且又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部队怎么才能打到这里呀?打不一会儿,四面日军一围,就把我们包了饺子。所以这一仗,你想也别想。”

“可是我就有办法,打烂它的司令部。”韩行不紧不慢地说。

“我已经不感到惊奇了,”刘致远说,“吹牛成了你的习惯。”

潘小安又领着韩行和刘致远到了经六路小纬二路西的一个小院附近,他用眼角瞟着那个小院说:“看见这个小院了吗,别看门口什么牌子也没挂,它可是日军驻山东的特务机关总部。这个特务机关主要掌握着全省伪政权机关和伪新民会,是伪政权的决策和指导部门。”

韩行对刘致远说:“这是我们心里的一个毒疮,你需要多少部队才能消灭他们。”

刘致远听到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了,埋怨着:“你怎么尽提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搞你的迫击炮算了,难道说这个特务机关里有迫击炮。”

韩行笑了笑:“难道说这些特务机关不该打?打他们肯定比迫击炮更重要。”

刘致远批评韩行:“你不要转移主题好不好,搞迫击炮是你的事,至于怎样打鬼子是我们的事儿。你不要吃了胡萝卜——咸操心!”

韩行反驳他:“看来你是打这个特务机关没有信心,我就能打得他们一个也不剩。”

刘致远嘲讽韩行:“反正嘴长在你身上,愿意怎样吹就怎样吹呗。”

潘小安领着韩行和刘致远进了城,到了城里西边,一个三层楼的旁边,大楼上边写着“泺源公馆”四个大字。门口也是大门紧闭,隐隐约约地从楼里传来了犯人被拷打的惨叫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韩行问潘小安。

“还能是什么好地方,”刘致远阴沉着脸说,“不是鬼子的特务机关,就是汉奸的特务机关。”

“对了,”潘小安给刘致远介绍着,“这是27年修建的一个大楼,原来叫恒大银号,韩复榘当主席时,在此开立了‘山东省平市官钱局’,现在是日本人在济南的特务机关,对外称‘泺源公馆’,要说这个公馆真是干尽了坏事。”

韩行把泺源公馆干的坏事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从资料上查到的。


第80回  大观园(一)

刘致远点了点头:“我发现你懂得确实不少,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得到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得领多少部队才能攻克这个特务机关?”

韩行尴尬地笑了笑:“既然你说了我就不说了。”

刘致远有些生气,说:“我发现你尽做一些无用的功,日军的司令部也好,特务机关也好,新华院也好,不是我们三支部队两支部队就能打下来的事情,这牵扯到整个攻打济南的大战役,我们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你把你的迫击炮搞好就行啦!”

韩行反嘴道:“怎么能是一些无用的功呢,偶然之中就包含着必然,这些鬼子的大庙小庙,没有几天的撑达头了。你就请好吧!”

刘致远说:“你的迫击炮呢,怎么没有发现迫击炮一点影子呢?”

韩行嘴一咧咧:“迫击炮你就放心吧!现在任务完成,原路返回。不过还得求你个事,请你把咱们侦察到的这些重要目标,统统画到地图上。”

刘致远笑了笑:“这还不是关公吃豆芽——小菜一碟。现在有济南地图,再把这些目标仔细标好就是了。”

几个人完成了侦察任务,这时候已经到了中午,韩行对刘致远说:“忙活了一上午,也饿了,咱们到什么地方吃饭呀?”

刘致远嘲讽一下韩行:“你是主,我是客,是你把我请来的。你要管我什么饭,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呢。”

韩行本来还想让刘致远掏钱请客,看到刘致远这个小气劲,没好气地说:“你是客不错,我可是为你办事的。连顿饭都不给扛活的吃,太不够意思了。”

刘致远却是毫不客气:“就我这点津贴,还想揩我的油,门也没有!你这个后勤部长,不吃你吃谁啊?”

韩行无可奈何地对潘小安说:“看了吧,真是赖皮,那就吃你了。”韩行又把皮球推给了潘小安。潘小安却毫不在乎地说:“吃饭的事我也不管,找倪时迁,他身上带着钱袋子。”

倪时迁却大大方方地说:“要想吃饭呀,我请客,咱们就到大观园吧。那里好久没去了,吃完了饭,顺便热闹一下。”

四个人出了西门,走不多远,就到了大观园,老远就听到那里传来一阵阵的喝彩声和锣鼓的敲打声。大观园,说白了吧,就是一个综合的可多娱乐场所。里头打拳的、卖艺的、说书的、唱戏的、变戏法的、要饭的、演杂耍的、说相声的,真是干什么的都有。

倪时迁问:“咱们是先吃饭呀,还是先玩玩?”

韩行说:“都饿了,当然是先吃饭。”

“那好办。”倪时迁就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手里顺手摸着了一个富豪的钱包,就掖到自己怀里,大摇大摆地领着三人进了一家大饭馆。韩行没看见,潘小安却看到了,只是嘻嘻一笑,见怪不怪。倪时迁往楼上的一个包间只管走去,韩行却沉不住气了,小声说:“在楼下吃点就行,进了包间,咱的钱不够啊!到时候打起来,不值。”

潘小安却对韩行说:“这点小事你就别管了,自有倪时迁付账。”

可是韩行的心里还是惶惶不安,就连刘致远也有些担心:“咱弄不清这里的行情,可别叫人家宰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可是倪时迁却不管这些,坐到包间里,只管大声地点菜,不一会儿,菜就上来满满一桌子。菜上来了,倪时迁和潘小安不管这些,只管狼吞虎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来了个沟满壕平,一个个撑得直打饱嗝。韩行却有些惴惴不安,担心付不了账,刘致远也是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哪里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呀,也怕高高兴兴进了门,却愁眉苦脸出不了屋。

付账的时候,倪时迁从怀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钱包,从钱包里捏出几张票子,爽快地递给跑堂的。韩行这才感觉到倪时迁这个钱包肯定有问题,一定是刚才偷来的。刘致远也看出事来了,小声批评倪时迁:“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咱们是什么人,哪能做这些违反纪律的事呢?”

倪时迁却满不在乎地说:“天下的穷人为什么穷,就是富人把我们的钱都拿了去才穷,穷人再把我们的钱拿回来,又有什么不对呢?”

刘致远摇了摇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一条,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不要强词夺理,违反纪律是要承担责任的。”

而潘小安却帮着倪时迁说话:“就凭我们手里的一点津贴,别说养家糊口,买点牙粉肥皂也就没有了,到这个地方来吃饭,没有十块八块的哪能进门啊!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违反纪律也是为了工作呀!”

韩行看到自己的人在刘致远面前犯了纪律,心里也是十分尴尬,对潘小安和倪时迁瞪了一眼:“纪律是不能违犯的,要不还要纪律干什么?咱们回去再算账。这样的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谁要是再犯,就对你们不客气!”

倪时迁听了韩行的话,心里有些不高兴。潘小安呢,也对韩行的话不满,两人的话一时少了起来。刘致远为了打破眼前的僵局,活跃一下气氛,对韩行说:“吃饱喝足了,外面这么热闹,咱们去看看怎么样?”

韩行说:“那好啊,既来之,则安之,来而不观非礼也。”韩行是穿越的人,这时候的大观园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愿意亲眼看一看,瞧一瞧,要不,岂不白白世上来了一趟。潘小安和倪时迁听说要到处转转,顿时也来了精神,高兴地说:“走啊,看看去。”“听说,摔跤的不错,来了个好摔跤手,这时候不去看看,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时候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所以说书、唱戏、看杂耍就成了人们重要的娱乐活动。所以这里的每个露天场子,几乎人是里三层、外三层,而在屋里的场子呢,那也是满满登登人满为患。

四个人到了摔跤场子,看到这里是一个露天的小广场,小广场的地上早就用铁锨掘松了土,这样人摔倒才不至于受伤。摔跤的两个人穿着跤衣,在场上来回地走着,摇晃着膀子,卖着嘴。

一个年纪大点的喊着:“南来的,北往的,都是我的爷,有钱的出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别到时候,一场跤下来,撒丫子溜了,那就不够朋友了。没钱不要紧,只要是你看着我们练把式,那就是瞧得起我们。”

一个年轻的也就才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个子不高,却是精悍结实,浑身的蒜瓣子肉,身子一绷,一条条一块块,几乎能铮铮作响。他来回晃着膀子,走着场子说道:“光说不练嘴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也练也说真把式。各位老少爷们,我们就开练了。”

说着,两个人就开始了,你摔我一个,我摔你一跤,练得好不热闹。不过,外行的看热闹,内行的看门道,他俩也不是真摔,要是真摔的话,还不一定哪个进医院。潘小安喊道:“两位好汉,能不能来点真格的,也叫我们见识一下你们的真功夫。”

那位年纪大点的说:“这位兄弟说了,要我们来点真格的,好像我们没有使出真功夫,就是糊弄大家一点小钱。那好吧,欢迎这位英雄前来帮个场子。”

说着,他就把跤衣一脱,往地上狠狠地一摔,要潘小安下来试一下身手。

刘致远急忙对韩行使眼色,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不是来惹事的。这种江湖地摊,人多嘴杂,哪能出头露面,以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韩行当然也绝不允许潘小安逞能,这是什么地方,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弄不好暴露了身份,那就全完了。

于是韩行拉了一把潘小安,急忙对那位年纪大点的摔跤手说:“我们也就是开个玩笑,摔得不错,摔得挺好的。”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有一个穿着便衣的日本人喊:“你们摔跤的,没有真正地摔,如果真正地摔,我的金票大大地给。”说着,拿出一张10块钱的票子扔了进去。10块钱什么概念啊?刚才的一顿大餐也就才花了8块钱,这么大的钱扔进场子,又是日本人,这就给摔跤人出了一道大难题。

好在这位年纪大点的摔跤人也算老江湖了,拱了拱手:“谢谢这位爷,谢谢了,谢谢了,我们爷俩就卖卖力,鲁班门口玩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子面前卖三字经。”说着话,就摔了起来,这一下子,看来是真摔了,两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你一个勾子腿,我一个背布袋,内行人一看,那真是用尽了平生本事。

这个日本人看了一阵子,还是不过瘾,突然来了兴致,一下子走进场子,扒光了衣服,露出浑身白白的,强健的肌肉,然后对二位摔跤人说:“我也要和你们摔摔,二位,谁先来?”


  第81回 大观园(二)

这下子,又给摔跤人出了一道大难题,看来,这也是一位日军行伍上的人,有一些身手,要是摔倒了他,恐怕这个日本人不会善罢干休,要是自己败了,又会影响到自己在江湖上的信誉,以后在这里摆场子的话,肯定会招来常客们的说三道四。

这个年纪大点的说:“太君,太君,使不得,使不得,我们都是一些江湖上混饭吃的。说白了吧,也就是要饭的,哪能和太君动手呢?太君不会强人所难吧?”

那个日本人大喊道:“按照你们的话说,我叫木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叫什么?报上名来。”

这个年纪大点的只好说:“我叫谭顺,这是我的徒弟,叫谭小升。”

木村大喊道:“哟西,我就先和你这位师傅摔摔,怎么样?”

谭顺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让徒弟谭小升扒下跤衣,自己和木村过招。这个木村,也真够狠的,仗着年轻力壮,又有点功夫,根本就不是什么摔跤,而是有点痛下杀手。而谭顺呢,不能不有所顾忌。这时候,又来了几个日本兵,帮着木村说话:“木村大尉,狠狠地摔这个中国人。”“摔这个东亚病夫,这个支那人不是你的对手。”“木村大尉,加油啊!”

日本士兵的叫嚣,更加刺激了木村,武士道的精神在他的血液中沸腾着,他在使着浑身的本事要置谭顺于死地。

潘小安和倪时迁却忍耐不住了,纷纷给谭顺加着油,鼓着劲:“谭老啊,给中国人长长志气。”“谭大爷呀,狠狠地摔这个日本人!”在潘小安和倪时迁的带动下,几个年轻的中国人也在喊着:“谭大爷呀,加把劲!”“谭师傅,给中国人长长脸!”“谭师傅,你一定行的,摔死这个不要命的。”

无奈谭顺心存顾虑,确实不敢使出所有的本事,再加上木村年轻力壮,还在使着歪点子,看准了谭顺的手脖子、脚脖子、膝关节的要害处,连砍带踹,连打带砸。在摔跤行里来说,那都是犯规的动作,根本违背了公平竞争的原则。

潘小安看不下去了,大喊道:“这是摔跤吗,这是在搏击啊!太不像话了。”

有几个中国人也跟着喊:“日本人不讲理!”“犯规。犯规。”“这纯粹就是欺负人,日本人欺负中国人!”“这么赖皮,其实就是输了。”

木村却不管这些,他看到谭顺有些累了,抓住机会,两只贼手抓住谭顺的手脖子,一个反拧,反着关节,一个背布袋,“呱——”地一声,把谭顺摔在了地上。

摔跤都是顺着关节,防备人的关节受损,而木村却是反着关节,有意地要把谭顺的胳膊折断。亏着谭顺也是老摔跤手,拼着力气才没有使关节折弯,要是别人,胳膊肯定早断了。

当时把那几个日本士兵乐得手舞足蹈,高声大叫,“哟西!哟西!日本皇军大大的,中国人小小的。”“木村大尉太厉害了,厉害大大的,厉害大大的。”“摔死这些中国人,摔死这些支那人!”

场外中国的老百姓却是不服气,大声地叫骂起来:“这个日本人,兔子头上插鸡毛,算个什么鸟啊!”“太混蛋了,简直不是个东西。”“小东洋鬼子跑到中国来,耍得什么横啊!”

更不服气的是谭顺的徒弟谭小升,他大叫一声:“师傅这是没有使上真本事,我来和你摔一跤如何?”

木村小胡子一抹,叫了一声:“哟西,你这个小徒弟,师傅不行徒弟就想上。好的,来吧!”

谭小升轻轻地对谭顺说:“师傅呀,你先歇一歇,叫我来和这个日本人摔上几跤。”谭顺说:“可要小心点,这个对手全是一些摔跤以外的小动作。”

谭小升心里的火苗在腾腾地往上窜,恨得牙根痒痒,这个木村,日本鬼子,砸场子不说,其实就是想害死师傅。今天不和你争个鱼死网破,就不是师傅的徒弟。谭小升麻利地穿上师傅的跤衣,晃着膀子在场子里来回走着

摔跤都讲究走场,一是威慑对方,二是给自己提神,在琢磨着怎样对付对方,三是在给观众展示一下走场的功夫,也好求得观众的支持。这谭小升别看年轻,走场可不含糊,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脚底下的暄土踩下去足有四指深。

潘小安看出门道来了,对韩行小声说着:“看了吗,这个小子功夫不浅,走场就看出来了,脚下有根啊。”

韩行也不算外行,摔跤全在下盘的功夫,看那架子,身子稳得就和个大磨盘一样,不禁点了点头。

木村呢,瞪大眼睛看着谭小升,他根本不会走场,所以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对方走来走去,根本看不出里头的玄机。

谭小升赚足了人气,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对着木村,两人稍微一愣,然后就是抓把。所谓的抓把,就是摆脱开对手的双手,乘机抓住对方的一处,好实施下一个动作。谭小升是这里抓一把,那里抓一下,目的既是扰乱对方,也是试探对手的手劲。

看来木村也不算外行,尽量甩开谭小升的手,不让他抓住,却要抓住对手的某个地方。谭小升肌肉绷紧,膀子乱晃,叫他根本抓不着。两个人你一把,我一把,都把对方的手劲摸了个差不多,然后就甩开膀子,使开了招数。

要论摔跤的招数,木村当然没有什么,那谭小升练过多年摔跤,浑身上下有的是招数。木村抓住谭小升的摔跤衣,可是要想扳动谭小升,根本就扳不动。那谭小升就和一个磨盘一样,沉下身子稍微一蹲,任木村使尽吃奶的力气就是动不了谭小升的丝毫根基。

木村一看没有办法,又要施展开阴招,右拳朝着谭小升的双眼就打了过来。摔跤是有规则的,如果用拳头打,那就是拳术了,根本就不是摔跤。木村一拳打来,谭小升也不慌张,左手一拨,化解了木村的拳术,然后左手顺势前进,朝着木村的胸口就捣了一下。

这一点,木村只觉得胸口上麻酥酥的,微微地有些疼痛。这其实是谭小升给木村的一次警告,意思是你犯规了,点给你一下,再一个意思是,要是动拳头的话,我也不怕你。这个木村真是嚣张到了极点,他犯规行,别人犯规却不行,他大吼一声:“谭小升,你大大的不对,良民的不是,下了黑手。死了死了的——”说着,大吼一声就扑了上来,真是连摔跤带搏击,还挟带着东洋武术,对着谭小升只是下死手,要尽快地取得胜利。

而谭小升却是不慌不忙,你用你的东洋武术,我用我的中国拳术,你要用摔跤,我也用摔跤,你要用搏击术,我也会,丝毫不比你差。两人就在场子里,一阵紧过一阵,一阵狠过一阵地打了起来。

几个日本士兵高声地大叫着,对木村大尉鼓着劲儿“木村大尉,打得好!打得好!”“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中国人!”“木村必胜,日本必胜!”

而潘小安、倪时迁和几个中国人也在高声地大叫着,为谭小升鼓着劲儿,所有的中国人也被感染了,也在为谭小升助威,就连不主张太过张扬的韩行和刘致远也在为谭小升鼓起巴掌:“谭小升加油!谭小升加油!”“中国人必胜!中国人必胜!”“日本人不行了!日本人不行了!”

两个人越打越来劲,越打越激烈,突然间,谭小升瞅准机会,趁木村一时的松懈,左手抓住木村的左手脖子,右手抓住了他的腰带,身子下蹲,一个背布袋,把木村托了起来。木村的脚离了地,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心想不好,大叫一声:“哎哟,我那天皇陛下!”

“呱——”地一声,谭小升把木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中国人响起热烈的掌声,一些人趁机大叫道:“摔得好啊,摔死这个小鬼子。”“小师傅的技术太好了。”“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谭小升晃着膀子走到师傅跟前,意思是,师傅呀,我给你长脸啦,这个小鬼子被我摔倒了。师傅谭顺对他说:“小升呀,已经给我争气啦,见好就收吧!”

木村可不干了,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蛋子,大声地骂道:“八嘎,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摔得太狠了。”

谭小升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摔我师傅摔得更狠,哪有你这样摔跤的。”

木村不服气地说道:“这是我不小心中了你的怪招,再来一跤,还敢吗?”

高小升两条胳膊一抖,胸脯一挺,雄赳赳,气昂昂地喊道:“愿意奉陪到底!”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了新的回合,木村这回更是集中身上所有的力气,抖擞起百倍精神,欲想把谭小升一举拿下。谭小升却是不慌不忙,也是使出所有的本事,绝不能叫这个小鬼子得逞。

抓把的时候,两个人的动作简直叫人眼花缭乱,外行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潘小安对韩行说:“韩局长,我看这个木村还是有一套的,看这套动作,练过不是一天两天了。”

韩行忧虑地说:“只怕是开场容易收场难啊!我看这谭家师傅要遭殃了。”


第82回 大观园(三)

倪时迁插嘴说:“摔死这个小鬼子才好呢,上一回就是吃了他的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大仇就报。”

韩行赶紧阻止他说:“别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还是小心为妙,千万不要惹事。”

就在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谭小升瞅准机会,抓住木村的膀子,晃动了一下,就在木村下盘稍微不稳的时候,谭小升抓住木村往左一带,右腿挺住身子,左腿一个勾子,把木村拽了过来,手一使劲就把他扔了出去。

传说摔跤人练功夫,那都是来回晃动着一口大缸,缸里装满沙土,从几百斤练起,一直能练到上千斤。小鬼子木村能有多重啊,就算腿上用了生根的功夫,也就是几百斤重,哪能受得了谭小升的功夫?所以一下子被摔出去四五米远,来了一个狗吃屎,脸先着地,身子重重地砸了下来,一下子,就把地上砸了一个小坑。

众人再看木村的样子,那真是破了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脸也破了,往外渗着血,门牙也掉了两颗,露出一个血窟窿,还一脸的黄土,真是红的、黄的、白的,和一个小丑差不多少。

中国人一阵大乐,高兴地大叫起来:“摔得好啊,摔死这个小鬼子。”“不行就是不行,就别充能的,真是屎克郎垫桌子腿——不行硬撑。”“太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了,太刺激了,太好了!”

几个日本士兵却一阵大叫:“木村长官,你一定要给我们日本人长脸。”“木村大尉,你一定要起来啊!”“木村大尉,连这个小小的中国人都摔不过,太给我们皇军丢人了。”

谭小升又到了师傅跟前,师傅却对他说:“不能再摔了,再玩下去,非得出事不行。我们赶快撤吧,今天不能玩了。”于是,谭顺走到众人面前,对众人拱了拱手说:“各位看官,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小小老百姓,惹不起日本太君,大家高兴的话,改日再来,我们一定再给大家献丑。”说着,拾掇起家什就要撤场子。

木村却不干了,一下子拦在谭顺和谭小升的面前,大吼着:“打灭(不行)!打灭!赢了就想走,打灭打灭的。”

谭小升也来了脾气,大叫着:“以为我怕你啊,小日本,再摔一跤就摔一跤,别输不起啊!不行就是不行。”

谭小升的粉丝民气大涨,粉丝们齐声大叫:“摔死这个小日本。”“一定要给我们中国人争口气!”“怕他干什么,早已是你的手下败将了,还这么张狂。”

一时谭小升勇气大涨,谭顺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这个木村,只是报仇心切,想一上来就把谭小升干倒,好报这两跤之仇,却没想到心急吃不热豆腐,欲速则不达,待他扑上去的时候,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脚下不稳,被谭小升钻了空子。

谭小升借着他这股子劲,以力借力,抓着他的膀子,和他同样转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的时候,已经把他旋转起来,顶在了头上,然后借着这股子力气,一下子把他扔出了场外。

只听“咚——”地一声,木村没有砸在暄土上,而是落在场外的硬地上。那硬地上虽然比水泥地软和点,可是也软不多少,木村一下子就没了动静,昏死过去。

这下子可戳到马蜂窝上,几个鬼子一下子就朝木村围了过去。一个小鬼子晃了晃木村,然后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哀叹着叫了一声:“木村中队长,为国捐躯了。”另一个小鬼子试了试木村的脖子,喊叫着:“好像还有一口气,这个中国人,良心大大地坏了,杀死我们的长官……”“八嘎!八嘎!中国人死了死了的。”

这几个日本鬼子就和疯了一样,摸枪的摸枪,捋拳头的捋拳头,就朝着谭小升师徒俩冲了过来。本来观众只是来看热闹的,一看要出人命,众人谁也不想无事生非,顿时作鸟兽散,一眨眼的功夫,场子已经空了。

到了这个时候,韩行,刘致远四人就是不想打也不行了。韩行从地上摸起一块半头砖,照准了一个小鬼子的头上就拍了下去。这个小鬼子只看到前面的谭小升和谭顺了,没想到后面遇袭,顿时脑袋就开了瓢。

韩行还算是慢的,刘致远比韩行更快,掏出驳壳枪一下子就把前面一个小鬼子的头砸烂了。这行伍出身的人就是狠,根本就不讲究什么招数和美观,那就是一下子致命,绝不叫你有反应过来的时间。

比刘致远还快的是潘小安和倪时迁,潘小安照着一个鬼子的脖子动脉处就一掌砍去,那小鬼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到日本天皇那里报到去了,杀人根本不见血。倪时迁也够狠的,扳过一个小鬼子的头一扭,就把小鬼子的脖子扭断了,那小鬼子伤了神经中枢,全身麻痹而死。

谭小升正拉着师傅不知所措,再睁眼一看,四个小鬼子一个也没有活的了,全部趴在了地上。潘小安拉着他说:“还不快跑!”谭小升这才明白过来,立刻拉着师傅跟着四个好汉后边,没命地逃窜起来。

这时候的大观园早已乱套,有人听说四五个小鬼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完了,那还不赶快跑,要是叫活的鬼子逮住,有嘴也说不清了。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跑,也跟着跑,谁也不想惹上是非。不一会儿,大观园的周围警笛大吹,枪声乱响,鬼子的宪兵队和特务队以及皇协军已从各个方向向这里奔来,更是撵得无辜的老百姓和鸭子一样乱跑乱钻。

六个人刚跟着人群跑出大观园,突然潘小安觉得一个人拉住了他,低声叫道:“戏子啊,快快跟我走——”潘小安扭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骷髅帮的弟兄赵小七。潘小安心里一阵高兴,赶紧问:“你怎么来了。”

赵小七说:“废话少说,逃命要紧,刚才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早看到了。快快跟我回新窝吧!”

六个人紧紧地跟着赵小七往西北跑,跑不多远,就到了五里沟一带。这一带是贫民区,小巷众多,道路曲折狭窄,地形复杂,人口更是密集。赵小七领着潘小安六人七拐八拐,又钻了一阵子肮脏狭窄的小胡同,才跑进了骷髅帮的黑窝。

要不怎么说是骷髅帮呢?放着宽敞明亮的大北屋不住,偏偏住南屋,而且屋里还都封上窗户,弄得屋里黑乎乎的,然后再点上蜡烛。屋里摆上什么家具不好?偏偏摆上一些骷髅头,一些人的尸骨,弄得就像是个死人场。

穿什么衣服不好呢?偏偏穿一些又脏又破臭哄哄的衣服,就像是一些要饭的。屋里扫扫地,打扫一下卫生不好吗,偏偏是好长时间不打扫,又臭又脏,墙角布满蜘蛛网,弄得屋里就像活人不住死人住的阴间似的。

骷髅帮的帮主扭转乾坤卫一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高兴地向韩行伸开臂膀,大声地笑着:“我说过,大恩不言谢!恩人来了,恩人来了,快快进屋。”

既然来了,总得进屋啊,韩行掩着鼻子,忍着那些难以忍受的臭味,对卫一天说:“打扰了,帮主,感谢帮主出手相救。”

潘小安和倪时迁也赶紧对卫一天施了一礼:“参见帮主,我们回来了。”

卫一天赶紧对这两个高徒打着招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韩行受不了这些臭味,刘致远、谭顺、谭小升更是受不了,而潘小安和倪时迁却是很自然,大有享受到好久享受不到的美味一般,一个劲地抽答着鼻子,尽情地吮吸着。

卫一天大咧咧地说:“咱们谁跟谁呀,你们救了我,我还没说谢谢哩!请问这几位好汉尊姓大名?”

韩行只好给他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刘致远先生,这两位是大观园的摔跤师傅谭顺师傅,谭小升师傅。”又转过身来对众人介绍说:“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骷髅帮扭转乾坤卫一天帮主。”

刘致远,谭顺、谭小升赶紧也学着潘小安、倪时迁的样子,对卫一天拜了一拜说:“参见帮主,打搅了。”

卫一天乐哈哈地招呼着大家说:“好了,自凡到这里来了,都不是外人。快快请坐,快快请坐!”说着,就把韩行一行人往一个个的骷髅头上让座。

韩行不敢坐,坐上也恶心,只好说:“我就站着吧!站着舒服些。”刘致远、谭顺、谭小升更是不敢坐,而潘小安和倪时迁却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哎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天啊,又见面了。恩人来到,真是蓬荜生辉,无限荣光啊,来人,摆酒!摆酒!”卫一天说着,就叫人上酒。

韩行赶紧推辞:“刚吃饭不久,酒就不用了吧,说说话多好!”韩行这是嫌这里窝囊,就是吃了这里的饭也不舒服。

而卫一天却说:“还是喝着酒说话方便,毕竟无酒不成敬意吗!”


第83回 骷髅帮的刁难(一)

既然他这样说了,韩行也不好推辞,客随主便吧。不一会儿,酒肉就上来了,那酒就不用说了,发出一种奇怪的臭味。而菜呢,根本就是做出各种器官的模样,有的像人心,有的像人肝,有的像人头,有的像人脚,别说是吃了,一看就够了。谭顺和谭小升干脆歪过头去,一个劲地想干哕。

刘致远怕他俩在这个地方丢人,就拉了他们一把。谭顺和谭小升两个人也挺乖觉,人生地不熟的,刚刚逃得了一命,被救命恩人带到这个地方,就别挑三捡四的了,所以也就忍了忍,尽量一副从容的样子。

而潘小安和倪时迁却像久久没有尝到美酒,久久没有品到美味一样,早就忍耐不住,就想放开肚子饱餐一顿。卫一天手一张说:“既然好酒好菜上来了,诸位也就不用客气。我就先敬各位一杯,先干为敬。”说着,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韩行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家主人都喝了,自己还等什么呀,就是毒药的话,那也得喝。所以就忍了忍,憋着一口气,把这杯酒喝干了。韩行一喝,刘致远也不好说话了,毕竟是行伍出身,枪林弹雨都敢闯,还怕这杯酒吗,所以也就一口喝干了。

这两人一喝,那谭顺和谭小升更是不敢不喝,命都是人家给的,再不喝,够意思吗?酒再苦还有练武苦吗,所以也就没有二话,闷着头也把酒喝干了。

至于潘小安和倪时迁,那就是另一种情景了,多少天没有享受到这种美味了,还不尽情地享受一番,所以是大口喝酒,大口地吃肉,尽情地享受着这种天下最好的美食!

几杯酒一过,韩行只觉得天眩地转,屋里所有的人都晃动起来,所有的骷髅头都转动个不停,一会儿,什么也不知道了……

韩行只觉得过了好久,慢慢地,脑子才有了意识,眼前的人才开始渐渐清晰起来,各种骷髅头终于定格在原来的地方。又过了一会儿,韩行看了看周围,刘致远,潘小安、倪时迁、谭顺、谭小升都被五花大绑起来,自己动了动,当然也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盆水泼到韩行的脸上,彻底地使他清醒了,然后是一盆盆水泼到每个人的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啊?韩行大声地喊道:“帮主呢,卫一天,卫一天,为什么绑我们?冤枉啊,冤枉……”

不一会儿,卫一天出来了,凶巴巴地喊着:“叫唤什么哩,听到了,就和叫魂似的。”

韩行大声地喊道:“怎么把我们都绑了起来,我们犯了什么错啊?”

这一会的卫一天和刚才大不一样,刚才的卫一天慈眉善目,满脸带笑,这会儿的卫一天,凶神恶煞,满脸带着杀气。就连骷髅帮的小喽啰也不一样了,刚才没有几个人,只是一两个人在上酒,上菜,这会儿站满了两大排,一个个不是手里拿着刀子,就是挥舞着手枪。

在灰暗的蜡烛照耀下,一个个面色蜡黄,歪鼻子斜眼,就和阎王殿上的小鬼差不多少。

卫一天嘿嘿冷笑,对韩行说道:“要说你们的错误,那可就大了。”卫一天先从潘小安和倪时迁说起:“先说你俩吧!”

卫一天稍微停顿一下,质问:“按说劫新民会的黄金,齐河坟地一战,干得也不错,可惜晚节不保啊!你俩凭什么加入范筑先的队伍,在聊城工业局谋起差事,给我打招呼了吗?我同意了吗?这叫什么,这就叫叛帮,是该死的罪呀!而且还和韩行拜了异姓兄弟,这就更加气人,难道说比我们骷髅帮的感情还深吗,不重重地处罚你俩,不能平我心头之恨!”

韩行这时才明白,卫一天为什么把潘小安和倪时迁也绑了起来。

卫一天又对韩行说道:“你的错误也不小啊!”

韩行竖起耳朵,在听着卫一天说着自己到底有什么错误,也好有个对策。

卫一天说:“博平长安旅社一事,至今没有洗脱嫌疑,那些黄金到底是不是你藏起来的,还说不清楚。不过该么说么,齐河坟地一战,你还是立了功的,救了我们骷髅帮的弟兄们,我也说过大恩不言谢。这不,摆酒请了你一顿,咱这也算两清了。潘小安和倪时迁投奔了你,这是你的错误,是你没有好好地劝导他们回来,致使他们误入歧途。”

韩行心里骂道,这个卫一天啊,是既不讲理,又十分糊涂,齐河坟地一战,救了骷髅帮的命,你摆了这么一场酒,就算回谢了?那是人喝的酒吗,给你个面子就不错啦!再说潘小安和倪时迁投奔了我,那是人家自愿的,能怨我吗?这是说明你骷髅帮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卫一天说完了韩行的错误,又开始数落起刘致远、谭顺和谭小升的过失:“要说你仨吗,那也是有点冤枉,这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着。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你仨进了骷髅帮的地盘呢!只要进来这个地方,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帮,算是我骷髅帮的弟兄,另一条路呢,那就请你们早早地到他们那里去!”

那里放着几排整齐的骷髅骨,人的整体骨架,白森森的,在黑乎乎的屋里十分显眼。刘致远、谭顺、谭小升哪里见过这个,一个个直惊得浑身起小米,体温骤降,身上往外窜凉气,心里扑腾扑腾乱跳。

韩行大叫道:“有话好好说,干什么把我们一个个都绑起来呢?”

卫一天又嘲讽起韩行:“就你心眼多,别人都是傻瓜。你们一个个武功高强,要是松了绑,能和你们正儿八经地谈条件吗?”

韩行想,看来这个卫一天,还不是太傻。

潘小安大喊起来:“帮主啊,我们为什么加入范筑先的队伍,那里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

卫一天气呼呼地说:“他们比我们的骷髅帮好在哪里,你也说给我听听,要是把我也打动了,说不定我也关闭骷髅帮,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

不但卫一天在竖着耳朵听,所有骷髅帮的弟兄们都在竖起耳朵听着,范筑先的队伍里到底好在哪里。潘小安说:“首先是他们的纪律严明,不伤害老百姓。再就是他们过人的日子,都是大白天活动。还有就是他们是打日本的,齐河坟地一战,还有许多战斗,你都是看到听到了。再就是他们勇于担当,只要是中国人的事情,他们有能力要去做,没有能力,也努力去做。”

倪时迁点了点头说:“戏子说得我赞同,这也是我加入他们的原因。”

卫一天大骂起来:“这是什么狗屁原因,一点也没有打动我。首先是不伤害老百姓,什么是老百姓啊,我们就是老百姓,没的吃,没的穿,谁管谁问来,还不是靠我们自己争取。再就是你说的,什么大白天活动,晚上不活动,这就更是屁话了。就凭我们这点力量,白天敢出来吗,要是大白天出来活动,不出10天骷髅帮就叫人家灭了。

“再就是打日本的话,在我面前干脆就别提了,中央军这么厉害,平津不是照样丢了,就凭着范筑先杂七杂八的队伍,就想打日本人,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肉包子打狗。还有就是勇于担当,担当个屁,中国那么些队伍,还不是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

有的骷髅帮弟兄听了卫一天的话,大叫道:“帮主说得对呀!这才是我们骷髅帮的生存之道。”“帮主说出了我们心里话!”不过,有的会员听了卫一天的话,心里也是将信将疑,不知哪个对哪个错。

倪时迁大叫道:“干脆说吧,帮主,要是我们不回骷髅帮,对我们什么处罚?”

“那还用说吗?”卫一天把手一招,大叫道:“老处罚,你们不是不知道。”

不一会儿,两个小喽罗不知从哪里扛来一具死尸,然后浇上一些粉末。停了一会儿,尸体开始冒烟,起泡,然后瓦解,分化,迅速地消失,很快地,变成了一堆白骨。那骨头白得有些鲜艳,有些惨人,似乎里头还有一些血丝。本来臭哄哄的屋里,嗅起来更臭了。

潘小安和倪时迁有些见怪不怪,只是扭过了头,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韩行虽然见识过一回,仍然吓得头皮发麻,浑身缩做一团,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刘致远呢,多年的老行伍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啊,但是见到这样的场面,仍然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地一阵颤抖,大骂道:“太残忍了,哪还是人做的事情?人死了,应该尊重他们才是,哪能这样虐尸啊!”

谭顺早就吓得全身酥了,双腿跪在地上,哀求着说:“大帮主呀,我们只是一些小小老百姓,实在没敢得罪贵帮呀,就请帮主饶过我们吧!”

谭小升已是满脸通红,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小声地说道:“就凭这样的帮会,还让我们加入,加入个球啊!要是加入这样的帮会,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中国人吗?对得起整个人类吗?”

卫一天拿过那包药粉,又在潘小安的身边洒着,只见土地上滋滋啦啦地响着,冒起了一股股白色的烟雾,潘小安的身边本来还有几个小虫子,立刻化做一阵青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第84回 骷髅帮的刁难(二)

潘小安闭起眼睛,在忍受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痛苦。倪时迁心胆俱裂,大叫道:“二哥呀,一路走好,你走了,小弟紧跟着你走!”

潘小安舍不得地看着倪时迁,痛心地说:“三弟呀,哥哥先走一步了,在那边等着你。就凭这样的帮派,不参加也好。”潘小安又对韩行说:“四弟呀,哥就祝福你,早日完成你的抗日大业。”

韩行在紧张地思考着,目睹二位哥哥即将牺牲,岂能不救。可是怎么个救法呢?对于这个冥顽不灵的卫一天,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韩行大叫一声:“卫帮主呀,你处罚潘小安和倪时迁的错误不就是没有和你打招呼而加入范筑先的队伍吗。那不怨他俩,实在怨我,我这就和他俩说说,叫他重新回到骷髅帮里如何?”

卫一天这才停止了洒药粉,对韩行笑了笑:“早说这句话不就完了吗,解铃还得系铃人,只要你能说服他俩再回骷髅帮,我就饶了他俩的性命。”

韩行点点头,对潘小安说:“二哥呀,我看骷骼帮还是不错的,重新回来也没有什么亏吃,还是回来吧!”韩行劝潘小安的时候,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还拉了他一下,叫他好汉别吃眼前亏。

可是潘小安在这一点上却是个犟种,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为什么加入范筑先的队伍,刚才已经说了,也就不再罗嗦了。”

韩行又在劝导他:“可是你得这样想想,要是死了,什么也别干了。再说骷髅帮也不是什么汉奸队伍,他们有卫帮主领导着,还和我们一齐打鬼子,是不是啊?如果能把这样一支队伍变成抗日队伍,这不也是打日本吗!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支援我的抗日大业,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要是骷髅帮打鬼子,不当汉奸,这也算立下大功了!”

听了韩行这么一说,果然潘小安心里有了松动,想,韩行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我这也是间接地帮着韩行啊!潘小安想通了,说:“四弟呀,就依你的话,我暂且回到骷髅帮吧!”

韩行的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戏子潘小安武功高强,演技又好,难得的人才,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忍痛割肉呀。卫一天一听高兴了,急忙对小喽罗喊:“既然潘小安能改邪归正,那就太好了。松绑松绑!”

于是,潘小安救下来了。韩行又对倪时迁说:“刚才我对二哥潘小安的话,你已经听到了,什么是大目标啊,打鬼子才是大目标。我们和骷髅帮只要联合起来,共同抗日,也算达到了大目标,你说是不是啊!”

倪时迁的小脑子转得也是够快的,麻利地说:“四弟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说,为了救我的命,叫我苟且偷生,暂时委屈于骷髅帮,一块儿抗日。不过话说回来了,加入什么帮派,这是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韩行说:“你想想啊,是这样的,虽说都是抗日,可是你加入范筑先的队伍,卫一天的面子过不去啊。人生有三种面最难做,那就是人面、场面、情面,这实在是让卫帮主为难啊,所以吗,你也得替卫帮主考虑一下是不是?”

韩行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倪时迁也就只好说:“四弟呀,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

韩行笑了,对卫一天说:“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快给倪时迁松绑吧!”

卫一天也大为高兴,笑着对韩行说:“不管你黑猫白猫,能把他二位英雄再劝回到我的队伍里,就是我的功臣。好啊,松绑!松绑!”

小喽罗赶紧上来,给倪时迁也松了绑。卫一天重新收回二位干将,心里高兴,又对韩行说:“这回该你了,说你怎么办吧?”

“我能怎么办啊?”韩行对卫一天说,“我的主要错误就是让他们二位加入了范筑先的队伍。这不,他二位又回到你的麾下,我的错误也就不存在了是不是,还有我什么事啊!”

卫一天对韩行说:“我看你很能说啊,死人都叫你说活了,干脆你也加入我们骷髅帮算了。给你个副帮主干干,你看行吧?”

韩行心话,副帮主也得听你正帮主的,我的重任在肩,哪能加入你们这样的邪教。韩行说:“我和他俩还不一样,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有他俩在这里,也就行了。”

可是卫一天却不听这些,把脸一翻,说:“那不行,自凡你进得了这个门,就别想出去了。要不,你就是骷髅帮的副帮主,要不,你就是一堆白骨。”卫一天指了指地上的白骨说。

韩行听了卫一天的话,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卫一天,真是可恶,油盐不进,又愚又蠢,可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惹脑了他,让他来个消尸变白骨,许多事情只能遗憾终生。

韩行只好点了点头:“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当时,卫一天嘴一咧,牙一龇,一摆手,立刻上来两个小喽罗为韩行松了绑。卫一天大为高兴,对小喽罗们宣布说:“从今以后,这个韩行,就是我们骷髅帮的副帮主了。”

小喽罗们一阵兴奋,一齐跪下,对韩行施以大礼,一齐喊着说:“参拜副帮主——”

韩行对底下摆了摆手,心里大骂道:“这就叫强人所难。”

再一个就是怎样处理刘致远了,卫一天对韩行商量着说:“韩帮主啊,你看看这个人怎么办啊?”韩行对他说:“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加入到骷髅帮。”

“为什么呢?”卫一天不理解地问。

“是这样的,”韩行对他解释道,“他是范筑先的一个营长,大英雄的,打得鬼子不吃菜。你要是让他加入了骷髅帮,那得少打多少鬼子啊,鬼子一多了,对我们造成不小的压力是不是。我看,还是留着他打鬼子吧,那样更能发挥他的作用。咱要是找他的别扭,那范筑先还能饶了我们,我们就天无宁日了。”

卫一天想了想,似乎被说服了,又对韩行指着谭顺和谭小升说:“那么这两位呢?”

“这两位啊,”韩行又对卫一天说,“这两位要说起来,还是我们骷髅帮的恩人呢。”

“怎么还是恩人呢,我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是这样的,”韩行对他解释说,“上次的齐河坟头之战,你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个木村中队打死了我们不少髅髅帮的弟兄。这下好了,在大观园里,就是这位小师傅谭小升把木村给摔死了,这也算给我们骷髅帮的弟兄们报了仇是不是?”

“他真把木村摔死了,你是亲眼看到的?”

“还用我说吗,济南府就这么一个木村,叫谭小升给摔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要不你问问潘小安和倪时迁,他俩也看到了。”

戏子潘小安和万能神手倪时迁赶紧点头作证说:“这都是我们亲眼看到的,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还能有假。”

卫一天这才相信了,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香案跟前,点上三炷香,对着祭坛拜了三拜说:“死去的弟兄们,现在你们在阴间也能闭上眼了,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木村终于被摔死了,省得我还得劳神费力地给你们报仇。这也叫罪有应得,他是活该被摔死。”

卫一天不解地问:“那么这两位都是摔跤的高手了,让他们加入我们的骷髅帮不是挺好吗?”

韩行摇了摇头说:“不可!不可!”

“为什么不可呢?”卫一天还是没有听明白。

“这不是明摆着吗,”韩行对卫一天说,“给我们报了仇这是个好事儿,可是想到没有,他俩惹了事,日本人能放过他俩吗,还不和疯狗一样到处找他俩。要是知道他俩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还能素净吗,这不是光着腚串门子——没事找事吗?”

卫一天听了,心里顿时明白,说:“这一层的意思我倒没有想到,还是副帮主有远见。”

听了韩行的一些话,卫一天就对刘致远、谭顺、谭小升说:“那我们骷髅帮就破一次帮规,把你们放了,快走吧!”

刘致远听了好笑,这个韩行,别看平时话不多,怎么这时候话这么多,磨了一阵子嘴皮子,救了潘小安和倪时迁不说,也把自己和谭顺、谭小升救了。自己是脱身了,可是韩行还是脱不了身啊,他要是脱不了身,自己来干什么的,这些迫击炮还是搞不到。

卫一天不耐烦地对刘致远说:“叫你们走,就赶快走,别等我反悔!要是等我反悔了,你们谁也别想走。”

谭顺和谭小升看了看韩行,见韩行苦丧着脸没有说话,就急忙想走,而刘致远却一把拉住他俩,对卫一天说:“卫帮主呀,是这样的,我还不能走!我这次到济南来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韩行的安全,要是我回去了,韩行没有回去,范筑先能饶了我吗?”


第85回 骷髅帮的刁难(三)

卫一天骂道:“你这个人好烦,叫你走,你却不走,罗罗嗦嗦地叫唤个啥呀!你说怎么办?”

刘致远说:“你还是把我杀了吧!那我就不用回去交差了。”

韩行大呼道:“卫帮主呀,你可不能上他的当呀,要是杀了他,那个范筑先能和我们有完吗?他到是省了心,我们可就别想利索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这么一乱腾,把卫一天也弄迷糊了,骂道:“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一个非要死,一个却说不能杀,我到底应该听谁的?哎哟我那个天呀,都把我弄糊涂了,也想不出到底应该怎么办了,真是的……”

这时候,卫一天犯了大烟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想把这个事赶快了结,好上一个大大的烟泡。潘小安看到这出戏,心里好笑,这个卫一天,怎么能斗得过韩行呢。倪时迁也看透了这个事儿,心里说道:“这分明就是连环计,一环套一环,二人只求互保,卫一天哪有这样的脑子,早就叫大烟把脑子毁了。”

韩行看到卫一天犯了大烟瘾,正是个机会,就对卫一天说道:“帮主啊,要说这个事也好办。刘致远的任务确实是保护我,我跟着他回去交待一下不就完了,我是骷髅帮的副帮主,又不能不回来。”

卫一天一听大喜:“早说啊,我还以为这个事没解呢!那你就走吧,快去快回。”

韩行接着又说:“还有一个小事,就是戏子潘小安和万能神手倪时迁正在为范筑先执行一个秘密任务,要是不回去交待一下,范筑先也和我们没完。不如这样,叫他俩也跟着我回去一趟,等交待完了,一块回来,这个事不就全解了吗!”

这时候的卫一天,正满脸的鼻涕和眼泪,脑子早就乱了。听了韩行这么一说,就赶紧说:“你就看着办吧,快去快回,帮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哩!”

韩行答应一声:“是!”急忙领着潘小安、倪时迁、刘致远、谭顺、谭小升出了骷髅帮的门,向西边落荒而走。走出好远,刘致远才憋不住地一阵大笑,指着韩行说:“韩行啊,韩行,你是真行啊!就凭着你的一阵花言巧语,满嘴里跑舌头,就把卫一天给糊弄了。你是真行啊——”

潘小安也笑着说:“四弟呀,今天才算体会到你的厉害。本来帮主卫一天把我们六人都一下子逮住了,没想到,被你一顿子唾沫,弄了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倪时迁却严肃地说:“什么叫智谋,这就叫智谋,先上来四弟使的是保全之计,先把我和二哥保住命再说。四弟接着又来了个妥协之计,接了副帮主的位子,自己好有发言权。当刘营长要拉走四弟的时候,四弟又使了个互保连环计,真是少一个都走不了。他俩脱身的时候,又忘不了把我俩也捎带出来。不过,我觉得事情还是没有办利索,你要是老不回去,卫一天要人怎么办?”

韩行说:“那还不好说吗,就说事情没有办完,嘴和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那就由不得他了。”

倪时迁说:“我是真服了你了——”

这四个人是挺高兴的,而谭顺和谭小升却是哭丧着脸,没有一点高兴劲。韩行明白,他俩这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发愁,于是对他俩说:“二位师傅,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俩看看应该怎么办呢?”

谭顺愁眉苦脸地说:“反正济南是回不去了,我们都成了丧家之犬。”

韩行对他二位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是范筑先的队伍,是打日本鬼子的。你二位如果愿意跟着我们干,我们欢迎,如果二位另有好地方,我们也不拦着。”

谭小升一听大为高兴,说:“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智谋也了得,原来我还以为嫌我们呢,所以没敢求你们。既然你们不嫌弃我们,我们当然也愿意跟着你们干。跟着你们这样有本事,又敢于出手相救,侠肝义胆的人打日本,心里服气。”

谭顺却说:“小升跟着你们,我心里放心,他也算有了一个好的前程。可是我年纪大点了,跑跑颠颠的事儿,确实不行,我就算了,自己想办法吧。”

韩行赶紧接碴说:“谭师傅,虽然你年纪大点,可是我们工业局看个门呀,干个保卫呀,还是缺人手。特别你是摔跤师傅,让你在队伍上干个教练,教着小年轻的长点本事儿,也算给抗日出大力啦!”

谭顺一听自己还有用,心里大悦,立刻笑着说:“如果你们这样高看我的话,那我也就老脸一抹,跟着你们干了。”

安排完了他俩,六个人说着笑着从焦庙返回了国统区,到了小村庄里和那一营人会合,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韩行对刘致远说:“走,搞迫击炮去。”

刘致远嘿嘿一笑,嘲讽道:“我看就和你家开迫击炮工厂似的,愿意什么时候要,人家就送到家门口来了。都叫你耍了一天了,弄得又死又活的,连迫击炮的味也没有闻到。你就别说迫击炮了,不说迫击炮,凭着你立下的这些功劳,我就算把这个事忘了,怎么你又提这个事了……”

韩行笑着说:“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火车不是推的。我这个工业局长,10支队的后勤部长,也不是光靠嘴皮子吹出来的,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就是了,别再这么多的废话。”

刘致远还是有些不服气:“我看,我们都和一群猴一样,光叫你耍着玩啊!六十四败了,也不怕这一哆嗦,走,出发!”

部队跟着韩行就朝着一条小路出发了,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韩行叫部队停住,然后自己做了一套法术。

所谓做法,在刘致远看来,就是悄悄地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又是喊又是叫的,还拿出了一个小手电筒,朝着远处又是划圈又是划杠的。刘致远本不信神,好奇地对着副营长说:“你看看这个后勤部长,简直就是个神汉,把鬼都招来了。他要是再搞不出来迫击炮,就是张司令说的,赶快滚蛋,别给我们10支队丢人现眼的。”

天空中呈现出一片更加黑暗的墨色,电闪雷鸣,火光闪闪,充满神奇的火花一片一片,把天空涂抹得魔幻一般,出现了绚丽多彩的变化。刘致远觉得耳朵里仿佛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响声一会大,一会小,好一阵子才出现了可怕的寂静。脑子也感觉到有些嗡嗡作响,脑压迅速增加,好一会儿,才逐渐降低。

别说,在韩行的“魔法”下,果然,远处有三辆汽车亮着大灯朝这里开来。刘致远大喊一声:“有情况——”立刻把部队展开,进入战斗状态。

那三辆汽车开到离韩行不远的地方,韩行掏出手枪,朝着空中“啪!啪!啪!”连打三枪。那三辆汽车戛然而止,从汽车里跑出三个鬼子模样的人,跳下汽车就没命地朝后跑去。

韩行也不追赶,朝着他们的逃去的方向,又是连打三枪“啪!啪!啪!”

等刘致远冲到了跟前,再看那些鬼子时,连影子也找不到了。韩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对刘致远说:“打开汽车看看,里头装得什么?”

刘致远大喊一声:“打开看看,里头装得什么!”

战士们蜂拥而上,在汽车大灯的照耀下,从汽车上搬下来一个个的迫击炮炮筒,一放一大排,把刘致远的眼睛都看绿了。他擦了擦眼睛,用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我不是做梦吧!”又对副营长吼道:“看看去,这些炮筒是不是钢的,别是纸糊的,糊弄老子。”

副营长仔细检查了一遍:“报告营长,确实是真是,不信你听听。”两个炮筒子一碰,钢与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韩行也在仔细地检查着这些迫击炮,这是P89式60毫米迫击炮,具有质量轻、初速高、射程远、操作使用方便等优点。射程在145m~2700m之间,射速是30发/分,武器质量14.3kg,炮弹质量1.33kg,有效杀伤半径12.9m。

有的战士才入伍不久,当然没有见过这些武器,问老战士:“这是些什么玩艺,能打仗么,子弹往哪里放?”老战士当然有懂的,兴高采烈地说:“这是迫击炮筒,那是迫击炮底座,装上炮弹,能打好几里地呢!”

战士们继续从车上往下搬,搬完了迫击炮,又搬木箱,打开箱子一看,全是草绿色的迫击炮弹,一箱8发,迫击炮筒已在地上排成了三大行,而炮弹的箱子搬下来已和一座小山一样。最后一清查,足足有102门迫击炮,3000发炮弹,外带30挺轻机枪,10000发子弹。

刘致远只觉得血压增高,手脚冰凉,心脏“嘣嘣嘣”地狂跳不止,他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大吼一声:“我那亲娘哎——”一下子扑向这些迫击炮,又是摸摸这个又是拍拍那个,完全失去了冷静的状态。


第86回 议论南北二杆子

狂躁了一阵子,他又扑向韩行,抱着韩行嘴上亲了一口,大呼道:“我不管你是国民党,还是军统,只要你给我弄来好武器,我就认你这个兄弟,就认你这个战友。同志们——”

战士们早就簇拥到他的跟前,等候多时了。刘致远朝天上一指:“上啊——”

几十个战士大叫一声,早把韩行举了起来。韩行哭咧咧地叫了一声:“饶了我吧——”战士们哪管这些,早把韩行抛向了天空,落下来,又被抛上去,落下来,又被抛上去……

战士们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兴奋够了,韩行这才被放了下来。可怜的韩行差点儿呕吐,只好解嘲地说:“牺牲我一人,高兴大家伙,值啊——”

刘致远意犹未尽,高兴地又打了韩行一拳:“我真算服了你,火炮是什么?是战争之神。从此我们的10支队,任何小鬼子都不放在眼里。”韩行说:“武器是弄来了,可是怎么打炮,怎么训练,那就是你的事了。”

刘致远胸脯一拍:“要是一天之内教不会他们打炮,十天之内叫他们上不了战场,我就不姓刘了。”

潘小安目睹这一切,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对倪时迁说:“这个韩行,是不是会变魔术,我就能演的了,比起他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鬼子也不一定有100门迫击炮,就是有的话,也不会半夜里,而且还是毫无戒备地给你白白地送来?”

倪时迁摇了摇头:“没看明白,我这个神手和他这个神手比起来,那就一文不值了。”

谭顺高兴地对谭小升说:“小升呀,咱们玩把戏赚钱的,我看韩行就是祖师爷,连我都得好好地拜他为师了。”

谭小升快乐地说:“师傅呀,看来咱们没有跟错人,又打了日本,又学了手艺,这样的老师上哪里找去!”

现成的汽车,又把武器原数搬了上去,正巧有几个兵还会开汽车,开着车拉着这些新式武器,队伍趾高气扬地回到了冠县驻地。

经过10天紧张而又艰苦的训练,刘致远果然用这102门迫击炮训练成了一个迫击炮营。一个连三十多门炮,一个炮为四个人,一个扛炮筒的,一个扛底座的,另外两个扛炮弹,扛炮筒的兼着炮长。

冠县的西边过了卫运河就是河北省的馆陶县城,这时候馆陶县城早已为日军的控制区,驻有皇协军王金甲的一个营。这个王金甲原来是一个土匪,以后又投降了日军。张维翰和李幼平几个领导商量后,决定拿着王金甲试刀,看看这个迫击炮营的威力到底怎么样。

馆陶县城虽然不怎么大,但是有一圈土城墙,城墙有三米多高,城墙外有一圈臭水沟,有三米多宽,里面有二米多深的水。别看这城墙不高,可要是没有重武器,指望架着云梯往上冲,确实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当时,张维翰集中主力二千多人,在黎明前就把馆陶县城悄悄地三面围上了。张维翰采取的战术是三面围之,一面放之,意思是对皇协军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活路,知趣的话赶快跑,就别死打硬抗了。

天刚蒙蒙亮,张维翰发出了命令:“迫击炮营,给我轰——”

迫击炮就有这么个好处,它是曲射弹道,藏在城墙后面也没有什么用处,差不多它也能落在那里,弹皮一飞溅,几乎不留什么死角。当时,皇协军知道10支队要攻城,但是想到土八路,不会有什么新式武器,藏在城墙后边子弹打不着就是了,没想到炮弹就和长了眼睛一样,一炸一大片,当时就把皇协军炸懵了。

张维翰看着差不多火候到了,右手一挥:“进攻——”

冲锋号一吹,刘致远领着机枪营就上来了,原来的机枪营也归刘致远指挥,他这时候已经升为团长。冲在前面的早在臭水沟上放上木板,部队很快就过了沟,这时候城墙上活着的已经没有几个了,三十多挺机枪朝着城墙上一突突,然后云梯一竖,就上了城墙。下了城墙后,刘致远只管带着机枪营猛打猛冲。后面的人早就打开了城门,大部队蜂拥而入。

这一仗,大获全胜,毙伤俘敌百余人,收复馆陶县城,只有王金甲领着少数残兵败将逃跑了。

重要的是这一仗打通了鲁西北与冀南的通道,范筑先又委任王化云为该县抗日县长。

不多久,王金甲率领着残兵败将又来投诚,王金甲对迫击炮营的描述是:“只见满天都是黑压压的迫击炮弹,躲都没有地方躲。回去后,皇军,不,鬼子又要我们守新的据点,要是你们的迫击炮再来这么一刷子,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小命可就真完了。想来想去,没有别的活路了,不愿意当小鬼子的炮灰,只有投降。”

这支部队被范筑先编为25支队。

一天,韩行走到10支队的司令部外面,听到几个领导正在开会,研究“南杆”和“北杆”的问题。原来,冠县的老百姓早都发动起来了,只是还有“南杆”和“北杆”两股绿林武装,各自领着四五百人不肯“屈就”。

南杆的头子自诩为“孙三民”,坚决拥护国民党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不服从*武装的改编,倒不是与*顽抗到底,反正是你打你的锣,我敲我的鼓,不和你尿到一个壶里。那个北杆呢,也是头特别难剃,处处和抗日政府找别扭。

会上,张维翰说:“大家还得开动脑筋,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收服这两股武装。”

政治部政工科长吴政治是这样的看法,他坚决地说:“对这两股反动武装,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工作,好话说尽,他就是不听我们的话。好啊,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们的时间也是宝贵的,我看,他不服从改编,我们就要坚决地消灭它,不能留着这个祸患。”

张维翰说:“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动武,这还牵扯到其他的绿林武装。如果南杆我们打了,北杆我们打不打,其它的绿林武装,我们还打不打?”

吴政治有点儿着急地说:“司令员,形势不等人啊!现在可以说是大兵压境,鬼子就在我们面前。如果不及时地解决这个毒瘤,鬼子一来,说不定他们就可能投敌,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

政治部主任王幼平说:“鬼子一来,很容易就把南杆和北杆消灭,或者说是连打带拉,成了汉奸二鬼子,现在不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很可能就成为我们的死敌!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快解决这两股绿林武装才是。”

这时候,韩行进屋了。自从韩行搞了迫击炮后,威信大涨,几人见后勤部长来了,也纷纷打着招呼。韩行对众人客气一番,然后插嘴说:“这个孙三民啊,我也听说过,能不能我去做做工作?”

“你呀,”张维翰说,“还是搞你的后勤算啦,把后勤搞好比什么都强!你走的这段时间,部队都来告状,说吃得也不行,军火供应有的还是些臭弹,差点误了大事儿。你来了,后勤这一块我就放心了。”

王幼平笑了,虽然是夸奖,但是也有点善意的嘲讽:“你看我们的后勤部长多能干呀,又能文又能武,干后勤部长是狗撵鸭子——呱呱叫,说弄迫击炮,一下子就弄来了102门。刘致远夸奖你,夸奖得就和一朵花似的,真是叫我们这些人自愧不如!你还要去收服绿林武装,那我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不是夺了我们的饭碗吗!”

吴政治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确实韩行接受不了:“收服绿林武装,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回不来了。”他说得这个回不来,不是牺牲了回不来,话里有话地说,干脆就是叛变投敌了。

这时候,韩行的身上,已经挂满功劳,胆子觉得也大了,气也粗了,对自己开个善意的玩笑可以,但是绝对不允许对自己的信仰有任何的怀疑。于是,韩行气呼呼地说:“那我就守着三位领导,再次说个大话,要是收服不了这个孙三民,我这个后勤部长也不干了,就到连队里当小兵去。”

韩行一发脾气,张维翰一愣,笑着说:“真是官大脾气长啊,不了起!这个后勤部长你不干谁干,想撂挑子,没门。”

王幼平也笑了,说:“收服绿林,是我们政工干部的事儿。你要去,恐怕不大合适……”

相对王幼平,吴政治说话更是直接:“不是合适不合适的事情,我是不能同意。要不,就是失职啊!”

对这句话,韩行更是生气,真是气得肚子鼓鼓的,我都来了这么长时间,大功小功没少立了,怎么还这么让人不待见啊!

张维翰不亏为司令员,对他二人说:“这个事呀,我们再商量商量。”然后对韩行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们商量一下?”

韩行只好出了门,虽然在门外,但是也是支起耳朵听着。这样虽然有点儿不大礼貌,但是韩行心里憋闷得慌,还是忍不住要听。屋里张维翰对王幼平和吴政治说:“根据韩行的能力,我认为,有必要让他去试一试。”


第87回 议论南北二杆子(二)

话刚说完,吴政治立刻反对:“我认为不妥吧,韩行的政治身份还没法确定,他到底姓共姓国谁也说不清楚,这样叫他去了,弄不好就是放虎归山,他可能就一去不回了。”

王幼平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摆出种种的困难:“收服南杆孙三民,且不说这个孙三民是满腹经论,自认为有一套大理论,是土匪中的理论家。光这个深入虎穴,摸老虎的屁股,就是个非常艰难的任务。韩行既不是军事干部,又不是政治干部,让他去……”王幼平摇了摇头,“有点儿悬!”

王幼平虽然没有直接反对,但是肯定也是支持吴政治的。这让韩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倒是张维翰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相信韩行的能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正因为这个任务艰巨,所以才让韩行试一试。”既然张维翰这么坚持自己的意见,王幼平不亏为政治部主任,也表态说:“我也支持,出了事我负责。”

吴政治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反对,坚决不能让韩行去。”

三比二,主要领导通过了,韩行被叫到了屋里。张维翰热情地对韩行说:“韩部长,经过我们支队研究,支持你提出的方案。说说吧,还有什么要求?”

韩行想了想说:“我一个人去南杆那里,确实力量薄弱了点,最近有一支杂牌队伍也加入到我们支队。我了解了一下这支杂牌军的赵发荣,这个人曾在直系军阀部队里当过连长,思想进步很快,人也比较聪明,听说最近已快入党。而我们部队的事情,孙三民未必知道,况且赵发荣的这支队伍加入我们支队时间也不长,正好适合做这项工作。我想,不如借着我以前的身份,带着这支部队加入南杆,一是有了见面礼,二是也算有了我们的中坚力量,做起工作来也方便。”

张维翰听了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打进去,再拉出来,有创意,有创意。”

而吴政治却直接反对:“不行,不行,可不行!去了你一个人就够冒险的,再去一支部队,遭受了损失,谁负责,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当然是我负责,”韩行说,“我愿意接受党的……不,支队的处分。”

“到时候,你就负不起这个责了。”显然,吴政治对韩行的这个方案,根本就是十二分的反对。

王幼平思考了一会儿,说:“我看这个方案行。哪里有不冒险的事情,要不,就试一试。”

王幼平的支持,显然促成了韩行的这套计划。

临行前,刘致远听说韩行要去剿匪,特意简单地炒了几个菜,备了一壶酒,也算是为韩行饯行。酒过三巡,韩行就发开牢骚了,对刘致远说:“刘营长啊,我这个后勤部长不想干了,还是跟着你当个小兵吧!”

“为什么!”刘致远对韩行的话不理解,“拿破仑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实话实说吧,你都是我的领导了,放着领导不干,却愿意跟着我当个小兵,到底为什么?”

韩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勤部长不好干哟,底下又是要吃又是要喝,打起仗来又是要枪又是要炮,我上哪里给你们弄去呀。所以说,还是当个小兵舒服,你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保准没有二话。孩子哭了抱给他娘,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刘致远的眼珠子转了转,摇了摇头:“不对,你今天无缘无故地说这些屁话,肯定有原因。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着弯地说这说那,都把我拐迷糊了。”

韩行又喝了一口酒说:“枪杆子里面出天下,炮筒子里显威风,你说这句话对吧!可是我手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如今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我怎么打仗,是用牙咬呀还是用脚踹。”

刘致远一下子明白了:“拐了这么一个大弯,原来是算计我的炮兵营啊,说吧,想要多少炮?少给我灌这些迷魂汤……”

韩行嘿嘿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子面前卖三字经,鲁班面前玩大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给你灌迷魂汤呀。要是这么说,我就实话实说了,借我一个炮兵连吧,等有机会了,我再给你弄一个营。”

没想到,刘致远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这个炮兵营一下子就叫你给撅了三分之一。我刘致远之所以厉害,凭得什么呀,还不是凭着炮兵营,机枪营,要炮有炮,要机关枪有机关枪,都给你了,我还怎么打鬼子呀?我看,你还是干你的后勤部长算了,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多自在呀!打鬼子也不是什么好活,劳神费力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马克思了。”

韩行一听急了,气火火地说:“要不,咱俩换换,你当这个后勤部长,我当你这个团长!”

刘致远一摆手说:“说实话,你这个后勤部长我真干不了。你又能调动飞机,又能变迫击炮,我可不行。所以,我就死了心,老老实实地干这个小团长算了,就低头当你的部下了。”

韩行真是急了,使出杀手锏:“哼,真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你个台阶你不下。那么,好!你这些炮弹打完了,就别找我了,愿意找谁要找谁要去!”

这一下子,真把刘致远将住了,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这些神奇的迫击炮,自己以前是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上哪里搞这些炮弹了。这不是断了自己的“粮草”吗?刘致远是多么聪明的人啊,急忙改口,大腿一拍说:“我就豁上了,给你一门炮。”

韩行一听又急了:“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呀,一门炮能干什么,你不是不清楚。一个连!”韩行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好了,我就豁上了,”刘致远伸出了二个手指头,“二门炮。”

“那不行,”韩行虽然继续坚持,但也往下松了松口,“看在老同事的面子上,咱们各退一步,20门炮。”

“既然你仗义,那我也仗义,再添上一门,给你三门炮。”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刘致远总算是答应给韩行一个排的炮兵,也就是12门迫击炮。韩行知道再争也争不过来了,耷拉一下脑袋,无可奈何地说:“真抠门呀,我算知道你这个刘团长抠门了。下次,再倒腾了新玩艺,可是话说到头里,就没有你的份了。”

刘致远赶紧给韩行倒满一杯酒,谄媚地说:“别价呀,谁让咱俩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也就是你吧,网开一面,要是别人呀,叫我爹也不行,打死我也不行。部队仗着什么,还不是仗着武器,没有了武器,还打得什么仗呀!”

韩行经过简单的准备后,立刻就上路了,好在孙三民的南杆子离支队的驻地也不远,所以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鲁西平原没有山,南杆利用村庄的地形再建了一座坚固的堡垒,而在平原上怎样建堡垒,韩行也算是见识到了。

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有点四方形,东西南方不过300米。在军事上来说,堡垒过于大了,守比较难,容易被声东击西,顾此失彼,然而过于小了,也不好守,容易被炮击,驻军生活也不方便。这么大小的堡垒,正好适合于四五百人防守。他们又把老百姓大部分撵走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大多数为军事人员的坚固堡垒。

南杆充分地利用了村庄的优势,鲁西北的村庄大都是土坯房,土坯有土坯的特点,一尺多厚,子弹根本打不透。在房屋的基础上,围绕着这个寨子,垒起了土墙。这土墙都是用沙土夯实的,宽宽的,有的两米宽,有的一米多宽,高上三米,手榴弹炸不塌,就是小炮弹的话,也是轰不垮的。

在村庄的四个角,设有比村墙还高出二米的角楼,角楼往外探,正好可以射击进攻村里土墙的敌人。在堡垒村的外面一圈儿,还挖有将近三米深,五米宽的壕沟,里面没水,别说人了,坦克就是进去,恐怕也上不来。壕沟上设有吊桥,放下吊桥,外面的人才能进入到堡垒里。

韩行穿着一身便装,在外面喊:“里面有人吗?”

寨墙里面露出一个人头,手拿着步枪对着韩行大声喝问:“哪里的,有什么事吗?”

韩行说:“给孙三民说,就说故人韩行来访。”

那个小兵嘟囔着:“没听说有个故人叫韩行啊!”虽然嘴上嘟囔,但还是赶紧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堡垒里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上身穿着国军军装,下身穿着大挽腰的裤子(何谓大挽腰,也就是直筒子便裤,腰口很大,需要挽起来,再扎上一个布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不伦不类,四十多岁胖胖的中年人。

那人站在大门口,先不上前,而是对韩行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先生,是不是韩主席的令侄,在南镇一战中调动国军飞机的韩行先生啊?”


第88回 谈经论道孙三民

韩行也拱了拱手:“正是在下,不请自到,实在是抱歉!抱歉!”

那人赶紧谦恭地说:“在下孙三民,不知贵人来到,实在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啊!贵客来了,还不赶紧打开小庙的门,开门!开门!”

底下的匪兵一阵忙乱,吊桥在钢索吱吱哟哟下,很快放下,韩行大步跨过吊桥,孙三民也迎上前来,紧紧地拉住韩行的手,客气地说:“虽不相识,但是久闻大名。不知我哪辈子烧了高香,没有梧桐树,却招来金凤凰。”

韩行也只好谦恭地说:“我哪是什么金凤凰啊,不过是草民一个,早就听说孙先生的大名了,闲着无事,也来和三民大哥谈经论道。”

孙三民拉着韩行的手,不慌不忙地往堡垒里走去。

韩行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在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街道,发现这小村庄真是叫孙三民给鼓捣好了。所有的住户门和窗户全给封死,整个街道成了一个直筒子,隔不多远,就有一个小小的地堡,而且从各个屋里伸出无数个枪眼。要是盲目进攻的部队钻进了这里,真是只有挨打的份了,确实相当的被动。

钻进一个洞口,刚出来,又钻进一个洞口,七拐八拐的,才钻进一个小院进了堂屋。这一转悠,真叫韩行晕头转向,要不是有太阳,早就分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双方按宾主落座,孙三民喊了一声:“上茶——”

不一会儿,早有一个小兵端上来两个细瓷茶碗,茶碗里冒着缕缕的热气,一股茉莉花茶的清香味立刻弥漫起全屋。孙三民伸出右手:“请——”

韩行只好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真香啊,好茶——好茶——”

孙三民也抿了一口,说道:“茶是好茶,就是分不出来是姓共,姓国,还是姓日?”

韩行觉得,回答任何一个,都不策略,于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变了话题:“听说,孙大哥满腹经论,学问渊博。今天小弟来,就是向大哥学习的,你我都是老国民党了(这个时候,韩行摆出老国民党的牌子,自认为还是适合的),随便地聊一聊。三民主义的宗旨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么,”孙三民张口就来,“民族、民权、民生呀。”

“那么,新三民主义呢?”

“联俄、联共、扶助工农呀。”

“你认为联共是否妥当呢?”

孙三民摇了摇头说,“我认为有些不妥,认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他们搞得还算可以,有时候搞得就叫人弄不明白了。打土豪,分田地,尤其不认可,土豪打尽了,田地分光了,可指望那些泥腿子,他们能管理好这些财产吗,人们能过上好日子吗?本人学识浅薄,确实琢磨不透,还请小弟来分析一二。”

这就是孙三民的思想,韩行想,人的思想并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扭转过来的,所以也不能强扭,只好说:“目前,*的土地政策,你了解吗?”

孙三民点了点头:“了解一些,就是打土豪,分田地,改成了减租减息,可是我认为这些政策并不长远,一旦*有了势力,恐怕又得改成打土豪,分田地了。”

“日本人和*,你认为哪是近忧哪是远虑?”

“当然日本人是近忧,*是远虑了。”

韩行心想,只要孙三民有这种思想,这就成了,自己也就只能努力到这份上。于是,韩行只好违心地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孙三民见韩行既然已经摆明自己的政治态度,所以也就放心了,高兴地拱了拱手说:“我以为韩行兄弟又是来替*当说客呢,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放心了。来人,上酒。”

很快,小兵们上来酒菜,而且还来了几个陪酒的。孙三民介绍着说:“这位是二当家的,叫蒋二,意思是对蒋委员长忠心不二。”

韩行看了看这个蒋二,鹰鼻蛤蟆眼,眼睛闪烁不定,一看就不是善茬。心想,从面相上看,对于这个人,自己可得多长个心眼。孙三民又介绍着自己的三个连长,一连张进宝连长,二连李发财连长,三连王进斗连长,全是和金银财宝有关系的。这三个人都穿着国民党军装,显得威风凛凛。

三杯酒一过,孙三民觉得和韩行谈得意犹未尽,又提出论点说:“韩秘书呀,你不亏为范专员的智囊,学问高深,深谋远虑。有个事,还得请教一下?”

韩行也拿着架子说:“请讲?”

孙三民说:“依贤弟看来,凭着日本人的能力,能不能打到冠县?”

韩行故作沉稳地说:“依我看,凭日本人的力量,再看看国军的力量,日本人打到冠县是迟早的事儿。”

孙三民又问:“贤弟再看看,我这个小庙,能不能抗住日本的的攻打。”

韩行反问他:“你说呢?”

孙三民摇了摇头:“国军那么强大,工事那么坚固,还是被日本人攻破了。我看我这个小庙,被日本人攻破也是早晚的事儿。”

韩行点了点头说:“也算明智。”

孙三民又请教说:“今天总算来了个明白人,这也正是我犯愁的事儿。常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请贤弟给我破解一下谜局吧!”

韩行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屈服于日本人,又不想依靠*,而国民党呢,又给你撑不起架子来,那就只能加强自己的实力了,枪杆子里出政权,一切靠武力说话。”

“说得太对了!”孙三民禁不住鼓起掌来,一见孙三民鼓掌,蒋二和那三个连长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些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孙三民又夸奖说,“那么,怎样才能加强我的实力呢!”

韩行又对孙三民拱了拱手:“实不相瞒,最近有一支队伍,和你的想法一样,是既不愿意投降日本人,也不愿意跟着*,我劝他,可以投靠到你的麾下。他还犹豫不决,不知大哥有没有什么想法?”

孙三民一听大喜,问:“他叫什么名,有多少人,多少条枪。”

韩行说:“他叫赵发荣,原是直系军阀的一个连长,老行伍了,以后加入到29军。这次29军从华北退下来,他领着二百多人,二百多条枪,也退到了冠县,找到了我,说了他的想法。我就想到了你,说他能不能投靠到你这里,他说你也就是一个土匪,成不了大气候,根本就靠不住,被我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如果大哥有意收留,你们就见见面,如果不愿意收留,就叫他换个门庭,和咱一点关系也没有。”

孙三民略微想了一想,一拍大腿,喊:“成呀,那就麻烦贤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蒋二就把孙三民的话给截住了:“大哥,大哥,听我一句话……”他对着孙三民的耳朵说了一阵。

韩行的耳朵又不聋,听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还是小心点好,他要是*派来的,一下子就把咱们给吃了,他要是心存异志的话,怕是在队伍里捣乱不好收拾。不如先谈一谈,见见面再说。

听了蒋二的话,孙三民支吾一阵,然后对韩行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先把赵发荣叫来,人别太多,我们先谈一谈。谈得拢,他就是二当家的,如果谈不拢,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贤弟看看如何?”

韩行一听这话佯装生气,微微地摇了摇头:“这话我不好说,好歹人家也是正规部队下来的,架子大得很,这不是不相信人家吗!我看,既然孙大哥前怕虎后怕狼,那就算了,不行的话何必强求呢!”

孙三民可是个既想吃肉,又想撇腥的人,那二百多人,二百条枪太有诱惑力了,哪能轻易放过呢!他赶紧对韩行堆着笑脸说:“贤弟啊,贤弟,别生气,虽然你我是初次打交道,可你早已是门缝里吹嗽叭——名声在外了。老些事也不能怨我,虽然是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一家人了,可是也怕水大了,小庙承受不起。贤弟就费费心,拜托了!拜托了!”

既然孙三民一个劲地说好话,韩行也就只好借坡下驴了,点了点头:“看在和尚不亲道亲的份上,我去说说。不过丑话说到头里,他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孙三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那是,那是,事在人为吗!只要我们尽了力,它再不成,也不后悔了。”

当下酒也不喝了,韩行领着孙三民一帮人又到了堡垒城门口,韩行拔出手枪,朝着北面连发三枪“啪!”“啪!”“啪!”

不一会儿,只见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向这边开来。堡垒的人一见那边队伍开来了,紧张得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子弹上膛,人员上墙,支起了机关枪对着赵发荣的队伍。

赵发荣的队伍越走越近,这边的人也越来越紧张。


第89回   剑拔弩张搞联合

韩行的手一摆,那边队伍停下了。韩行喊:“队伍先停下,请赵营长说话?”

那边队伍领头的一个人往前一站,他中等个,身体消瘦却十分结实,一身的军装显得分外合体,浑身上下透着利索劲儿,有棱角的五官,紫红的脸膛,一看就知道是长年征战行伍出身。

“韩秘书,有什么话请讲?”赵发荣喊道。

“是这样,”韩行说,“孙寨主对你不大放心,能不能你先带几个人进来,和孙寨主谈谈。谈成了,队伍就联合,谈不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什么?!”赵发荣有些发脾气了,“你对我们不放心,我们还对你们不放心哩!要是我们人少进到你的寨子里,遭到你们算计,我们上哪里伸冤去。既然双方谁也不相信谁,那就算了。中国这么大地方,有枪有人,还怕找不到饭吃。那我们走了——”

说着,赵发荣就要指挥着队伍退出寨子前面这块地方。

“慢着,慢着,赵营长慢着!我是孙三民。”孙三民终于忍不住了,说起了软话,“赵营长啊,赵营长,先听我一句话。听完这句话,再走也不迟啊!”

赵发荣一摆手,队伍停止撤退,赵发荣转过身,有点儿讥诮地说:“那好,既然孙寨主有话要说,那我就听完孙寨主的教诲再走。”

孙三民鼻子哼了两声,在想着措词,略微想了一会儿,说:“是这样,我们不都是有韩秘书这个好朋友吗!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韩秘书但担保,我们还怕什么呢!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乱世出英雄,人多力量大吗!再说韩秘书早就向我说了,赵营长的政治信仰,我们都是信仰三民主义啊,我们就是一家人。但是小庙还有一个规矩,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寨的,除非守着关公庙结拜为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务必请赵营长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孙三民也会撒谎,临时编了个瞎话来摭掩当时的尴尬。赵发荣想了想,就对韩行说:“我听韩秘书的,韩秘书,你说怎么办?”

韩行就对赵发荣说:“那也得请孙寨主守着双方的弟兄发个誓,谈得成就合,谈不成就散,但是绝不能心有诡计,有算计人的想法。如果人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那就对不起了,双方的弟兄绝不能对这样的事情善罢干休。”

赵发荣就对孙三民喊号说:“孙寨主,那就请你守着双方的弟兄发个誓吧?”

孙三民想,自己有心收留赵发荣的这二百人,谈得成就收,谈不成呢,也没有必要扣留赵发荣,要不,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再说,赵发荣的这二百人也和自己没完啊,断不可找这种麻烦。他当时就表态了:“好呀,赵营长,我这就守着双方的弟兄们发个誓。上香——”

一个小兵端来一个香炉,孙三民点上三炷香,拜了三拜,然后说:“苍天在上,我孙三民和赵发荣兄弟只是叙叙旧,谈谈联合的事儿,谈得成就合,谈不成各走各的道儿,绝不为难赵发荣兄弟。苍天在上,为小民长个眼,如有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说完,又拜了三拜。

孙三民的这一番发誓,赵发荣才点头认可,然后嘱咐自己的二百兵,就在寨墙外驻扎,只带着十几个卫兵进寨,商谈联合的事儿。赵发荣走近吊桥的时候,寨墙上的机关枪还是对着赵发荣的这二百兵,仍怕这二百兵抢进寨来。赵发荣带领着十几个卫兵进了寨,吊桥又重新拉上。

孙三民这才放下心,对赵发荣一拱手说:“久仰!久仰!”

赵发荣也对孙三民一拱手说:“幸会!幸会!”

然后二人手拉着手,一块儿往前走去,孙三民觉得赵发荣不亏为行伍出身,手是稳重有力。赵发荣也感觉到孙三民的手上还是有点儿功夫,虽然他不是很用力,但是要想摆脱开,也是有点儿困难。

这些人进了刚才的小屋里,经过这一番折腾,酒早凉了。孙三民大喊一声:“烫酒,烫酒,重新上菜。”

不一会儿,小酒又重新烫上,然后上来新菜。赵发荣那十几个卫兵呢,大部分站在院子里,和孙三民的兵站在了一起,有两个亲随,就站在赵发荣的身边。那蒋二呢,贼精贼精的,又给孙三民增加了几个警卫。韩行这时候就成了中间人,酒过三巡,就对孙三民、赵发荣二人说:“既然坐到一起,那就是朋友了,就请先谈谈条件吧!”

赵发荣客气地一伸手说:“那就孙寨主先请!”

孙三民也谦恭地一伸手:“赵营长先请!”

赵发荣略微一点头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联合的基础是,日本人来了,我们绝不投降,和小日本死磕到底。”

孙三民也点了点头:“那是噢,我孙三民能撑到现在,也就是借着打日本这个牌子。这一条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那第二条呢?”

赵发荣说:“第二条没了,只要孙寨主能打鬼子,我们就听孙寨主的调遣。”

孙三民绝没有想到,赵发荣的条件竟然这样简单,只好点了点头:“那好,我这边也没有什么条件,只要赵营长和我们联合,北门就交给你们了。”

赵发荣心里笑了,说是北门交给自己,换一句话来说,就是*的部队来了,我们就要挡着了,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干脆地说:“既然投到孙寨主麾下,当然就得听从孙寨主的调遣。”

孙三民心里也是十分高兴,有了这支正规部队,正好可以挡一挡*的队伍,岂不是天大的便宜事么。想到了这里,孙三民笑着说:“那么联合的事儿,成交——”

于是,孙三民一高兴,和赵发荣连碰三杯。

韩行也摆了摆样子,端起一杯酒对二人说:“本来对二位联合的事儿,我心里还没有底,谁想到这么快就顺利解决了。我也祝贺你们,祝你们在抗日的战场上同心同德,共击日寇。”

联合的事情完了,孙三民又来事了,对赵发荣说:“麻烦赵营长还有个小事儿,我们这里确实有个规矩,进寨必须是兄弟们,既然我们以后在一块共事,那我们也要结拜为异姓兄弟。否则,这个小庙的门还是不能进的!”

韩行心想,这分明是孙三民不放心,想利用结拜兄弟这一套牢牢地把赵发荣控制在手心里,这就看赵发荣怎么表态了,他要是不愿意,那也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韩行和孙三民都在看着赵发荣的眼睛。

赵发荣想了想,说:“既然都打日本了,我们就都是兄弟们了,以后在一个战壕里滚过来滚过去的,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结拜兄弟,结拜就结拜!”

孙三民又对着韩行来了:“韩秘书,我知道是高攀,但是既然我和赵营长都结拜为兄弟了,你也不要看热闹吧!人世上走一遭,怪不容易的,这也是个缘分,我迫切要求,但不强人所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行也不好再拿架子,胸脯一拍:“做事要有始有终,好不容易把你们二位撮合成兄弟,完成了联合的大事儿,你们再不叫上我,就是你们不懂事了。好吧,我也就高攀了,咱们三人结拜为兄弟。”

孙三民一听大喜,高兴地大喊一声:“快摆香案,上关公像——”

三人守着关公像结拜为异姓兄弟,孙三民为老大,赵发荣为老二,韩行为老三。

要不,中国的事情就是难以琢磨,一旦结拜为兄弟,什么事情就变得迎刃而解,极其简单了。赵发荣的队伍拉进了寨子,孙三民的队伍让开北门,赵发营的队伍接收了北门。如果张维翰的队伍一进攻,其实,半个堡垒也就拿下了。

韩行的心里这才觉得充实多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晚上没有人的时候,赵发荣找到韩行,问:“韩部长,下一步怎么办?如果派人给张司令送个信,把大部队调来,北门一开,这个寨子也就拿下了。”

韩行摇了摇头:“原来我的计划是智取,这会子,我的计划又变了,咱就别智取了,干脆就把这支队伍收服了吧!”赵发荣担心地说:“收服……我看孙三民这么顽固,他的这支队伍这么复杂,弄不好,被他们咬上一口就麻烦了。”

韩行说:“可是我们的条件太好了,人数上已是二比五,况且又守着北门,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你叫底下的士兵多多做工作,争取一个士兵拉住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上层呢,我们要尽量争取孙三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儿,叫士兵多侦察一下寨子里的地形,只要这里的地形全掌握了,我们就主动了。只要这些工作都做好了,就不怕他们掀起什么大浪来。”

赵发荣点了点头:“嗯,韩部长,听你的。可你也要注意哟,为了你的安全,我把警卫班调给你。”


第90回 放毒偷袭肉搏战(一)

韩行摇了摇头:“不用了,如果我这里随便增加警卫,反而引起孙三民的怀疑。你们那里的工作做好了,也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其实,韩行的心里想的是,反正我是穿越的人,怕什么,大不了死了,再穿越回去,穿越回去更好,就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赵发荣的人积极地做起这些工作,他们又是拉拢孙三民的人,又是这里去那里钻到处侦察地形,这些活动不能不引起蒋二的警惕。他是最先沉不住气了,找到孙三民,说起怪话:“孙大哥,我看形势不对啊,赵发荣的人到处去,咱们的秘密都叫他们摸透了。我怀疑,他们是*的探子。”

孙三民却不以为然:“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都是自己人,这里去那里去的还不应该吗!不熟悉地形怎么打仗。我们都结拜兄弟了,还怕他有什么二心……”

蒋二却是摇了摇头:“不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们这下子是孙猴子钻到咱们的肚子里,如果不尽快地清除这些患祸,咱们怕是早晚要吃亏。”

孙三民警告他:“你别胡来啊,鬼子还没来,*还没来,咱们就窝里斗了,这可是要惹起大乱的!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能给我惹事,否则的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蒋二看到说不动孙三民,又把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一连长二连长叫到一起,喝起了酒,看看喝得差不多了,就乘机煽动说:“我看大哥实在是糊涂,把赵发荣的队伍弄了来,实际上就是放进了一只老虎。最近,我看这只老虎也不老实,到处钻到处看,把咱们的那点儿秘密全都看去了。用不多久,到时候他们一翻脸,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一连长张进宝也不是个明白人,发牢骚:“我看也是,他们不来,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他们来了,一个萝卜得掰成两半吃,我们的生活大不如前了。奶奶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二连长李发财原来是土匪出身,为人心狠手辣,恨恨地说:“有句话说什么来,叫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看不如来一个……”右手一个手劈的动作“快刀斩乱麻。”

一连长张进宝有点担心:“这个事儿应该让大哥知道,他不发话,谁敢这么做!”

蒋二摇了摇头:“大哥最近有点糊涂,光看到他那二百多条枪了,给他商量也商量不通。我看,不如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事实已经成这样了,他也就没话说了。”

张进宝说:“可是他们有二百多人啊,又是正规部队,打起来,我们也占不了便宜!”

“这个事好办,”蒋二就在他们的耳朵上悄悄地说了一番话,引得张进宝和李发财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蒋二对孙三民的一连、二连进行了秘密动员,一切准备停当,然后开始秘密行动。

那时候的吃饭都是以连为单位,每个连队都有炊事班。赵发荣的一连晚饭是棒子面窝窝头,棒子面饼子,萝卜条咸菜随便吃,喝的是玉米糊糊,当地人叫白粥,也就是玉米碾得粗粗的,放在锅里熬熟,又香又甜,还败火,深得当地百姓和战士的喜爱。

韩行一天三顿饭都是在一连吃的,这吃饭可不是个小事儿,在这个寨子里情况还没有十分明朗的情况下,稍微不注意,就可能酿成大祸。所以韩行一再嘱咐赵发荣小心,赵发荣也嘱咐过炊事员,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炊事班。

韩行刚来到一连,就发现孙三民的一连长张进宝刚刚从里面走出来。韩行对他打着招呼:“一连长,怎么今天高兴了,到这里来视察。”

一连长笑得有些不大自然:“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我看赵营长的兵成天这么精神,都是吃的什么好东西呀!原来也就是些家常便饭。我那些兵吃得那么好,怎么老打不起精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里也快开饭了,以后再聊,以后再聊。”

韩行进了伙房,就问炊事班长老张:“这个一连长,不在他家里呆着,到这里瞎转悠什么。没给你说什么吧?”

老张说:“他能说什么呀,没话找话呗,我们都忙着,说了一阵子话,他就走了。”

韩行批评他:“不是早就说了吗,炊事班外人不能进来,要是出了事儿,谁负责!”

老张抱怨说:“别人当然不让进来,可是他是孙三民的一连长,我能不让他进门吗,不让他进来,不是破坏我们的团结吗?”

韩行不再和他说话,就在刚蒸好的窝窝头上看着,这黄黄的窝窝头上要是撒上点儿什么,应该能看出来,可是仔细察看了一番,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现。韩行又舀起一勺子白粥仔细观察着,嗅了嗅,确实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也没有嗅着什么不好的味道。韩行又看了看那盆萝卜条咸菜,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时候,士兵开饭了,一个班一个班的士兵拿着小筐来盛窝窝头,拿着小盆来盛咸菜,盛白粥呢,班里再没有什么家什了,就拿着碗来,一个兵挨着一个兵地自己盛着喝。

韩行拿过一个不用的铁勺,盛了点儿萝卜条咸菜放上点水,就在灶下余下的火里热一热,看看有没有别的味道儿。热了一会儿,韩行拿过来嗅了嗅,觉得有一股子淡淡的蒜味儿。他就问炊事员老张:“老张啊,你咸菜里放不放蒜啊?”

“我放蒜干什么,愿意吃蒜自己拿去,就在墙头上挂着。”

韩行一听不好,大声地对吃饭的士兵们说:“大家先别吃饭,我先给大家说个事儿,说一个重要的通知。”

一听说韩部长要下一个重要的通知,大家都不吃饭了,都在听着韩行的重要指示。这时候一条狗跑了过来,韩行就把一个窝窝头里夹上咸菜,然后喂给了狗。那狗一见有这么香的窝窝头吃,就等于吃点心一样,三口两口就把窝窝头吞了下去。

韩行还要行好,又把两个窝窝头里夹了咸菜,扔给了狗,狗也吃了。炊事员老张可不乐意了,埋怨韩行:“韩部长啊,有句话叫狗咬棒子糟践人,说得就是这个事儿!你怎么拿着窝窝头喂狗?”

那时候的狗和现在的狗可不一样,现在的狗是宠物,那是要和人吃一样的饭。那时候的狗就是狗,只配吃人剩下的,或者吃人的排泄物,要不怎么常说,狗改不了吃屎。狗要是吃粮食,那可是要犯大忌讳的。

老张正埋怨着,那狗一伸脖子,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了。韩行赶紧把褂子脱下来,一下子盖在狗身上。老张眼花,没看清怎么回事儿,还在埋怨:“韩部长,虽然你是领导,可是这样做不对啊!虽说是几个窝窝头,可是要让老百姓看见,说我们拿着窝窝头喂狗,会造成什么影响……”

韩行的脑子在急速地转动着,对大家压低声音说:“我下的一个重要通知就是,今晚上的饭先不能吃,等我和赵营长商量好一个重要的决议再吃。”

旁边的战士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儿,有的就发牢骚:“训练了一下午,早就饿得不行了,眼看着饭不让吃,那还不馋死人了。”有的班长就训斥战士:“首长自凡下命令,就要坚决执行,晚吃一会儿,饿不死人。”

赵发荣听说韩行不让吃饭,肯定有不让吃的原因,所以就来到跟前。韩行掀开自己的褂子让他看了看,又盖上了。赵发荣大吃一惊,小声问:“怎么狗死了,怎么死的,是不是吃咱的饭药死的?”

赵发荣一双怀疑的眼睛在老张脸上看着,老张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老往赵发荣的脸上看。韩行低声对赵发荣说:“不是他,刚才孙三民的一连长来过了。”

“啊!”赵发荣大吃一惊,对老张大发脾气,“不是早就给你说了吗,炊事班里谁也不能进……”

韩行赶紧制止他:“先不要乱说话,小心附近,肯定有放毒人的眼线……”

赵发荣不亏为营长,立刻就不说话了,眼睛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果然,就在远处的一座房顶上,似乎一个人头闪动了一下。

韩行的脑子在急速地转动着,对赵发荣说:“顾不得许多了,当前需要做这样几件事。一是叫二连也不要吃饭,问问有没有嫌疑人进去,是不是也有人放了毒。二是马上派一个排支援北城墙上的那个班,叫他们加强戒备。不,这个排先不要动,晃过他们的眼线再说。”

赵发荣马上派人悄悄传达二连先不要吃饭的命令,一双焦急的眼睛又在韩行的脸上看着,似乎在问:“下一步,怎么办?”

韩行又反问赵发荣:“如果是你下了毒,我们这些人都药死了。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赵发荣着急地说,“就是派人来瞧瞧,没死的,再补上一刀。”


第91回 放毒偷袭肉搏战(二)

“和我想的一样,”韩行说,“那我们只能来个守株待兔了。你这样,先叫一排装着吃饭的样子,吃完了饭,都被毒倒在院子里。叫二排迅速地埋伏好,到附近院子里展开,准备上房,就等着他们来,来的时候,打他们个伏击。再叫三排,在一排全部撂倒的时候,迅速去支援守北城门的那一个班,注意,不准走大街,全部钻屋角的窟窿,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赵发荣点了点头,赶紧去传达命令了。

这一切布置妥当,韩行才大声地说:“我和赵营长已经商量完了,一切按照赵营长的命令执行。现在吃饭——”

于是,一个滑稽的场面出现了,一排在“大张旗鼓”地吃饭,不过,这个吃饭只是做做样子,窝窝头也不吃,白粥也不喝,咸菜更是不能吃。不一会儿,一个个东倒西歪,“呕吐”的呕吐,趴下的趴下,再过了一会儿,全都不动弹了,但是枪还在手里攥着。

二排三排却悄悄地消失了。

不一会儿,孙三民的一连长领着一连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看了看院子里是一片惨象,赵发荣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不是趴着就是躺着,有的人还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肚子。

乐得一连长张进宝哈哈大笑:“好啊!好啊!都死了——让他们也尝尝我这毒咸菜的厉害。弟兄们,别客气,每人再给他们补上一刀,枪支子弹统统拿走。”

这些凶残的士兵就走过去,挺着步枪上明晃晃的刺刀,朝着那些早已“死去”的士兵身上再狠狠地补上一刀。就在刺刀马上要戳入尸体的一霎那,灵异的事件突然出现,地上的“尸体”突然一个个蹦了起来。

常言说,人吓人,吓死人!张进宝领着的这些人当时就被吓懵了,有的人一下子吓得“啊——”地一声大叫,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吓死了。

有些大胆的喊了一声:“这些人没死,装的——”可是已经晚了,由于地上的“尸体”早有准备,接着挺身一个突刺,“呀——”地大吼一声,刺入了这个突袭士兵的胸膛。这个士兵连喊都没有喊出一身,立刻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这时候,赵发荣早指挥着二排上了房顶,只听得赵发荣大吼一声:“打——”房顶上的机枪、步枪子弹就倾泄下来。

一连长张进宝当时身上就给打了三四个窟窿,他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啊!”不管他明白不明白,赵发荣又照着他的头上,给了他一枪。一连长再也没有什么支撑头,一下子狗吃屎地趴在地上,到西天去反省他的不明白去了。

这时候,赵发荣的二连、北门口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院子小,窝在院子里孙三民的一连根本就施展不开,一个个龟缩在墙角上只有挨打的份上。赵发荣大吼一声:“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搞摩擦的没有好下场,一块儿抗日才是朋友。”

战士们从房顶上也喊起话来。

底下的这些人一听,连长都死了,还打个什么劲呀,再打命就没了,赶紧缴枪投降。这一个连除了被打死的几十个,全部都乖乖地缴了枪求得活命。

再说孙三民的二连长李发财还比较精,又有些武功,他倒没敢明目张胆地到赵发荣的二连伙房里放毒,而是偷偷地潜入到伙房旁边窗户外,用吹管把砒霜吹到了白粥锅里。当时屋里蒸气弥漫,又有点儿黑,所以炊事员没有看清,也算是施毒成功。

但就在士兵们快要吃饭的时候,赵发荣派人传达了命令,不准吃饭,也就避免了一场灾祸的发生。几乎就是在同时,又是同样炮制了一出假中毒,真伏击的好戏。

就剩下蒋二领着一排人来袭击北城墙上的守军了,当时他的队伍悄悄地利用墙洞、屋洞的掩护,运动到北寨门下,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出事了,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也有赵发荣的一排人跟了上来,而且人家迅速占领了房顶上的制高点,看来赵发荣早有准备。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赵发荣一连的方向,二连方向,都传来爆竹般的枪声和喊杀声。蒋二也算是有点儿经验,一想,不对呀,要是他们中毒的话,不会有这么激烈的枪战。不一会儿,二连长李发财捂着胳膊跑了过来,胳膊上淌着血,帽子也丢了,那个狼狈样就甭提了。

他对蒋二喊着:“坏了,坏了,二当家的,一连完了,二连也完了,咱们都完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蒋二皱着眉头:“不对呀,咱们计划这么周密,怎么就完了呢?怎么这么快就完了呢!”

还没等他琢磨过点来,赵发荣的那一个排,一声喊:“打——”立刻枪林弹雨就把自己的这一排人包围了起来。

蒋二一看,此时不跑,还等什么,给孙三民惹下这么大个乱子,就是赵发荣不杀自己,那孙三民也饶不了自己,赶紧带着这一排人和二连长李发财从南门跑了。

这一仗大获全胜,三个始作俑者,一个死了,两个跑了,他们所掌握的势力,二个连不是被打死,就是投降。要说这时候最难受的,恐怕就是孙三民了,他不得不领着他所掌握的三连出来收拾残局。

在大街上,他带着三连举着火把出来,和韩行带着赵发荣的队伍会合了。孙三民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蒋二,背着我搞了这么些小动作。还有这个一连长、二连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是犯上作乱,犯上作乱啊,把这么大好的局面给搅黄了。”

到了这时,他装傻,韩行也只好装傻,把这下毒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叫人抬来死狗,叫孙三民验狗,还把那些毒咸菜也搬了过来,叫孙三民过目。

这时候,孙三民三连的士兵从赵发荣的院子里抬出来一个个一连阵亡的士兵,偷袭赵发荣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再说别的也都不必要了。

孙三民痛心地说:“都怨我教育不严,管理无方啊!这个蒋二,早就有搞内讧的心了,我早就教育他,敲打他,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可他就是不听。如今怎么样啊,弄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一连、二连整个就废了。”

韩行一看有机可乘,马上说:“要是*,或者是日本人来进攻,东南西三个寨门可怎么防守?”

孙三民拍着大腿伤心地说:“是呀,是呀,真是*或者日本人来进攻,这个东南西寨门可怎么防守……怎么防守……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韩秘书呀,你就叫赵营长辛苦一下,把这三个门也接了吧!”

韩行一听,心中大喜,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得了便宜也不能卖乖,只好看了看赵发荣说:“赵营长,你看看这个事怎么办,是不是你就辛苦一下,把那三个门也接过来。”说着话,一个劲地给赵发荣挤眼睛。

也不知道赵发荣看到没有,不过赵发荣还是挺精的,这时候却拿起了糖:“北门是主要防守区域,我们的任务就够重的了,再把那三个门接过来,恐怕能力达不到。孙大哥,你不是还有三连吗,叫三连守那几个门不是挺好的吗!”

这是赵发荣将了孙三民一军,如果孙三民真把那个三连也调上寨门,自己连个看门的也没有了。而孙三民当然不能应允,而是以委婉的口气说:“谁让你是我兄弟呢,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你不上谁上啊。再说,我这个三连,战斗力不行,万一要是守不住寨门,真要是*或者日本人打进来,那真是玉石俱焚,全完了。”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赵发荣也就只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出溜了:“既然大哥这么信认我,就是把我的这两个连拼光了,也要坚决守住这四个寨门。不过,我的这些兵力还是单薄了点儿,看看你的一连、二连还有些人,能不能帮着点儿。”

这个赵发荣,也真是够刁的,这就叫搂草打兔子——捎带着来。话赶话说到这里,孙三民觉得自己这个一连、二连,连长没了,又受了这么大的损失,真成了鸡肋鸡肋,留之无用,丢之可惜。孙三民也只好送了个顺水人情:“一连、二连,人都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演到了这里,韩行心里真是大乐其乐,这一仗啊,打得真是值得,人也多了,枪也多了,还又拾了另外的三个寨门。这个堡垒,其实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过,边鼓还得紧敲,韩行对赵发荣语重心长地说:“大哥既然这么信认你,一定要守好这四个寨门,管好一连二连的人啊!千万不要辜负大哥的一片苦心。”

赵发荣一个立正,坚决地说:“放心吧,有我在,就有四个寨门在。这个一连、二连的兵,从今以后,也就是我的兵,我一定好好训练,叫他们很快地恢复战斗能力。”

至此,一场好戏终于收场,各回各的院子,休养生息去了。


第92回 巧争寨门和残兵

韩行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赵发荣对着韩行好一阵子哈哈大笑,韩行也笑。俩人乐够了,炊事员老张重新上来了饭菜,还端上一壶酒。韩行和赵发荣吃着喝着,而老张却不走,赵发荣问:“老张啊,该忙什么赶紧忙吧!你这一天也够辛苦的。”

老张还是不走,对赵发荣说:“我能不能问问韩部长一个事儿?”

赵发荣说:“那你就问吧?”

老张就问韩行:“韩部长,你是怎么知道饭里有毒的。”

韩行早就从电脑里了解了砒霜的有关知识,那个时候可没有毒鼠强之类的剧毒药,真要是下了那种药,就是神仙出世也不好办了。韩行于是笑了笑说:“这个蒋二可不是个什么好鸟,你以为他办的那些瞎包事,我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吗,他早就和孙三民的一连、二连长有勾结,所以我们睡觉的时候也要睁着一只眼啊。

“这个砒霜,是白色的,和碱面差不多,所以叫砒霜,化学成分为三氧化二砷,无臭无味,可是加热之后,就能挥发出和蒜差不多的臭味儿。你说说,这个一连长跑到咱这伙房里来干什么,要不是来投毒,还能办什么好事儿。可是咱又没有抓着他的把柄,所以我就到处找证据,到处闻味儿。看来这个一连长也是挺懂局的,偏偏把毒药撒在咸菜里,放在咸菜里一搅和,真是看不出来,可要是一加热,味儿就出来了。要是放在白粥里,恐怕也就早有味了。”

听到了这里,炊事员老张突然跪下给韩行磕了一个头,感恩地说:“真是感谢韩部长了,要不是您明查秋毫,冤枉不冤枉我倒是小事儿,可这一连人就全完了。这一连人完了,那个坏蛋蒋二杀进来,我们又死了一个死了。说过来,倒过去,人家不说别的,就说是我老张下的毒,是我老张毁了抗日的大业呀!”

韩行赶紧扶起老张,安慰道:“这不怨你,你太善良了,绝没有想到,这个蒋二是这样的歹毒。这也叫蝴蝶效应,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意思也就是说,小的事件不加以控制,将会变成大的灾难。”

赵发荣又问韩行:“那条狗被药死了,为什么还用褂子盖上,我当时确实有些不明白?现在琢磨起来,确实有点儿意思。”

老张也问:“狗死了就死了呗,怎么还用褂子盖上,多恶心啊!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

韩行笑了笑,对老张说:“不明白啊,就叫赵营长给你解释一下吧!”

赵营长对老张解释:“为什么用褂子盖上死狗,这都是不能让蒋二的眼线看到。要是让蒋二的眼线看到,假装中毒,伏击敌兵,上北寨门救援,这些戏还有法演吗?”

老张听了半天,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还是不明白呀,好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只要你们明白就行。”

从此以后,赵发荣就好好地训练老兵,教育新兵,不久,这个寨子早就不姓孙,姓共了。孙三民没有了实力,再想折腾,也是力不从心。

可是这个事件并没有算完,蒋二和二连长李发财到哪里去了呢?此时他们真成了丧家之犬,领着这仅剩下的一排人马,别说吃饭了,睡觉也不敢待在一个地方,东躲西藏的,老怕被范筑先的民团包了饺子。

此时正是冬天,天寒地冻的,他们龟缩在一个洼地里,点起一堆篝火,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饿得前脊梁贴着后心。李发财的牢骚就来了:“我说二当家的,咱们真是偷鸡不成丢一把米,怎么混着混着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叫范筑先的枪子打死,也得饿死,就是饿不死的话,那也得冻死,我看没个好。”

蒋二安慰他:“凡成大器者,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为。这是什么人说的来,忘了……”

李发财却不管这些斯文话,大叫道:“我才不听这些屁话,我要的是吃饭、发财、升官。”

蒋二想了想,挑唆他说:“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路啊,快说。”李发财有些不耐烦了。

蒋二对他试探着说:“你想想,如今谁的势力最大,谁最终能占领聊城,谁最终能夺得天下。”

“那当然是日本人了。”李发财说。

“除了投靠日本人,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发财想了想,最后下了决心:“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真是的,除了投靠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咒念了。”

蒋二对李发财小声说:“先别告诉弟兄们,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告诉他们不迟。”

两个人悄悄地商量了一套投靠日本人的计划。

他们领着这排败兵,就和老鼠一样,白天躲在一个地方睡觉,晚上才行动,躲过了一路上范筑先的民团和村落,然后悄悄地来到了高唐城下。

这时候的高唐城正被日军占领着,司令官为山本大佐,驻有日军的一个联队。守城的日军一看过来了一支中国武装,那还了得,所有的日军都趴在简易工事后面,如临大敌,立刻就把机关枪架上了,对准了这支中国武装。

守城的小鬼子喊:“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进城来什么的干活?”

吓得蒋二急忙喊:“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来投降日军的,不是,是来投降皇军的。”

守城的日军问清了情况后,就把蒋二和李发财带到了日军的司令部。

这时候的山本正在为以聊城为中心范筑先的队伍而发愁,南镇一战,太肥联队长领着一个精锐日军大队全军覆灭,这大大地打击了日军进攻聊城的决心。山本曾经对聊城进行了几次小小的试探性进攻,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前一阵子,王善堂部的盛绪亭派他的心腹王小虎前来送信,准备在王善堂部搞内讧,好乘机夺权。这叫山本高兴了一阵子,没想到给盛绪亭送了钱,许了愿后,黑面白面不见面了。后来一打听,原来盛绪亭没有斗过王善堂,兵败被杀……

正在山本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守城的士兵进来报告,冠县的南杆子二当家的前来投降皇军。这让山本大为高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本一招手,说:“叫他们进来!”

蒋二和李发财耷拉着脑袋进来了,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连头都不敢抬。

山本凶神恶煞一般地盯着他们,气势汹汹地问:“你们!什么的干活?”

蒋二急忙脱下帽子,对山本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和颜悦色地说:“我的,冠县南杆二当家的,李发财连长领着一排人,要投降皇军!”

山本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你们,要是欺骗皇军,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蒋二急忙说:“不敢!不敢,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皇军啊!”

李发财连忙附和着说:“是的,是的。”

山本继续追问:“你们为什么要投靠皇军呢?我还是,不大相信。”

蒋二急忙说:“是这样的,本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是孙三民当家,可是自从那个范筑先的秘书韩行带来赵发荣的一个营后,就把我们的好日子搅乱了。首先是他们夺了北门的守卫,半个寨子被夺了,接着他们又到处渗透,把我们寨子的好多秘密都给看到了。我们不服气,领着两个连准备打他们,结果没有打了他们,倒叫他们把我们打了。所以,我们来投靠皇军……”

狡猾的山本,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在想着,他要充分利用中国人的矛盾,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于是说:“你们是想到我们这里来混口饭吃,找个安身的地方是不是?可惜呀,我们这里也没有现成的地方,一切还要靠你们的努力争取。”

蒋二和李发财面面相觑,弄不清山本话里是什么意思。

山本继续引导说:“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李发财摇着头说:“我们哪有什么计划,只是来投靠皇军的。”

山本摇了摇头:“计划没有的不行,光来我们这里混饭吃的不要。”

蒋二听到山本是话里有话,问道:“山本太君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还请明说?”

山本继续说:“你们是不是这样想过,攻下你们的寨子,然后就守在那里,就和一颗钉子一样,扎在范筑先的心脏里。”

蒋二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山本真狠呀!本来想到他这里不声不响地混口饭吃,没想到山本却让自己当炮灰,攻打范筑先,替鬼子打前锋。妈的,早知道这个,还上这里来干什么,这不是找死么!

李发财连连摇着头:“不行的,不行的,我们两个连都没有打过赵发荣的一个营,现在就剩下这一个排,打他是连门也没有。不行!不行!”


第93回 南杆保卫战(一)

山本笑了,说道:“可是,皇军可以帮着你啊,另外,还有皇协军,也可以帮着你啊。只要攻下你的寨子,你就是寨主了。”

蒋二紧张地思考了一会儿,想道,现在进攻范筑先,那十有八九就是死路一条。如果明目张胆地打出高唐的旗号,那就是汉奸了,别说聊城人容不下自己,就是祖宗也容不下自己。想到这里,蒋二还是急忙摇着头,连说:“不行,不行,我们没有这个胆儿。”

李发财也说:“这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吗!不行,不行。”

山本急了,把脸一翻,抽出指挥刀,猛一下子放在蒋二的脖子上,大声地吼叫着:“纳尼!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军人的不是,是来欺骗皇军的,死了死了的!”

蒋二到了这个时候,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为了先躲过这把冰凉冰凉的东洋刀,求得一条小命,只得说:“皇军息怒,皇军息怒,我跟着你们皇军干就是了。”

山本又瞪了一眼李发财。李发财也只好说:“那我也只好跟着皇军干了。”

要不怎么说汉奸可恶呢,当即蒋二画了一幅南杆寨子的地图,就为了自己能吃上一口阳间饭,极其轻松地把南杆的堡垒寨子卖了。

山本司令官亲自出马,气势汹汹地领着一个日军大队和一个皇协军大队,采取昼宿夜行的办法,沿途绕过范筑先的民团和村庄,悄悄地开到了冠县南杆的寨子外面。一旦攻克南杆,他们就要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插在范筑先的心脏里,然后再由南杆向周围渗透。

日军部队到达的时候,正好是黎明,当山本看到南杆的寨子时,不禁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从外面看,这个小寨子不过有300来米方正,只有北面有吊桥,另外三个门,只是象征性的,有门,但是没有吊桥。寨墙大约有三米来高,到底寨墙有多宽,不知道。寨墙外面是一圈深深的大沟,约有三米深,五米宽,里面好像没有水。壕沟再往外扩展,是约一百多米的开阔地,在这个开阔地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遮挡物,人要是走在这里,就和个活靶子差不多少。

寨墙上还有一个可怕之处,就是四个角上附有角楼,这个角楼比寨墙还要高出二米,从角楼里正好可以侧击正面进攻的敌人,一个角楼上同时可以观测和控制两处的寨墙。

山本又打开蒋二画的地图看了看,地图上详细地画出了就在寨墙内的四个城门各有一条街道,通往寨子的中心,中心处还有一个二层小楼,也就是这个寨子的制高点和控制中心。就在这四条街道上,各个住户的门窗都给封死了,胡同也就成了一个直筒子。而在这个直筒子内,标上了各个秘密的枪洞,就在屋与屋之间,标上了各个相通的暗道。

如果没有炮兵,如果没有这幅地图,面对如此坚固的堡垒,山本真是没有信心进攻南杆。可是如今,这两样东西他都有,而且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蒋二亲自领着他那来自于南杆内部的一个排。

“哟西!”山本笑哈哈地对日军中队长小村秀三郎和蒋二说:“如果占领南杆,我们稍加改造,就是一个很好的据点。蒋二啊,以后守卫南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蒋二受宠若惊,急忙给山本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谄媚地说:“谢谢山本司令官的信任,我一定坚决地完成任务。”

山本又对小村秀三郎说:“炮兵轰炸完,进攻北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哈意!”小村秀三郎一个立正答道。作为一个军人,对于长官的命令,他是绝对地服从。

山本又对蒋二发布命令:“等我们皇军和皇协军打进寨子,钻墙洞和进攻南杆中心二层小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蒋二也学着小村秀三郎的样子,来了一个立正,大声地叫着:“哈意!是,是。”

山本歇斯底里对炮兵大吼一声:“炮兵,准备轰击寨墙……”

当南杆的哨兵飞速地报告给孙三民日军来袭的消息时,吓得孙三民赶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褂子,提着裤子就急忙上了北寨门。到了北寨门上,韩行和赵发荣已在观察着日军,正在研究着怎样打这一仗了。同时,向张维翰求援的士兵,也早就派了出去。

孙三民手搭凉棚急忙向北门外观看,韩行递给他一副望远镜,孙三民从望远镜里这才看到远处的敌军大约有一千三四百人,一半是日军,一半是皇协军。孙三民有点儿紧张,浑身哆嗦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日本人找到这里来了,事先就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韩行说:“还用说吗,准是那个蒋二把日本人招来了。”

“这个蒋二,”孙三民从望远镜里这才看到,日军里有蒋二和他那一排人的影子,大骂道,“真是混蛋溜溜球,这个蒋二,真是作啊!我们内部的事情,他怎么就投降了日本人,当了汉奸,卖了祖宗,卖了祖宗啊!”

韩行冷静地对他说:“到了这时候,说什么都白瞎了。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孙三民递给韩行望远镜:“还问怎么打,你们人多,和赵发荣就看着打呗!”

“那好,”韩行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哩,“你领着三连守南门、南寨墙、东南和西南的两个炮楼怎么样?”

孙三民不解地问:“南门不是没有鬼子吗,还用守吗?”

韩行耐心地给他解释:“话不能这样说,从哪个门进攻,这是鬼子的事情,谁也琢磨不透。你领着三连,守着南门,按照我们事先约定的,随时用旗语联系,平安无事用绿旗,危险用红旗,特别危险连续摇动红旗。”

孙三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个北门看来是鬼子重点进攻的方向,你们就辛苦了。”说着,急忙指挥着他的三连,守卫南门那边去了。

韩行又对赵发荣说:“孙三民守南门了,这北门、东门、西门就是咱们的事了。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赵发荣说:“就按咱们事先商量好的,第一道壕沟咱们得利用利用,就派一连沿着壕沟布防。充分利用壕沟的有利地形,打他一下子。”

韩行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一连长!”

当时,一连长向前就在身边,他喊了一声:“到!”前来领取命令。赵发荣对他说:“你领着一连沿着壕沟布防,又要打狗,又不能叫狗咬了。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一连长向前想了想说:“按照我们事前布置的,我们带着梯子和板凳子,下到壕沟里,再布置上大量花弹。目的是杀伤敌人,迟滞敌人的进攻,然后再撤回到寨墙里。”

韩行又嘱咐道:“一切要灵活机动,别和敌人过于纠缠。”

“是!”一连长向前应了一声,赶紧带领着一连执行命令去了。

“二连长。”赵发荣又喊了一声。

二连长刘大荣其实就在身边,他大声地应了一声:“到,”前来领取命令。

赵发荣命令他说:“你派一个班去防守寨中心的二层小楼,一个班去东寨墙,一个班去西寨墙,再派一个班去东北炮楼,一个班去西北炮楼,剩下的都跟着我守北门和寨墙。”

二连长喊了一声:“是!”急忙调兵遣将去了。

北寨门一开,吊桥一下,一连长向前立刻领着他的一连人从放下的吊桥里,向不远处,也就是一百多米的壕沟一带运动。他们很快从竖着的梯子里下到了壕沟里,又竖上了板凳。这种板凳是特制的,正好人站在上面可以架起枪,能射击着前面的敌人。

鬼子的炮兵准备好了,传来了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咝咝——”“咝咝——”然后是“轰轰——”“轰轰——”一颗颗炮弹有的落在寨墙前面,有的落在了寨墙后面,有的打在寨墙上,只打得砖石土块乱飞,破砖烂瓦石头块子和烂木头飞上了半空。一片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瞬间就把和平、安静的气氛搅乱了。

这是日军的四门41式75毫米山炮,日军的一个联队配属一个41式山炮中队,每个中队配属四门41式75毫米山炮。这种山炮操作人数为10人,最大射击仰角为-8——25度,最大发射速率为10发/分钟,炮弹初速为360米/秒,最大射程为6300米。

为了更精确地射击寨墙,炮兵已经挪到了寨墙外2公里以内,所以炮弹打在什么地方,不用监测官报告,普通士兵都看到了,以便随时调正射击诸元。

75毫米山炮发挥了巨大威力,吊桥被炮弹击中,木头立刻瓦解,碎木头飞上了天空,不一会儿才散落下来,落下一地的烂木头、碎木屑。吊桥被炸毁后,木制的寨门就暴露在山炮的淫威之下,随时有被击毁的可能。

只要寨门一开,最起码日军可以不通过寨墙就可以进攻寨内了,为日军进攻敞开了道路。坚固的寨墙也被打得千疮百孔,有几处直接就坍塌下来,北寨墙出现了几个大窟窿。


第94回 南杆保卫战(二)

这时候,寨墙上观察形势的韩行却露出微微的笑容,这个日军啊,太轻敌了,欺负我们没有炮耶!敌人的炮兵阵地,韩行早就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赶紧叫战士们都下到寨墙下面,躲避着敌人的炮弹,寨墙上只留下少数观察哨就可以了。

韩行对赵发荣说:“如果日军把山炮布置到3000米以外,那将是一个什么样子?”

赵发荣笑了笑:“那我们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这个蒋二也是挺蠢的,”韩行说,“恐怕他也不知道我们有炮兵。”

原来,韩行带着的这个迫击炮排,偷偷地隐藏在赵发荣的队伍里,由于迫击炮比较小,又容易隐藏,所以平时都遮盖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藏的什么东西。不但孙三民的人不知道,其实就连赵发荣的队伍里也有许多人不知道,当然,除了赵发荣、韩行和炮兵之外。

日军的山炮中队,是对付南杆的一大杀器,而韩行所带的迫击炮排,当然是来对付山炮中队的。韩行和赵发荣都明白,如果山炮中队不消灭,寨墙也好,角楼也好,中心小楼也好,那不过是一堆垃圾。

韩行对早已等候多时的迫击炮排排长达正说:“看见了吗,目标是鬼子的山炮。你们把迫击炮拉到寨墙西边上,务必消灭他们,明白了吗。完成任务后,迅速撤下,藏起来。”

达正说了声:“明白了。”立刻安排炮兵去了。

不一会儿,四十多个人,扛着炮筒子、底座迅速地上了北寨墙的西边,支好了炮。从这里可以看到敌人的大部队都趴在地上,正在准备着进攻,而敌人的4门75毫米山炮,正在不断地朝寨墙上发射着炮弹。

正面烟雾很大,根本没法向敌人射击,而东西两面,落下的炮弹很少,视线良好,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敌人的炮兵阵地。达正骂道:“这些蠢货,如果把炮兵阵地再往后挪两公里,我们不就够不着了吗?”

达正迅速地用左手拇指量了量,喊道:“试炮,左边11点5分,三十三度,放——”

一颗榴弹“咚”地一声,呼啸着飞出炮筒,向敌人的炮兵阵地飞去,在敌人的炮兵阵地前二十多米处爆炸了。

“全部,11点5分,三十四度,急速射,每炮四发。”

12门迫击炮以每2秒种1发的速度向敌军的炮兵阵地发射炮弹,“咚咚咚”“咣咣咣”这枚炮弹还没有爆炸,那一颗炮弹又出膛了,几十颗炮弹飞在天空中,就像几十个黑乌鸦一般。“轰轰——”“轰轰轰——”几十颗炮弹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发出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形成了一片无处躲藏的死亡地带。

有一发炮弹竟然击中了敌人的炮弹放置处,引起敌人整个炮弹区域的爆炸,产生了更大的伤亡和破坏。“轰轰——”“隆隆隆——”连续的爆炸,火光冲天,散落的炮架,炮兵的尸体,断胳膊断腿,被高高地抛上天空,又落了下来。

等这一切稍微平静下来,再看炮兵阵地时,山炮没了,士兵也没了,只有一片仿佛被烧焦,炸糊了的黑乎乎一片片小洼地。也省了事儿,不用救援了,炮兵阵地来了个死光光。

山本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炮兵……炮兵……南杆居然有炮兵?他们哪里来的炮兵,而且还打得这么神?”随后把过失和恼怒全都转移到蒋二身上,大骂道:“蒋二,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可是从来没有提到过炮兵。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迫击炮,这是怎么回事?”

蒋二此时也是有口难言,打碎了牙齿咽到肚子里,有些话不好说呀:“是啊,他们哪里来的炮兵?赵发荣的队伍我都见了,从来没有发现过有什么炮?这是怎么回事……”

山本这时候,就是后悔也来不及子,大声地骂自己:“八嘎,都怨我,要是早知道中国人有炮兵,而且是迫击炮,我把炮兵放远点,叫迫击炮打不着不就完了吗?”

山本这时候,再后悔也晚了,世上卖什么药的都有,就是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小村秀三郎是一个强悍的日本军官,过来气哼哼地说:“山本司令,我就不信,没有山炮,我们就攻不下南杆。我们也有迫击炮,我们还有强大的火力,一定要给中国人一个颜色瞧瞧!”

山本看了看小村秀三郎,看了看那些一个个憋足了劲的日军士兵,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虽然失去了山炮中队,但是还有一个个训练精良的日军士兵,进攻的主动权还掌握在日本军队手里,一定要给中国人一个厉害瞧瞧。

他立刻发布命令:“迫击炮小队,把中国人的迫击炮统统干掉。”

山本亏着还带领着一个迫击炮小队,有6门迫击炮。迫击炮小队接到命令,立刻向寨墙西边刚才发射迫击炮弹的寨墙上一顿猛轰,只打得砖土乱飞,烟雾弥漫,火光冲天,那边的迫击炮阵地上似乎没有了任何反应。

迫击炮小队轰击了一阵子西段的寨墙,看到西段寨墙没有动静了,立刻又开始轰击濠壕沟一带,要为小村秀三郎的中队扫清道路。这些迫击炮的威力就没有山炮厉害了,有几颗炮弹打到寨墙上,只是炸了一个个的小坑,要想把寨墙炸塌,确实没有那样大的力量。

鬼子要进攻,小村秀三郎也不冲在前面,他先让一个中队的皇协军在前面当炮灰。这个皇协军的中队长叫周小夫,心里也在骂:“小鬼子不是挺厉害吗,干什么叫我们打前锋,说过来倒过去还不是怕死。”

发牢骚也没用,谁让自己是皇协军呢,说皇协军好听点儿,其实就是日本人养的一些狗。周小夫当即指挥着一个中队的伪军,开始了向北门进攻。士兵们冲在前面,他在后面大喊道:“弟兄们,给我狠狠地冲呀,寨子里有的是银元,有的是女人,只要是进了寨子,银元随便拿,女人随便上。冲啊——”

银元、女人,是刺激士兵欲望的最好佐料,周小夫不得不使出来,常使常好用,也不嫌絮叨。前面是一条深深的壕沟,是寨墙工事的第一道屏障。说到壕沟离寨墙的距离,也就有一百米,不过这道壕沟前,是一片开阔地,过了这道壕沟,更是一片开阔地,而且还受到了寨墙上的火力支援。

当周小夫的汉奸中队离北寨门的壕沟前只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壕沟里突然开火,机枪、步枪、手榴弹,在前面组织起一道密集的火网。冲在前面的士兵顿时倒下二十多个,伪军们有这个特点,见好就上,一看死了人,就往后退。

伪军们一往后退,小村秀三郎立刻拔出指挥刀,凶神恶煞般地吼叫着:“后退的死了死了的。呀叽给给——呀叽给给——”其余的日军也用上了刺刀的步枪顶着伪军们,不叫他们往后退。

有两个伪军不看眼色,立刻被小村秀三郎斩于刀下,吓得其余伪军又回过头去,继续进攻。伪军们冲到离大壕沟还有三十来米的时候,又遭到前面的一顿子弹和手榴弹,又倒下了二十多个。伪军们一看这样,真是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有的干脆趴了下去,装死,有的还是继续往前冲,被前面冰雹似的子弹击中,倒了下去。

寨墙上的机关枪和角楼上的机关枪这时候也“突突突……”“突突突……”地响了起来。正面的机枪距离有一百来米,侧面的机枪也就有二百多米,正好有利于机枪的发挥,又是居高临下,看敌人看得特清,而对方由于有壕沟的阻碍,又是往上看,当然视线受到限制。

进攻的伪军稍为一犹豫,又倒下了三十多人。这时候,一个中队的伪军已经伤亡过半,基本就成了残废。本来皇协军士气就低,又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哪里还有进攻的能力。

小村秀三郎大骂一声:“八嘎!这些支那人,真是没用的。”于是,亲自指挥着日军中队,向壕沟展开了进攻。先是由6门迫击炮朝着壕沟打了一顿炮弹,只炸得前面一阵子火光闪闪,烟雾弥漫,接着步兵就展开了进攻。

日军的进攻就是不一样,这个中队有9挺歪把子机关枪,9个掷弹筒作掩护,进行火力压制,只打得壕沟前起了一层层的土串,就和肥皂泡泡一样,很快的,中国军人的射击没有了,只要是抬起头来,很快就遭到肥皂泡泡的埋没。掷弹筒的榴弹也打进了壕沟里,在爆炸声中,有几个中国军人被炸得腾空飞了起来。

日军的士兵开始了冲锋,两个小队士兵在前,一个小队士兵掩护,日本兵的射击也很精准,只要叫他们看到对面中国军人露出头来,“叭勾——”就是一枪,对方差不多就挂了。

一连长向前的连队就被压制在壕沟里面,伤亡在不断地增加,只要谁抬起头来,不是死就是伤,而且大都是打在头上。向前大喊道:“准备好手榴弹,空中爆炸。”


第95回 南杆保卫战(三)

向前数着鬼子的距离,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他突然大吼一声:“空中爆炸!”率先把手榴弹咬断了弦,然后数秒,一秒、二秒、三秒,然后朝着鬼子的头上狠狠地甩了出去。

几十颗手榴弹在鬼子的上空凌空爆炸。“轰,轰,”“轰轰轰——”凌空爆炸的威力比在平地上爆炸的威力大得多,四处飞溅的弹片横扫着下面的日军,几乎没有死角。只炸得鬼子躲没地方躲,藏没地方藏,只有挨炸的份了。有的鬼子中彩了,身上着了十几个弹片,有的还算侥幸,那也得中上一两个弹片,没有中弹的,只能是后面的,还没有冲上来。

瞬间,几十个鬼子倒下了。

双方离得已经很近了,鬼子的机关枪和掷弹筒已经使不上劲。向前一声大喊:“打——”于是,机枪、步枪、驳壳枪一齐朝着小鬼子招呼起来。几十个鬼子又倒了下去。

鬼子就是鬼子,那种武士道精神不得不让人佩服,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往上冲,根本就是毫不畏死。有十几个鬼子竟然跳了下来,冲进壕沟,挥舞着刺刀,和一连的战士展开了肉搏战。在这危急的时刻,不但寨墙上的机关枪响了,就连寨墙上的迫击炮也打了下来,几十颗炮弹就和下雨一样,一下子就把小村秀三郎的中队覆盖了。

向前驳壳枪一点,就把冲进壕沟的一个鬼子打了个透心凉,然后夺过这支三八大盖,朝着跳下来的鬼子,就是一刺刀。这个鬼子机警地用枪格过,然后两把刺刀就“格嘣” “格嘣,”地拼了起来。

这个鬼子向前一个突刺,向前歪身闪过,枪托一摆,朝着他就砸了过去,一下子就把他砸了个趔趄。还没等这个鬼子站稳,向前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然后来了个泰山压顶,两个膝盖骨就砸在他的胸骨上。这个鬼子一口气没上来,嘴干张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眼一瞪,眼皮往上一翻,一命呜呼了。

突进壕沟的十几个鬼子,被壕沟里的战士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有八九个战士倒在了鬼子的刺刀下。向前大喊着:“顶住鬼子,绝不能让他们再冲进壕沟。”

战士们只要还能打仗的,又重新上了板凳,向着面前的鬼子连续地射击。在迫击炮和寨墙上机关枪的掩护下,终于打退了这次鬼子的进攻。

向前查了查自己连队的人数,不带伤的还有四十多个,另外还有二十多个轻伤,十多个重伤,其余的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再看看阵地前的鬼子,也好不多少,七八十个已经躺在了地上,永远不喘气了。就是逃走的鬼子,也大部分带伤,加上伪军,敌人已经阵亡了一百五十多人。

消耗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向前喊道:“每人埋一颗手榴弹,准备留给鬼子。其余的,带着伤员,撤——”

向前领着这支队伍,竖上梯子,撤出壕沟,当然那些梯子、板凳全部带走了,绝不能留给鬼子。

重伤员和轻伤员就从北门撤进了寨子,而那些豁口呢,早就被寨内的人用烂砖头、破桌子和烂椅子堵上了。向前就领着剩下的四十多个人隐藏在被炸吊桥的烂木头堆里。韩行在上面喊:“向连长,赶快撤进来,怎么还不赶快进来。”

向连长喊:“再等一会儿,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哩!”

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山本变更了计划,本来山本是用小村秀三郎中队作为主攻的,没想到小村秀三郎的部队打残了,根本就没有能力再组织像样的进攻,只能把担任警戒的山野四郎中队调到前面,担任主攻,而让小村秀三郎的中队担任警戒。

山野四郎的中队是全员编制,还没有受到一点儿损失,气势正盛。他张开大嘴,不知道是辱骂小村秀三郎的无能,还是大骂寨子里的中国军人:“八嘎!无能,真是太无能了,一个皇军中队,竟然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壕沟。中国人的,统统的死了死了的,一个不留。”

鬼子的6门迫击炮立刻向壕沟和寨墙发起炮击,只打得壕沟里火光闪闪,烟雾弥漫,寨墙上的硬土也被震得纷纷地散落下来。

这一次,山本又错了,如果他不知道寨墙里有迫击炮,那也算一壶,既然他知道寨墙里有迫击炮,而且数量比自己的迫击炮还要多,再把自己的炮火抖搂出来,那就是不明智了。别忘了,他看寨墙里什么也看不见,而寨墙里看寨墙外面,却看得一清二楚。

鬼子的6门迫击炮刚刚发了一阵子淫威,正在打得洋洋得意,骚情正浓。可能炮手还在琢磨着,只要有我们的迫击炮在,你们的一般工事,统统的不在话下,统统的被我们压制住,你们的迫击炮早就被我们打哑巴了。突然,几十颗炮弹又飞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这6门迫击炮全给覆盖住了。

“轰轰轰——”“隆隆隆——”顿时,鬼子的断胳膊断腿,残破的迫击炮筒、底座混杂着泥土和血肉,统统飞上了天空。接着又是故伎重演,所有的炮弹被引爆了,引起了连续的爆炸声。“轰轰轰——”“隆隆隆——”“轰隆——”

等这一阵子爆炸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时候,再看看迫击炮的阵地上,刚才还是血肉之躯,刚才还是一门门的迫击炮,这会儿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玩艺儿,这里一堆,那里一垛的,可能算是人的血肉和钢铁碎片的混合物吧!

“八嘎!我真是死了死了的……”山本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自己真是太混蛋了,太愚蠢了,太轻敌了,刚才已经犯过一次错误,这次又犯了相同的一次错误。可是细细一想,又怨不得自己,步兵进攻,火力压制,这都是教课书上说的,怪不得自己呀!

山野四郎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步兵还没有进攻,迫击炮小队就完蛋了,这一仗是怎么打的,这些中国人真是太凶悍了,武器真是太厉害了。他拔出指挥刀,把刀一挥,大声地吼道:“兔子给给——兔子给给——”

虽然迫击炮没了,但是掷弹筒和机关枪还是相当给力的,在这些武器的掩护下,山野四郎中队向壕沟展开勇猛的攻击。步兵们太勇敢了,终于冲进了壕沟,有的跳了下去,可是跳进去就发现问题了,壕沟太深,下去了上不来。后面的还算有准备,竖下梯子,小鬼子们又要从梯子上往上爬。

向前大喊一声:“手榴弹——”几十颗手榴弹向着壕沟里甩了进去。“轰隆——轰隆——”“轰——”“轰——”只听到壕沟里传来一阵爆炸声,腾起一团团烟雾。至于小鬼子如何能躲过这些四处乱飞的弹片,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说实话,一般的躲不了,只能是二般的才能躲过去。

有的还算比较侥幸,躲过了这些弹片,但是没想到,还有埋设的手榴弹。一不小心,踩着了手榴弹,到处是烟火,也没有看清,又引来一阵子爆炸。几十个小鬼子就死在壕沟里,虽然递下去几架梯子,但是也被炸断了,没有几个人能爬出来。刚刚爬出来,又遭到了寨墙上机关枪的扫射。

向前诡谲地笑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撤——”然后领着这几十个人不慌不忙地从北寨门撤进寨内,寨门又迅速地关闭了。

山野四郎冲到了壕沟前真是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壕沟里已经躺满了鬼子的尸体和伤兵,这是什么壕沟啊,简直就是坑爹呀!这条沟又宽又深,下去就上不来,早知道如此,就多准备一些梯子、板凳之类的。这倒好,进到壕沟里,也无法向对面的寨墙射击,因为根本就没有办法把枪摆上。

细节决定成败,怎么原来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更多的鬼子扑腾扑腾地跳下来,上不去也是干着急,能用的梯子只有两架了,好在这时候,伪军周小夫的中队又上来了,递过来四架梯子,鬼子这才从六架梯子上往上爬。十几个鬼子刚刚爬上去,寨墙上的机关枪又扫射下来,一下子撂倒了五六个。

“轰隆——”“轰隆——”寨墙上的迫击炮又对着壕沟里进行压制性射击。这下子,壕沟里可惨了,真是无处躲无处藏,只能窝在壕沟里挨打。还有更为搞笑的一幕是,鬼子对寨墙的迫击炮简直毫无办法,而寨墙的迫击炮对小鬼子却是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寨墙上,韩行笑着对赵发荣说:“鬼子要是不怕死,那就往里填吧!”赵发荣也高兴地说:“这些迫击炮可发挥大用处了,曲射,曲射,就叫鬼子老老实实地呆在里头吧!要想出来,真是搬着梯子上天——没门。”

达正的迫击炮就一门门地摆在寨墙上面,反正鬼子的山炮、迫击炮都完了,这时候根本没有必要再保密了。


第96回 南杆保卫战(四)

一连长向前、二连长刘大荣全都带领着战士们上到寨墙上,看着鬼子的笑话,看着壕沟里的鬼子非常狼狈地出着洋相。二连长刘大荣说:“我们连基本上还没有动,是不是冲它一下子,就把鬼子消灭在壕沟里面。”

韩行摇了摇头:“还没到火候,这场戏还没有看够呢!我们就看着,鬼子怎样在壕沟里被逼疯,逼急,狗是怎么跳墙的!”

赵发荣也说:“这场仗才刚刚开始,保留点力量吧,有劲使在刀刃上。只要守住寨子,我们就赢了。怎么着也得讲点儿义气,怎么着也得给张维翰司令留点儿鬼子!”

几个人正在逗着乐,突然,从南门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韩行心里一惊,急忙往南门看去,虽然有中间二层小楼阻隔,南门看不到什么,但是从中心二层小楼的偏一些方向,还是看到南门的旗语,小红旗连着摆了三下。

赵发荣一下子醒悟过来:“不好,这是南门遭到了进攻。”

韩行想了想说道:“这些小鬼子挺精的,这是声北击南啊!赵营长,孙三民的队伍不让人放心,是不是叫一连去支援一下。”

赵发荣想到,二连已在北寨墙这边布置好了,虽然一连只剩下四十多人,但是还能再打一气。他对向前说:“一连长,你们就辛苦一下,和我一块儿支援南寨门。”

向前根本就没打折扣,打了一个敬礼说:“是!”就要跟随赵发荣一块儿去支援南门。韩行摆了摆手说:“赵营长你在北门,我去南门吧。我想,鬼子的进攻重点弄不好就是南门。”

赵发荣看到北门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又有迫击炮排的支援,就对韩行说:“我最担心的就是孙三民的三连,要不,咱们一块儿到那里去,再做打算。”

“那也好,”韩行点了点头,和赵发荣一块儿带着一连跑步去支援南门。韩行心里想着,这个孙三民啊,他的三连到底战斗力怎么样,自己心里真是没有底,万一南门抵抗不住,就是守住了北门又有何用啊?

北门离中心二层小楼也就是有150米,韩行和赵发荣领着一连刚跑过中心小楼,就听到南门的枪声愈来愈紧,南门的寨墙上出现了一团团火光和烟雾,传来榴弹爆炸的声音。再往前跑150米,就到南寨墙了,此时南寨墙上什么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刀光闪闪,枪声阵阵,厮杀肉搏之声就像在眼前一样,南门的情况已是相当危急……

韩行心里着急,脚步也更加急迫,又跑过五十多米,突然看到孙三民的三连士兵纷纷从寨墙上往下跑,一边跑着一边喊着:“鬼子进寨了,鬼子进寨了。”寨墙上也出现了鬼子的身影。接着,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似乎南寨门也被炸塌了。

“不行!”韩行突然停住了脚步,对赵发荣喊了一声:“站住,站住。”

赵发荣也停了下来。韩行对他说了一句:“既然鬼子已经攻进南门,我们这些人过去,不是白给吗?”

赵发荣一想也是,急忙问:“那怎么办?”

韩行想了想说:“赶紧守住中心二层楼,再作打算。”

赵发荣一想,事情变化太快,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对向前说:“一连长,回去,速速守住中心小楼。”

向前喊了一声:“是!”迅速领着一连,调回头,向二层小楼跑去。韩行和赵发荣也跟着一连跑回到中心小楼,和小楼里原来二连的一个班合兵一处,加强了二层小楼的防御。

南门怎么这么快就失守了呢?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原来山本的计划是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武力,一举拿下北门,然后再由蒋二来个老鼠掏洞,把南杆的中国人一个个地从洞里掏出来。没想到,在北门的进攻中,首先是山炮中队覆灭,再接着是小村秀三郎的中队打残,紧接着迫击炮小队完蛋,再接着是山野四郎的中队被压制在壕沟里。他心里这个气啊!就甭提了……

不过,山本司令官也不是吃素的,自凡官当到这个位置,没有二把刷子怎么能行。于是,他趁着北门激战的关头,把最后的一个日军中队,再配上两个伪军中队,就来了个锋头一转,绕过东面,进攻起了南门。

孙三民领着他的嫡系三连镇守南门,他先把一个班带着一挺机关枪安排进了东南角楼,又把一个班带着一挺机关枪进了西南炮楼,然后把所有的队伍平均分配在南寨墙上。南寨墙上有300米宽,他这一百来人往这寨墙上一撒,也就是三米一个人。

山本亲自领着队伍来进攻了,他们带着梯子首先是开始越壕沟。

别看这个壕沟是孙三民挖的,至于起什么作用,他也不大明白。只是听蒋二说,如果鬼子的坦克来了,只要进去,就上不来了。三连长王进斗问他:“孙司令,鬼子正在过壕沟,我们打不打?”

孙三民骂道:“打个屁!没看到鬼子有三四百人吗,我们也就一百来人,能守住寨墙就不错啦!”

山本领着这一个日军中队,两个伪军中队的人马从容不迫地过了壕沟,就朝着寨墙上和角楼招呼起来。别看鬼子没有山炮和迫击炮,就凭着这些掷弹筒也是打得有板有眼。这些掷弹筒口径为50毫米,重量很轻只有2.6公斤,射程不到200米,但这对于寨墙上的孙三民来说,已经构成很大的威胁了。

一颗一颗的榴弹开始在寨墙上爆炸,鬼子进攻的时候,集中于一点,而孙三民的防守却要分散在寨墙上,这又让鬼子占到一些便宜。鬼子再把歪把子机关枪集中封锁住两个角楼,寨墙上的火力又被完全压制住了,一些鬼子竖起梯子就开始攀登寨墙,而一但十几个鬼子上了寨墙,孙三民的队伍立刻土崩瓦解了。

要不怎么说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啊,该死的就是孙三民的三连。孙三民一看守不住寨墙,就来了个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孙三民一跑,王进斗也跟着跑,王进斗一跑,当兵的一看,当官的都跑了,我们还打个什么劲呀,所以也跟着跑。就连东南角楼和西南角楼这么重要的地方,当兵的也扔下角楼跑了。

他们玩命地顺着南北大街往中心楼跑去,鬼子上了寨墙,就摆上机关枪,然后顺着南北大街一路狂扫,“突突突……”“突突突……”三连的士兵就是腿再快,也没有鬼子的子弹快,就和被屠宰的猪羊一样,瞬间被撂倒不少。

中心二层楼上,韩行看到了这危险的一幕,赶紧对向前说:“组织火力,抓紧把鬼子的火力压下去。”

向前答应一声,抓紧组织了几挺机关枪,朝着南寨墙上的鬼子一阵猛射,才把鬼子的机枪压制下去。趁着这个空儿,孙三民领着他的残兵败将飞速地逃到了中心楼上,点了点剩下的士兵,也就只有三十多个人了。

韩行没有时间再埋怨孙三民,抓紧和赵发荣研究着当前的对策。韩行说:“赵营长,鬼子已经进了南门,北门还有必要再守下去吗?”

赵发荣想了想说:“鬼子只要占领了南门,很快就会顺着寨墙再攻北门,北门危险。如果我们和鬼子硬拼,肯定吃亏。”

“是不是可以这样?”韩行说,“既然南门丢了,北门我们也不守了,干脆下到房子里面,就叫二连刘大荣的部队散开,以班组为单位,和鬼子打一打巷战。迫击炮排已经没用了,抓紧撤到这里。还有两个地方不能丢,那就是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

赵发荣略微想了想说:“和我想得差不多,咱就这么办了。”马上叫通信员迅速去传达命令。

再说山本登上了南寨墙,又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东南角楼和西南角楼后,心里一阵狂喜,终于给日本皇军挽回了面子。要不然,这一仗要是传出去,自己只能落下个指挥无能的臭名。剩下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提交军事法庭,第二就是剖腹自杀。

身边的名屋一郎中队长对山本骄横地说:“山本司令,我看中国军队并不怎么厉害!怎么小村秀三郎君和山野四郎君的中队就是打不下北门呢?真是奇怪——”

不但名屋一郎奇怪,山本确实也有些奇怪,心里还在纳闷呢,是不是中国军队有意放自己进寨呢?这南门和北门的军队也差得忒远了吧。为了表示他对部下名屋一郎的赞赏,还是夸奖他说:“一郎君,你的真正的日本军人,厉害!厉害!是大日本帝国的英雄,我要回去,给你请功。”

说完,又命令名屋一郎:“再攻下面前的这个中心小楼,我们就算成功地占领了寨子。速速进攻!”

名屋一郎“哈意!”一声,立刻去执行命令了。

山本又命令另外两个皇协军中队:“你们,王队的从东边寨墙向北门前进,迅速占领北门。李队,从西边寨墙迅速向北门前进,在那里和王队会合。”

王队和李队喊了一声:“是。”立刻领着自己的中队沿着寨墙从东西两面向北门进攻了。


第97回 南杆保卫战(五)

这时候,蒋二正一脸奸笑地站在山本面前。山本对他拍了拍膀子,笑咪咪地说:“蒋先生,该使出你的本事,掏洞去吧,一定要把中国军人统统的从洞里掏出来。”

蒋二高声喊了一声:“放心吧,山本司令,我一定把孙三民从洞里掏出来。还有那个韩行,还有那个赵发荣,统统的,一个不剩的,从洞里掏出来。”蒋二顿时兽性大发,带着他那个二连长李发财,还有那一个排的士兵,就要轻车熟路地在这个寨子里大大地发挥一下自己的淫威。

蒋二下了寨墙,领着这三十多个人,按照过去的版本就要钻洞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好使了,怎么过去的屋洞找不到了。顿时吓得蒋二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不会呀,钻过来钻过去多少回了,不会记错呀!

他又去找第二个墙洞,也发现找不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不会吧!不会是出了鬼吧。再找第三个屋洞、墙洞的时候,还是找不到了。蒋二这回终于明白过来,坏了,是不是孙三民那些人在自己逃出来的这段时间里,把所有的屋洞、墙洞统统地改了呀!

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陌生的屋洞时,也不知道这个屋洞到底通向哪里,蒋二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原来,在蒋二逃跑的这几天里,孙三民、韩行、赵发荣几个人研究了一番,认为原来所有的屋洞、墙洞已经暴露了,需要重改。所以就按照新的图纸,把原来所有的屋洞、墙洞统统改了一遍。这下子,蒋二在山本眼里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所有的屋洞、墙洞的秘密,瞬间变得一文不值了。

蒋二只好带着这支队伍,哭丧着脸回到山本跟前,支支吾吾地说:“山本司令官,不好了,他们……他们……他们把原来的墙洞、屋洞统统地给改了。新的墙洞、屋洞,到底怎么布置的,到底通往哪里,我也不知道……”

山本原来就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鼓得登登的,这下子听了蒋二的话后,立刻就“吱吱”地泄气了。他抓住蒋二的脖领子问:“纳尼,照你这么说,你来南杆的意义,是不是一点也没有了!”

“意义不意义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改了屋洞和墙洞。”

“八嘎!你的死了死了的,良心的大大地坏了坏了的。”山本狠狠地扇了蒋二两个耳光,意犹未尽,又踹了他两脚。为什么到南杆来,还不是因为蒋二是这里的老二,熟悉这里的地形。这下子人家改了屋洞、墙洞,也就什么地利也谈不上了。寨墙、角楼的那点儿事,还用蒋二说,肉眼都看到了。

“八嘎!八嘎!你的……你的……”山本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了,既然蒋二来到这里什么意义也没有,难道说日军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这不是拿着皇军精锐士兵的宝贵肉体,去碰这个本来不应该碰的堡垒吗?

“你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既然你的这个活地图什么用处也没有,那么,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蒋二在山本眼里立刻变成了这样的地位,叫他的心里好不伤心。蒋二哭丧着脸说:“本来我要来掏洞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改了洞口呢?我也是没想到……没有想到啊……”

“那么,你要将功折罪,”山本想到既然蒋二没有用处了,那也就只好叫他们当炮灰,“速速进攻前面的中心小楼,只要这个小楼拿下,你仍然是有功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蒋二心里本来拔凉拔凉的,这时候顿时就像捂了一个热地瓜一样,来了一点儿热乎劲儿。到了这时候还说什么,自己真是鬼子手里的卒子——横着走往前走都行,只是没有退路了。

他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对着李发财和手下的一排士兵喊道:“弟兄们,只要拿下中心小楼,这个寨子就是我们的天下。那就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可是要是拿不下中心小楼,我们真是爹不亲,娘不爱,没人管没人问了。弟兄们,上啊——”

跟着他的人都是他的死党,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知道除了当炮灰,再也没有其它的道了,只能是一阵狼嚎,跟在蒋二的后面嗷嗷叫着,往前冲了。

中心小楼上,孙三民、韩行和赵发荣一些人正在紧张地注视着前面蒋二的这些人。这座中心小楼本来就是拿着这个制高点当作中心碉堡来设计的,四八的墙,足有半米厚,窗户很小,平时透光,战时就是一个个现成的枪眼。

说是二层,其实比四个角楼都高出一截,从中心小楼的四面,分别能俯瞰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和四条主要街道,也就是说,整个南杆几乎都被它控制了。孙三民在楼上骂道:“这个蒋二,真是个王八犊子,竟敢领着鬼子来打南杆,这就怪不得我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三连的机枪、步枪,朝着蒋二的一排人招呼起来。

韩行对赵发荣说:“目前这个蒋二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他对寨子里知根知底。他要是不死,南杆就是藏着颗定时炸弹。”赵发荣说:“上回打虎未死,放虎归山,才招来鬼子。这回要是再不打死他,还不知道惹多少麻烦呢!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能叫他活着出去。”

这时候,达正的迫击炮排已经撤到了中心小楼上。韩行对他说:“达排长,还有多少炮弹。”

达正报告说:“韩部长,还有48发炮弹,也就是每门炮还有4发炮弹。”

韩行说:“那就赏给蒋二24发,务必不能叫他再喘气了。”

达正答应一声:“是!”立刻就去布置了。

蒋二率领着这一排士兵战战兢兢地冲在最前面,他们不往前冲也不行,因为后面名屋一郎正指挥着一个日军小队拿着刺刀在后面顶着呢!日军的掷弹筒和机关枪也朝着中心小楼打过来,只打得砖石崩裂,木屑乱飞,但是没有山炮和迫击炮,要想打毁这个小楼,似乎还不大可能。

六十米、五十米、这么近的距离对于迫击炮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迫击炮是一种曲射炮,从物理学上来说,0度打得近,90度也打得不远,弄不好,炮弹对着天上打上去,又落下来,正好砸到自己头上。对于炮手来说,还有一个目测误差问题,看着是87度,结果成了90度,也照样打到自己的头上。

但是作为战争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达正的迫击炮排在承担着巨大风险的同时,当然也蕴含着非凡的成功希望。

楼顶是平顶,正好用于布兵。这样的设计方法,本身就是一种军事上的需要。

楼顶上的达正迫击炮排,正在听从达正的指挥。达正喊道:“试炮,12点方向,86度,放——”一发迫击炮弹几乎冲着天空,“嗖——”地打了上去。好半天,才落下来,打在了蒋二这排汉奸和鬼子之间,“轰——”地一声响了。半径12米之内,弹片呈15度角飞溅,只要被它划拉到,统统的不死即伤。

十多个鬼子、汉奸倒了下去。

“所有的炮齐射,每炮2发,12点方向,87度,放——”24发榴弹陆续飞向天空,就像是礼花弹一样,过了好一会儿,然后这24发榴弹又落下来,就像是一团团死亡之神,降临到蒋二这些人的头上。求救声,叫妈声,哎哟声,一切声音都不管事了,全部统统被猛烈的爆炸声淹没……

硝烟散尽,蒋二的这些人不是躺着就是趴在了地上,后面的名屋一郎也停止了进攻。这些爆炸太震撼了,连一向英勇善战的鬼子也不敢再向前冲了,要是小楼上再来这么一下子,后面的这几十个人也都要全部死光光。

遗憾的是,蒋二还没有死,只是被炸断了一条腿,他扬着手朝着名屋一郎求救:“太君啊,太君啊,救命!救命!”

两个日本兵看了看名屋一郎,意思是:救是不救?

名屋一郎也看到蒋二了,他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支那人,带来了假情报,欺骗我们日本皇军,使我们遭受了巨大损失。难道你的性命还比皇军士兵的生命宝贵吗?难道说为了救你,还要再牺牲皇军士兵吗?”

名屋一郎干脆歪过头去,不再理会蒋二。日本士兵没有得到长官的允许,所以不去救蒋二。李发财也没有死,被炸断一条胳膊,腰也受了伤,趴在地上不能动弹,身上在汨汨地往外淌着鲜血。他朝着蒋二喊着:“二掌柜的,救我!救我!”

蒋二本来想救他,只是自己的腿断了,实在没法爬动,只好伸了伸手,在努力地向他爬动着。还有几个没死的弟兄,也是不能动弹了,只能哼哼唧唧地,等待着救援。

蒋二一边爬着一边骂道:“要是孙三民在,他不会不救我。要是韩行和赵发荣在,他们也不会不救我……”


第98回 南杆保卫战(六)

这会儿他真是后悔了,投降日本人是不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败笔……他在思考着。蒋二爬着爬着,渐渐地爬不动了,鲜血越流越多,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血渍,浑身好像渐渐地被抽干了,眼前也升腾起一团黑黑的烟雾,这团烟雾越来越大,脑子也越来越混沌,渐渐地,身子轻轻,飘了起来……

再说皇协军从东边寨墙上进攻北门的王队,他们在东边寨墙上一溜小跑,就在离东北角楼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突然东北角楼上的机枪、步枪响了起来。瞬间,伪军就被打倒了十多个,吓得其余的伪军立刻停止进攻,都趴在寨墙上不敢再向前跑了。

南杆的角楼分别建在了寨墙的四个角上,比寨墙还要高出一截,东北角楼可以控制住东寨墙和北寨墙,寨墙也就是有两米宽,光秃秃的,被角楼一封锁,真是前进不行,后退也难,只能是乖乖地在上面挨打。王队一犹豫,又被角楼上打中了几个,因为角楼是居高临下,真是趴着也中枪。

王中队长一看,进又进不得,趴着又中枪,只好带着这些人往后面退去。就在王队遭遇厄运的同时,从西边寨墙向北门前进的李队,也遭到同样的厄运,只好也退到了南面寨墙上。这里有东南角楼和西南角楼的掩护,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由于赵发荣的二连主动退出北寨墙,山野四郎大为高兴,立刻带着他的中队要迅速占领北寨墙,就在他们登着梯子刚刚上到北寨墙的时候,突然,从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里传来了密集的机关枪声,鬼子立刻就倒下四五个,鬼子又上去四五个,同样,又被机关枪撂倒。

山野四郎这时候好像才明白过来,让给了北寨墙也是白让啊,还有两个角楼呢?如果拿不下两个角楼,别说北寨墙,就连东寨墙和西寨墙,那也是上不去的。

山野四郎立刻组织了所有的掷弹筒向两个炮楼打去,可是掷弹筒对于炮楼来说,好像作用并不是太大,除了打下一些碎砖烂石头,要想根本上炸毁这个炮楼是不可能的。山野四郎脑子一转,寨墙不是上不去吗,那好办,我就先不上寨墙,直接打进寨子里,然后依靠房屋的掩护,接近到角楼底下,然后用集束手榴弹或者炸药再炸毁这几个角楼。

于是,山野四郎直接从炸毁的北寨门里,进到了寨子,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寨子里的中心小楼,还没等朝中心小楼射击,那里已经先发制人了,“哒哒哒……哒哒哒……”十几发子弹打来,鬼子立刻就倒下了两人,一死一伤。

北寨门到中心小楼也就有150米的距离,又是直筒子街,正好有利于机枪的发挥。山野四郎看了看两边的街道,门、窗都统统地堵死了,直接就是一个筒子街。山野四郎笑了一下,直接对小队长发布了命令:“我们地图的有,屋洞、墙洞统统的不怕!我们按照地图,统统地都去和他们打掏洞战。”

原来,山本按照蒋二提供的寨内地图蓝本,又翻印了一些,直接是一个鬼子班长一张地图,好叫他们和寨子里打掏洞战。这些鬼子在山野四郎的指挥下,按图索骥地寻找墙洞、屋洞,哪里想到,寻找了一番后,硬是一个洞也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洞,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

几个小队长纷纷前来诉苦:“没有找到洞。”“这个地图是假的。”“是有一个洞,可是和地图上标的不是一个地方。”

“纳尼!”山野四郎大惑不解,又亲自拿着地图找了找,这才发现上了当,这些地图简直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哪里知道,就在蒋二逃走的这些天,寨内已把屋洞、墙洞全都换了地方。

气得山野四郎破口大骂:“支那人的根本不能相信!这个蒋二良心坏了坏了的。真是的,那我们来进攻这样的堡垒,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就连山野四郎都认为进攻南杆是得不偿失,可见他的心里是多么地懊悔,但是懊悔也没有办法,谁让这是山本司令官的命令呢。日本人就是这么一个民族,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山野四郎于是又下了一道命令:“一小队的,正面进攻中心小楼,一定要把它拿下来。二小队的从东面占领这些房子,三小队的从西面占领这些房子。采用掏洞战,上房钻洞都可以,把这些支那人,统统地掏出来,死了死了的。”

山野四郎的部队就以北寨门为中心,迅速地向左右和前面渗透起来。其实也就是这个中心二层小楼,把山野四郎的中队和名屋一郎的中队给隔开了,虽然就是百十米的距离,可是恍如天堑,就是逾越不了。

先说一小队从正面进攻,鬼子的掷弹筒、机关枪就朝着中心小楼又是榴弹又是子弹地招呼起来。寨子中心的二层小楼可不是一般的楼,四八的墙根本就打不透。小楼上居高临下地往下发射着机枪子弹,说句不好听的话,鬼子的掷弹筒、机关枪没有压制住小楼,倒叫中心小楼把这队鬼子压制住了,进攻显然受阻。

二小队和三小队从左右两面往里渗透,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上了房的鬼子,空中遭到二层中心小楼,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的射击,很快就没了脾气。还有更可怕的,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些子弹,这里一枪,那里一枪,枪声响处,鬼子不是负伤就是阵亡。

这些冷枪就是二连长刘大荣的连队打来的。他们将近一个连的人,以班组为单位,全部分散在东北区和西北区的两大片民房里。依仗着早已修好的迷魂阵似的房屋,熟悉地钻过来钻过去,看准了鬼子,掀开屋里的砖洞,“砰——”地打上一枪,然后迅速地转移地方,不知道又游荡到哪里去了。

迷魂阵又叫鬼打墙,墙与墙,墙与屋,到处看着是死道,如果钻墙洞、屋洞,又是活道。墙洞和屋洞又隐藏得比较隐蔽,这对于熟悉街道墙洞和屋洞的人来说,处处是道,处处是枪眼,而对于不熟悉街道墙洞与屋洞的人来说,却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坟墓。

正面街道在激战,而屋与屋之间又在进行着零星的看似平常,其实更加紧张的麻雀战。

刘大荣看准了,山野四郎就在北寨墙通往中心二层小楼的街道上,他又是指挥这个,又是指挥那个,显得十分活跃。刘大荣领着一班二组的三个战士,对他们说:“跟我走,搞这个小鬼子去。”

这段时间,赵发荣的一连、二连干什么来,除了军事训练,就是钻过来钻过去,熟悉寨子里的每一间屋,每一个院,每一堵墙。刘大荣从一个屋里,搬开一个橱子,里面呈现了一个小洞,也就是有二尺多高,二尺多宽。刘大荣钻了过去,又钻出屋子,到了一堵墙的角上。

他搬开一堆秫秸,钻了进去,再到了两堵墙的夹缝处,搬开一个大树根,钻了过去,三钻两钻,就到了临街的一个屋里。刘大荣悄悄地打开一个砖头,街上的情景就呈现在他的面前。

二十来米处,就在两面墙稍微凹进去的一块地方,山野四郎正对一个日本兵叽哩咕噜地说着日本话。还有几个日本兵,正在他周围紧张地警戒着。刘大荣对身边的三个战士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意思是,每个人只能开一枪。

刘大荣瞄准了山野四郎,为了更准确些,就瞄准了他的肚子。这杆汉阳造枪口有些老,弄不好就跑偏,所以还是老妈妈擤鼻涕——把里攥的好。

“砰——”刘大荣开了一枪,就在开枪的时候,一个日本兵过来了,恰巧替山野四郎挡了子弹。那颗子弹真是有点儿跑偏,没有直接钻进这个日本兵的腰里,而是有点儿横着进去了,在肉里滚了一下,这却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这个鬼子连哼都没哼,就倒下了,腰里直接被打了一个血窟窿。同时还有三个士兵中了弹,一死两伤。

“八嘎!中国人的大大的厉害!厉害!”这几声枪响,山野四郎真是又惊又怕,惊的是哪里来的子弹?真是太不可捉摸了。怕的是要不是刚才那个士兵走过来,恰巧给挡了子弹,自己真就完了。

山野四郎不亏为训练有素,按照射击的角度算准了那座房子,立刻带着一个班的皇军悄悄地摸了过去。走近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仔细地搜索着,果然有一块砖头似乎有松动的迹象。山野四郎悄悄地用刺刀拨动了那块砖,拿了下来,朝里面望了望,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中国人的,简直神了,难道说他们地遁了……”没有事的时候,山野四郎也好研究一下中国的文化,地遁一词,是从《封神榜》上看到的。他对旁边的士兵攥紧了一个拳头,然后又猛一下子松开了。


第99回 南杆保卫战(七)

旁边的日军士兵心领神会,立刻从腰上解下两颗甜瓜手榴弹,塞进了枪眼里。几个人躲开了,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手榴弹在屋里爆炸了,同时也炸出一个洞口。几个日军士兵乘着烟雾冲进屋里,端着枪四处瞄准,结果什么目标也没有发现。

“哟西!就这样一直往里炸,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山野四郎灵机一动,突然发现了一种战术,与其这样被动挨打,还不如就这样一直炸出一条通道,直通两个角楼和中心二层小楼的下面,然后再借着房屋的掩护,攻克这三个地方。

于是,日军改变了战术,二小队和三小队的鬼子,不再瞎打乱撞,上房挨子弹,而是从东西两个方向,一直炸下去,只要炸通了两个通道,就可以直达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的底下。一小队呢,也不在大街上盲目地进攻二层小楼了,而是从旁边打着一条通道,只要旁边通道打通了,也就不怕二层小楼上对街面上的封锁了。

日军变了,二连的战术也在改变。刘大荣对通信员说:“我们也改变战术,直接打击炸通道的这些鬼子。”

鬼子的二小队和三小队先上来还比较顺利,可是后来就不理想了,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子弹和手榴弹,一会儿这里响一枪,一会儿那里响起一颗手榴弹,鬼子的伤亡仍然在不断地增加着。

山野四郎领着的一小队更是不顺,炸着通道的功夫,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颗手榴弹,就落在山野四郎身边不远的地方,一块弹片擦着额头就过去了,虽然没有被开瓢,但也把山野四郎炸了个满头是血。他用绷带这么一裹,破头破脸的样子确实很不雅观,不过从另一方面说,也显得山野四郎是轻伤不下火线,打死不喊疼的角色,彰显了日本武士道的英勇精神!

尽管山野四郎的中队损失惨重,但是二小队和三小队还是把通道打到了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的底下。这样,角楼上要想射击房屋中的鬼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况且鬼子兵的射击持术又是相当精湛,角楼上开始有了伤亡,这样两方面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山野四郎的一小队也把通道打到了二层小楼的底下,也可以说只要是过了东西的两条街,就可以和山本司令的队伍会合了,这确实让两方的日军大为高兴,战斗,正在向着有利于他们的方面转化。山本司令心里乐了,高兴地对身边的名屋一郎说:“只要再使最后一把力气,攻下这个中心小楼,再把东北角楼和西北角楼拿下,这个南杆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名屋一郎也对山本吹捧着:“那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建立一个大据点,就像一把钢刀一样,狠狠地插在范筑先的胸口上。我也要向山野四郎学习,就把通道打在这个小楼的底下。”

名屋一郎迅速地指挥着他的中队,一个屋一个屋地打通,一个屋一个屋地扫荡,一直把通道打到了中心小楼的底下。这样,鬼子就从南面和北面的房屋中直接射击中心小楼的战士,有的鬼子使使劲也能把手榴弹扔到二层小楼的墙上,有一颗手榴弹直接飞进了楼里,引来重大伤亡。山本看到时机一到,就对名屋一郎说:“准备好突击队,待一会儿,就和北面的山野四郎一块儿发起冲锋。我就不信,打不死眼前的这帮支那人!”

名屋一郎对屋子里七八十名早已准备好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日军士兵说:“勇士们,最后一战,一定要打败眼前的中国士兵,为我们殉难的日军勇士报仇!勇士们,天皇在注视着我们,为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大家努力呀!”

旁边响起了哇啦哇啦的喊声:“哈意!哈意!”“为一男报仇!”“为中雪报仇!”“为二郎报仇!”

名屋一郎抽出指挥刀,朝着中心小楼挥舞道:“呀叽给给——呀叽给给——”

日军士兵一窝蜂地冲出这间屋子,向着中心二层小楼,前仆后继地冲了过去,机关枪,掷弹筒也朝着小楼上招呼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山野四郎的部队也从北面向中心小楼发起了冲锋。

韩行和赵发荣知道,小楼里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子弹稀少,人员骤减,况且最重要的是,鬼子兵就隐藏在附近的房屋里面,原来的种种优势已经不复存在。韩行大喊道:“中国人要有骨气,不能给我们的祖宗丢人,我们没有退路了,要坚持到最后一个人。”

赵发荣大喊道:“手榴弹——”最后的十多颗手榴弹扔了下去,使小楼的下面形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墙,冲在最前面的十多个鬼子倒了下去,但是后面的仍然毫无畏惧,踏着前面鬼子的尸体,继续往前猛冲。

孙三民捋着袖子,挥舞着驳壳枪,大骂道:“奶奶个熊,真不怕死啊!打啊——打啊——给我狠狠地打!”朝着冲在前面的鬼子就是几枪,放倒了一个鬼子,再打,没有子弹了。他又骂了一声:“奶奶的,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摸了摸腰里,已经再也找不出一颗子弹,他大吼一声,从旁边摸起了一把椅子,做好了肉搏的准备。

楼上的机关枪不响了,枪声也逐渐稀落下来,不用说,真是最后留下的一点子弹也打光了。战士们纷纷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没有长枪的随便摸起屋里只要能用的家什,就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和鬼子搏命一场。

一楼堵门的那些破砖烂瓦旧家具,被鬼子们七手八脚地拿开了,几个鬼子兵挺着刺刀冲了进来。楼里的战士们也挺着刺刀扑了上去,双方展开你死我活的白刃战,更多的鬼子从破门里,破窗户里拥进来。由于楼里还是比较狭窄,韩行的前面由战士们堵着,暂时韩行还上不去,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再填上去……

不过,韩行的心里还是有些悲壮,鬼子是越杀越多,楼里的人已是越战越少,眼看着,楼里不保已是事实。本来还筹划着一个个伟大的计划,不过现在来说,那都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几千万人都死了,还多自己一个吗?自己该努力的已经努力了,战死也不后悔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响起迫击炮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响成一片,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还夹杂着成片机关枪的响声,就和炒料豆一般响成一个蛋,根本就分不出点来了。

韩行的脑子最先反应过来,是张维翰的10支队来了,听那连续的迫击炮声音,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刘致远的迫击炮营又是什么。“10支队来了,10支队来了,迫击炮也来了。同志们狠狠地打呀,我们的援兵来了。”

突然而来的猛烈炮火,对于僵持中交战的敌人是致命的。鬼子的冲杀没有那么拼命了,而这边的反抗却突然强烈起来,就和注射了鸡血一般,战士个个变得神勇无敌,信心百倍起来。要说鬼子精是真精,要说他们傻也是真傻,如果他们真要开枪的话,楼内的人早完了,可是鬼子拼杀起来,为了彰显武士道精神,那都是退了子弹的,这就给楼内的人留下了生存的机会。

四面的喊杀声愈来愈紧,不过,那是10支队加紧围攻鬼子的声音。楼内的鬼子接到撤退的命令,开始往后退了。他们一退,战士们就要追,赵发荣喊了一声:“我们没有子弹,先不要追。”

鬼子很快地撤走了,遍地的死尸,满地的狼藉,伤员带血的绷带,打通道的碎砖头,被炸烂的枪械,把一个本来干净、利落的南杆寨子弄了个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这一仗,孙三民的队伍损失相当惨重,阵亡一半多,活着的不是重伤就是轻伤,不挂花的很少。而赵发荣的队伍,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

打扫完战场,韩行重新回到张维翰的大本营,向张维翰仔细地汇报了战斗的经过,阴沉着脸说:“这一仗我们没打好,给南杆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张维翰却不是这样的看法,拍着韩行的膀子,安慰着:“干得好!谁说这一仗没有打好。你们以南杆四百多人的兵力,重创了山本的一个大队,还把小村秀三郎的中队基本上打残。要是我们鲁西的村子都和南杆一样,鬼子还进得来吗?南杆本来是一个土匪窝子,你却利用智慧把它拔掉了,这又给冠县立下一个大功。我们已经研究过了,准备给你记一大功。”

韩行摇了摇头:“功不功我不大在乎,只是觉得这不算一个胜仗,要说胜利的话,那也是惨胜。”韩行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个问题是,南杆收下来了,我们怎么办?是把他们编入10支队,还是另想办法?”


第100回 借力打力收北杆

吴政治一听这话就急忙反对:“就凭南杆的这些人,要是把他们编入10支队,那就等于粮仓里进来几十只大老鼠,羊群里进来了几只狼,那还不乱了套,给我们政工干部的压力太大了。”

“那你说怎么办?”韩行将了吴政治一军。

“这还不好办吗,”吴政治说,“暂时把他们放在一边,时机成熟了再说。”

张维翰笑着对韩行说:“南杆的事情暂时先不说了,我们再说说北杆的事情?”

吴政治赶紧插嘴说:“那就趁热打铁,把队伍直接开过去,把北杆平了算了。”

张维翰看了一眼韩行说:“这得听听韩部长的意见,韩部长,你说呢?”

韩行考虑了一会儿说:“当然,要直接武力收服北杆也不算什么难事,我们有炮兵,还怕他那几面寨墙,几个角楼。可是我想了想,北杆呢,还有许多像孙三民这样的人物,既要抗日,又不愿意依附于*。我看,不如叫范专员出面,让范专员收编南杆,既然南杆收了,北杆也一块儿收了吧。孙三民的队伍都红心了,我们还怕什么?只要收过来,我们再去做政治工作。”

吴政治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对韩行严肃地说:“同志哟,我看你的思想有问题。抓枪杆子,这是我党一贯的原则,把南杆给了范筑先,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么。范筑先是什么人,说白了,还不是一个老国民党,这样的人能放心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一翻脸,就朝着我们开枪了,难道说,这样的教训还少么……”

“你刚才还说10支队不能接收南杆,这会儿给范筑先你又不愿意。你到底想怎样?”韩行又将了吴政治一军。

吴政治说:“什么事情都讲究个火候,10支队接收,那是怕把10支队搞乱了。如果把南杆和北杆都给了范筑先,那就是放弃武装斗争,放弃枪杆子,我是说等待时机,时机一到,我们就把南杆和北杆都收过来。”

韩行小声嘟囔着:“可是鬼子不让我们有这个机会啊!”

吴政治当时又把韩行训了一通,韩行也不和他理论,知道凭着自己的理论知识,根本说不过他,只好默默地低着头挨他的训斥。倒是张维翰听不下去了,对政治部主作王幼平说:“王主任,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王幼平早就想好了,这时候说:“我看韩部长的意见倒是可以考虑,先把南杆、北杆让范筑先收过来。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姓共,这得看时机成熟不成熟。我们又得独立自主,又得依靠范筑先的武装力量,这也符合当前抗战的形势。毛主席、朱总司令都支持范专员,我们更得支持范专员了。”

好家伙,把毛主席、朱总司令都搬出来了,可把吴政治气得不轻,既然自己的上级都不支持自己的意见,也就没了话说,只能是噘着嘴在旁边生着闷气。张维翰说:“我看,收服北杆的具体工作,还得韩行去做,好歹韩行也是范筑先的秘书呀!”

韩行一个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支队还得支持我呀!”

张维翰笑了,又拍了拍韩行的膀子:“支队什么时候没有支持过你呀,真是的,说这话就好像我们是外人似的。”韩行也笑了:“只要支队支持我,那就是说,北杆十有八九也拿了过来。好了,我这就开始行动。”

韩行到了聊城,找到了范筑先,把要收编冠县南杆、北杆的事儿一说。范筑先听了大为高兴,不费一枪一弹,收服这两支队伍的事情谁不高兴,当时就写了委任状,委任南杆为聊城抗日游击司令部第六支队,孙三民为司令,赵发荣为副司令。北杆为抗日游击司令部第五支队,司令空着,由韩行填写就行。反正当时的司令多如牛毛,再多一个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服从范筑先的领导,要服从抗日的大局。

韩行有了这两份委任书在身,心里更充实了,立刻赶到冠县的南杆驻地,给赵发荣打了招呼后,领着赵发荣直奔孙三民的院子里。进了院就嚷嚷:“大哥在不在啊,好事啊,好事来了。”

当时孙三民正躺在床上哼哼,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件,先是出了内讧,一连长死了,蒋二和二连长跑了,两个连的士兵归了赵发荣,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窝囊,感觉到是不是受了韩行和赵发荣的欺骗。再就是蒋二把高唐的鬼子招来,引起一场大战,虽然最后是胜利了,可是他的三连基本上也就不存在了,只能依附于赵发荣的一连、二连。要不是赵发荣还尊敬他,自己几乎成了光杆司令,所以心里哪能高兴得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着,韩行又找上门来了,孙三民半睁着眼睛说:“不知喜从何来,我觉得这阵子寨子里出的事情太多,你说说这个蒋二,千不该万不该,也不应该把山本引来啊!我和山本八杆子拨拉不着,他怎么就打到我这里来了,闹得我心里乱腾腾的,老不安宁!”

韩行高兴地说:“我这回到了聊城,向范筑先提起了你,范专员对你寄予厚望。他说,你这次打了高唐的鬼子,为我聊城立下大功,得到了整个聊城民众的称赞,你是个抗日英雄啊!另外,聊地的报纸和全国的报纸都刊登了你的英雄事迹,全国人民都知道聊城冠县有了个南杆!孙司令啊,全国都知道你啦!”

“嗷……”一听说范专员都提到自己,全国都知道了自己,孙三民不禁瞪大了眼睛,毕竟自己原来只是一个小土匪,卑微的身份,小小的寨子,如果能得到范专员的赏识,自己不是平步青云了吗!自己不是烧了高香了吗!

韩行又提醒说:“大哥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寨子就高枕无忧了?”

“哼!还高枕无忧呢,能高枕无忧吗?”孙三民发牢骚说,“*来进攻,我这个小小的寨子难受,要是日本人来进攻,我这个小寨子也难受。就凭着咱这点儿人枪,能支撑几天?”

“是呀,有一句话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范专员要你跟着他干,你干是不干?”

“真的吗,那是好事呀,”孙三民高兴地说,“如果*打过来,有范专员顶着,如果日本人打过来,那也有范专员撑着。这是好事呀!我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大哥真是这样想的。”

“只要不是傻瓜,谁都是这样想!”孙三民看着韩行的眼睛,在扑捉着韩行话里的意思。

“那我就放心了,我从范专员那里讨来一份任命书,不知大哥肯不肯接受。”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份任命,让孙三民观看。孙三民急忙接过任命书,一连看了三遍,当时眼睛都绿了。看完了任命书,就把那份任命掖在了自己的怀里,再也不肯往外拿了。

他高兴地大叫一声:“来人,上酒啊。既然范专员、范司令这么看得起我,我再不从,那就是狗黑子坐轿子——不识抬举了。好事啊,好事啊,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背上这个土匪的罪名了,那也是名正言顺的民国官员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身边的几个卫兵赶紧恭维他说:“是呀,是呀,那我们也是政府官员的卫兵了。”“那我们也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了。”“家属们也跟着您沾光了,别人再也不骂土匪了。”

赵发荣赶紧上去递上话:“司令大喜呀,范将军是西北名将,又有五六万人马,连蒋委员长都器重哩,和*的关系搞得也挺好。咱们依附在他的旗下,那还怕什么,什么人也不怕了。”

孙三民一高兴,又对传令兵说:“传令下去,连队里上酒上肉,大家来个一醉方休。庆祝我们被编为范专员的第六支队。”

于是,官兵同庆,庆祝成了范筑先的部下。

喝着酒,吃着肉,孙三民似乎特别高兴,酒也喝得特别多,对韩行不免夸奖几句:“韩秘书呀,虽然你我认识时间并不长,可是你尽给我带来福气啊。首先是带来赵兄弟的一个营,加强了我们寨子里的兵力。当然了,这个蒋二,还有一连长、二连长没福啊,怎么眼光这么短浅,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还有,你又联系了范专员,我们成了范专员的部下,这都是你的功劳呀!我这也是背靠着你这棵大树好乘凉。来,兄弟,干一杯!”

借着酒劲,韩行和孙三民喝了几杯酒后,又提醒说:“虽然我们是范专员的第六支队了,但是没有尺寸之功。范专员的意思,还要我们多为他分忧!”

孙三民一拍胸脯:“说吧,范专员要我干什么,我孙三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韩行提醒说:“我聊城地区,基本上都是范专员的一统天下,只是冠县北边还有一股土匪,在范专员眼里就和一根刺一样,致使抗日大计难以推行。范专员的意思,如果以后能获得长期的给养供应,就得把北杆拿下。”


第101回  文武齐使震北杆

孙三民虽然有点儿醉意,但一听说要打仗,酒还是吓醒了一半儿,谨慎地说:“我们就这点儿兵力,听说北杆也有四五百人,我们要拿下他们,难啊——”

韩行鼓动着:“范专员的意思是,我们先招抚一下,如果他们能接受改编,范专员欢迎。如果他们顽抗到底,那范专员就大兵压境,灭了它。”

孙三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范专员的意思是,我们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们。我可有言在先,赔本的买卖我们再也不能干了,实在是干不起啊!”

韩行笑了笑:“大哥放心吧,有我在,你就情好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我们还打吗!孩哭了抱给他娘,还有范专员哩。”

“那好,”孙三民下了决心,“准备一天,后天开拔,打它个小舅子北杆。”

休息准备了一天,孙三民亲自点兵出征,他叫赵发荣的二连守老营,自己和韩行亲自带着嫡系三连和赵发荣的一连,出征北杆。

一路上倒也热闹,看到村村落落都在搞抗日活动,每个村墙上都写满了石灰涂的大标语,什么“全民抗战”呀,什么“中国人民团结起来,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呀,村口都有儿童团站岗放哨,每个村边都有民兵拿着枪巡逻。就连一些妇女,老太太也纳着鞋底,注视着村边,不用说,这也是监视着路边的情况。

听说这是范筑先的第六支队出征北杆,每个村上都准备了热水,吃饭的时候都准备好了玉米面窝窝头,老咸菜,有的还放上几个鸡蛋。

这惹得孙三民一阵感概:“哎,这个土匪和范筑先的兵就是不一样啊,原来出寨的时候,哪敢这样招摇,偷偷摸摸,搞了给养就走,弄不好就挨了黑枪。真是寨里困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你知道这是谁搞的么?”韩行这时候觉得可以做做思想工作了。

“不是范专员搞的么?”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冠县的县长是个*,叫张维翰,他组织起所有的民众,联合抗日,所以才搞成这样轰轰烈烈全民抗战的局面。现在,就连范专员都联合*抗日,没有*的帮助,聊城、冠县搞不成这样好的局面。”

“是么,”孙三民这才知道如今成了*的天下,“原来我可没有听说过啊!”

“原来是你的脑子里装不进*,也没有人给你说*的事。抗日的事情,光指望你孙三民行不行啊?”

“当然不行啊,还得指望国军。”

“可是如今的国军哪里去了呢,反正山东是没有国军了,只有*和日本人抗争。”

孙三民不言语了,他也得有个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一路上畅通无阻,行军有三个时辰也就到了北杆。这北杆的寨子和南杆的寨子惊人的相似,也是以村庄为基础,打起了三米多高的寨墙,每个寨墙边上有一个角楼,正好可以从那里射击进攻城门的敌人。寨墙外边有一条深沟,深沟上悬着吊桥,有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孙三民的队伍停在寨子的南门边上,枪弹打不着的地方。孙三民命令三连长派人去,叫寨子里当家的出来说话。三连的人就喊:“我们是范筑先的游击司令部第六支队,请你们的当家人出来说话!”

不一会儿,南门寨墙上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就像身上着了火似地出来了,她有三十多岁,长得虽不说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大发髻,显得既干净又利落。她身披着一件大红斗篷,足蹬一双大红长靴,穿戴显得既英俊潇洒,又不失江湖色彩。

紧跟她的10位素衣女子,更把主人的地位给衬托出来了,不过要说漂亮,毕竟土匪头年纪大点,不如这10位年轻女子漂亮。再就是一些小土匪了,那却是一个个歪瓜裂枣,狗头蛤蟆眼,顺眼的不多,这就更加衬托出这10位女子的年轻英武,光彩夺目。

孙三民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些光棍汉,都往寨墙上看,看什么呢?看得不是这个身穿大红袍的女人,而是她身边的这10个素衣女子。这10个人,不知道怎么挑的,那也是瘦得妖媚,胖得丰腴,几乎都是一个个“祸国殃民”的角色,年纪都在二八与三九之间。

真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花似玉,美若天仙。有的刚强,像穆桂英、花木兰,有的柔弱,像林黛玉、西施,有的妖魅,像妲己、婴宁,有的惊艳,像是虞姬、杨贵妃。孙三民的人就像一个个馋嘴的小猫儿,恨不能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然而北杆的主子却不给这些花容月貌的女仆争脸,脸一沉,就朝着底下骂开了:“奶奶的,我就是啊,我以为第六支队是谁呢?原来是孙三民,孙三私孩子呀!你这个孙三民,不在你的南杆好好呆着,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充那大眼狼。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告诉你,不和你犯话啊,你再和我犯话,我的枪子可不认人!”

孙三民也不是好惹的,自以为满腹经纶,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娘们吓倒,立刻大喊道:“你一个土匪婆娘有什么张经的,两腿一劈拉,也是那玩艺,谁还稀罕呀!别给脸不要脸,再给脸不要脸,我的大炮可不认人啊!你先劈拉劈拉腿,给你一炮。”

听了这话,韩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那些兵们,原都是土匪出身,听了司令的一番浪话,也一个个放肆地开怀大笑。

那个女土匪司令此时气得面红耳赤,本来就是一个女泼皮,这时候遇到一个更不要脸的男流氓,真是针尖遇到麦芒上,那也就只能施展开浑身本事,开嘴大骂:“你个溅B,流氓,溅得嘴里长痔疮,你娘我已经把你B草烂了,怎么还在大街上卖B,滚回家把你妈叫出来给大家草草。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天生就是属黄瓜的,欠拍!后天属核桃的,欠捶!终生属破摩托的,欠踹!找个媳妇属螺丝钉的,欠拧……”

孙三民一看,既然她都不怕丢人,我还怕什么,干脆就男流氓不服女流氓,毫无顾忌地也破口大骂:“给你剑仙你不当,赐你剑神你不做,非死皮赖脸哭着喊着要做剑人!真是的,何必呢?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不但而且,我是恁爹。

你长得挺有创意,活得挺有勇气,丑不是你的本意,是上帝在发脾气。老说你男朋友长得帅,有钱,长得是有钱,,长得跟前列线似的,尿尿都分叉了,赶快治治吧!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在家浪费一贯制钱……”

两人都在施展开浑身本事,唾沫星子乱飞,就好像光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一样。韩行听了一阵子,感到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制止住孙三民说:“大哥,歇歇吧,是不是让小弟再来上两句。”

孙三民骂累了,正好要歇一歇,就对韩行说:“你再骂她一顿,对这样不知好歹的骚狐娘们,千万别客气,你越客气,她越长脸。”

待对方骂得差不多了,韩行对她客气地说:“请问,对方的大号呀!”

“你娘我叫孙二娘,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啰嗦,你再啰嗦我就开枪了。”

韩行一听,心里一乐,孙二娘、孙三民,怎么听着像兄妹俩呢,怨不得脾气都这么火爆,又都好这么张口骂人。“噢,我叫韩行,目前暂时在范专员麾下听差。”

“什么……什么还行,什么你行我行的,老娘不管那一套。范专员算老几,我们又不吃他的饭,不关他的饷。你个黄毛小子赶快滚蛋,再不滚蛋,可就要挨枪子了。”

韩行心想,对付这样顽固不化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越客气,她越长脸。韩行只好对她说:“你就开枪吧,我看是你的枪法准,还是我的炮准。”

韩行就趴在了土堆上,果然,那边的几枪打过来,要说,枪法还是不错的,只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因为,韩行藏的这个地方是个死角,况且离着远点,子弹只能从差着半尺的上方飞过。

“迫击炮,准备——”韩行对迫击炮排排长达正发出命令。

12门迫击炮在紧张地调试着左右方向,上下的倾斜角。要不怎么说要支队支持呢,所谓的支持,就是这12门迫击炮还是归韩行指挥。有一发炮弹在寨子西南角的炮楼前十多米爆炸了,炸了地上一个小坑,有一发炮弹朝着村里打了过去,炸塌了一间房子。

这都是试炮,也就是以此炮为基础,看看原来算得准不准,然后二次调整方向和角度。

对打北杆,韩行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机关枪,步枪、手榴弹,近战可以,打北杆这样的堡垒,那都是白给,在坚固的工事面前,只有火炮才最有发言权。迫击炮的位置刚好又立在寨内机关枪、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外。还是那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第102回 委任状里降赛花

达正前来报告说:“一切准备完毕,请指示——”

韩行对他说:“先等一等,我先给他个警告。”

孙三民看见那些绿色的迫击炮,也是眼睛一绿,吼叫着:“还等什么,轰她娘的。我就不信她两腿一劈拉,轰不烂她那个玩艺。”

韩行就对孙二娘喊道:“孙二娘大掌柜的,我们的炮兵正在试炮,请你在两分钟之内把西南角炮楼的人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孙二娘听到两声炮响,又听了韩行的喊话,心中也是一愣,什么,他们有炮,朝后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塌的一间房子,巧了,就是自己住的一间,要是自己不出来,光砸也砸死了。他们说要打西南角的炮楼,真的,假的,不过,孙二娘不亏为大掌柜的,权衡一下利弊,还是大娘不吃眼着亏,先把人撤出来再说。

韩行就在这边喊着号计算着时间:“一百二十、一百一十九、一百一十八……十八、十七、十六、十五……零,放——”

韩行一声令下,炮兵排长小旗一挥,只见12颗黑黑的弹丸,高高地跃上天空,朝西南角的炮楼飞去。

“轰——轰轰——”顿时火光冲天,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腾起团团的黑烟,这12发炮弹,最起码有10颗砸在炮楼上。等硝烟渐渐散尽,炮楼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堆黄土。孙二娘一下子吓傻了,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我的这一个排不撤出来,连炸带砸,岂不是全完了。”

孙三民则乐得哈哈大笑:“好呀!好呀!也叫你们尝一尝大炮的厉害。你就是钢筋铁骨,你就是再硬,也叫你拉稀屎。”

韩行又对寨子里喊道:“请你再把东南角的炮楼撤出来,我们要试炮了。否则,后果自负,可别怨我不告诉你——”

孙二娘这回利索,赶紧下命令:“先撤人,先把人撤出来再说——”

又是12发炮弹砸向了东南角的炮楼,这一回打得更准,等隆隆的爆炸声响过,冲天的硝烟散尽后,东南角的炮楼又坍塌了,比西南角的炮楼塌得还要惨。

这下子,孙二娘服气了。她也懂点儿军事,如果正面阻击攻城的敌军,敌军显得比较稀疏,二三枪打不上一个。如果从侧面射击敌军,那情况就不一样儿,从侧面看,敌军排得很密,几乎是弹无虚发。如果有两挺机枪,两边炮楼居高临下一边一挺,再从正面阻击敌人,形成交叉火力,那样胜算就大了。可这两个炮楼一丢,就等于丢了半个城墙。

韩行又在喊话了:“孙二娘大掌柜的,请你把南面的防线让出来,我们要打炮了,上回是12门炮,这一回是100门炮。请你们往后退一退,捂好耳朵,否则,后果自负——”

孙二娘一听,12门炮就打坍了两座炮楼,再要是100门炮一轰,整个南墙就全完了。南墙完了,这个寨子也就敞开了大道,还守个什么劲呀!“慢着,慢着,有话咱们好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又都是中国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孙二娘终于让步了,这也是韩行和孙三民所期待的。

韩行直到现在,才能和孙二娘说上两句人话,要不怎么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拳头大谁是老大呢,这时候,韩行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孙二娘的话里软和许多:“你们都有什么要求啊,到我这个寨子里都有什么事啊,你们倒是说呀,不能光朝着我这里打炮。这样打下去,谁受得了啊!”

奇怪不,孙二娘话一软,也不骂人了,话里也有女人味了。

韩行站起来,大声地问:“如果日本人来了,你们打是不打?”

“怎么不打,打它个龟孙子,”孙二娘又骂人了,“谁也不愿意当汉奸不是,谁也不愿意当亡国奴不是。”

“这就对了,”韩行对她的话里表示赞许,“你觉得光你们这个寨子打得过日本人吗?”

“打不过也得打呀,”孙二娘这时候表现出女人强悍的一面,“誓死不当亡国奴,你们说是不是啊!”她又鼓动起底下的那些兄弟们,叫他们发出强硬的声音。

底下七嘴八舌地说:“坚决听大当家的话。”“坚决和日本人死磕到底。”“日本人算什么鸟啊,不能让他们到中国来欺负老百姓。”

待他们“嚣张”完了,韩行说:“常言说独木不成林,单人不为众,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联合起来抗日行不行!”

“那敢情好啊!”孙二娘刚才还是一副泼皮、无赖相,这会儿倒和韩行说到一块儿去了,“早说呀,早说抗日的事儿,咱不就完了吗!”

韩行心话,刚才你也不叫我说话呀,要不是大炮一轰,你能这么安稳吗。韩行只好说:“你看看,我们还在吊桥外面,这像是商量联合抗日的胡琴吗?”

孙二娘笑了笑,只好说:“放吊桥,迎接客人进门!”

吊桥放下了,韩行,孙三民领着三连这支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开进北杆。一连呢,占据了南门,在城门口警戒。

孙二娘在前面引路,带领着这支队伍进了北杆议室厅,按宾主坐定。孙二娘喊了一声:“上茶——”不一会儿,茶水上来。

韩行首先说:“长话短说,我们是范专员游击司令部的第六支队,如果你们愿意跟着范专员干,我们欢迎,如果你们不愿意跟着范专员干,我们也不强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跟着范专员干,一块儿打鬼子,还有给养,如果不愿意跟着范专员干,什么好处也没有,鬼子打你们,我们也不管。”

孙二娘一想,现逢乱世,鬼子迟早要打过来,自己孤军奋战,哪里是鬼子的对手。有了范专员的这棵大树,还有给养,再傻的人也不会算不过来这笔账吧!和底下几个小头目商量一下,大家的口径几乎一致,根本就没有反对意见。

于是,孙二娘对韩行客气地说:“我们这个小寨子,别人都叫我们土匪,我们就是想巴结范专员,烧香也找不着庙门啊。你们是范专员的第六支队,是范专员的人,还是麻烦你们给联系一下。”

孙三民这时候显出能耐来了,对孙二娘说:“你知道这位兄弟是谁呀,这是范专员的秘书,韩行啊。”

孙二娘这回才听出门道来,韩行原来是个名字呀!于是喜形于色地对韩行说:“那么说,你就是范专员身边的人了,是范专员的心腹是不是?真是来了贵人了,你看看我这个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宰相肚里能盛船,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粗人。奶奶的——上酒——”一激动,口头语又上来了。

很快,上来了酒菜,三个人吃着喝着,顺便谈了谈条件。这也没有办法,中国人就好在吃饭喝酒之间谈着正事儿。正事其实也没有几条,就是坚决打鬼子,不向鬼子投降,再就是听从范筑先的调遣。

韩行看着时机已经成熟,就拿出了委任状,直接宣读范筑先的命令,委任孙二娘为聊城游击司令部第五支队司令员。孙二娘受宠若惊,赶紧单腿跪下,双手要恭恭敬敬地接过委任状。

韩行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孙二娘说:“赶快找笔墨来,有个地方没填对。”

孙二娘眼尖,突然看到司令一行其实是空着呢,眉头一皱,对韩行说:“委任状的名字都空着哩,你不是拿着这张纸来糊弄老娘吧?”

韩行赶紧编瞎话:“范专员光知道有个北杆,就是不知道孙二娘这个大名,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没办法,名字才空着。临走时,范专员对我授以大权说,委任状上填名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这不是,也才知道你的大名叫孙二娘吗!”

“你才叫孙二娘哩!”孙二娘笑着捣了韩行一拳。

“那你叫什么?”

“我叫孙赛花——”

“什么,苦菜花——”韩行其实是听清了,也故意给她来了一个善意的玩笑。

孙二娘又捣了韩行一拳:“你才叫苦菜花呢,我叫孙——赛——花——”

于是,一场收服北杆的闹剧也就到此为止。

第二天,又到了10朵金花比赛升级的日子。韩行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比赛升级啊?经过北杆的人一番介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孙二娘牛B哄哄,其实比孙二娘还牛B的是她的10朵金花。

由于这是个土匪窝子,孙二娘一个女单身确实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更别说鲁西多年来流传着“女人当家,墙倒屋塌”“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不能入主流”的风俗,为了显示女人的力量,孙赛花所以也就招聘了这10朵金花辅佐正主。

有了这10朵金花,那孙赛花的身份当然就涨多了。不是孙二娘多有本事,而是她的10朵金花太厉害,就和孙三民一样,也不是孙三民多有能耐,而是副司令赵发荣和他的二个连太能干。

当初孙二娘本来指望那些男土匪能给她遮风挡雨,没想到这些男土匪一个个又懒又馋,还没有本事。来投奔她的这些人,有的是流氓无赖,在村里吃不上饭,所以找到她这里来混口饭吃;有的是背了人命债,无处藏身,也找她来苟且偷生;还有的是看破红尘,无依无靠,也来投奔她寻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就凭这些人来给她守寨子,别说孙二娘摇头,就连手下这些小土匪也没有一点信心。


第103回 10朵金花(一)

孙二娘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条招聘人才的妙计。她在整个聊城专区发广告说,招聘相貌和武功出众的女服务员10名,工作也很简单,也就是女警卫。从第一到第十,工资分别为10块大洋到1块大洋,不过,每月比武竞争一次,优升劣下,每星期还放一天假。

那时候的10块大洋是什么概念啊?二块钱一袋子洋面,3毛钱就能下饭馆,一个正式当兵的月薪才5块大洋,养家糊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在现代来说,这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可在那个时代,男人都找不到工作,女人能被召上工,还能挣这么多的钱,那可是个大新闻,所以来参加应聘的女人竟然成百上千。

冠县城边子上,有一个村庄叫董阁庄,董大财主刚刚娶了儿媳妇,新媳妇就叫张大千。这个张大千是个另类,听到召工的这条信息,就和丈夫董小十商量开了。

张大千对董小十说:“夫君啊,我要去参加服务员。听说了吗,一个月的工资最高的就有10块大洋。”

董小十世故地对新媳妇说:“你懂什么,这哪是召什么服务员,其实就是召女土匪。说是服务员,其实就是给他守寨子,给她当警卫员。那个召工的就是个女土匪头子,叫孙二娘,其实就是个开黑店,蒸人肉馒头的主儿。”

“那我不管,”张大千对丈夫说,“出外挣钱有什么不好,她敢给钱,我就敢给她当警卫。”

董小十有点儿生气地说:“女人要有女人的妇道,守妇道才是好女人。”

张大千自小练武,文化却不高,是董小十外出游玩时看上的,看上了就请人说媒。张大千的老爹一看是财主说媒,自认为闺女有了个好人家,于是就痛快地答应了。那时候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哪有说话的权力,虽然抗争了一番,但是拗不过大人,也就只好嫁给了董家。

张大千对董小十说:“夫君啊,你说说什么样的女人是好女人?”

董小十说:“那还用说吗,一是要孝顺,对待自己的父母长辈和我的父母长辈都是一样的,不分薄厚;二是要善良,善良的对待身边的人与物,不歇斯底里,不穷追不舍,不刨根问底,不哭闹上吊;不说伤害别人的话,也不会故意出风头和人攀比,任何时候给别人留有余地;三是要干净……”

董小十挺能说的,一口气对张大千提出10条要求。

而张大千淡淡地笑了笑:“你说得这10条,我哪一条也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喜好练武的女人。练武是我的生命,为了这10条,丧失了太多练武的时间,爱好都没有了,一生的追求都没有了,还谈得上别的吗?所以我得去北杆应聘。”

董小十一个劲地摇头:“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我可怎么办?”

张大千对他说:“你说的这10条挺好,自己做到了,也就用不着我了。我有我的事情,又不是不回来,每星期还回来一次。”

董小十还是坚决反对,就把张大千锁在屋里。就凭农村里的那些小屋,要想锁住张大千,还是有些难度的。晚上张大千撬开门,逃了出来,来到了北杆的比赛场地。在上千的应聘女人里头,竟然夺得了头一名,看热闹的为了叫着方便,都叫金一。

韩行、孙三民的这些人来收服北杆,恰巧又赶上比赛晋级大会,不但韩行觉得奇怪,孙三民的人也都觉得奇怪:这女人比武晋级,到底都是比赛什么玩艺儿?好不容易赶上这个热闹,当然必须得看一看。这个时候,孙二娘又把韩行、孙三民、赵发荣聘为比赛晋级的裁判。这下子更是对这场比赛脱不开干系了。

孙二娘为了吸引更多的女中才俊前来应聘,还特别设立了冲关的项目,那就是外人只要打败了这10朵金花,照样可以挤掉她们,自己入围。

这就大大地增加了比赛的戏剧性和悬念。

天一亮,就在北杆南门的外面早就搭好了一个大大的舞台,锣鼓就开始敲起来。乡亲们听到锣鼓声,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也有十里二十里以内的,也有几十里地以外的。他们都觉得这些女人比赛晋级,比那说书唱戏还要热闹,当然也有不少愿意来找找乐子,心地不纯的。

一些干小买卖的也趁机前来凑凑热闹,各种小吃都有,针头线脑也有,简直就成了一个大自由市场。

直到八九点钟,比赛才正式开始,台下的第一排坐满了裁判们,这些裁判也有南杆的几个头头,也有聘请来的一些人,也有某些方面的专家。再远处,就是北杆的一些小匪们,现在应该说好汉了,因为已被范筑先收编,在拿着枪维持着秩序。台下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们,本来人就不少,但还是有人从远处不断地赶来。

这时候女主持人上来了,她打扮得很有几分现代人的味道,浓装艳抹,穿着新式流行的红色旗袍。光这个旗袍,也够时髦的,女人身上该凸的地方都凸出来了,该凹的地方都凹了进去,特别是两条白嫩的大腿,就从旗袍下面开叉的地方露了出来,一直露到本来不应该看到的地方。

有些人的眼睛就直了,就朝着那些本来不应该看的地方看。

底下的人一阵惊叹:“这个女人这不是没穿衣服吗?”旁边有人批评他:“怎么没穿衣服,这个裙子不是衣服吗!”“你看就连大腿都露出来了,那不是没穿裤衩吗?”“你怎么单往那里看,那个地方能随便看吗?”“其实你早就看了,看了只是没说,你看你那眼睛都绿了。”“这个主持人到底是谁啊?”“她不就是金一张大千吗。”

主持人张大千说了一阵子热情洋溢的祝贺词,然后说:“现在就开始第一项比赛,化妆术,请各位裁判打分。”

锣鼓一敲,演员开始登场了,头一个出来的是一个老头儿,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拐杖,身上挂着一个牌,牌上写着10号,她一边走一边颤颤巍巍地表演着:“老汉我今年六十八,遛弯遛到北杆峡,要问我今天来干什么,不是说这里召服务员吗,也想凑个热闹,混个小钱儿。大家别忘了,我的真名叫翟麦子,是个苦人儿。”

接着对面出来一个小姑娘,打扮得也就有十六七岁,穿着朴实、干净,只是脸上画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个小丑的身份。她的牌子上写着8号,进场也是先进行了一番表白:“我叫闺妹,今年一十六岁,说到我今天来干什么?是因为我是个童养媳,也是不愿意在家里挨打受气,到这里来寻个自由身。要是当上服务员,再给几块银元,那就太好了。嘻嘻嘻……”

闺妹冒冒失失地只顾乱闯,没想到和翟麦子撞了个满怀,差点儿把翟麦子撞倒,引起了台下的一片笑声。闺妹急忙对翟麦子陪着不是:“对不起,老爷爷,是我冒失了,我在这里给您老人家赔礼了。”

翟麦子看来是武功高强,晃了一晃,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竟然没有摔倒。他不满意了,用老头子的腔调骂骂咧咧:“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连公母都分不出来?”

闺妹不满意了,嘟囔道:“这位老爷爷,我怎么公母不分了,你不是个老爷爷吗?”

翟麦子气哼哼地说:“你还说我是个老爷爷,肯定是公母不分了。”

闺妹不服气地说:“我就说你是个老爷爷,难道还说错了。”

“就是错了吗,就是错了吗,我要是个老奶奶如何?”

“你要是个老奶奶?”闺妹故作惊诧地说:“你要是个老奶奶,我……我……我就变个小伙子给你看看。”

“这是你说的啊?”

“当然是我说的。”

“好了,”翟麦子说着话,转过身去拿着袖子一胡啦脸,转过身来的时候,竟然真的变成一个老奶奶。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有人叫起好来。

惊得闺妹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故作夸张地说:“原来真是个老奶奶哩,我真是看花眼啦!”

“你又错啦,”翟麦子用老奶奶的腔调说,“我不是个老奶奶,是个小媳妇哩!”

闺妹又瞪大了眼睛,对着观众说:“刚才是我看花了眼不错,这会儿她又糊弄我哩,明明是一个老奶奶,却说是一个小媳妇,看来是老糊涂了。小媳妇是不假,那得四十年前哩!”

“我要是个小媳妇,你怎么样?”翟麦子说。

“你要是个小媳妇,我就变成了小伙子,再变成了老爷爷。”

“真的吗?”翟麦子问。

“那是当然了。”

翟麦子转过身去,用袖子一胡啦脸,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果然变成了一个小媳妇。而且说话的腔调也变了,完全是一副年轻人的嗓音:“你看我,是不是小媳妇啊。”


第104回10朵金花(二)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就连裁判们也禁不住地鼓起掌来。

惊得闺妹又是目瞪口呆,夸张得表演了一阵子,然后摇着头故作滑稽地说:“我还没有到花眼的时候,怎么见了鬼了?这不就是个小媳妇吗!”

翟麦子这时候逮住理了,抓住闺妹的脖领子不放:“你刚才说的什么,难道忘了吗?”

闺妹有些慌了,急忙摇着手说:“我刚才只是说着玩的,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本事!说变什么就变什么。”

翟麦子得理不饶人地说:“你今天是变也得变,不变也得变。”

“我要是不变你……你……你怎么着?”

“你要是不变的话,我……就拿针扎你!”翟麦子说着,就从头上拔出一根针来,在闺妹的身上比划着。

闺妹被逼不过,只得转过身去,也用袖子胡啦了一下脸,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果然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闺妹用男音说:“你看我是不是小伙子。”

全场又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叫好声。

这时候,轮到翟麦子惊诧了,身子一歪,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闺妹又转过身去,用袖子胡啦了一下脸,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老爷爷,用苍老的声音说:“你看我像不像老爷爷。”

翟麦子就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全场再次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裁判们也鼓起掌来。

划分的时候,韩行在10号翟麦子的表格上写道,“化装很好,只是声音略微有点儿虚假,9.5分。”在8号闺妹的表格上写道,“化装基本上挺好,就是那个老爷爷,有点儿虚假,声音也不是太真,9.2分。”

评委们也认真地记下了自己认为是公平的分数。

接着,其余的选手有的是两个搭帮,有的是三个一伙,进行着各自的化装术表演,这真叫韩行开了眼界。韩行心里想道:“现在正在进行着战争,战争需要各种人才,如果这些化装术用于战争,那还不知道产生怎样的效果哩!”

最有特色的是金一张大千的表演。

台上突然出来了一个孙二娘,和坐在台下的孙二娘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样。她对裁判和台下的观众说:“我就是孙二娘,当然是假的孙二娘。大家看看,我的扮相,声音像不像啊?”

不但韩行吃了一惊,当然也把坐在台下当裁判的孙二娘震得一愣一愣的。底下当然大家喊啦,“太像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简直是分不出来谁真谁假啦!”

台上的张大千就说:“其实我就是大家常说的金一张大千,既然大家那么给我捧场。那好啊,就请我们的帮主孙寨主上台来和我配合一下如何,大家说,行不行啊!”

底下当然大喊啦:“行啊!行啊!”“就叫孙寨主和你配合好啦!”“孙寨主也上啊,我们好比一比。”

到了这时候,孙二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尴尬地走上台来,对台下的观众说道:“我就是真的孙寨主,她这个冒牌货,怎么能比得上我这个真的。”

金一张大千却不慌不忙地慢慢和帮主孙二娘换了一个位置,说:“大家说,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冒牌货?”

底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说:“左边是真的,右边是假的。”“左边是真的。”

金一张大千又和帮主孙二娘换了一个位置,说:“大家看看,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底下也看得清楚,都在抢着说:“左边是假的,右边是真的。”“左边肯定是假的。”

金一张大千又和帮主孙二娘快速地换了几个位置,然后对大家说:“就请大家说说吧,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下子,底下真分不清了,乱猜起来,“左边是真的,右边是假的。不对,是左边是假的,右边是真的,也不对。”“我真分不出来了。”“都把我弄乱套了,谁还能分得出来。”

就连韩行也分不出来了,看那两个人,从穿戴到口音,从口音到长相,完全是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出来真假,心里真是纳闷,不得不走上台前,仔细察看。孙三民和赵发荣也是分不出来真假,两个人奇怪地走上台,站在她俩的面前,也在仔细地端详着。

韩行仔细地观察着她俩的毛发,都是扎着高高的发髻,没有分辨出真假,韩行又在观察着她俩的眼睛,还是没有分辨出真假,那鼻子,那嘴,也是分辨不出来,只是牙齿,肯定能分出真假来,但是对于孙二娘的嘴里牙齿到底多少颗,长得怎么样,韩行过去又没有扒开她的嘴看看,当然还是分辨不出来。

韩行在仔细地观察着两人脖子的时候,终于分辨出来了,原来右边的那个孙二娘,脖子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一道轻轻的痕迹。“易容术,易容术!”韩行轻轻地叫了起来。

易容术,古书上有过记载,但是江湖上绝迹太久,没有发现过此种招术。作为现代来说,易容术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个时代来说,确实不容易,它毕竟需要一些科技的材料,像胶乳海绵和硫化胶乳,有的用橡胶零件,另外,还得懂得美术、雕塑等一些艺术上的学问。

韩行轻轻地对金一张大千说:“恕我无礼了,”就要动手去揭开她脖子上的面套,张大千轻轻地哎哟一声说:“假的就是假的,什么时候也变不了真的。”说完,自己费劲地揭开了头套,张大千的真实面貌露了出来。

众人传来一阵惊叹声,随即鼓起掌来。孙三民、赵发荣也是热烈地鼓掌。韩行鼓完掌后,在1号张大千的表格上是这么写的,“惟妙惟肖,真假难扮,声音和要扮者也是恽然天成,丝毫不差。10分。”

化装术比赛完了,张大千又是浓装艳抹,穿着新式流行的红色旗袍出现在舞台上,对大家说:“现在开始第二项比赛,那就是比试武艺,请各位裁判打分!胜一人得1分,败一人没有分,每个选手只能进行5场比赛。”

锣鼓一响,各位选手纷纷登场亮相拿出看家的本事。这比武全是真刀真枪地拼杀,花架子的不要,采取轮流淘汰赛。

最先出场的是10号翟麦子和8号闺妹,别看她俩刚才是一对配合巧妙的绝好搭档,这会儿却成了一对要死要活的死磕对头。10号翟麦子使用的是一把男子用的大砍刀,而闺妹使用的却是一把有些软有些短的短剑。为了避免误伤,翟麦子的刀口上裹上一层碎布,而闺妹的剑锋上粘上了一块棉花。

翟麦子看来是有些功夫的,挥舞着那把大砍刀,呼风唤雨的就上来了,她把一把大刀挥舞得呼呼生风,那真是扫、劈、拨、削、掠、奈、斩、突,显得是极有章法。而闺妹也不敢怠慢,那也是连连后退,以退为进,小心翼翼地使用着短剑,在刀剑相格之中,躲避着对方,寻找着机会。

看着两人精彩的格斗,台下的人禁不住鼓起掌来。有的人说:“这两个母夜叉甚是厉害,比大老爷们还厉害。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可倒了八辈子霉了。”别人就说:“就凭你这个熊样,还想娶这样的老婆,做梦去吧!你。”“难道你不想吧?”“想,又有什么办法,真是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看来真是今天不该来,晚上回家又睡不着觉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闺妹找到机会,手腕上加力,狠狠地拨开翟麦子的大刀,然后顺势一个突刺,刺中了翟麦子的胸口。

金一张大千上前宣布:“8号闺妹胜了一局,10号翟麦子败了一局。下面——谁再上。”

裁判们纷纷在闺妹的表格上写上比武胜一,1分。在翟麦子的表格上写上比武输一,没分。

接着又是2号桂香上阵,她使着一把匕首,和闺妹相比,又成了短兵器,真是一分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众人又替她捏着一把汗。而2号桂香上阵却是毫不畏惧,拿好了架式,做了一个门户,在等待着闺妹的进攻。

闺妹自以为自己兵器长,毫不把桂香放在眼里,短剑一挥,先来了个纵横天下,横着竖着就劈上了,看似毫无破绽,直舞得个梨花乱飞,白雪飘飘,也把别人看得眼花缭乱,触目惊心。而桂香看到对方的短剑确实也有独到之处,也只有处处避让,不敢造次。

底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说闲话的又来了,“看这两个小娘们,舞得多好啊,要是娶一个到我家里,那我还不得捧在手里怕摔着,捂在嘴里怕化了,好好地伺候着。”另一个不满意地对他说:“就凭你,又懒又馋,还能娶这样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要是我吧,还差不多。”“别臭美了,就凭你家那口子,醋罐子,还不得天天上房揭瓦,亲娘后妗子,骂起来一阵子。”


第105回 10朵金花(三)

看来,2号桂香也不是吃素的,看到8号闺妹有些懈怠了,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翻在了闺妹的后边,一匕首就插下来了,一下子就把闺妹的脖子上插了一个白点。这匕首头上当然也是裹上了棉花,要不,闺妹早就死了。

全场一片大哗,齐声地鼓起掌来,乐得2号桂香是张着两手,在鼓动着底下观众为自己助威,而8号闺妹却是臊得满脸通红,跑了下去。

主持人张大千宣布:“8号闺妹败了一场,2号桂香胜了一场。”

裁判们只好如数地写上,比赛又继续进行。

锣鼓冲天地响,台下的观从也欢声雷动,情绪一阵一阵地被调动起来,几乎达到了高潮。比赛到最后,只剩下金一张大千没有上场了,张大千看到比赛的选手基本上全都上了,于是站起来说:“我就算上场了,所有的选手尽量地可以上,我胜你们一人得1分,你们如果把我打败了,你们每人可以得1分。”

选手们虽然知道张大千功夫了得,但是一想,一个人打不过她,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她吗,这就叫好虎难架一群狼,只要把她打败了,自己就得1分。于是,10号翟麦子,3号亚凤,8号闺妹,4号采菱,7号细青就上来了,她们使的兵器也分别为刀、枪、剑、戟、锤,各有特色的五种兵器。

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大姐大,你也别太嚣张,我们就不信,五个人打不败你!”

张大千冷冷地笑了笑说:“不服气的话,那就请来吧。”

五个人就象五角星一样,把张大千包围在圈里头,张大千也不慌张,而是赤手空拳拿好了架式,做好了门户,就等着对方来进攻。

台下的观众都为张大千捏着一把汗,你大姐大再厉害,别忘了是赤手空拳对付五个武林高手啊!谁胜谁负,没有开打似乎已经定了局。五个姐妹各执兵器在手,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大喝一声:“上呀——”然后五种兵器一齐向张大千招呼过去。

张大千一看,目前自己首要的任务是尽量脱离开众人的围攻,只要脱离开众人的围攻,自己的第一个回合就算胜了,于是张大千一声大呼:“看招!”右手一甩就挥舞了出去。

众人一看,以为张大千使出了什么暗器,所以都各自猛地往回一缩,就在这一缩的功夫,张大千往上腾空一跳,拽到了戏台子顶上的帷布上,然后顺势身子一甩,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往旁边挪动了好大一块地方,然后轻轻地落在了10号翟麦子的后边。

这也叫老妈妈吃柿子——专捡软和的捏,翟麦子武功最弱,就欺负她了。大姐大张大千借着左前边的台柱子一转,就绕到了翟麦子的身后边,然后右手朝着她的脖颈处这么一掐。别人掐可能不会有什么,可是张大千武功高强,这么一掐,那都是掐了翟麦子穴位的。

翟麦子只觉得头一晕,瞬间好像有点儿迷糊,就借着翟麦子这一会儿的迷糊劲,张大千来了个白手夺刀,一下子就把翟麦子的大刀抢在手里了。当然,按照裁判的意见,翟麦子已经“挂”了,只能下台休息。

一刀在手,张大千什么也不怕了,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呼呼生风,借着舞台上狭窄的地方,尽量地自己往一个角落里躲。这样,前面的敌人只有一个,对方人再多那也是施展不开。

张大千砍着砍着,就把8号闺妹砍着了,身上中了一道白印。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张大千把大刀扔掉,挥舞起了闺妹的短剑。那也是剑如游龙,流畅无滞,挥攉潇洒,忽往复收,飘飘忽忽的,十分具有观赏性。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夸奖、赞叹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个张大千,别说,刀术不错,就连剑术也是挺武的。她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呢?”“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金一呢,10朵金花的头一名。”“她这个金一,刀术和剑术都会了,别的兵器会不会呢?”“肯定是不会,她会这两样就不错了,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哪能都会呢。”

张大千的剑术相当到位,把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的动作做的相当到位,剑术好,身形也好,真是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真是做到了剑随身走,以身带剑,身与气合,气与神合。

不一会儿,4号采菱又中招了,胸口处被剑“击中”,只得退出了战场。现在,张大千的压力已大为减轻,只剩下了3号亚凤与7号细青,一个使枪,一个使流星锤。为了显示自己的全能,张大千又把剑扔掉,然后拾起了采菱的小戟,玩起了戟术。

戟是一种中国古代的兵器,为戈、矛、钺混合的武器,兼有钩、剢、划、刳、剌、刺六大功能,又有长戟、手戟、双戟等,手戟柄短体轻,可刺可掷,是性能优良的防身自卫兵器。张大千执戟在手,居然也像模像样,一般不做舞花,直接剁、刺,勾、片、控、挂掳、磕,反而更显得实惠。

这个舞台上简直成了张大千一人的表演,亚凤和细青虽然两人拿着一枪一锤围着她打转,但是奈何不了她。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裁判们也鼓起掌来,韩行不禁赞叹,这个张大千呀,是个人物!如果她能为抗日出力,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打击日寇的杀器。

张大千表演够了,又拿着亚凤出气,把亚凤也划拉上了。亚凤退出了战场,只剩下细青一个人了,拿着个流星锤,显得傻乎乎,只能充当张大千的配角。

张大千不是见好就收,而是更加变本加厉,又显摆开了,拾起了亚凤的长枪,舞起了枪术。那也真是开步如风,偷步如钉,出枪似潜龙出水,入枪如猛虎入洞,把那拦、拿、扎、点、崩、挑、拨、缠做得丝丝入扣,十分到位,其中又夹杂着自己独创的枪法……

细青干脆不打了,自知也不是张大千的对手,而是丢掉了流星锤,欣赏起了张大千的枪术。

台下响起了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张大千一人胜五名高手,一人得5分已是板上钉钉。张大千还不罢手,又拿起了细青的流星锤,舞了一个天女散花的结束动作,这一场比武才算完结。

裁判们当然都给张大千写了5分,而对手五人却没有分。

第三场比赛又开始了,主持人当然还是大姐大张大千,她上台宣布说:“现在开始比赛枪法。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为定点打死靶,第二个层次为定点打活靶,第三个层次为活点打活靶。”

张大千还没有解释,台底下却乱成一团,“什么叫定点打活靶,什么叫活点打活靶。”“我们没听明白,你能不能给解释一下?”“我们没听清,你给再说一遍?”

张大千本来还想再说一遍,但是现场太乱,干脆她就这样说:“各位观众们,乡亲们,我给你们说,还是有许多人不会懂的,等你们看完了比赛,自然就会明白的。各位裁判请打分,定点打死靶,九到十环,三分,五到八杯二分,一到四环一分,不中靶,没分。定点打活靶,打中为三分,打不中没分,活点打活靶,打中四分,打不中没分。”

直到比赛开始了,很多人才弄明白,所谓的定点打死靶,也就是普通打靶,长枪、短枪皆可,长枪为100米,短枪为30米,很快就比赛完了,各人都有分数入账。所谓定点打活靶,那就有点儿看头了,就是选手执枪在手,10米处往外扔鸽子,选手手执驳壳枪射击,就只能打一枪,打中的就是三分,打不中的当然就没有分了。

要说活点打活靶,那就更有看头了,选手们骑着骏马,纵横驰聘,三十米处开始放鸽子,选手就追着打鸽子,只能开一枪,打中的得四分,打不中的没有分。

轮到张大千打鸽子的时候,出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那就是等张大千一骑上马,那匹马有点儿跑疲了,不给力。再说鸽子也学精了,一撒出去,它就拼命地往上蹿,求得活命,急得张大千也了不得,两腿狠狠地夹那匹马,希望它跑快点。没想到,越夹它,它就越不卖力,干脆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不跑了。望着越飞越远的那只鸽子,张大千无可奈何地只好放了一枪。

这一枪,当然就放空了。就是这一枪,使本来处处占优的张大千落了后。

比赛晋级还有最后一项比赛,那就是比赛才艺,选手们又是各人使出了各人的本事,有亮出厨艺的,有亮出音乐才能的,有使出缩骨术的,有使出魔术的,裁判们也是根据各人的才能给出了适当的分数,但是最高的分数也就是得两分,一般的只能是得一分。

看来在战争时期,裁判们也懂得,对于和战争有关的才能给的分数是挺高的,和战争无关的才能,分数也就相对低了。


第106回10朵金花(四)

经过这四轮比赛,原来的2号桂香晋一级成了1号,而原来的大姐大张大千落一级,成为了2号,3号亚凤,4号采菱,5号月英,6号细英,7号细青,9号惜玉既没升级也没有落后,8号闺妹和10号翟麦子惨遭淘汰,被新来的两匹“黑马”代替。

真是比赛后的结果让10朵金花心态迥然不同。2号桂香大为高兴,面子上有光了,而且月薪从9块涨到10块,何不快哉!3号亚凤,4号采菱,5号月英,6号细英,7号细青,9号惜玉既没升级也没有落级,都在咬牙切齿地发着恨,下一回一定要好好地比赛,争取晋一级到两级。1号张大千心里就有点儿失落了,奶奶的,都怨那匹马,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人要是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要说最失落的,还是8号闺妹和10号翟麦子,那直接就被扫地出门了,心里那个窝囊劲呀,就甭提了。她俩的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这不,在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终于找到发泄的出气筒。

北杆的人,吃饭都是吃伙房,也就是大食堂,翟麦子端着碗看到盛在碗里的几个丸子,在默默地咽着眼泪,她对着旁边的闺妹说:“这就是最后一顿饭了,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同命相怜,闺妹此时比翟麦子也好受不了多少,她咬着嘴唇骂道:“狗还有个家哩,我那个家是回不去了,如今已是丧家之犬。”

一说到没有家,更是戳到了翟麦子心里的痛处,感觉到此时是心里的酸楚一阵一阵地往上翻,再也憋不住了,大哭起来:“哎哟哇,我是个命苦的人啊!谁让我命是这样的苦啊,家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死了,就剩下我了,本来还以为这是个家,没想到啊,这个家也不要我了。我那个天呀……谁还再要我啊……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

闺妹看了看别人碗里的丸子,再看看自己碗里的丸子,突然大吼起来:“不行!为什么别人的碗里是五个丸子,我的碗里就少一个丸子,这不明明是欺负人吗!走,翟姐,再哭也没有用处,找大师傅算账去。”

闺妹气呼呼地拉着翟麦子,小手飞快地把她碗里的丸子扔掉一个,去找大师傅算账。

伙房里的大师傅也知道这金8和金10是没事找事儿,她俩又是要走的人了,还和她计较什么,于是赔着笑脸说:“翟妹子,闺妹子,都是我的不对,再给你补上两个丸子吧!”说着,赶紧从大盆里给两位难缠的主儿一人盛上了两个丸子。

“不行!”闺妹大骂道,“我不在乎这一个丸子,我是在乎这个事儿。凭什么就少给我们一个丸子,是不是看到我们快走了,故意欺负我们。”

翟麦子这时候也化悲痛为气愤,大声地吼道:“对呀!我也是不在乎这个丸子,在乎这个事儿,明明就是你欺负我们,看到我们快走了,故意使着法儿治我们。人老实被人欺,马老实被人骑,我看你就是欺负人。”

“纯粹就是欺负人,太拿着姑奶奶不当了!”闺妹也是越说越气,一碗菜就全泼在大师傅的脸上。大师傅哪受过这样的气呀,大喊一声:“打人了,打人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打得就是你!”翟麦子伸出手去,抓着大师傅的脖领子,就是一顿胖揍,要把一身的火气统统地发泄到他身上。闺妹也是大打出手,朝着大师傅的身上只是招呼,两个人只是要把自己浑身的邪火发泄在可怜的大师傅身上。

当事者只管着痛快,可是别人看得清啊,当时就有打抱不平的了。

金二桂香说:“哎哟,不就是为了一个丸子吗?大师傅不是给你了吗,既然给你了,还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金三亚凤说:“没听说吗,不在乎一个丸子,而是在乎这个事,明明就是借着这个丸子惹事吗!”金五月英说得更直接了:“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比吗,何必逮着大师傅出气!真是的。”金七细青就接碴说:“不知道是哪位名人说啦,就是有本事没脾气的是第一种人,有本事有脾气的是第二种人,没本事有脾气的是第三种人。”

本来翟麦子和闺妹就是要闹事的,听到几个平时的姐妹都这样说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闺妹大骂道:“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我们和大师傅的事,碍着你们哪根筋疼!”

翟麦子也骂道:“我撕你们的狗B嘴,真是胡说八道,满嘴放炮,难道我们能为了比武的那点儿小事儿放在心上吗?实在是这个大师傅狗仗人势欺负人,拿着姑奶奶不当人。”

金二桂香就嘲讽翟麦子:“哎哟,我说翟麦子呀,你口口声声说拿着比武晋级不当回事,看你是多么大的气量呀!一个丸子这么芝麻顶点儿小事,更应该拿着不当了,可是你呢,却偏偏是指桑骂槐,借着小事胡闹腾。你说你拿着比武晋级不当回事,谁信啊?”

金三亚凤,金四采菱,金五月英,金六细英,金七细青,金九惜玉也七嘴八舌地帮腔说,“明明就是输不起吗!”“赖皮,纯粹就是个赖皮!”“还出口伤人,理输了,骂人就更输了。”“真是XXX哄孩子,不是个玩艺!”“这样的人,就不配呆在北杆。”“活该就应该输,赶快滚蛋,再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人了。”

本来闺妹和翟麦子就憋了一肚子火,没事还想找事呢,听到众人的一顿辱骂,哪里还受得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两人大叫一声:“姑奶奶和你们拼了!”“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们活。”两人就像两头愤怒的母狮子一样扑了上去,又撕又打又咬。

金二、金三、金四、金五、金六、金七、金九那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她七人的武功还比金八和金十高出一截,谁吃亏谁沾光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七个人把闺妹和翟麦子是痛打一顿,撕头发的,扇脸的,扭XX的,拍屁股的,简直闹得不可收拾。

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男人,有的不但不劝架,还在加油:“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两个贼婆娘。”“把她的裤子扒了才好呢!”“扒了我们要看看,她俩的屁股究竟哪个白。”

有人一挑唆,这几个傻女人当真就要给闺妹和翟麦子扒裤子,闺妹和翟麦子当然不从,几个要扒,两个不让扒,这场打斗就更加激烈了。

在韩行的眼里,女人有时候简直就是不可琢磨,她们的思维和做法真是匪夷所思。他对赵发荣说:“你说说,为了一个丸子,值得吗?”

赵发荣也是感到不可理解:“真是莫名其妙,女人的事情咱说不清楚,一会儿好得就像一个人,一会儿为了一个丸子又打得不可开交。这样的事情,孙二娘又不是看不见,她难道就不管管吗?”

其实,孙二娘就在旁边,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就和没事人一样。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也叫驭人之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找自己的麻烦事就少了。再则说,反正女人有的是,每次就要10个人,争得这10个位置的都是精英,闹闹也好,孙悟空再厉害,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就在这些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金一出面了,她上去朝着金二、金三、金四、金五每人一拳,又对着金六、金七、金九每人一脚,化解开局势,大骂道:“还有完没完,打两下也就算了,也不能一个劲地打啊!叫这些臭男人看我们笑话,你们也不嫌害臊。他们说脱裤子,你们就给她脱裤子呀?这样就上了那些臭男人的当了,他们正好要看个明白哩!”

再看看打架的这些人,真是一个个披头散发,破头破脸的,提着裤子的,扭着腰的,有的衣服撕得稀烂,有的露着半截XX,要多洋相有多洋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孙二娘对闺妹和翟麦子说:“你俩为了一个丸子挑起事端,闹得北杆天下大乱,本来是要严厉处罚的,但是看到你俩要走了,我也不怎么着你,吃完了这顿饭就赶快走吧!”

本来闺妹和翟麦子对北杆还有点儿留恋,这会儿反正仗也打了,气也出了,此时反而显得一身轻松,知道再呆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气,再撒撒泼。

闺妹挺直了脖子,大声喊道:“此处不留爷,自在留爷处,到哪里还不能混碗饭吃。姐妹们,对不住了,我们今天就走了,有对不住姐妹的地方,就请担待吧!”翟麦子也说:“大不了一切从头开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好汉不走回头道,姐妹们,谢谢你们了,你们一顿打,算是把我们打明白了。”

韩行笑了笑,对孙二娘小声说:“孙帮主呀,看来这两个人顽固不化,不教育教育是不行。她两个人这里是不能留了,弄到我那里再教育教育她们吧?”


第107回10朵金花(五)  

孙二娘其实对这两个人也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没有办法,北杆就这么个制度,人多了养不起,只好对韩行说:“你要是愿意收留,就弄到你那里去吧!”

没想到,两人的悄悄话,金一张大千也听到了。张大千对孙二娘说:“帮主呀,我也不在这里呆了,请求帮主也放过我吧。我也随着闺妹和翟麦子到韩局长那里去。”

张大千的这番话,叫孙二娘始料不及。她对张大千笑着说:“你不能走,得帮帮我,你是这里的大姐大,一切还指望你哩。你要是走了,就塌了半边天啦!”

张大千委婉地对孙二娘说:“感谢帮主这么些天来的照顾,自从我进了北杆,帮主确实对我百般爱护,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帮主的大恩大德,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也想寻一个长久的住处。”

孙二娘听了这话,脸色一板说:“难道说,我这里就不长久吗,你一直都是坐在金一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月,出了一点儿小小的差错,才落到金二的位子,下个月还不是照样金一。”

张大千小声地说:“别忘了我现在年轻啊,早早晚晚有一天,年纪大了,必然要遭到淘汰。与其那时候被淘汰,还不如早作打算,帮主啊,你说对不对啊?”

听了张大千的话,孙二娘一时没了话说,她在反思着自己的这套制度是否留住了人才。孙二娘小声对张大千说:“大千啊,你也帮姐姐想一想,咱这一套比赛晋级的制度是不是需要改一改?”

张大千想了想说:“帮主啊,这套制度是没有错的,要是我站在你这个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谁让天下的女人太多了呢,谁让天下的女人都是苦命呢。如今北杆的金花个个都是武功高强,这都是比赛晋级的结果。只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就是到韩局长那里,还是拿着你是个帮主,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话说到这份上,说得孙二娘心里有些酸楚,紧紧搂着张大千的膀子说:“只要你忘不了我这个苦命的姐姐就行,两座山碰不到一块儿,两个人早晚还要碰到一块儿。”

韩行心里真是太高兴了,一下子收了三员女将,抗日靠的是什么,一是兵多,二是也要将才啊,就凭金一这样的本事,就叫日本人吃不了兜着走吧!看到金一和孙二娘谈得差不多了,韩行就要具体地和张大千谈一谈待遇的问题了。韩行拉过张大千,对她小声说:“你在这里是十块大洋,我那里可没有这个规矩,把你的级别提高一点儿,也只能拿到五块大洋。”

张大千蛮不在乎地说:“你以为到了你那里是为了钱啊,实话给你说吧,我家里虽然没有金山银山,那也是有吃有喝,穿金戴银,到了你那里,只是为了寻个好的前程。”

话自凡说到这里,韩行也就不再问了,当时下了委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工业局的上尉服务员了,委任状到了范筑先那里等他签了回复也就是了。”

张大千听了心中大喜,上尉服务员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官,但是肯定是个官,比原来当个土匪警卫,叫人指着脊梁骨骂肯定强多了。张大千为了不惊动其他的姐妹,以免又惹起争风吃醋,就轻轻地喊了声:“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去把闺妹和翟麦子叫来,我有话对她们说。”韩行就对张大千发布了第一道命令,看看自己的权力灵不灵。不一会儿,闺妹和翟麦子就惴惴不安地来到了韩行的身边。韩行对她俩说:“我知道你俩目前的处境,愿意不愿意跟着我干?”

闺妹和翟麦子正为找不到好的去处而发愁,一听说韩行能收留她们,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再说,韩行的本事和权利她们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行啊,行啊,到你那里当然行啦!”

韩行又说道:“我知道你俩一个是月薪三块大洋,一个是月薪一块大洋,在我这里,可没有这样的薪水啊?”

闺妹听说没有了待遇,心里却是并不着急,说道:“韩局长,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三块大洋,只要给碗饭吃就行,听说你们是真正打日本的队伍,我这也算是为了国家尽力了是不是?”

翟麦子也说:“我更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给碗饭吃,只要给个睡觉的地方,凑和凑和也就算了。总比没人管没人问在街上要饭强得多吧!”

“到了我这里,你俩就真不后悔?”韩行又警告她俩。

“不后悔,不后悔,”闺妹抢着说,“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了,南镇一战就出名了,还调动了国军的飞机,打得小日本不吃菜。现在听说还开了兵工厂,造了好多新式武器打日本,跟着你,还怕以后没有饭吃吗!”

翟麦子也不甘落后地说:“虽然我一块大洋也没有,但是也比这里强。你看看,在这些女人堆里,多难混呀,成天三根葱,两头蒜的,折腾起来没完没了。”

“还说人家呢?”金一揭她短,“你还不就是为了一个丸子闹翻天吗!”

翟麦子头一歪,不认账了:“我那也是使的一计,要不是为了那一个丸子折腾一阵子,能上韩局长这里来吗!”

韩行伸出五个手指头说:“我那里是这样的规矩,你俩的级别,每个人是五块大洋。”

闺妹和翟麦子先上来是瞪大了眼睛,没听明白,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高兴得跳了起来,就要嗷嗷大叫。韩行急忙两只手往下压了压,制止她俩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要是叫孙寨主知道了,还以为我是来挖她墙脚的呢。”

两个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喜悦之情溢于脸上,哪里能按捺得住。

“你俩的级别为上尉服务员。”韩行又给她俩来了一个惊喜。

这二位也弄不清上尉服务员是个什么官,但是只知道是个官,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官,高兴的又要跳起来。韩行急忙对她俩又说:“行了,行了,要是这么招摇的话,我就不能要你俩了。”

二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仍然是击掌互贺,暗暗地手舞足蹈,张开大嘴,无声地要大叫一阵子。

女人的窝里,就是事多,孙二娘摆酒来宴请客人的时候,又出事了。

按说,孙二娘心里也是挺高兴的,一是北杆被范筑先收编,再也不愁背上土匪的罪名,受到各个民团和地方武装的打击了。二是这个月的比赛晋级又完成了,金8闺妹和金10翟麦子被淘汰,又杀进来两匹黑马,虽然大姐大金一张大千改换门庭,不过,那也是范筑先的队伍,无伤大雅。

所以孙二娘中午设宴,招待韩行、孙三民这些人,孙三民的队伍都在次席上大吃二喝。主桌上呢,坐着主人孙二娘,客人韩行、孙三民、赵发荣,陪人呢,就由原来的10大金花作陪。

孙二娘首先端起酒杯说:“今天呢,主要是有两件大事,一件事是庆祝我们北杆加入范筑先的队伍,这得感谢韩行这位大贵人,没有他呢,也就没有我们北杆的今天。来,干杯——”

众人大声叫好,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金一张大千现在成了韩行的人,不好意思再来倒酒。金二桂香就充当了大姐大的角色,来给各位斟满了酒。孙二娘又端起酒杯来说:“这第二杯酒呢,就是为大姐大金一张大千、金八闺妹和金十翟麦子送行,希望她们有个好的前程,也不要忘了北杆的老姊妹们。来,干杯——”

大家又是齐声叫好,一干而尽。

金二桂香又赶紧给各位倒满了酒。孙二娘又端起酒杯来对大家说:“这第三杯酒呢,就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抗日大业,早日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干杯——”

众人又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净。

三杯酒一过,众人就随便多了,金五月英原来是学戏的,会唱吕剧,对大家说:“我好久没有开嗓了,今天看着大家高兴,我就给大家唱一段吕剧,助助兴怎么样?”

大家齐声说:“好呀——”

吕剧唱段,优美动听,是山东济南一带的地方戏,特别受到本地人的青睐。月英就一板一眼地用男腔唱开了王天保《闹房》的那一段,“借灯光偷偷把娘子看,摊了个媳妇赛天仙,黑黑的头发,白白的脸,杏眼儿桃腮,她的眉儿弯,她自幼俊俏惹人爱,这几年强似那几年,为什么低头不说话,看样子准是害羞啦……”

月英挑逗性地这么一唱,底下就更乱了。本来这就是些大姑娘,小伙子的天下,成家的不多,又赶上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该来的事情就都来了。金七细青先是来到了闺妹跟前打听事儿,她笑着拉着闺妹的手说:“闺妹呀,咱们打架的事情,你还记仇吧!咱俩喝一个怎么样?”


第108回10朵金花(六)

闺妹端起一杯酒来喝了一口说:“咱们什么时候打过架呀,就那点儿破事,我早把它忘到不知哪一国里去了。”说着,和细青喝了一个酒,又吃了一口菜。

细青又拉着闺妹的手说:“你上韩局长那里去,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那里给你多少钱?”

一说到了钱,闺妹的心里多了个心眼儿,忙说:“别提钱的事,别提钱的事,要是提钱的事儿,咱就不能拉了。”

“你说说吗,说说吗,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我谁也不会告诉的。”细青又给闺妹套起了近乎,又是摇又是晃的。

闺妹禁不住细青的一阵子拉拢,炫耀似地说:“你当真不给别人说。”

细青赶紧发誓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真的不会给任何人说。”

“真的?”

“真的!”

闺妹就伸出了五个手指头。惊得细青一伸舌头:“五块大洋。”

闺妹显摆地点了点头:“五块大洋。”

这下子,细青的心里就不平衡了,就凭着闺妹的本事,就能得到五块大洋,那我的本事比她还大,在这里只能得到四块大洋,真是的!看来自己真是跟错了人啦。

就在韩行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细青跟了出来,等韩行方便完了,细青就拦住韩行,笑着说:“韩局长啊,你那里还要人不要人啦?”

韩行听了心里一惊,要是在外头,这倒是个好事,可是在这里,这个话题很敏感,自己不能再和孙二娘之间造成什么误会。韩行只得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细青对韩行挤了挤眼睛,又用膀子蹭了一下韩行说:“闺妹都给我说啦,我也不要太多的大洋,你给我开五块大洋就行。”

韩行急忙说:“这不是什么大洋不大洋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咱不提这个。”说着,韩行转过身就要走。

细青急了,还是拦着韩行说:“韩局长啊,闺妹能干的,我也能干。我就豁上了,你只要要我就行。”

韩行想到,自己已经从10朵金花里夺走了3朵金花,再从孙二娘这里挖墙角,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只能对细青说:“以后有机会再说,现在是不行。”

细青更是急了,指着北杆外面的野地里说:“就在天黑的时候,北门外,就是那边。一定有机会的,一定有机会的。不见不散啊!”说完,扭头就走。

韩行突然觉得细青的话里有话,细细地琢磨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妙,顿时脸臊得通红,这个细青呀,真是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时候,闺妹瞪着眼睛走了过来,对韩行说道:“这个骚货,又是给你扛膀子,又是给你挤眼睛的这是干什么,这是给你调请啊!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这个骚狐狸精,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闺妹觉得,自凡是自己拿了韩行的钱,就是韩行的人了,不但是他的兵,还是他家里的人,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到手的男人叫细青再抢了去,那就是自己最大的失败了,那就是自己太窝囊了。

韩行觉得,似乎闺妹对自己太关心了,就笑了笑,问她:“噢,你离我这么远,她又是和我扛膀子,又是和我挤眼睛的,你怎么看到了。”

闺妹口齿伶俐地说:“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想干什么,不用看我也就猜到了。”

韩行嘲讽她:“我以为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呢,什么事情都看到了,什么事情都听到了,原来也是猜的。”

闺妹这时候慢慢地靠近韩行,柔声细语地说:“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女人身上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轻轻地给韩行递了一个眉眼,靠近了韩行的怀里。

韩行吓了一跳,慌忙离她远一点儿,说:“我得赶紧回去了,他们都等急了,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儿。”赶紧脱离了和闺妹的近距离接触。

晚上吃完了饭,按照韩行的习惯,总要遛遛弯,明天就要走了,韩行要最后看一看北杆的寨内风景。自己单独遛了一阵子,又觉得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儿似的。这一趟出来,收获不小,帮着范筑先收了北杆,自己还收了3朵金花,这3朵金花也是各有各的本事,一定是大有用武之地。可是一想到女人里头的琐碎事儿,又有些头痛,是和孙赛花一样,叫她们互相掐呢,还是找个技高一筹的人,管理她们呢,自己还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又想起细青的事情,这个细青真是人小鬼大,有点儿早熟。自己到底是去不去赴约呢?去的话,怕是被粘上,不去的话,又显得自己胆小,可是连这点儿胆量也没有,怎么还做个男人。想来想去,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怕什么?叫个证人也就是了。

这时候,韩行看到自己的后边不远处就是张大千,就回过头来对她说:“金一大姐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着我遛遛弯怎么样啊?”

“那好啊!”张大千也是一口答应。张大千自从被韩行收了以后,觉得韩行就是自己的主人了,一切事情都得绝对服从于韩行。在这个北杆里头,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不过土匪窝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情也可能发生,韩行在前面走,自己远远地跟在后面,也算是暗中保护。这会儿韩行一声招呼,那还有什么说的,商量的口气其实也就是命令啊。

韩行和她一路走着,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又随便地问道:“从你的角度看,这10朵金花里是不是挺有意思啊?”

 “闹心,有点儿闹心,”张大千说,“这其实也是我不愿意呆在这里的原因。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10个不同寻常的女人,那还能素净了吗,不是成天闹得鸡飞狗跳、上房揭瓦吗!上午你就看到了,为了一个丸子,你看看闹得……”

韩行笑了:“在男人眼里,本来就是一点点的芝麻小事儿,可是在女人眼里就是你死我活的大事儿。都给她们找到事干,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张大千点了点头说:“那可能就好点儿,不过该有的事还是有事儿,女人就是天生的贱命。说说我吧,在家有吃有穿的,当个阔太太多好,却跑到北杆里来当什么土匪。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在家一辈子也就那个样了,天下的女人都是伺候男人养活孩子,想想多么无聊,谁也愿意出来混个人样,你说是不是啊?”

韩行只好点了点头,张大千有些话能理解,有些话理解不了,理解不了的话以后有时间再琢磨吧。两人说着拉着,就走到了北门外,韩行还要继续往外走,张大千有些警觉,问:“还出寨吗,寨外可是有些不安全,天又早黑了。”

韩行对她笑了笑说:“有你大姐大保护着,我还怕什么?”

张大千一想也是,就是韩行欲行不规的话,凭我的身手要是不愿意,他也不能怎么着我,点了点头,就跟在了后边。

韩行又对她说:“别离我太近了,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张大千又点了点头,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寨子外面就是几个大场院,高梁杆和玉米秸都拉到寨子里喂牲畜了,麦秸除了烧火没什么用处,所以就堆在了场院里。韩行还没有走到麦秸堆跟前,就隐隐地听到麦秸垛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不好,有情况。”韩行低声说了一声,停止了脚步,慢慢地掏出手枪。这是一把枪牌橹子,勃朗宁m1900式手枪俗称“枪牌橹子”,这还是韩行的前身留给自己防身用的,左手把它悄悄地打开了保险。

朦胧的月光,摊开的一堆麦秸下,两团赤条条的白影正在娇喘吁吁,一上一下,浑身大汗淋淋地做那男女交媾之事。韩行吃了一惊,稍微犹豫一下,赶紧悄悄地退了回来,拉回了手枪保险,把手枪悄悄地插回到枪套里。

韩行退回到不远处,心里还在怦怦地跳着,脸变得通红,心里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骂道:“这个细青,太不像话了,做不做那个事她也只是口头上说说,我不在乎,可是让我当灯泡,这不是对我极大的侮辱吗!这个细青,对我是太不尊重了。”

韩行退回来,张大千可是精神抖擞地提着枪上去了。她刚才见韩行退回来,想到一定是韩行遇到了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自己当然是应该顶上去。她去了一会儿,捂着嘴回来了,极力地憋着笑,可是那笑声到底是憋不住了,还是笑了出来。

笑声显然是惊动了麦秸垛下的那两位男女,她们慌慌张张地提上裤子穿上衣服,然后落荒而逃。张大千却又紧跟着跑了过去,在察看着到底是哪二位,不一会儿,又是想笑,又是极力忍着笑地跑了回来。


第109回 支援徐州会战

韩行骂道:“这个细青,他妈地,真是的……不嫌个要脸。”

张大千笑着说:“这哪是什么细青啊,这是金五月英,你看走眼了。”

韩行心里一愣:“是月英啊,我还以为是……”是月英而不是细青,真是又出了韩行的意料。

“那个男人是谁?”韩行又问。

张大千笑着说:“好像是孙三民里的那个连长。”

韩行心里又是一愣:“王进斗连长,看着这个王进斗平时怪老实巴交的,怎么也干这事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张大千对韩行说,“这10朵金花也不是神仙,也就是一个个的凡人。月英原来是干什么的,原来就是吕剧团一个唱戏的,他有一个相好,也是唱戏的,后来他那个相好犯了法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月英伤心了,也不在剧团里干了,也跑出来,到处找他那个男人。找了好几年了,找不到也就灰心了,跑到北杆当了土匪。这些日子才缓过劲来,这不看上了孙三民的那个连长,就在喝酒的时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我早就看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韩行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张大千说,“要不人人都是哭着出生的,一生下来,就有七灾八难等着他,直到过完九九八十一难,人也老了,这一辈子也就结束了。”

听完了张大千的这番话,韩行长叹一声,真是人生苦短,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在这有限的生命里,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把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完,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自己……

韩行正在琢磨着,细青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她对韩行埋怨着说:“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结果还是来了,还带着一个灯泡。我说大姐呀,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就别跟着瞎掺乎了好不好?”

一句话顶得张大千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瞪着眼睛看了看韩行,又看了看细青说:“我说刚才韩行看错了人,还说那个骚货是细青呢,敢情你俩是不是早就有一腿啊。这才几天,怎么就粘糊上了!不对,我说细青啊,你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霸王硬上弓啊,我跟着韩局长怎么了,韩局长是我的主人,我能不跟着她吗?你想跟还跟不上呢,你要是想那个事了,我就躲开,绝不耽误你们的好事儿。”

这句话说得细青脸红了好一阵子,也回嘴骂道:“你还是大姐呢,大姐哪有这样说话的,不给小妹留一点儿面子。”

“我给你留面子,哼!”张大千骂道,“你给我留面子了吗!”

这时候,闺妹来了。为什么闺妹跟在后边,她也是看到韩行领着张大千走了,而且到了寨外的麦秸垛这边,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罐子,那个翻腾劲儿就甭提了。她不愿意叫细青把韩行勾了去,也不愿意韩行叫张大千勾了去,这会儿看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就来帮着张大千说话了。

她拉了一把张大千,对着细青骂道:“我看你就没安什么好心眼,要是说事的话,哪里不能说啊,为什么偏偏晚上来这个地方?是不是你那个地方痒痒了,来想好事啊,北杆里那么多带把的,愿意找谁就找谁,三根腿的蛤蟆没有,两根腿的人不是有的是吗。要是想韩局长的好事儿,那是搬着梯子上天——没门,连我这一关也过不去。”

细青也反击道:“噢,连你这一关也过不去,你算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刚刚北杆不要,被韩局长收留的小土匪吗!是不是你想什么好事了,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好大的脸啊!”

就在闺妹和细青争吵不休的时候,韩行捂着耳朵,不愿意再听她们的浪话,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前方正在进行着战争,还有不少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去处理,留在这里纠缠于儿女情长之中,还有什么意思吗?

韩行回到聊城后,和范筑先打了个招呼,专门成立了一个情报队,由戏子潘小安为队长,大姐大张大千为副队长,万能神手倪时迁、摔跤手谭小升、金八闺妹、金十翟麦子为主要骨干,按照韩行从网上下载的《情报工作手册》为主要训练方法,一边训练,一边侦察周边的高唐、临清、济南敌人的各方面情报。

这时候,国军名将李宗仁正在策划徐州会战,当时的情况是中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指挥12个集团军约60万人防守徐州地区。主力集中于徐州以北,抗击北线日军南犯;一部兵力部署于津浦铁路南段,阻止南线日军北进。南线日军沿津浦铁路北上强渡淮河,中国守军反击,同时,以第七、三十一军攻击日军侧后,迫使渡淮日军第13师团回援。至3月初守军恢复淮河以北阵地,与日军隔河对峙。

北线日军以两个师团分路南下,一路从潍县(今潍坊)南犯,直扑临沂。3 月14日守军第五十九军与第四十军合击日军,歼其两个联队大部,逼其退入莒县。另一路日军沿津浦铁路南下,连陷界河、滕县(今滕州)、临城(今薛城)、峄县(今峄城),并于3月24日进攻台儿庄。

1938年4月,日寇坂垣师团占领了河北省的大名,又南犯清丰、南乐,继而侵占濮县,在李桥、董口、鼓楼一带渡口过黄河,直扑曹县,企图切断陇海路箝击徐州,以配合徐州会战,并留一个联队占领濮县,以保护黄河渡口和作为其后方基地。

为了有力地支援徐州会战,范司令接到敌人占领濮县的情报后,于1938年3月16日,召集第2、5、6、10、19、22、23、26各支队司令以及直属有关人员在聊城专署会议厅内开会,研究作战计划,布置战斗任务。参谋长兼第2支队司令王金祥,第5支队司令孙赛花,第6支队司令孙三民,第10支队司令张维翰,第19支队司令布永言, 23支队司令袁寿山,26支队司令栾省三等纷纷来到了会议厅开会。

这里插一句,王金祥不是被范筑先差点儿枪毙吗,怎么这会儿又来到这里开会,要说这个事儿,还是李树椿说尽了好话,才免了死刑,被禁闭10天。大家想想啊,王金祥是李树椿的人,而李树椿又是沈鸿烈的人,就像是一串蚂蚱,一个拴着一个,他们怎么舍得让王金祥死。所以10天过后,王金祥被放了出来,李树椿又打着沈鸿烈的旗号来说好话,范筑先也没有办法,怕把事情弄得太僵自己不好工作,所以,王金祥官复原职,还是干他的参谋长。

在会上,范筑先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战况,他说:“这次奉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之命,支援徐州会战。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日军一部已占领了濮县,主要企图是掩护坂垣师团进攻徐州。占领濮县的日寇约一个联队,不到一千人,联队司令是大鸟,还有伪军一千多人,共二千余人,驻扎在那里。敌人除正常装备外,还装备有平射炮和小山炮等轻型火炮。这个濮县就像敌人的一个跳板,北接华北,南达徐州,是鬼子的重要公路运输通道。另外,它的另一条运输线就是津浦路了。

“我们呢,准备从两方面下手,一方面是围攻濮县,破坏它的公路运输线,另一方面就是津浦线,打烂它的铁路运输线。我和2、5、6、19、22、23、26支队主要是围攻濮县,10支队主要的任务是打烂它的津浦线。我们要对士兵做好动员,说明道理,行军时要遵守群众纪律。凡是徒手没有武器的和土枪土炮武装的都留在后方,兵要精干。各支队于3月20日到范县西三十里铺一带集中待命,到那里再交待具体任务。”

范筑先谈了大概任务后再展开军事地图,确定了各支队的行军路线和驻军地点,并确定了由崔乐三组织濮县、范县、朝城等县临时兵站,负责作战供应。

开完会后,范筑先单独将10支队司令员张维翰留下说:“我和大部队基本是没有出六区,而你们支队却要跨过六区,深入到泰莱山区一带,不知道你们有困难吗?”

张维翰笑了笑说:“你下的命令,我们就要坚决执行,不管困难不困难,我们就要坚决完成任务。”

范筑先笑了,说:“我知道你们兵多将广,武器又好,特别又是*领导的部队,就是再有困难,你们也会想办法克服。你们打仗可以灵活一点儿,放开手脚打,狠狠地打,不把日本人打疼了,你们就别松手。”

张维翰说:“我们坚决按照范司令的意见执行。”

这时候在冠县的第10支队,已经今非昔比,赵晓舟、金维国等人在阳谷、寿张等县组织的游击队200多人加入了10支队,组成警卫营。长清小学校长张耀南于1937年底发动青年学生和教师组成的抗日武装400余人加入10支队,编为独立营,活动在长清、肥城、平阴三县交界处的大峰山区一带。

另外,还有三个团、两个梯队、一个教导队和一个直属营。


第110回 10支队 

由李凤藻任团长的馆陶二区民团千余人,编为第一团。由宋风岐任团长的冠县二区民团约800人,经宋雪峰在其中进行工作,被赵健民、许梦侠说服后归属10支队,编为第二团。由郝国藩任团长的馆陶八区民团约五百多人,经王化云劝说和地方党组织争取,编为独立团。

汶上、东平两县一百多名师生和农民组成的汶上县抗日自卫队与东平几个区队合并,编为东进梯队。由熊义吾等在临漳组织的一支武装编为西进梯队。济南第一乡村师范学校南迁巨野后,党支部领导人辛明允等与鲁西南工委与鲁西北特委取得联系,一千余人北上到冠县,编为教导队。刘致远的一个营武器最好,又是迫击炮又是机关枪的,被编为直属营。

算起来,这支由*领导的第10支队已发展到五千多人。

张维翰接到命令后,和政治部主任王幼平几个商量一下后,把刘致远叫来,布置任务说:“范筑先司令来了命令,让我们支援徐州会战,支队研究后,决定让你们直属营去支援一下大峰山地区活动的独立营,找机会狠狠地打击一下日本鬼子。”

刘致远打了个敬礼说:“没有问题,坚决完成任务。”

王幼平又交待说:“大峰山根据地刚开辟不久,条件不是很好,但是独立营毕竟开展了一段时间的工作。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和独立营合作,对日本鬼子要打得狠,打得准,打疼了他,这样才能有力地支援徐州会战。”

刘致远又说了一声“是”,然后开始对张维翰提条件了:“我提个要求行不行!”

“好啊,你小子倒会给我讲条件了。那好,你说,”张维翰笑了笑,对刘致远提条件心里并不高兴,但是人家远离根据地东征,提提条件也未尝不可,又说道“但是我能解决的可以,解决不了的,你可是嘴上石灰——白说。”

刘致远看着张维翰说:“我想让后勤部长韩行跟着我们一块去。”

张维翰直接反对:“我们这里吃吃喝喝全指望他了,他一走,后勤部长谁干?”

刘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韩行大家都不待见,怎么这回人缘看长,成了抢手货了。不过该说的也得说:“张司令,你也知道,我们的迫击炮和机枪也需要炮弹、子弹啊,人要是饿了,少吃点粮食,多吃点野菜还行,可要是枪炮没吃的了,那可就成烧火棍了。”

也许这些话打动了张维翰,他和王幼平商量一下,然后对刘致远说:“那就先借给你一段时间,完成了任务,立马就得把韩行还给我们。”然后叫通讯员立刻把韩行找来。

刘致远笑了,打了一个敬礼,有点儿开玩笑地说:“真是奇了怪了,韩行原来你不是不想要吗!怎么这回成了宝贝疙瘩了,人人都抢。”

张维翰点着刘致远的鼻子反击说:“别说怪话啊,再说怪话,这个韩行,你就别想要了。”

王幼平替韩行总结说:“后勤部长,其实很难,让部队成天吃糠咽菜,叫后勤部长,叫部队吃饱饭,还经常地改善一下,也叫后勤部长。特别是武器弹药,不管用什么办法,能让这么些战士,这些部队都配备上武器,而且弹药基本充足,这就是出色的后勤部长。

“现在你看看我们10支队,配备的都是最好的武器,甚至比国军、日军的装备都好。他干得好与不好,部队的战士早有评论,就不用我们多说了。后勤供应对战斗力的提高,可不是个小问题,你们迫击炮营的建立,要不是韩行,谁能解决了?”

张维翰点了点头,基本赞许了王幼平对韩行的点评。

韩行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听到二位领导对自己的评价,心里一高兴,就有点儿忘乎所以,得了便宜卖乖:“这全靠领导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算什么呀,不过是赖在10支队死活不走的一个小兵,说不定什么时候,领导一生气,就被一脚踢出去了。”

张维翰可不吃这套,知道韩行话里有刺,马上说:“韩行啊,又骄傲了是不是,又耍嘴皮子了是不是,只要你不骄傲,还能进步!”

韩行也知道,斗嘴是斗不过张维翰的,只好说:“请领导分配任务,跟着刘营长,没有打不胜的仗。”

刘致远拍了一下韩行说:“又朝着我来了是不是,张司令不吃你这一套,我也不吃你这一套。咱们好好努力就是了,仗打得好不好,可是和你有很大关系哩。”

张维翰给韩行布置了任务后,刘致远的一个营和韩行立刻向大峰山进发。

大峰山区地处长清县西南部,北依省城济南,东靠津浦铁路,横跨黄河两岸,与鲁西平原相连接,与泰肥山区、平阿山区成三足鼎立之势,是泰西抗日根据地的战略要地。

大峰山地势险峻,以险崖、古洞、名泉、幽谷著称,当时有吃的、有住的、能藏人,便于开展抗日活动。而且,山上有四个道观,道观间以复杂的地道相连,整个战争期间,日军扫荡再严重,鬼子也硬是没敢进入这四个道观一步,很利于抗日武装隐蔽。同时,山上道士医道高明,本地广泛种植的罂粟也为伤病员提供了难得的止痛物品。

在艰苦的抗日战争中,大峰山根据地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一个是这里源源不断为抗日力量输送着“新鲜血液”,先后向外输送过 13.8万兵源;第二件事是日军独立混成旅团长土屋兵驻少将就是在清剿大峰山根据地时,被长清十区队击毙的。

在开往大峰山的路上,韩行和刘致远商量道:“你说说,这么些部队,为什么偏偏调咱们去支援大峰山?”

刘致远说:“还不是因为咱们营武器好,有迫击炮营和机枪连。”

“你认为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刘致远考虑了一会儿说:“日军的南线部队就别说了,咱够不上,日军的北线主要有两股敌人,一股是从潍县(今潍坊)南犯,直扑临沂的。这一股也不指望咱们打,有国民党的正规部队顶着。再一股就是沿津浦铁路南下的,他们如今正在进攻台儿庄。这一路离咱们最近,也最适合于咱们打。我看就在津浦线上让他们尝尝我们的炮弹吧!”

“可是怎样才能发挥我们迫击炮的最大威力,铁路上的事,你懂吗?”

刘致远摇了摇头说:“我不懂,真的不懂。”

韩行说:“我听说,这一段有个铁道游击队,他们都是铁路上的内行,到了大峰山后,尽快地和铁道游击队联系上,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这一仗就好打了。”

刘致远点了点头。

直属营拉到大峰山后,立刻和当地的独立营取得了联系,独立营也很重视,由独立营的政治处主任冯乐进亲自接待。双方见了面,寒暄几句后,刘致远直接把来的任务和要联系铁道游击队的事情说了。冯乐进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咱们都是打鬼子的,这就叫优势互补,取长补短吗。”

很快,铁道游击队的刘洪就领着一帮手枪队来了。韩行看到刘洪和电影上的刘洪还是有些差别的,电影上的刘洪粗眉大眼,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一看就知道是在表演,而眼前的这个刘洪,却是一个憨厚的山东汉子,话也不多,如果不是腰上的皮带别着匣子枪,别人还以为是一个种地的庄稼汉呢!

冯乐进简单地把双方的领导人介绍一番后,就静静地坐在了一边,只管着上水了。刘致远开门见山地说:“刘队长,听说你是铁路通,我们当然要请教了,请你说说,这个铁路上,怎样才能把它的铁路线彻底打烂。”

刘洪考虑了一会儿说:“不但你们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我们也在考虑着这个问题。铁路以运输为主,主要分5大系统:车、机、工、电、辆。 车是车务系统,负责管辖车站,组织铁路客货运输;机是机务系统,负责机车的运用和整机设备;工是工务系统,负责铁路线路的巡护,日常施工;电是电务系统,负责铁路信号的巡检和维修;辆是车辆系统,负责铁路车辆的整备和运用。要说重要,都重要,要说快速打击,只要把车务系统、电务系统打烂,一时半会儿,它就没法运转了。”

刘致远又问:“你能不能提供一下日军军列运输的有关情报。”

刘洪点了点头说:“我尽量想办法吧!还有这么一个情况,日军的军列加强了保护,在重要列车的中部,装上了一节装甲车厢,实际上也就是普通车厢改装的,不过,上面配备了山炮、机关枪,外面用沙袋遮挡,一般的子弹根本打不透。”

韩行问:“济南到台儿庄的这一段机车,大都放在哪里?”

刘洪说:“济南到台儿庄的这一段机车,大都放在济南机务段里,行驶后的机车需要放在济南机务段里保养、维修,从这里经过保养、维修的机车,也才能重新调度上路。”


第111回 打瘫津浦线

 “你看这样行不行,”韩行说了一套自己的想法。

“我看行,”刘洪点了点头,不过,也稍微补充了一下他的意见。

“我只是稍微补充一点……”刘致远也从军人的角度,说明了自己的意见,于是一整套完整的作战计划谋划而成。

第三天中午,一辆日本军列从济南开出,然后向台儿庄方向进发。火车开出了济南不远,就进入了泰安一段的山区。这一段地形是小山多,山上石头多土少,长满了杂树棵子,人是藏不住的,不过山头那边视线看不清的地方,藏着人藏不着人那就不好说了。路上不时地有一段小沙河,自然也就建有桥涵,火车在上面开,水在下面流,很美的一道风景线。

这辆军列也算装备完备,最前面的是一节压道车,空车皮,万一有地雷,也好保护着后面的人员和装备。再往后才是牵引机车,机车后面是车厢,车厢里面装着满满的人员和装备,就在列车的中部,有一节土造的装甲车厢。

所谓土造装甲车厢,就是用一节货车车厢改装而成,四面围满了沙袋,子弹根本打不透,沙袋里层才是机枪和小炮。近了的用机枪扫,远了用小炮打,所以和一般的装甲车也差不多少。这也是由于战事吃紧,装甲车不够用的,所以才发明了这样的土造装甲车厢,不知当时是否申请了专利。

这列军列开得还是比较谨慎的,速度也就有四五十公里吧,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好刹车,然后根据情况,迅速投入战斗。

火车就在马上要开到大沙河的地方,出事了,只见从山背面跑出了无数的士兵,有的扛着迫击炮筒子,有的扛着迫击炮底板,有的扛着迫击炮炮弹箱子,迅速地进入了阵地。

这边军列上的装甲车上早就看到了,日本军官小桥小队长抽出了军刀,用日本话大吼一声:“八路来了,机关枪,打——”于是,装甲车上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各种子弹一齐乱飞,打得好不热闹。

可是打着打着,就看出问题来了,重机枪虽然射程能达到4000米,可是有效射程也就是800-1000米,八路军的位置,刚好在1500米左右,机枪子弹没少浪费了,可是起不了多大作用。兵器学上说的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就是这个道理,你打人家够不着,而人家打你可就打个正着了。

迫击光开始试炮了,在军列的前后左右,一炮一炮地打着。“八路的,狡猾狡猾的!”小桥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于是又大声命令:“炮击——炮击——”

于是,日军的山炮紧急瞄准,欲打击山上的迫击炮营,可是炮手的眼睛一时有些发花,日军的山炮是3门,可是八路的迫击炮是100多门,又分散成几个阵地,往哪里打呀。况且,火车还在行驶中,在行驶的火车上打击静止的目标,就像是静止打击行走的目标一样的,那得有多高的技术含量啊。有的日军发牢骚说:“八嘎,本事不行啊,技术不行啊——”

还没等日军把苦楚诉说出来,100多颗迫击炮弹就砸下来了,这些炮弹正在爆炸中,又是100多颗炮弹砸下来了,又是100多颗炮弹……

整个军列被包裹在隆隆的爆炸声中,火光烟雾交相辉映,有的车厢活该倒霉,挨了10多颗炮弹,有的少了,也有四五颗炮弹,炸弹直接炸透了薄薄的车厢顶,落在了鬼子群里,一时小鬼子的胳膊、腿,肚子、肠子,直接飞向了天空。

装甲车更是倒霉,因为没有顶,炮弹就直接落在鬼子的身上,炮弹还没有爆炸,就砸死了好几个鬼子。迫击炮弹在鬼子的肚子上爆炸,那还能活不能?有人给说一下。

不过,火车还是有惯性的,炸烂的火车还在向着大桥前进,开到了大桥上再也开不动了,这时候,一辆军火车厢爆炸了,“轰——轰——轰——”地一阵巨响,腾起了一团更大的火光和烟雾,把桥炸塌了,火车也掉到了河里。

这时,山上的韩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刘致远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刘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伸出大拇指夸奖刘致远说:“我们铁道游击队,也是响当当,硬绑绑的,津浦线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要是我们打这一仗,那也只能是埋地雷,炸坏它的火车,然后再用机枪对着它的火车一阵猛扫。埋地雷,它有扫雷车,机枪扫,它有装甲车,我们也占不多大便宜。看你们这一仗,完全是把小鬼子给欺负住了,打得他们没了脾气。”

一个连长还看不出门道来,问道:“刘营长,咱们是不是冲下去,拾拾洋捞。”

刘致远嘿嘿一笑:“拾什么,什么也没有了,都炸没了。”

韩行赶紧插嘴说:“怎么没有啊,鬼子的断胳膊断腿,你要吗?还有啊,侥幸没有炸死的鬼子伤兵,你救是不救?他们早就不能打仗了,可是我们还得花好多钱,好多精力来伺候他们。”

这个连长算是明白了,接下话巴说:“我知道了,剩下的这些伤兵,就叫鬼子们头疼去吧!我们可不给他们帮忙。”

又来了一个连长报告:“报告刘营长,我们无一伤亡,只是炮弹耗费不少,足有500多发。”

气得刘致远大发雷霆,骂道:“怎么给你们说的,得学会过日子,说是一门炮只能打3发,这是谁的事?好好地查一查,炮弹要是都打光了,下一个任务还怎么完成。”

这个连长申辩说:“战士们一时打得痛快,打着打着,就忘了查数了。都说,反正炮弹打光了,找后勤部长。”

韩行大呼一声:“尼玛啊,给你们弄来了炮,又弄来炮弹,要是炮弹打光了再来找我,还叫人不叫人活了。你们越痛快,我越作难,怎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刘致远马上又发布了命令:“部队马上集合,向着第二个目标前进。”

于是,部队整队集合,然后排好队伍,在刘洪一队人的带路下,迅速向着第二个目标疾速前进。

傍晚的时候,到了济南郊区白马山,这时候机务段的地下党已经来到接头地点。部队在地下党的带领下,绕过鬼子的据点大金庄,然后朝着济南机务段悄悄接近。这时候,已经接近半夜12点了,可是机务段还在灯光闪烁,一些车辆在手拿信号灯的工人指挥下,正在有条不紊地来来往往,或进行编车作业,或开进车间去维护修理。

机务段地下党的同志看了看表,时间已到,就对刘洪点了点头。刘洪掏出手枪来,朝着天空“啪!”“啪!”“啪!”打了三枪。

这三枪是给所有当班工人的一个警示,叫他们赶紧躲避,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听到枪响后,机务段一阵混乱,工人们纷纷远离机车,因为他们事先早就接到了通知,知道今晚上有行动。

当然,枪响鬼子也听到了,警卫队知道有了情况,立刻哨子一吹,成队的鬼子开始向机车跑来。他们知道这些机车比他们的命还要珍贵,机车没了,还打得什么仗,搞得什么军事运输。

10分钟后,刘致远一声令下,100门迫击炮朝着机务段里的机车一阵子狂轰滥炸,不但把机车炸了个乱七八糟,还把来保护机车的鬼子炸得哭爹叫娘,乱成一团。特别是那时候都是蒸气机车,炸得破碎的机车迸溅出滚烫的热水,烫得小鬼子的肉立刻成了半熟。

没死的小鬼子急了,在指挥官一声令下“八嘎,这边的——”,朝着刘致远的队伍就冲了过来。刘致远的队伍不但有迫击炮,也有机关枪,一阵子“突突突……”,就把只有三八大盖的小鬼子压制住了。再有几发炮弹打过去,真打得小鬼子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理去。

看看机车炸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整个济南的鬼子也朝这边运动。刘致远大喊一声:“不给他们玩了,撤——”队伍往后边撤去。由于事先早就侦察好了地形,这支队伍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仗着这些迫击炮和机关枪,刘致远的部队就在津浦线一带这里打一下,那里敲一下,朝着鬼子的铁路要害部门,逮着了就是一顿胖揍。鬼子要是撵来呢,那当然是脚底下抹油——跑啊!折腾了十多天,把津浦线也糟蹋得不成样子,鬼子的火车一时半会儿也跑不起来了。

刘致远的部队就在大峰山里隐藏起来,养精蓄锐,待鬼子的运输线一修好,火车一上路,刘致远又领着这支部队开始了对鬼子铁路线的狂轰滥炸。

徐州会战很快结束,中国军队在台儿庄取得歼灭日军1万余人的胜利,为了不被日军包围,主动放弃徐州,守军从皖豫边界山区突围出去。既然徐州会战已经结束,韩行他们就要撤回到根据地冠县去。韩行对刘志远忧心重重地说:“现在徐州会战虽然结束了,我还是有些担心哪!”

刘致远问:“你担心什么?”


第112回 收复范县攻濮县

韩行说:“我是担心围攻濮县范专员的部队,你看看吧,范专员的队伍不是土匪就是杂牌地方武装,和10支队相比,军事训练、政治素养、武器装备都差得不少,虽说有六千人,可鬼子汉奸也有二千啊!范专员的队伍几个人能打得了一个鬼子,你比我心里清楚。所以说,我真是替范专员担心哪……”

刘致远说:“你也不想想,从这里到濮县前线光直线就有260公里,也就是520里地,况且一路上还要绕行,躲过敌人的重重封锁线,这就更远了。恐怕到了那里,黄瓜菜都凉了。”

韩行笑了,说:“你说的这是步行,怎么也得五六天,可是坐汽车就不一样了。”

刘致远嘴一撇说:“我们哪里有汽车,小鬼子才有。”

韩行又笑了,说:“看不起我这个韩行是不是,不相信我这个工业局长是不是。所谓战争的输赢,很多因素就是把握好对时间的运用。我有了汽车,你坐不坐?”

刘致远的眼睛一亮:“你真有汽车,哪里来的汽车。”

“你来看。”韩行拉着刘致远到了门外,果然在不远处,停着一溜汽车,刘致远查了查,一共有5辆。

韩行说:“不管是撤走,还是运兵到濮县,都要有汽车,有3辆是上回运迫击炮的,有2辆是工业局才出的新产品。虽然少了点,歇人不歇马,连走带拉,总比步行快了许多吧!”

这时候,10支队的张维翰来了命令,命令刘致远营速速支援濮县前线。刘致远高兴地一拍大腿,大呼道:“那还等什么,速速兵发濮县前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说范筑先支援徐州会战的这一路,3月19日,范筑先率领传令队、手枪队和二十余名骑兵先到了阳谷,第二支队李相三团也跟随范筑先一块儿到了。这时候,侦察员来报告说,濮县的日寇一百多人和伪军一百多人,已占领了范县。

范筑先听到这个事后眉头一皱,立刻打电话通知寿张县大队即刻出发迎击范县之敌,并命令李相三团于当夜二点出发赶赴范县,范筑先也率领直属队随后赶到。

第二天下午4时,三支部队都到了范县东北15里的李台村会合。侦察员又来报告,敌人出城东犯。范筑先随即命令部队以战斗队形堵击敌人,在城东五里子路堤和敌人接触。

敌人的小岛中队虽然只有一百八十多人,但是和范筑先的队伍相比,也算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日军的这个步兵中队有9挺轻机枪,9个掷弹筒,其余都是三八式步枪加刺刀,一听到枪响,日军全都趴在了地上,组织了火力遏制中国军队的进攻。他们的机枪、掷弹筒打得准,那些步枪也“巴勾”“巴勾”地打得神,不时地有中国军人倒下。

伪军和日军的人数虽然差不多,但是准头就差点了,队伍也显得有些混乱,不时地有伪军站起来要逃跑,很快地,就被范筑先的士兵把他们撂倒。范筑先的队伍有一千多人,虽然没有日军的枪打得准,但是火力绝对比他们强。这样双方打成了平局,相持了有两个小时之久。

范筑先一看这样打下去不行,没法发挥自己人多的优势,马上叫李相三派一个连从右侧进攻敌人,又命令寿张县县大队从左面进攻敌人,再叫骑兵队绕到敌人的后方,从后面骚扰敌人,李相三团的主力和直属队直接从正面进攻。

这样四面一打,小岛受不了了,再说天已将黑,如果天一黑,那更是中国人的天下,将更加被动挨打。于是,小岛手一挥,日军和伪军向西逃窜,范筑先指挥着队伍随后追击。敌人在范县没敢停留,向濮县逃跑,范县遂被收复。

这天晚上,范司令率领部队进驻范县城内。范县县长周子明也率县府人员随部队进了城,并召集警备队、公安局等恢复秩序,安民守城。这次战斗敌伤亡十余人,俘虏伪军7人,我也伤亡7人,基本打成了平局。范筑先再次下命令,通知各支队在新的地方集合并约定了时间。

3月26日拂晓,范筑先的队伍出发,部队到了白衣阁区公所,约上午10点。当地的区公所已准备好了早饭。部队吃完饭后,稍微休息,然后出发,于下午3时到达了濮县东北十八里庄的大李庄。

这时候,按照预先约定的集合地点,第2、5、6、19、21、22、23、26支队已经来到,再加上范筑先直属部队的游击营、卫队营、传令队、手枪队,总共约六千人,住在了大李庄附近。这六千人也算不少,于是,划片驻守,安排吃饭、住宿,又是一阵乱腾。

当天晚上,范筑先就召集了各支队司令和有关人员又召开了第二次军事会议。范筑先把围困濮县的重要意义又讲了一遍,然后分别交待了具体的作战任务。第6、19、26三个支队进攻北门,是主攻方向。23支队佯攻南门,以吸引敌人的兵力。21支队进攻东门,也是吸引敌人的兵力。由刘宅南派部2个连到黄河渡口李桥一带警戒,以防止河南之敌增援。另派林金堂的2个连及濮县武装在县西北二十五里肖镇布防,以堵击大名增援之敌。

总后方设在大李庄,前方临时指挥部设在濮县东北十五里的王家堤口,总兵站设在城东杨集。并叫濮县政府组织县城附近民团站岗放哨,配合主力作战。在会上还规定了进攻时间、统一联络信号,划分了各支队进攻地带,然后各回防地做准备。

当时的濮县县城东西南北各三里地,城有四门,分为东西南北门,城墙下宽上窄,上面也就是有二米来宽吧,有垛口,以利于守城士兵使用兵器,墙体是用三合土夯实配合少数青砖而成。何为三合土,就是用沙土、粘土和石灰按照一定比例掺合而成,异常结实。在冷兵器时代,城墙就是一座堡垒,在抗日战争时期,如果没有重炮,城墙确实也是步枪、机枪打不透,小炮轰不烂的难啃骨头。

守城的大鸟联队虽然号称为一个联队,其实大鸟也就是带了一个步兵大队,这个步兵大队约1215人,下辖四个步兵中队和一个重机枪中队。每个步兵中队约250人,每个步兵中队下辖三个小队,每个小队约70人。每个步兵小队辖一个机枪组,一个掷弹筒组,机枪组有二挺轻机枪、掷弹筒组有二个掷弹筒,其余就是步枪组了。每挺轻机枪编制为四人,有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每具掷弹筒编制为两人。

大鸟还带着2个步兵炮小队,携带着4门70mm的步兵炮。所以说,别看大鸟兵力不是很多,但是装备比范筑先的哪一个支队都要强。协助日军的皇协军火力比日军略差一些,不过比起范筑先的部队来说,还是要强一些。还有,就是大鸟联队背依坚固的城墙依险守据,重点是四个城门,城门前筑有沙袋工事,要想攻破城门,上有垛口敌军的射击,下有城门口日军的机枪、步枪和掷弹筒的阻击,确实困难不小。

3月28日夜12点,南门23支队袁寿山部首先打响,机枪、步枪、冰雹似的子弹射向南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日军也用机枪、步枪预以还击。

东线的21支队也开始进攻,占领了东关,并向东城门发起进攻。

北线的6支队孙三民、19支队的布永言、26支队的栾省三也开始行动,占领了距北门一里之许的丁庄、葛楼一带,迅速逼近了北门。这个大鸟还算精明,已经估计到进攻的重点是在北门,所以4门步兵炮的火力都集中在北门,在“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中,不时地腾起了一团团火光和烟雾,阻碍着进攻部队的行动。再加上日军的机关枪打得也甚是厉害,织成了一张火力网,在阻止着进攻部队的行动。

孙三民、布永言、栾省三都亲自在前线指挥,要部队勇敢冲击,几次都打到了北门底下,但是几次冲击都被敌人强大的火力所阻挡,战斗一直打了三个多小时。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再打下去,暴露在城墙底下,只能做无谓的牺牲。范筑先指挥着各支队撤出战斗。东线和北线的部队都撤到了距城五、六里地一带,以避开敌人机枪、步枪的火力范围。进攻南门和担任其他任务的部队也各自返回原地驻防。在这次战斗中,北门打得最激烈,我伤亡了二十多人。

当晚7时,在大李庄召集各支队司令和有关人员开会,在会上汇报战斗情况,总结战斗经验。会上,大家认识到,初步见识到了日军大部队的火力和战斗状况,濮县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还是暂时不要进攻,长期围困为好。


第113回 麦田伏击战马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围困了一周之后,4月2日拂晓,敌人突然北门大开,日军的5辆坦克开了出来,在坦克的掩护之下,三百多鬼子和二百多伪军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向北边的我军展开了进攻。

当时很多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坦克,一看到那些钢铁的庞然大物开了过来,确实吓得不轻,纷纷后退。敌人则士气大增,嗷嗷地叫着,向着孙三民的阵地冲了过来。亏着范筑先有先见之明,害怕敌人有坦克,所以事先挖了防坦克壕沟。

日军的坦克开到了葛楼以南,突然看到了一条大沟横在面前,犹豫了一番,不知道应该是前进还是后退,可是后边的日军士气正盛,正和狗一样大声叫着,在鼓舞着坦克要开过去。坦克要想再绕过去,不但浪费时间,还要白白挨了抗日部队的许多子弹,再说旁边的步兵也不愿意,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开。

五辆坦克一下子都开进了大沟里,可是要想上来就难了,陡陡的沟沿,坦克使足了力气,冒起了浓浓的黑烟还是开不上去。孙三民、布永言、栾省三一看这时候不打,更待何时,大喊道:“集束手榴弹,炸他娘的。”“手榴弹,手榴弹。”“炸呀,炸呀——”

有的是三颗手榴弹绑在一起,朝着鬼子的坦克就砸了下去。有的是单颗的手榴弹,十多个就扔了过去,再加上机枪、步枪一阵乱打,五辆坦克都被打瘫了。有几个日本鬼子从坦克里爬了出来,哪里还能躲过枪林弹雨,不一会儿,已经横尸在坦克旁边,陪着他们的宝贝疙瘩一块儿上西天去了。

真是狗仗人势,鬼子仗着坦克势力,所以才那么气盛,一见坦克都被打坏,顿时进攻的气势也没有那么旺盛了,速度也慢了下来,喊声也小多了。孙三民、布永言、栾省三率领着部队从两翼冲了上来,向着敌人展开了进攻。

鬼子和伪军没有了重武器的掩护,什么也不是,开始向城内退却。

这时候,范筑先就在前方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看到北门里又出来一股鬼子,约有三百来人,有增援被围困敌人之势。范筑先于是下命令,叫布永言的19支队向公路以西撤退,叫孙三民的6支队向公路以东撤退,叫栾省三的26支队向东北撤退。如果敌人再向我进攻,就叫布永言和孙三民从两翼反击敌人,而叫栾省三部一直插入敌人的后方,堵住其退路,另派总预备队的一个营堵击敌人的正面。

口袋阵是布好了,就看大鸟上钩不上钩了。没想到大鸟也挺精,一看范筑先的这个阵势,已猜透了八九分,和原先的那股鬼子合兵一处,拉走了死尸,收容伤兵,然后向城内退去。

范筑先一看口袋战是打不成了,那就打他屁股吧,就追着他的屁股打了一阵,把鬼子打进了城,然后各支队撤回原防地驻扎。

这次战斗,总共击毙击伤敌人六七十名,缴获饭包、水壶、皮鞋、钢盔及枪支弹药不少,我军伤亡三十余人,内有2名排长。这次战斗也算是大胜,整个聊城六区很快传开了,四乡的群众挑着馒头、包子、鸡蛋、茶水来慰劳军队的络绎不绝,大大地增强了鲁西北军民抗战的信心。

第二天,范司令在大李庄召开了各支队领导开会,总结了这次战斗的胜利经验,特别表扬了孙三民、布永言、栾省三机动灵活的作战方法,英勇果敢的战斗精神,又指出:“这次敌人遭到失败,他们是不会甘心的,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各支队一定要把工事修好,把地雷埋好,把坦克壕挖好,把武器弹药处理保管好,严防敌人的突然袭击。”

4月5日,范筑先亲自到前线视查阵地,检查工事构筑的情况,特别是仔细观察了围困北门的几个支队的每一条战壕。士兵们一看范司令亲自来了,都围拢在范筑先的身边。

范筑先亲切地对士兵们说:“这次你们打得很好,不仅消灭了六七十个敌人,还得了很多胜利品,敌人的坦克也被打坏了。这就有力地证明敌人并不可怕,坦克和好武器也不可怕,问题在于我们是否敢打。只要我们敢打,最后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他接着又对干部们讲:“要把工事修好,准备迎接敌人的突然袭击,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当检查到6支队孙三民的阵地时,他看到个别的工事挖得太浅,就对孙三民说:“不行,太浅了容易遭到炮击,再深一些。”范筑先亲自指挥着战士们修好了一条满意的战壕,自己又站在里面,蹲下做着躲避敌人炮弹的样子,然后又站起来端着枪从工事里向着敌方射击,对传令兵说:“快快叫其他支队的干部都来参观。”

各支队的干部来到后,范筑先对他们说:“你们今后必须按照这个样子来修筑工事。”开完了观摩会后,天已近中午,侍卫请示:“我们是否回去吃饭?”范筑先说:“不,就在战壕里和士兵们一起吃饭。”

当时的饭菜是馒头和猪肉粉条子,范司令就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拿了2个馒头和一碗菜,蹲在战壕里和士兵们一块儿吃了起来。当时,几个随从一看司令都这样了,自己还拿什么架子,于是也学着范司令的样子,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拿着馒头端着菜和战士们一块儿吃起了饭。

范司令一边吃着,一边笑着指着碗里的菜对战士们说:“你们吃得可不错啊,平常能不能吃到这些。”

旁边的士兵回答:“平常可吃不了这么好的饭菜,都是窝窝头,老咸菜。”

范司令说:“老百姓苦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好东西都让给我们吃了,还不是指望我们打鬼子。如果日本鬼子打不出去,做了亡国奴,想要吃这们的伙食,难了。”

士兵都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对呀!这饭菜太香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就凭这样的饭,我们也要对得起老百姓,狠狠地打这些小鬼子。”“真要是当了亡国奴,别说是吃这样的饭菜了,光吃气也吃饱了。”“放心吧,范司令,我们就是死,也要守住这个阵地。”

范筑先点了点头,继续鼓励大家说:“我们的家就是背后的鲁西,人要是没了家,那不就和没有家的狗一样吗!为了家乡的老的少的,我们也要好好地打这些欺负我们的小鬼子,守住这个家门。”

吃完饭后,范筑先又到没有去过的防地,仔细观察了每一处的工事,劳累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到了大李庄。

在这一天,士兵们看到范司令亲自到了前线,有的得到了范司令的鼓励,有的亲眼目睹了范司令的尊荣,无不感到欢欣鼓舞,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各游击支队的工事大大加强之后,敌人看到我们工事坚固,无机可乘,很长时间没敢出来向我方骚扰。时间在一天一天地流过,封锁了濮县这么些日子,也渐渐开始起作用了。由于城内驻扎了大量的鬼子、伪军,再加上城内老百姓也要吃喝,所以濮县城内是人缺粮食,马缺草料。

这时候,四月份的麦苗已经长得绿油油的,城内的战马饿得都没了精神,于是鬼子放出了大洋马出来吃麦苗。先上来也就是放过一匹两匹的,最后一看抗日队伍也不管,于是越来越大胆,有时候十匹八匹的,有时候成群结队的大批战马就出来了。

围城的战士们看到敌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出来放马,纷纷向上级要求“先干他一下再说。”“太张狂了,这么好的马肉不吃白不吃呀!”孙三民就请示范司令说:“范司令,日本鬼子成天出来放马,那马肥着呢,是不是打它一下。”

范筑先说:“不要慌,先麻痹敌人一下,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你没看到他们是在城边子上吗,在他们的火力控制之内,咱们要待机而行。”并通知东门和北门部队今后见了敌人的马匹出来不准打枪,每天注意观察敌人的情况变化。

果然,敌人在县城附近放马,附近的麦苗吃完以后,敌人的马匹又向外面延伸,越走越远。时间一长,已经扩展到城外三、四里地的地方,城上的火力已经够不上了。

4月26日,范筑先从各支队和直属队挑选了上百名精干的士兵,又从地方上物色了善于打枪的好猎手,组成了一支有二百余人的突击队,由孙三民负责指挥。每人配备了一百发子弹,6颗手榴弹,枪上都配有刺刀,准备和敌人进行白刃战,并配备了4挺机枪。战士们都进行了伪装,头带草箍,身披草蓑衣。

一切准备就绪后,范筑先首先对他们进行了讲话。范长先风趣地说:“你们不是要钓鱼吗,这次该钓大鱼了,鱼已经上钓了,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第114回 城南伏击

底下齐声大呼:“准备好了——”

范筑先又嘱咐说:“这次伏击战是分散伏击,以班排为单位。大家第一要隐蔽好,不要提前暴露目标。第二要进行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敌人措手不及。第三要沉着勇敢,千万不可慌张。第四要猛打猛冲,使敌人遭到伏击后,在暂时的混乱中弄不清我们什么情况,在混乱中暂时没有还手之力,所以我们就要趁着乱劲,打乱他们的队伍和部署。”

下午,范筑先又带着孙三民和几个指挥员到城东敌人经常放马的地方进行实地侦察,对那一带地形进行了详细观察并作了标记。这时候,四、五月的麦子已经能埋过人,伏在麦田里十几米远也很难发现,正是打伏击的好时机。范筑先又对孙三民说:“仗打起来,敌人要是冲过来,我们倒是不怕,因为后面有大部队。怕就怕敌人一听见枪响就跑,一跑就不好抓了。时间有限,你们一定要抓住战机。”

孙三民点了点头说:“我们动作一定要快,要狠。”

半夜12点半,战士们都饱餐一顿。临出发前,范筑先又讲了话,叮嘱大家:“打伏击要的是什么,要的是突然。所以大家一定要沉着,千万不要暴露了目标。”夜1点,队伍离开了王家堤口,绕过村庄,直奔城东伏击阵地,于拂晓前埋伏在城东北四里许的一块麦田里,挖好工事,架起机枪,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就等着敌人前来送上门了。

队伍隐蔽得很好,在麦田里趴了几个小时,也没有暴露目标。这时候,已经有八九点钟了,四月的太阳晒在身上,也有些火辣辣的,有的战士沉不住气了,问孙三民:“这次鱼钓不成了吧,他们怎么还不来!”

孙三民鼓励他们说:“不要慌,打埋伏就得有耐心,敌人总会上钩的。”

一直等到了九点多钟,敌人的东门开了,鹿砦也放开,那些饿得没有精神的战马早就闻到了麦子的香味儿,活蹦乱跳地冲着麦田就跑过来,后边有七八十名鬼子在后面拿着枪赶着马,警戒着。城边附近的麦子大部分都吃光了,那些战马没了兴趣,很快地向麦子稠密的地方走来,那也是战士们埋伏的地方。

战士们看到敌人的马队步步逼近,恨不得一口活吞了它们,二百米,一百米,已经听到马蹄的声音了,还是没有打的命令。

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只听得孙三民大喊一声:“打——”,机枪、步枪、手榴弹齐发,只打得马队里烟雾四起,火光冲天,鬼子的战马不是中弹倒地就是被手榴弹炸飞了起来。没被炸死的战马溃不成群,四处乱窜,牲畜也懂得还是逃命要紧,根本顾不得吃草了。

在战马后面的七八十个鬼子一阵慌乱,又遭到战马的一阵践踏,也早乱成一锅粥。离敌人最近的二十多名战士首先端着步枪就冲了上去,朝着敌人一阵乱枪,打得敌人嗷嗷乱叫。他们弄不清这边到底有多少人,哪里还敢抵抗,抱着头只顾往回逃窜。那些战马还算是训练有素,乱了一阵后,跟在他们的主人后面,只是狂奔,也算是这些战马掩护了步兵,阻碍了战士们的视线,才使鬼子大部分逃回城去。

这一仗,当场击毙击伤鬼子三十多人,击毙战马三十多匹,缴获战马三十余匹,枪支、弹药、钢盔不少。城内的敌人出来增援时,战士们早已打扫完战场,携带着胜利品凯旋而归了。

第二天,范司令召集附近村庄的群众开了个庆祝大会,并把缴获的胜利品和活马都作了展览,一部分死马分给了群众吃肉,把另一些死马分给支队改善伙食。范司令在会上讲道:“我们的军队也是老百姓,只要加强训练,就能抗日,就能打日本。日本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叫我们围得没了饭吃,马匹没了草吃,再这么围下去,不把小鬼子饿死,不把那些战马都饿死才怪呢。大家都组织起来,坚决不让小鬼子出城,我们就看他们的笑话吧,叫他们也尝一尝挨饿的滋味。”

敌人刚刚占领濮县的时候十分猖狂,每天三五成群地出来烧杀抢掠,扰乱得附近群众日夜不安。自从范筑先的队伍来了以后,鬼子的大部队暂时消停了,可是仍然有个别的鬼子、汉奸饿得受不了,出来抢点偷点。

范筑先的队伍就把附近的老百姓都组织起来,站岗放哨,捉拿鬼子、汉奸,每天都有老百姓和个别出城的鬼子、伪军战斗。

有一次,城附近的民团捉了两个鬼子,带着两支三八大盖到司令部来领赏。范司令当即把两支枪奖给了他们,并鼓励说:“你们打鬼子打得很好,出来一个消灭一个,出来一双消灭一双。只要我们老百姓都组织起来,就有了抗日力量,有了力量就能保家卫国,我们中国是人山人海,敌人迟早会淹死在这里。”并且还奖励给他们10块银元,说:“从今以后,一个活鬼子就奖给你们5块银元,一个死鬼子就奖给你们2块银元。”

这些民团战士得到了范司令的夸奖和奖励后,当然是心里大悦。附近民团听说了这件事后,站岗放哨打鬼子也更是积极了。

鲁西北抗日武装配合地方民团,围困濮县之敌快一个月了,敌人的气焰逐渐被打了下去。过去每次骚扰敌人,我小部队朝着敌人的城墙上打上几枪,敌人就立刻回敬,机关枪、小炮疯狂地朝着我们打枪的地方一阵倾泄。现在朝着他们打上几枪,他们也懒得报复了,好半天打不上几枪。

近一个月的时间,城内的后勤早就供应不上了,缺粮、缺子弹、骑兵缺草料。范筑先得到了消息,坂垣师团为了巩固濮县据点,从济宁调来了几十辆汽车,装满粮草给养,还拉着二百余鬼子,前来增援。范筑先决定打一个伏击。

援敌已经从济宁出发,很快即将到达黄河渡口,从黄河渡口到濮县之间的公路,是理想的伏击地点,错过了这个时段,就失去战机了。因此,范筑先马上打电话通知距离司令部最近的5支队6支队,各派60名有战斗经验的战士,由支队司令率领,迅速到王家堤口司令部集合。再从2支队里挑选100名战士,共二百多人组成了一支突击队,当天下午集中在王家堤口。

经过简单的战斗动员后,范筑先亲自率领大家于当晚出发,5月2日天还没亮,部队埋伏在濮县东南十余里的沙窝里。何谓沙窝,就是小丘陵起伏,全是沙土的地形地貌,这里别说庄稼了,连草都不长,只有一些灌木丛。这里靠北是一片开阔地,根本藏不住人,只有一条土公路,从沙窝里穿过,从黄河渡口一直延伸到濮县县城,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鬼子的汽车如果从渡口到濮县,必须路过此地。

范筑先把5、6支队埋伏在左边,2支队埋伏在右边,准备夹击敌人。

太阳升起来了,晒在身上有些灼热,不一会儿,已经浑身难受,热还能受得了,但是心里的焦躁却是难以忍耐。一直等到11点,快接近中午了,仍然没有动静。一些战士对孙三民说:“是不是小鬼子不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呀!”

孙三民也大骂:“奶奶的,谁知道呀,小鬼子吓得不敢来了,也说不定呢!”孙三民靠近范筑先的身边问:“范司令,是不是小鬼子真的不来了。”范筑先鼻子哼了一下说:“你去问问小鬼子去!再过一会儿,他要是真不来,我们就撤。”

范筑先正想着撤走,忽然听到东南方向有马达声,用望远镜一看,看到有几十辆汽车从东南方向往西北方向慢慢驶来。战士们也看到了,都在摩拳擦掌,只等着一声号令,就打击敌人。

汽车越来越近了,在大队汽车前面数百米远,还有三辆侦察车,每个车上有十几个鬼子,车顶上驾着机关枪。范筑先低声喊着:“沉住气,谁也不能暴露目标。放过敌人的侦察车,打后面的鬼子。”

鬼子的侦察车继续前行,眼看着离范筑先的阵地只有一百多米远了,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哪个战士沉不住气,朝着鬼子汽车“砰”地就是一枪。

这一枪对于鬼子来说根本伤害不了什么,可对于交战双方的敌我来说,就是大事了,这就等于给鬼子报了信。小鬼子反应也算机敏,立刻下了汽车,二百多个鬼子端着枪,“哇哇”地大叫着,凶猛地朝着我方的阵地就冲了过来。每辆汽车上都有机关枪,“突突突……”地扫个不停,鬼子的小炮、掷弹筒也打了过来。

所谓伏击,就是在第一时刻打击敌人,叫敌人一下子翻不过身来,这倒好,成了鬼子打我们了。气得孙三民嗷嗷大叫:“他妈的,这是谁啊,不听命令,准是5支队干的。我说骒马上不了阵,果然是,你孙二娘捣得什么乱啊,帮不上忙也算一回,可是别帮倒忙啊!”


第115回 司令部被袭

孙赛花受不了了,大骂孙三民:“别拉不出屎来怨茅子不济,是不是我们打得这一枪还说不定呢!查查就查查,要是我们支队放的枪,我非枪毙了他不行!”

那边孙三民也发誓:“要是我们6支队放的枪,我这个孙字就倒过来写。”

这边正为谁打第一枪的责任问题纠缠不休,鬼子可不管这一套,火力一下子就把丘陵小地给盖住了。打仗先别说谁的枪打得准不准,先说谁的火力强,一方把另一方的火力盖住了,谁就是优势。鬼子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再加上汽车上居高临下的机关枪,打得这边是狼烟四起,烟雾弥漫,阵地笼罩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

一个战士倒下了,又一个战士倒下了,伤亡在逐渐增大。范筑先一看这样打下去不行,敌强我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只得下令撤退。丘陵地往北是一片开阔地,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边打着一边撤退。

鬼子是得了便宜卖乖,跟在屁股后面好一阵子嗷嗷大叫,挺着明晃晃的刺刀紧追不舍,赵发荣和一连长向前,指挥着几挺机关枪堵住了敌人追击的路线。几个鬼子被放倒后,其余的鬼子也算聪明,他们还有保护粮草的任务,也就放弃了追击,只是用火力追着我们的屁股打。

等好不容易退出了鬼子的火力范围,一查,队伍伤亡了三十多人,而鬼子呢,恐怕根本就伤亡不了几个人,这也算是一个小败仗。孙三民还在为谁放第一枪的事情耿耿于怀,对孙赛花气哼哼地说道:“孙二娘,谁放的第一枪,查明白了吗?”

孙赛花这才有时间来查查这个事情,大声地对底下吼道:“谁放的第一枪?是个爷们,就站出来,别在裤裆底下和个玩艺儿似的,其实,什么也不是。有本事,站出来,站出来啊!”

10朵金花也围在她的身边,仗着主人的气势也在吼着:“有本事站出来啊!站出来啊!还是个男爷们呢,是个男人就要敢于站出来。”

孙二娘发疯了一阵子,底下都在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孙三民的部下赵发荣过来对孙三民说:“是我们6支队的肖小六打的第一枪,他是个新兵,一紧张,枪走火了。”

孙三民大怒,骂道:“他坏了我们的大事,我枪毙他。”说着,拔出了匣子枪,到处找肖小六。

赵发荣说:“不用找了,他已经阵亡了。”

孙三民余怒未消,挥舞着匣子枪吼叫:“我……我……我,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这时候,孙赛花嘲讽孙三民:“明明是你6支队走的火,却来诬陷我们5支队,又是骒马不能上阵,又是孙字倒过来写。你那本事呢,有本事孙字倒过来写啊,你以为你姓王啊,倒过来写还姓王,孙字倒过来写那不叫个字,只能是个小孙子(字)。”

孙三民跺着脚大骂道:“我今天是栽了……栽了……”

敌人的汽车开进了濮县城,使濮县的鬼子有了苟延残喘的物资,又能多活几天了。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敌人,更便于指挥军事,范筑先率领着直属队二百余人,于5月9日,进驻了濮县城东北的七里堂,做为司令部。

七里堂村也就是有四五百人,村边上有一圈残破的土围子,土围子也就有一人多高,再外面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树木。栾省三的26支队驻扎在东南三里的叶庄村,孙三民的6支队驻扎在正西的申牙头村,三个村成三角之势,互为依托。

范司令到了那里之后,即叫特务连派出岗哨,在村子四周巡逻,又在土围子四周挖了简单的工事,并向西南方向派出了游击哨。

大约在半夜2点的时候,西南的游击哨兵听到濮县东关有狗咬的声音,他们就提高了警惕。果然在黎明前,哨兵发现了前方人影晃动,哨兵急问:“口令!”对方没有回答。哨兵知道遇到了敌人,抬起枪来就“叭!”地一枪,开枪报警。敌人一看,已经暴露,随着枪声就冲了上来,哨兵是边打边退。

范筑先听到村外枪声激烈,知道是敌人来了,马上起床,带领着传令队、特务连跑出村,占领了村边土围子的简单工事。这时候,鬼子离我们只有三四百公尺了,喊着杀声向前猛烈冲杀过来。

黎明前薄薄的晨霭已经散尽,天已经大亮了,范筑先亲自指挥着部队,利用土围子向敌人猛烈扫射,阻止着敌人的前进。同时叫传令兵迅速给19支队布永言、6支队孙三民、26支队栾省三打电话,叫布永言直接插入敌人背后击其尾部,叫孙三民攻其右侧,栾省三除派一部分兵力攻敌左侧外,率主力火速来七里堂参加正面战斗。

下达完命令后,范筑先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这时,鬼子的部队又冲到了跟前。范筑先这才看到,鬼子大约有五十多人,伪军有三百多人,要不怎么说汉奸可恶呢,要不是汉奸告密,鬼子怎么知道司令部移防到七里堂,怎么能躲避正面申牙头村的6支队呢!

敌人也就是有四五十米了,范筑先大喊一声:“打——”顿时、机枪、步枪、手枪、手榴弹朝着敌人倾泄而下。别看只是个小土围子,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边只是露着半个头,目标小多了,而敌人呢,整个身子全部暴露着。谁大谁小,火力发挥得好不好,读者也能猜到了。

别看伪军们伤亡不小,可是还和疯狗一样,豁着命地往上扑,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继续冲上来。范筑先一看大叫一声,从机枪手手里夺过机关枪朝着敌人就猛烈地扫射起来。传令队和特务连一看,司令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小兵还怕什么,于是更加猛烈地向敌人连喊带吼加射击,激烈的枪声组成了一片火网,阻止了敌人的前进。

敌人总算退下去了,扔下了三四十具尸体。

很快,敌人又组织起第二次进攻,这一次,敌人的迫击炮和掷弹筒都用上了,小土围子禁不住这样的轰炸,一段一段地坍塌。没有了小土围子的掩护,战士们差不多就直接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很快就伤亡了几十个人,就连范筑先的警卫员也有几个负了伤,子弹打在范筑先的身边,激起一串串的沙土飞扬。

敌人已经冲到了我阵地前三十来米,范筑先大喊一声:“手榴弹——”几十颗手榴弹向敌人砸去。在隆隆的爆炸声中,一片片的敌人倒下,但仍有十几个鬼子几十个伪军端着刺刀冲了上来,战士们一看,也端着刺刀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一时,喊杀声,刺刀的撞击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刺刀进入皮肉的扑哧声响成一片。

范筑先别看快六十的人了,那也是绝不逊于年轻人,手枪一挥,打倒了一个鬼子,顺势抢过一支三八大盖,把大枪一摆,枪托子就砸向了一个鬼子的脑袋。由于用力太大,一下子把鬼子脑袋砸了个脑浆迸裂,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见日本天皇去了。

几个警卫员一看,范专员被人围了,那还了的,手枪一阵乱射,打倒了范筑先身边的敌人,用身体护住范筑先,又一股敌人冲了上来……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栾省三光着膀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步枪,领着几十个弟兄,象猛虎一样从后面冲上来,一下子就把敌人冲散了。栾省三为了范筑先的安全,用身体护住范筑先说:“范司令,你先下去!”

范筑先大叫一声:“不把眼前的鬼子打下去,我怎么能下。”说着,又要飘着他那花白的胡子往前冲。栾省三急了,大吼道:“没了谁可以,不能没你,你必须保重!”

这时候,突然从敌人的右侧传来枪声,原来是孙三民从右侧增援上来了,赵发荣、向前、刘大荣各端着一挺机关枪,冲在了最前面,在三挺机关枪的扫射下,鬼子和伪军是不死即伤,纷纷倒了下去。

敌人看到形势不对,再打下去,就要被包围,急想后撤,但是后面又响起枪声,布永言已经抄了敌人的后路。

敌人一看,已经三面被围,再打下去,凶多吉少,只能从西北方向边打边绕道逃窜回城。战斗结束后,一片惨烈,七里堂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鬼子、伪军和我们战士的尸体,我们的战士都很英勇,有的身中数刀,流血而死,有的临死还抱着鬼子,有的是被敌人的迫击炮、掷弹筒炸得浑身是伤,没有了人样……

这一仗,敌人伤亡了四、五十人,我方伤亡了七、八十人,也可以说是惨胜。

战斗结束后,司令部为了安全,又撤回了王家堤口,范司令召集各支队司令和有关人员开会。在会上,总结了这次战斗的经验教训,特别表扬了栾省三英勇果敢,奋不顾身的精神,使这次战斗化险为夷,并对孙三民的6支队和布永言的19支队也提出表扬。还对各支队提出要求,今后一定要严加警戒,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对各支队的防地又作了重新部署。


第116回 石墓头伏击战

1938年5月29日,徐州失陷,徐州会战已告结束。范司令和指挥部的人分析,日寇在濮县设据点以保护黄河渡口的作用不大了,估计敌人可能要放弃濮县。这时候侦察员也来报告,濮县城内的汽车大都开走了,还留有三十多辆汽车,六月上旬将要全部撤走。范筑先和指挥部的人决定,将在濮县西南十五里地的石墓头一带打敌人一次伏击战。

决定之后,就从21支队,6支队和直属卫队营里抽调有作战经验的战士200人,组成一支突击队,于6月5日集中在王家堤口前线指挥部。范司令作了简单的动员,说:“弟兄们,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苦战,小鬼子终于熬不住了,看来就要从濮县撤退。他要退,我们能让他们素净地撤退吗,不能,我们就是要追上他,逮住他,狠狠地咬他一口。大家说,能不能狠狠地咬他一口。”

战士们齐声说:“能!”又有人不解气地小声说:“咬死他!”“把大鸟咬死才好呢!”

范筑先又补充说:“在执行战斗任务中,我们一定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为什么选我们这些人完成这次任务呢,就是我们这些人都是部队中的精英,纪律好,战斗素质高,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打个漂亮仗。大家说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齐声回答说:“有!”

部队正准备出发,濮县西南温庄、文庙西村的村长又来了。他们对范筑先诉苦:“小鬼子太可恶了,他们在城里杀人、放火、抢东西,老百姓没法活了,都叫我们来送信,强烈请求范专员派兵去打小鬼子。”

范筑先说:“那好呀,我们正想找鬼子算账哩,绝不能让他们痛快地跑了。那就请你们带路吧!”

有了当地村长作为向导,如同按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6月6日晚上,部队悄悄夜间出发。为了防备后头的汉奸跟踪告密,部队往东行进,绕了一个圈子到了黄河大堤,顺着黄河大堤行走,到了濮县县城东南十五里地的毛楼村,才从毛楼村往西走,往温庄、文庙而去。到了温庄、文庙后,立刻封锁住村子,人是只能进不能出,安排战士们住下,休息。

当天晚上,范筑先又叫村长请了几个当地的农民,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下敌情和这一带的地形,并和司令部的人一块儿研究了作战计划。

石墓头村是敌人汽车的必经之路,因此决定在此村打一个伏击战。第二天下午,范司令和21支队,6支队的负责人和卫队营有关干部,又到石墓头村侦察地形。刚到了姚庄,侦察员来报告说:“敌人的一百多辆汽车往濮县开来,已经听到了马达声。”

范筑先马上和这些负责人隐蔽到公路旁边,观察着敌人汽车队的动静,果然不一会儿,一百多辆汽车由西往东开来,车几乎全是空的,每车上只有少数的几个鬼子押车。

范筑先问孙三民:“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三民小声说:“还用说吗,这是鬼子的汽车队来接濮县的鬼子走,濮县不要了。”

范筑先点了点头。

“一辆,二辆,三辆……”有人在慢慢地查着车辆数,一共是130辆汽车。范筑先算了算,再加上濮县城里的汽车,鬼子县城里已经有163辆汽车。

敌人的汽车队刚过去,又听到东南五里的黄河大堤上传来激烈的枪声。范筑先的心里一愣:“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鬼子要抢占高辛庄、于庄一带,好为渡河做准备。可是不对呀,鬼子是大队汽车,原先都是从李桥一带渡河,临时改变渡河地点,人生地不熟,实在是兵家之忌。”

不一会儿,侦察员来报告说,濮县城内约三、四十名鬼子,穿着中国衣服,伪装成游击队员的样子,偷袭高辛庄、于庄一带,和六支队的游击哨遭遇上,被6支队打退。

孙三民问范筑先:“情况已经这样了,是不是我们回去早做准备?”

范筑先摇了摇头说:“先不忙回去,现在情况非常复杂,可以说是瞬息万变,还是再看一看吧,鬼子到底耍什么花招。”

天快黑的时候,敌人的汽车队又从濮县县城,从东向西开来,一辆接一辆的,有60辆,有的车上满载着护卫的日军,有的车上盖着篷布,不用说,盖着篷布的准是军用物资。不一会儿,又有67辆汽车开过去了,也是有鬼子护卫,有篷布盖着的物资。

范筑先默默地计算着:“60加67辆,一共是127辆,也就是说,濮县城里的汽车还有36辆,好呀!我们就打它这36辆汽车。”

天黑了,范司令又率领着这些干部到石墓头侦察村里的地形。石墓头村,村子的中间有一座土地庙,庙前就是从东到西的一条汽车公路,村子四周有一圈已经坍塌不齐的土寨子墙,寨子外有一些杂树和苇塘,十分方便隐蔽,且又到处是小路,出入非常方便,是一个打伏击战非常理想的村子。

大家随着范司令围着村子转了一遍,一边走一边研究着,哪里可以埋地雷,哪里可以设伏兵,哪里可以安机枪,哪里可以挖枪眼,一一都做了详细布置。范筑先并要大家用纸记下各个军事要点,以免忘记。

大约研究了有两个小时,从东寨门东行二里多,即在崔庄稍微休息,然后回到了宿营地小刘庄。

这时候已经有半夜了,范司令又召集这些干部再次开会,在会上仔细嘱咐大家:“打伏击战一定要勇敢沉着,有勇有谋。和鬼子作战要胆大心细,行动迅速。千万不要大意,并要做好各种变化的准备。大家说说,今天鬼子不在李桥一带加强戒备,迎接汽车队过河,却又在高辛庄、于庄一带强行进攻,这是怎么回事呀?”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21支队王司令说:“这还用说吗,声东击西呗,这是鬼子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孙三民说:“也可能鬼子知道了我们要打它伏击,所以又做了一手准备,万一不行,就在高辛庄、于庄一带强行渡河。”

范筑先琢磨了一会儿说:“不管他是从李桥一带渡河也好,不管他是从高辛庄、于庄一带渡河也好,这也是鬼子在试探我们,好为渡河做准备。这说明鬼子是狡猾的,他在想着种种办法,既要渡过河去,还要不叫我们咬着。我们呢,就在石墓头村狠狠地咬他们一下,打它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这也叫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

范筑先又最后布置说:“战士们把地雷埋在村子的东西两头,临大街的房顶上,庙门内和通大街的院子中都挖好枪眼、修好工事、鹿砦、陷阱。如果鬼子从东来,村东先放鬼子过去,等到了西头,先拉西头的地雷,再拉东头的。如果鬼子从西来,村西的先放鬼子过去,先拉东头的地雷,再拉西头的,把鬼子夹在中间。埋伏在房顶上、院子中的部队听到地雷声再开枪射击,把敌人消灭在村子里。如果发生不利情况要交替掩护,互相接应撤出村外。”

会后,范筑先就出发带领着部队到了石墓头村,然后按照事先研究好的开始修筑工事,挖枪眼,埋地雷,直到鸡叫了,范筑先才稍微休息片刻。

天还未明,范司令就起来从村东到村西一个个工事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查了一遍后,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布置的还可以。”然后就坐在村子南边的一个小屋里,静静地等待着小鬼子的来到。

九点来钟,突然从村西传来了大队汽车的声音,范筑先急忙登上房顶一看,从西边有一百多辆汽车,从西向东,往濮县方向开来。

“不好!”范筑先的心里大叫一声,本来还以为打濮县的36辆汽车,没想到,濮县的鬼子汽车还没出来,支援濮县的鬼子汽车倒来了,这在军事上来说,叫回马枪。这也说明,大鸟这个小鬼子蛮精蛮精的,他早就知道或者是算计好了这附近有埋伏,于是大嘴一张,要把这里的抗日部队一口消灭,也好报这两个多月来的郁闷之苦。

一百多辆汽车的鬼子,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吃掉。原来是想伏击敌人,这会儿是想如何才能不会被优势的鬼子消灭掉。范筑先于是改变了命令:“打一下就撤,不要被鬼子缠上。”

鬼子的先头汽车有三辆,第一辆已经开进了村西头,随着一阵“轰隆——轰隆——”几声巨响,第一辆鬼子的汽车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两个鬼子的尸体从车上垂了下来,司机也当场被炸死。

第二辆、第三辆汽车立即停下,鬼子从汽车上跳下来,即向村中展开了攻击。后面大队的汽车也停了下来,几百名鬼子从车上跳下,在联队长大鸟的指挥下,鬼子们端着上着明晃晃刺刀的步枪,哇哇大叫着,开始了进攻。

第117回 小高地苦战

大鸟不是在濮县吗,怎么这时候倒在外面进攻起石墓头村来了。这也说明了这个小鬼子贼精贼精的,早已撤出了濮县,这会儿正咬着牙地准备报复范筑先的队伍呢!

鬼子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也打了过来,顿时,石墓头村被打得狼烟四起,火光闪闪,墙倒屋坍,血肉横飞。大鸟拄着指挥刀,一阵冷笑:“嘿嘿,还给我玩这一套,想在这里打我的埋伏,也不看看我是谁?就凭你们这些队伍,想跑,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是部队的蚊帐——没门。”

范筑先指挥着村里的伏兵向敌人射击,但很快火力就被敌人压制住了。再说,原来的计划是放敌人进村,让敌人排成一溜,是让部署好了的我们朝着敌人打,现在倒好,只能村西和敌人交火,别的部队已经在村里散开了,一时难以集中到村西。战斗输赢的机会,往往就是在那么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过了这个时间,机会没了,优势一下子变成了劣势。

众寡不敌、火力悬殊,范筑先只好领着队伍撤出村子,往村北退去。刚出了村北,日军又从西北面攻了上来。范筑先一看不好,又赶紧向村东南转移。这时候,敌人已经全部占领了石墓头村,村子里的敌人也冲了出来,和西北面的敌人形成夹击之势,向范筑先的队伍全力压了过来。

范筑先只好领着这支队伍一边交替掩护着,一边又向东南撤退,那儿有一个小高地,只要占领了这个小高地,就能应付一番。在快速奔跑和交替掩护中,空旷的田地里根本无处藏身,只能平端着枪,凭着血气之勇和和鬼子对射。交战中,不时地有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好不容易,范筑先撤到了这个小高地,一看队伍只剩下一百二十多人了。范筑先命令部队停下,向敌人射击,先把追击的敌人压制住。向西北看去,两大队的鬼子已围了上来,再向东南看去,迂回的鬼子也已经凭着汽车轮子而占领了东南一带。如果再想脱离开鬼子的包围,光天化日空旷的大平原上,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依靠着这块小高地,和鬼子一决雌雄。

范筑先命令部队马上修筑工事,和鬼子决一死战。战士们挖工事也没有铁锨,只能用刺刀,好在全是沙土地,刺刀飞快地掘着沙土。那些沙土在刺刀的刨挖下,沙土飞溅,黄尘飞扬,很快就挖成了一个个的单人掩体。

远处,大鸟有些冷笑地看着范筑先的阵地,狂忘的叫嚣着:“就凭着这块小高地,能挡住我们的炮弹吗!大日本皇军的武士们,对付这些支那人,仁慈的不要,统统的死了死了的。这些天来,我们太受气了,按照中国人的话说,这也叫有气的出气,有仇的报仇,不能叫中国人把我们日本人欺负住了。”

日军有条不紊地包围着这块小高地,十几门迫击炮也支了起来,朝着小高地“咣咣咣——”地发射着炮弹,小高地又被笼罩在一片火光和烟雾之中。

范筑先躲在单人掩体里,看到这一阵炮弹又伤亡了二十多人,不禁长长地感叹道:“鬼子仗着什么,就是仗着火力猛。如果现在我们也有迫击炮,那该多好啊,刘致远是有迫击炮营,可惜啊,他不在……”

鬼子开始进攻了,西北的敌人有一个中队冲了上来,到了跟前有四五十米的时候,范筑先一声喊:“打——”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向鬼子砸去。前面的敌人倒下了,后面的鬼子不顾死活地又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冲到了跟前。范筑先大吼一声,抢过一挺机关枪,朝着鬼子“突突突突………”地扫射起来。

有十几个鬼子冲入了小高地,十几个战士一跃而起,和鬼子拼起了刺刀。孙三民的一连长向前挺着一把刺刀,朝着一个鬼子“呀——”地一声就是一个突刺。那个小鬼子用刺刀一拨,就想拨过这把刺刀,而向前这一刀是虚的,又把刺刀抽回来,然后又是一个穿刺“呀——”地一声。鬼子急忙又是一拨,向前把刺刀又抽了回来,又是一个穿刺“呀——”地一声,而这一刀却是实的。鬼子再拨这把刺刀的时候,没有拨动,就被向前刺中了胸口,刺刀抽回来的时候,向前又拧了一下,创口就更大了,鲜血一下子就溅了出来。

别的战士却没有这么利索,在和鬼子的钢铁撞击声中,不断地有中国的士兵倒下。

范筑先抱着机关枪,仍然压制着后面的敌人“突突突突……”前面的鬼子又倒下一片,但还是有二十几个鬼子又冲入了阵地。又有二十几个战士一跃而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下子冲入敌群,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

赵发荣挥舞着一把驳壳枪,看到哪个战士顶不住了,就给小鬼子一枪。小鬼子却是恪守搏斗规程,宁死也把子弹退出来,绝不打冷枪。

孙三民二连长刘大荣的一把刺刀也是使得出神入化,连刺带拨,连摆带砸,接连拼死了两个鬼子,又朝着第三个鬼子冲了上来。

这个小鬼子十分强壮,比一般的小鬼子高出半头,是矮人国里的高个壮汉。刘大荣先给了他一刺刀,这个鬼子就用刺刀一拨,这一拨的功夫,刘大荣发现,拨回的刺刀十分有力,这说明真是遇到劲敌了。这个小鬼子又给了刘大荣一个突刺,刘大荣发现,自己拨回这把刺刀已是十分吃力,如果再这样拼下去,自己将是十分危险和被动。

刘大荣就对着他的肚子,刺刀一摆,显然就要来一个突刺,这个小鬼子也做好了准备,当然就要用刺刀一拨,然后再就是用力反刺一刀。刘大荣对准他肚子的时候,右手食指一动,就朝着他的肚子开了一枪,由于距离太近,一枪就把鬼子的肚子打穿了,鲜血当时就淌了出来。鬼子还不服气,受了重伤,居然还是用力地一个突刺。

刘大荣身子一闪,避过这一刺刀,借着鬼子抽回刺刀的功夫,又要朝他一个突刺,这个小鬼子也做好了准备,就要用刺刀一拨。借着这个时间,刘大荣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一步,借机退子弹,上子弹,然后朝着鬼子又要一个突刺。

这个强壮但是愚蠢的鬼子真以为刘大荣又要突刺了,然而刘大荣却照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枪。这个鬼子到死还是不服气,咕噜一声:“你的……真正军人的不是……”

鬼子终于退下去了,我军的阵地上只剩下了四五十人,而且又大部分挂花。范筑先看了看战士们,激昂地鼓励他们说:“中国的爷们,我们都是男人,我们都是战士,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小鬼子看我们的笑话。人这一辈子,有活七八十岁的,有刚生下来就死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一辈子。我们是想让人们想着我们呢,还是让人们骂我们呢!就看我们自己的表现了。大家说说,愿不愿意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有力气的大声吼叫道:“愿意!”负了伤的闭着眼睛有声无力地,但是从他们心里发出了强劲的声音:“愿意!”

范筑先大吼一声:“好,那就看我们自己的表现了。老天爷在看着我们呢!历史在记着我们呢!”

敌人又开始炮击了,炮弹准确地打在小高地上,传出一阵阵的“轰轰轰——”的爆炸声,小高地上顿时又是火光冲天,狼烟四起,血肉横飞。

鬼子兵又开始冲锋了,步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一晃一晃的反光,一百七十多人的鬼子冲了上来,哇哇地大叫着,显示着他们的武士道精神。他们恨不能要把残存在小高地上的最后几十个人一口吞掉,发泄着他们对支那人的仇恨,倾泄着他们遭受重大耻辱的复仇感。

大鸟联队长高兴地看着这一切,挥舞着指挥刀喊着:“你们不是强硬吗!我看你们还怎样强硬,这回就叫你们全部完蛋!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日军中队已经马上就要冲上小高地,小高地上的中国军队立刻就要陷入灭顶之灾。冲锋的日军仗着优势的炮火支援,仗着人多势众,仗着武士道精神,似乎他们立马就要胜利了……

可就在此时,大鸟联队长只觉得身后几十米处一发炮弹落了下来。“八嘎,怎么打的炮!”前边又有一发炮弹落了下来,“八嘎,打错了,”大鸟骂道。可是似乎又觉得不对头,“这是哪来的炮弹呢,怎么打到了这里,怪怪的。”

可就是在他感觉到疑惑不解的时候,几十发炮弹落了下来,周围腾起一团团火光,一片片烟雾,“不对啊,这似乎是敌人的……炮弹……”眼前又腾起一团金光,金光闪耀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炫目刺眼的阳光下,正毕恭毕敬地接受天皇陛下的授奖。天皇微微地笑着,把一枚象征着崇高荣誉的“大东亚战争从军记章”亲自别在他的胸前。


第118回 痛打落水狗(一)

大鸟受宠若惊,要给天皇行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腰弯下了,慢慢地弯下了,可是要想直起来,很难,很难……突然,远处飘来一团白云,自己的身子也变得很轻很轻,就像一只大鸟一样,随着那团白云慢慢地向远处飘去,飘去……

就在大鸟联队长中弹玉碎的时候,鬼子的迫击炮阵地也遭到炮击,十几门迫击炮都被炸上了天空,接着是鬼子进攻的中队,上百发的炮弹砸了下来,就像是一团团炽热的烈焰遮盖在鬼子头上,再也难以挥之而去。

“轰——”“轰轰——”“轰轰轰——”每发迫击炮弹的有效杀伤范围起码是12米,如果100发炮弹同时在100米方圆的地方落下来,还有多少死角可供日军躲藏?就是傻瓜也能算出来。进攻的日军突然遭到了迫击炮弹的袭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就算没死的,耳朵也被震聋了,只觉得战场上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的安静,静得似乎没有了一点儿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脑子感觉到一片茫然……

远处,刘致远和韩行领着几百人的生力军向这边冲来,鬼子是想阻拦着,可是哪里有鬼子的枪声,迫击炮弹就打到了哪里,鬼子的迫击炮都炸哑了,那就只能挨10支队的炮弹了。而且刘致远营的前头还有几十挺机关枪开路,那真是遇到的死,碰到的亡,哪里还能阻挡得住。

鬼子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火力优势呢?火力优势哪里去了……

很快,刘致远和韩行率领着机枪营和迫击炮营就冲到了范筑先的小高地上。刘致远对着范筑先敬了一个军礼,说:“范司令,我们来晚了。”韩行也拉着范司令的手,上下左右地看着范筑先说:“范司令啊,你还好吧!”

范筑先有点儿死后余生,恍若隔世的感觉,拉着刘致远和韩行的手说:“不晚,不晚,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来的。再晚一会儿,恐怕真见不到面了。”

孙三民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骂咧咧地说:“韩大秘书,韩局长呀,你怎么才来呀!我真以为这回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谁知道,阎王爷没有收留我,说是你韩行不让我去。”

韩行已无言以对,鏖战后的战场早已把幽默感扫得一干二净,阵地上真是一片惨不忍睹。

范筑先的这支突击队能喘气的只有三十多人了,还包括了许多重伤员、轻伤员。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日军的尸体,我军的尸体,往阵地前面延伸,一路上也是躺着趴着歪着鬼子的尸体,黄乎乎的一片,且大部分鬼子是被迫击炮弹炸死的,尸体真是残缺不全,缺胳膊断腿,十分的血腥。

再看活着的鬼子,真是失魂落魄,溃不成军。他们看到再打下去,没有悲惨,只有更惨,早就没了斗志,慌忙抬着死去联队长大鸟的尸体,匆匆爬上还没有炸毁的汽车,向濮县县城而去。

两军交战,最大的悲哀就是主将被斩,日军算是倒霉透了。

石墓头伏击战虽然转败为胜,那也是惨胜,代价确实是十分的昂贵。

刘致远请示范筑先说:“我们现在怎么办?”范筑先想了想说:“先驻下再说,把烈士们的遗体掩埋了。”

附近的村庄看到仗打完了,村长领着一些民众过来帮忙,一块儿掩埋烈士的遗体。范筑先亲自看着对烈士遗体的整容,不时地给烈士整整衣服,戴戴帽子,擦把脸,他又对孙三民说:“把小鬼子也埋了吧,省得狗吃猫叼的。”

孙三民大骂:“凭什么埋他们,我不埋。”

范筑先叹了一口气说:“人死如灯灭,他们不是人,我们还是人,执行吧!”

孙三民骂骂咧咧地只好指挥着再埋鬼子的尸体。

范司令就和部队在离石墓头村南六七里的石庄村驻下,以观察濮县敌人的动静。这时候,范筑先才问:“徐州会战刚刚结束,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这里?”

韩行对范筑先说:“刘致远会腾云驾雾之术,这点儿路程哪能难得住刘致远啊!”

刘致远摇了摇头说:“这还不是全亏了你这个韩大秘书,韩大局长吗。”于是,把汽车运兵的事情说了一遍。

范筑先听了两人的叙述,感叹道:“看来我这个思想啊,是跟不上形势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打仗还得指望你们呀!”

韩行马上接上话碴:“范司令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要是没有你们老领导把握着斗争大方向,我们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范筑先说:“长话短说,二位谈谈,目前鬼子又回到濮县。你俩打算怎么办?”

还没有等到刘致远说话,韩行急忙插嘴:“那还用说吗,痛打落水狗,这股鬼子早已是残兵败将,主帅被杀,没了斗志,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囫囵着渡过黄河,跑到济宁去。”

范筑先说:“可是我的大部队都在城北,也可能今晚,也可能明天,敌人就要撤走。调兵已经来不及了。我这里的人马也就只有这几十个人,不能再战了。”

刘致远知道范筑先的话只说了半截,那半截话只等着自己来补充了,马上接话说:“范司令放心,我的迫击炮营机枪营正准备好了,就等着痛打它一顿了。范司令,就请你观战吧!”

范筑先大叫一声:“好!那就看你们的了。这一仗,我绝不插嘴,只做个旁观客,二位看看,行不行啊?”

韩行和刘致远对视了一下,默契地点了点头。刘致远说:“队伍已经吃完了饭,马上就要出发。范司令,还得听听你的高见,你说说,我们这次在哪里设伏好呢?”

范筑先微微一笑说:“我已经说了,这次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再插嘴,二位看着在哪里设伏好,就在哪里设伏。”

韩行说:“上午不是在石墓头村设伏吗,我们这次是不是还在石墓头村再次设伏?”

范筑先眉头一皱:“重复设伏,鬼子是不是有准备了……”

韩行说:“正因为上午在石墓头设了伏,鬼子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在那里设伏了,所以我们就偏偏再次在那里设伏。打仗就是赌博,我们再赌一次吧!”

刘致远点了点头:“我同意在石墓头村设伏,赌一次吧。一是石墓头已经给打烂了,容易蒙混过关。二是我们有迫击炮,火力上早已盖过了鬼子。甭管怎么打,我就是要打烂他的汽车队,缴获了他的物资。”

大计已定,刘致远的部队迅速到了石墓头村,然后埋地雷,占据在利地形,枪眼也不用挖了,早就挖好了。在一所高房子下边,竖上了梯子,战斗一旦打响,就请范筑先上房观战。

就在天刚拂晓的时候,濮县城里的汽车队开过来了。为什么濮县城里的鬼子撤退要用汽车呢,因为濮县是徐州会战的重要跳板,所以在濮县汇集了大量的物资,再说濮县北接清丰,南到济宁,路程直径最近也有180公里之远,中间又都是范筑先的势力范围,非动用汽车运兵运物资不可。也苦了大鸟联队长了,率领着这二千人的日伪军苦苦在濮县支撑了将近三个月,最后还是逃不了一死,被刘致远的迫击炮轰了个五马分尸。

刘致远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汽车队伍,“一辆、二辆、三辆……”一共是一百多辆,后面还有约一个中队的骑兵,基本上是倾巢出动,也就是说,鬼子要撤出濮县县城了。

鬼子的汽车开始进入了石墓头村,村东进入,从村西开出,一辆、二辆、三辆……有四五十辆车开出了村子。

范筑先着急地问:“为什么还不打?”

刘致远平静地说:“吃不了就别撑着。”

当鬼子的汽车开出了村子大约有六十辆的时候,刘致远一声喊:“打——”地雷首先拉响,随后机关枪,迫击炮,步枪、手榴弹一阵猛打。

进了村子的汽车也就有二十多辆,顷刻之间,这二十多辆汽车就报销了,但是还有出村的六十多辆汽车,还有没进村的三十多辆汽车。这些汽车上的鬼子立刻跳下来,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沿着公路朝村里冲过来。汽车上的机关枪也“嘎嘎嘎……”地响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从石墓村里飞出了无数的黑压压的迫击炮弹,就和黑老鸹似的,遮住了半空中的太阳,先是往西飞,几乎是一溜直线,一路扫了过去。“咣咣,咣咣,咣咣咣……”“轰轰,轰轰,轰轰轰……”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炮弹一颗二颗的没有什么可怕,老兵油子听着声音顺地一滚,甚至还能避过炮弹。可要是几百颗炮弹一块儿砸下来,那可就麻烦了,只听得遍地是“嗖嗖——”“嗖嗖——”“轰轰——”“轰轰——”真是遍地火光遍地响,天地再大无处藏。再说迫击炮,每2秒钟就可以发射一发炮弹,比单发的步枪还要快,这可就炸苦了小鬼子们。


第119回 痛打落水狗(二)

出村的鬼子几乎遭到了迫击炮毁灭性的打击,汽车被炸毁不少,冲锋的士兵也被炸死了不少。没死的只能照着石墓头村的土围子、破墙、破屋一阵子临死前的盲目乱射。子弹是打出了不少,可似乎又离得远了点儿,早已超出了有效射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正是兵器学上说的,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步枪、机关枪打人家打不着,可迫击炮打你却正好打得着。

这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只能被人家痛打,而自己手里的武器成了烧火棍子,简直毫无一点儿用处。

可出村的鬼子还是醉死不认半壶酒,咬着牙瞪着眼地以血肉之躯往前猛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冰雹似的炮弹,刚刚冲到了村子边上,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突然又遭到了二十多挺机关枪的火力围剿。

“嘎嘎嘎……”“突突突……”几十名鬼子瞬间倒在密不透风的机关枪下,后面的不怕死,继续往前冲,又被机关枪扫倒在土围子下。鬼子傻归傻,可也不是都傻,还是有聪明的,渡边中队长就属于智者。他一看这样打不去不行,狠狠地骂了句:“支那部队,火力大大的,我们的不行!再打下去,人都完了,物资也完了。”

他急忙下令停止进攻,上汽车,准备撤退。正是由于渡边中队长的大智慧,才挽救了这些小鬼子的生命和剩下的这些物资。鬼子们上了没炸毁的二十多辆汽车,然后开着汽车狼奔豕突,总算跑出了迫击炮的射程之内,暂时没有生命之忧。

再说还有没进村的这三十多辆汽车,后面还有一个中队的骑兵,刚才被机关枪、步枪、手榴弹挡在了村外,暂时还没有品尝到迫击炮弹的滋味。这会儿,迫击炮腾出手来了,照着这三十多辆汽车和鬼子兵们一阵猛轰。

要说,战斗胜利的关键往往就是那么几分钟的事情。要是鬼子的骑兵早早发动冲击,也可能早就冲进了村子,他们这不是正在组织吗,可能马上就要发起骑兵冲锋了。

火光、烟雾、残渣烂肉、断了的枪支,炸毁了的机关枪,破损的汽车零件,瞬时又飞上了天空……这其中受损失最严重的,就要属骑兵了。骑兵高大威猛,冲击散乱的步兵最是好手,然而有一利就有一弊,最害怕的就是炮弹。洋马大目标也大,骑兵坐在马上,更是高高在上,然而受炮弹的攻击也最容易,炮弹的安全夹角他们根本就没法利用。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些团团烟雾中冲出来一些被炸得焦头烂额,破衣烂衫,晕头转向的鬼子兵们,还有没被炸死的战马。他们“呀呀呀……”地大叫着,发扬着武士道精神,表示着对日本天皇最大的虔诚,然后朝着石墓头村里疯狂地冲过来。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十几挺机关枪、步枪、手榴弹朝着他们一个劲地招呼。前面的鬼子倒下了,后面的还是继续往前冲……

又有一个伟大的智者出现了,他就是中野中队长,他一看这样打下去实在不行,就和进屠宰场没有什么两样。于是下令停止进攻,领着这些鬼子们避开石墓头村,沿着田间小路,向黄河的方向退去。

汽车呢,也不要了,要了也是白要,没有了公路,汽车还有什么用处。回濮县呢,想也甭想了,自凡出得了县城的大门,他们也知道回不去了,路上早就被支那军人给封死了。当然,这一路鬼子得避开多少民团的骚扰和阻挠,那就不好说了,那是民团的事情。民团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机会,怎么着也得好好地表现一下。

刘致远营冲出了石墓头村,是一片欢呼,送给他们的大礼是好几十辆汽车还有汽车上的物资,还有香喷喷半熟的马肉。汽车上装得都是服装,武器、弹药之类,就是没有粮草。要是有粮草,鬼子们也不会饿得出来骚扰百姓,战马也不会放出来啃食老百姓的庄稼。

这一仗当然是大获全胜,我军伤亡很小,只有二十几个人,而歼灭了鬼子二百多人,还有数不清的物资。一个侍卫给范筑先牵来了一匹大洋马,说:“范司令,还是骑这个吧,骑上威风!”

范筑先摇了摇头说:“这个外国马咱骑不惯,还是骑我的自行车舒坦。”于是范筑先还是骑着他的自行车,率领着这支队伍进了濮县城。随后,城北的大部队也来汇合,两支军队合兵一处。

范筑先马上派出部队在城里搜索了一天,以清除敌人埋设的地雷,同时对城外也进行了搜索清除。随后,范司令带领机关住进了城里西街县政府内,又以总司令的名义贴出“安民告示”,大意是:日寇盘踞三月,人民生灵涂炭,今鬼子已被打跑,以后可以安居乐业。现在虽然胜利了,但仍要提高警惕,加强防守,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范筑先还对爱害者予以安置,亲自到受害者家里慰问,房子被破坏的由政府帮助修建。还由政府组织了一个小型庆祝会,参加的有地方士绅、各区区长、民团团长以及当地机关、群众约四五百人。

会后,群众送了许多慰问品,范司令都予以谢绝,概未接收,范筑先向群众说:“现在国难当头,群众的负担很大。收复濮县是我们尽守土之责。如果接收了这些东西是爱民呢,还是增加人民的负担呢?”

范司令在濮县住了几天,即经寇县、馆陶,去河北威县面见徐向前司令。各支队除留13支队冀振国住在范县古云集一带以外,其余各自返回自己原来的驻地。各支队在返回自己驻地的途中受到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送,他们都在庆贺自己的军队打了大胜仗。

至此,范筑先的队伍已发展到三十五个支队、三路民军,还有些独立团营,共五万余人。其中,除第10支队是*直接领导的以外,在*影响和协助下组成的有第11、12、13、31支队。由平津溃退下来的零散部队编成的有第3、21支队,由地方民团改编的有第8支队和32支队,由绿林武装改编的有5、6、16、19、26支队和民军一路,以及原皇协军王金甲部投诚后编成的第25支队。

这时,鲁西北的*组织大发展,党员由七七事变前的二百多人,发展到一万多人。更为关键的是,经范筑先任命的张维翰、管大同、吕世隆、张舒礼、周子明、王化云、徐茂里等*员到冠县、寿张、莘县、阳谷、濮县、观城、范县、馆陶等县任县长,更有利于抗日工作的开展。鼎盛时期,鲁西北抗日力量活跃在津浦路以西,卫河以东,南至黄河南岸,北至冀鲁边界,政令所及达二十七个县。

为了适应形势的需要,延安除了派遣大批干部到鲁西北开展工作以外,鲁西北特委还挑选了七十多名干部去延安学习。范筑先的长子范树中、长女范哗清和三女儿范树瑜一同前往。而在聊城创办的山东第六区政治干部学校,由范筑先兼校长,张郁光任副校长,齐燕铭任教育长,周子明任训育长,巩固任校党支部书记,陆续培养了3000多名政治干部。这些人员毕业后,不断地充实到第10支队等部队。

1938年5月,毛泽东主席在《论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说;“河北平原、山东的北部和西北部平原,已经发展了广大的游击战争,是平地能够发展游击战争的证据。”充分肯定了鲁西北开展平原游击战争的成绩,极大地鼓舞了鲁西北军民坚持平原游击战争,创建鲁西北抗日根据地的斗志。

1938年7月,曾是朱德总司令秘书的作家刘白羽和欧阳山尊、汪洋等延安文艺工作组的几位青年朋友,在周恩来和党的地下工作者的帮助下,偷偷越过日军的封锁线,陪美国驻华大使馆海军武官埃文斯•卡尔逊到鲁西北访问,与范筑先将军会晤。

刘白羽后来在题为《记范筑先将军》的报告文学中,热情赞颂他是“鲁西北的太阳,鲁西北的父亲”。

卡尔逊是第一个深入到华北抗日根据地访问的外国军事观察家,受到了范筑先的热情欢迎和接待。在十天的时间里,范筑先向卡尔逊详细叙述了鲁西北根据地如何在艰苦环境中建立和成长的经过,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并陪卡尔逊走访了阳谷、朝城、观城和濮县,沿途观看日寇占领期间犯下的抢掠烧杀的罪行。每到一地,都举行群众欢迎大会,请卡尔逊发表演讲。

卡尔逊和范筑先激情澎湃的精彩演讲往往要持续两三个小时,无论是在烈日之下还是在漆黑的夜晚,会场上到处都是情绪高涨的人群和一片欢呼声,显示了鲁西北军民高涨的抗日士气,令卡尔逊深受感动。


第120回 双方争夺印把子

他回国后,先是在《太平洋》月刊上发表了《中国的游击战争》一文,随后又出版了《中国的双星》一书,用很大的篇幅,生动地记录下了他在鲁西北访问的感人情景。他不仅把范筑先称作为“我们的全部旅行中最令人感兴趣的一个人”,而且还这样写道:“目前在他的指挥下有十万人的游击队。虽然他不是一个*人,但是,他是一个思想开明的人,相信代议制政府。他在自己的辖区内,实行了他所能实行的一切改革,看来人民是同他充分合作的。”

卡尔逊在赞赏范筑先英勇抗战伟大功绩的同时,实际上也从一个侧面,映现出鲁西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后的生动局面,使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知道,在中国的山东西北部,有一块飘扬着抗日旗帜的英雄土地。

然而,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蒋介石是不会看着鲁西北落入*之手的。就在1938年(民国27年)1月11日,韩复榘被调到开封出席军事会议时遭到逮捕,随后被押往汉口收监。同月24日,韩复榘被以违反命令擅自撤退的罪名,由蒋介石下命令处决。为了弥补山东的空缺,仅隔三天后,蒋主持的国民政府就委任沈鸿烈为山东省主席兼省保安司令。

沈鸿烈原是张作霖、张学良的心腹,是东北海军的实际缔造者。沈鸿烈一向对蒋介石不满,背后骂蒋介石祸国殃民。但这样一个心中无蒋介石的人,却成了蒋介石的得力工具,当上了国民政府山东省主席,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千奇百怪。

这时候的山东大部分领土被日军占领,沈鸿烈的省政府成了“游击政府”,1938年的2月份,沈鸿烈只能将省政府设于还没有被日军占领的鲁南曹县。当他得知聊城的范筑先还保持着国民政府的完整建制后,十分高兴,3月份即派所谓视察团到鲁西北“视察”。在考察中,发现聊城的抗日工作搞得轰轰烈烈是不错,那都是在*的帮助之下搞成的,鲁西北简直成了“红区”。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后跟,沈鸿烈还不死心,于是把范筑先邀请到曹县,苦口婆心地挑拨范筑先和*的关系。没想到范筑先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不软不硬地顶得沈鸿烈没了脾气。沈鸿烈见这招不行,又使了一招,那就是在聊城建立鲁西行辕,派自己的心腹李树椿任主任,实际上是安插在范筑先身边的一颗钉子,处处牵制范筑先的行动。

范筑先还是不吃这一套,该和*联合还是和*联合,抗日工作该怎样搞的还是怎样搞。沈鸿烈见这招不行,又使一招,那就是利用手中山东国民政府的牌子,命令范筑先调走范县县长周子明,免去阳谷县县长徐茂里的职务,同时又对寿张县下了手。

原来说到,寿张县的管大同县长和寿张城关保安队的刘庆锡和他的后台地主豪绅们做了一番斗争,再加上10支队的声援,终于收回了原属于县政府的枪支,建立了县特务大队。自从有了这支*掌握的队伍后,寿张县的政治建设搞得轰轰烈烈。

可是管大同自此和县内河北派的绅士们交了恶,他们认为这是从他们手里拿走了枪,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商量一番后,就暗地里派县的国民党县党部书记姜益轩到国民党省政府的所在地曹县去告状,向省政府主席沈鸿烈说了管大同的这也不是,那也不对。

沈鸿烈早就把六专区的抗日政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想从六专区里拉军队、抓政权,进行各种破坏活动。这下子听到姜益轩到自己这里来告状,认为是个机会,立刻借着这个事情大做文章,迫使手下造管大同的各种流言蜚语,并大章一盖,于38年4月的一天,一纸公文送到了寿张县县政府。

管大同接到了省政府的一份公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查寿张县县长管大同,人地不宜,着即免职,另候任用。此令。山东省主席沈鸿烈”

此文一下,引起寿张县的轩然大波,县政府的上下职员就连勤杂人员都流露出对管大同的留恋和对沈鸿烈的愤懑情绪。县政训处的同志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愤就更不用说了,当晚,同志们纷纷涌到县长管大同的寝室中来,纷纷痛骂沈鸿烈的倒行逆使。

姜维扬骂道:“这个沈鸿烈,就是个国民党的顽固分子,他不让我们干,那好,我们就拉出去自己干好了。”

李宗白也大声说道:“既然撕开了脸皮,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干呗!”

同志们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坚决不能束手待毙,要坚决地进行反击。

这时候,王幼平听到这个消息,也赶到了寿张县管大同的寝室。王幼平不但是10支队的政治部主任,另外还兼任着鲁西北特委军事部长。管大同一看领导来了,赶紧给他让座,说:“王主任啊,你可来了,事发突然,到底应该怎么办,还请领导拿个主意。”

王幼平热情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好,这个事我知道了。既然事情都发生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就一块儿研究一下吧!”

于是,大家纷纷提出自己的见解,讨论了一番,王幼平总结为几条主要意见:“一是派人去聊城总政治部请示,要求范司令支持我们。二是县特务大队的好枪捡出一批来,转移给10支队,人员也可以转移一批。三是发动寿张县民众团体,出面挽留管县长。”

决议一出,按照分工的不同,各自去执行各自的命令。当时找范筑先寻求支持的有孙思白、姜维扬、李宗白三同志,他们又联合了范县的周子明、阳谷政训处的政治服务员还有濮县的政治服务员,当时这四个县都受到了这次政治事变的危害。

采取的办法是,声称召开了阳谷、寿张、范县、濮县四个县的临时政治工作座谈会,请司令莅会听取汇报和作指示。范筑先当即表示,等他处理完几件工作后马上就来。

于是,同志们赶紧布置了一个会场,请周子明做主席,并临时草拟了一份“会议纪录”。一切安排就绪,就等范司令的到来。

下午四时许,范司令带着十多个护从人员来到。周子明赶紧把他让到了主座上,就座后,范筑先就问道:“谁主持会议,讨论了哪些问题?”

周子明马上起立,回答说:“我们讨论的第一个议题是,如何开展抗日宣传,采取哪些措施打击汉奸和顽固分子对我们六区的抗日工作造谣、中伤和破坏的问题。”

周子明把近几个月来,一些土豪劣绅、国民党党棍对抗日政权散布的谣言,以及他们跑到曹县去上窜下跳诬蔑我们的情况,讲得很细致,很具体。接着他又讲到,省主席沈鸿烈如何对日寇不放一枪一弹,又如何对我们不接济一枪一弹一分一文,反把抗日政权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企图削弱我们,把这些事情讲得慷慨激昂,有理有据。

接着,周子明又说道:“寿张县县长管大同上任后,工作干得卓有成效,抗日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深得当地民众的好评,为什么说撤就撤了呢?行文上说管大同是人地不宜。人地不宜是个什么意思呢?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听没听说,这和陷害岳飞的‘莫须有’罪名是不是差不多呢?”

既然这个问题点破了,孙思白就问范筑先:“请问范司令,沈鸿烈是否就此事与司令磋商过?”

范筑先说:“完全不知道。”

同志们一听说,这么大个事,范专员竟然不知道,一时群情大哗。姜维扬大声说道:“这简直就是乱命,胡乱下命令,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是非曲直,应该撤的不撤,不该撤的撤了。”

李宗白大声说道:“如此的命令,毫无道理,请问范专员,是否能把这道命令顶回去。”

范筑先就问人群里:“哪位是寿张县的,还请说明一下情况。这样乱说,实在是难以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思白就站起来,把管大同接任寿张县的施政情况和当地绅士、国民党顽固分子的阻挠破坏行为向范筑先作了汇报,说明了这道撤换命令是当地顽固分子与驻曹县的国民党省政府勾结的结果。如不把它顶回去,今后他们会更加嚣张,后患无穷!

姜维扬激动得边哭边说:“范司令,当初寿张县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吧!听到日本人要来了,国民党县长齐思元,撇下寿张县人民于不顾,逃之夭夭。那时候外有土匪,打家劫舍,内有民团,欺压百姓,搞得百姓民不聊生,在各种势力的对抗中倍受煎熬。自从政治服务员到了寿张后,收服绿林,安抚民团,救助百姓,建立各种抗日民众团体。施行财产累进税,废除苛捐杂税,推行抗日教育,举办抗日干部训练班,工作卓有成效。就是这么一个廉洁自律的政府,而沈鸿烈却要毁掉它,这个沈鸿烈到底想干什么呀,请司令三思?”


第121回 为管大同鸣不平

周子明说:“范司令,寿张县的政权问题值得深思,别的县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这是沈鸿烈公然向我们开刀!不把这股逆流打退,他们就会继续伸手。”

李宗白说:“他们别有用心地诬蔑我们六区政工人员都是托派……”

范筑先打断了李宗白的话说:“什么是托派?”

周子明就把什么是托派,从国际讲到了国内。

范筑先像是明白了,连连点头说:“原来托派就是汉奸啊!”他又饶有兴趣地听着同志们的发言,一边听着,一边捋着胡须在深思着。等大家稍微平静下来后,范筑先以沉重的语调说:“你们都是些青年,有热情、有勇气、有干劲,这是挺好的,但是你们缺乏社会经验。他们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都在社会上混了几十年了,再往下的话我就不说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姜还是老的辣,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觉得范筑先还是支持我们的,所以都在静静地听着范司令的表态。

停了一会儿,范筑先又说:“他们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不会收回的,我出面讲话,他们也不会收回成命。硬顶回去不是办法,只会越顶越僵。”停了一会儿,范筑先又说:“你们的心情,我完全明白,我同情你们。他换我们个把县长,影响不了大局,要是硬顶回去,可就影响大了,他是省主席吗,我们只好退让一步了。再说他派个县长来,还得听我的吗,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至于人家造我们的谣,我们不怕,自有事实给他们看。如果他们再进一步破坏,我们再设法对付他,告诉管县长准备交印,我们有许多的事干,我自会另有安排,如果你们不顾一切,那是完全错误的。”

这个会已从下午四时开到晚上九点多,随从人员几次前来问,是否先吃饭再开会。范筑先挥了挥手说:“听大家说完再吃。”

到此,大家觉得该说的都说了,该争的也都争了,只得休会。休会的时候,范专员的随从说:“你们真大胆啊,我们从来还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对范专员说话。”

会后的第二天,孙思白到聊城总政治部去汇报,遇到了党的负责人张郁光同志。张郁光听完孙思白说完全部情况后,说:“范司令既已表示态度,我们也只能全面考虑问题,不能因寿张一个县和几个县而牵动整个六区。你想想,现在范专员上有沈鸿烈压着,中有李树椿捣乱,下有王金祥和齐子修一些顽固派顶着,确实是四面受敌。不过,你们这一次行动也是必要的,我个人认为很好,必须和顽固派做坚决的斗争。如果我们不动作,范筑先怎么知道我们的立场啊!”

寿张县的同志决定,管大同等先离开寿张到聊城去,留下孙思白、第一科科长于笑虹,会计主任李宗白,金库主任杜宗禹和几个通讯员、办事员来处理善后事宜,并看看新来的国民党CC派顽固分子冯谦光到底会怎样做。

冯谦光到了寿张后,很快和国民党的一些顽固派尿到一个壶里,本来一个廉洁自律的政府,也很快腐化,而且冯谦光还处处排挤*,亏着党的组织当时还处在秘密状态,要不,准吃大亏。

在向冯谦光的政府按照传统习惯逐件办理移交中,他们又百般刁难原有人员,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对,还在原来有人员住的西院门外,布置暗岗,如果这些人到了街上,还有人在暗中盯梢。

为了反击冯谦光,孙思白对冯谦光郑重声明:“这是对我们的侮辱,除非撤掉监视跟踪,向我们道歉。否则,自即日起,我们中止办理移交。”

接着,停止了一切移交手续。

冯谦光一看坏了,原政府的人员要是不移交,到手的政权还是接不到手里,于是态度大变,伙食也好了,说话也客气了,监视人员也不见了,但是并不道歉。你不道歉啊,那好,我们就是不移交,这样移交手续的事情,一直拖到了五月初。

一天晚上,范司令有事路过寿张,住在县政府,把孙思白和于笑虹也叫了过去。范筑先当时坐在床头上,正准备解衣就寝,而冯谦光却垂手肃立在门后墙角,卑躬下气地作侍寝状。孙思白和于笑虹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范筑先先把冯谦光熊了一顿:“你看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都二十多天了,你都干了些什么,自己说说?叫你干这个县长,不是白吃白喝白拿薪水的,是来抗日的。看看你吧,走没个走相,站没个站相,什么活也干不出来,我看就是占着茅房不拉屎,比管大同差远了。光这个交接就交接了二十多天,还干点活吧……”

范筑先对冯谦光一顿大训,训得冯谦光和个袜子一样,再没有半句话可说,只是唯唯诺诺,垂首而立。范筑先训斥完了冯谦光,又对孙思白和和于笑虹说:“现在战事这么紧张,你们怎么还没走?交接完手续赶紧走吧。”

孙思白直接回答说:“是冯县长刁难我们,才使手续没法交接。”

范筑先马上挥手说:“有什么可移交的。”又对冯谦光缓和一下口气说:“他们都是学生,跟我来打日本,清白得很,没什么可移交的。”

范筑先又对孙思白和于笑虹说:“明白了吗,你们快快结束这里的工作到前方去。”

孙思白和于笑虹赶紧对范筑先说:“是,我们坚决听从范司令的指挥。”

第二天,聊城政治部长途电话打来了,叫孙思白和于笑虹迅速到濮县作战的21支队去建立政治部。于是,孙思白和于笑虹把一堆账册、档案简单地交接了一下,扔给了冯谦光,立即收拾行装,和其余的同志,一齐奔赴濮县前线去了。

1938年5月,徐州失守,沈鸿烈把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从曹县迁到东阿,大批国民党中统、军统特务人员也随之前来。6月下旬,日寇攻陷东阿,沈鸿烈被日寇追击,败逃到黄河边,走投无路,向范筑先求援。

范筑先同张维翰、张郁光几个人商量,这个事到底应该怎么办?

范筑先说:“如果救了沈鸿烈,沈鸿烈就赖在聊城,恐怕我们的工作会处处受到限制。如果不救沈鸿烈,沈鸿烈又会说我们见死不救,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张维翰考虑了一番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国民党抗日,*也抗日,我们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朋友有难,哪有见死不救的,至于以后他的表现,那就看他自己了。”

张郁光也说:“*的政策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能拉一个人抗日,就拉一个人。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如果他愿意来黄河北,就来吧!欢迎是我们的事,他不抗日是他的事。”

于是,范筑先亲率第二、五、六三个支队到了东阿,打击日军,收复了东阿县城,接沈鸿烈来到了聊城。

沈鸿烈来到了聊城,就不是在东阿那个狼狈的样子了,他先洗了个澡,睡了一大觉,然后吃饱喝足、整容、理发,换上新衣服,一切焕然一新。这时候国民党的一些要人,李树椿、王金祥、齐子修也已经纷纷集中在他的身边,这个人要请他喝酒压惊,那个人要陪他出去散心。

然而,沈鸿烈哪里也不去,偏偏要到聊城的政治干部学校里要为学员们训话,他还自认为幽默地说:“什么是青年,青年是抗日的希望。我就是要到青年中去,和青年们一起,举起抗日的大旗,在山东的这块大地上,把这个大旗举下去。”

听说沈鸿烈要到政治干部学校去训话,韩行也拉着陈苹说:“沈鸿烈要到政治干部学校训话了,走呀,看看他能放什么屁,瞧瞧热闹去。”

陈苹也好热闹,对韩行说:“你就是不去,我也要去,走呀!听听去。”

两人一溜小跑到了政治干校,当时听说沈省长、范司令都要来讲话,学员们纷纷来到了学校大礼堂,有的来晚了,没有座位,就只能站在礼堂的走廊上。

不一会儿,沈鸿烈和范筑先在张郁光校长的陪同下来到了大礼堂,学员们纷纷站起来,以热烈的掌声来欢迎这两位山东抗战的头面人物。沈鸿烈是满面笑容,频频招手,兴高采烈地看着这些也就是十七八岁到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们。

沈鸿烈和范筑先在台上落座后,张郁光朝台下招了招手,学员们有座位的都坐下了。

会议由张郁光主持,张郁光走到台前,铿锵有力地说道:“七七事变后,经过我山东军民的艰苦抗战,我六区的形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省政府沈主席又经过东阿突围,来到了我六区,这对我六区是一个极大的支持,坚定了我们抗日的信心。大家欢迎沈主席讲话啦!”

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122回 不受待见的沈鸿烈

沈鸿烈笑容满面,走到了台前,对大家摆了摆手,大家不鼓掌了。沈鸿烈热情洋溢地说:“同学们,大家好啊!我来到了聊城,就看到了清新的空气,到处是抗战的热烈情绪,到处是抗战的团体在行动,全民都在动员,全民都在抗日,这在别的地区几乎是看不到的。尤其是青年们,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青年是什么呢!是抗战的未来,是抗战的主力,我们的抗战能不能胜利,就看你们青年的了……”

台下又报以热烈的掌声。

沈鸿烈又讲道:“如今我们的中国是个什么形势呢,要想抗战胜利,就必须是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一个主义、一个军队。这个政党就是国民党,这个领袖就是蒋委员长,这个主义就是三民主义,这个军队就是国民党军队……”

底下的学员虽然没有沈鸿烈的政治水平高,但是抗日统一战线早已深入人心,这会儿省主席突然提出了四个一个,这和统一战线格格不入。学员们一个个皱起眉头,有的开始交头接耳了,有的干脆小声嘟囔起来:“这是省主席讲的话吗,我怎么听着像是破坏统一战线呢!”“省主席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太没水平了,这个省主席不会是假的吧!”

可是这个沈鸿烈不看眼色,明明是底下学员不愿意听,他还讲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同学们,青年们,所以我们要在国民党的领导下,要在蒋委员长的指挥下,实行我们的三民主义,为建立一个强大的国民党军队而竭尽全力。可是目前,我看到聊城专区有点儿不大对头啊……”

师生们开始愤怒了,顿时乱了起来,跺脚声、口号声、说话声,乱成一团,台下的声音比台上的声音还要响,很快就把沈鸿烈的声音淹没了。

张郁光不得不站起来,对底下压了压手说:“同学们安静,请安静,大家如果有什么话说,可以提问沈主席。”

这时候,一个学员站起来,向沈鸿烈发难说:“请问沈主席,既然你提出四个第一,那么请问,我们山东六专区,国民党的正规军队何在,跑到哪里去了。”

沈鸿烈只好解释说:“蒋委员长的军事部署,目前山东暂无正规军队,正规军队都布置在徐州以西,长江以南。”

那个学员立刻反驳说:“据我所知,山东的国军都跑了,而*的八路军却来了,这又作何解释?国民党不打日本,而*打日本难道不行吗?”

另一个学员又站起来提问:“请问沈主席,为什么撤销*寿张县县长,这是不是破坏抗日统一战线?”

沈鸿烈马上解释说:“这不是破坏抗日统一战线,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完全是由于管大同不熟悉当地的情况而造成的。”

那个学员立刻反驳说:“我光知道,管县长上任后,做了许多抗日工作,寿张县的抗日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十分突出。这是不是党同伐异,势如水火。”

还没等沈鸿烈解释,又一个学员站起来提问:“请问沈主席,调走范县县长周子明,免去寿张县县长管大同职务,派国民党CC分子接替,将阳谷县县长徐茂里撤职,又把冠县县长张舒礼和观城县县长姜鸿元对调,这是不是国民党要夺取冀鲁豫边区要冲的几个县,作为他们的立足之地。请沈主席解释一下?”

这话问得太直接,太直接了,弄得沈鸿烈根本就没法解释。他尴尬了很长时间,才驴唇不对马嘴地说道:“这……这……这……简直是目无长官,年青人,哪能这样提问问题。你说的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我难以解释……”

看着同学们对沈鸿烈提出了种种疑问,而沈鸿烈不是张冠李带,就是推三推四,陈苹开心地笑了。韩行也说:“这不叫沈鸿烈讲演,简直成了沈鸿烈的斗争会了。”陈苹也开心地说:“对待这样的国民党顽固派,就不能给他好脸。”

就连张郁光都看不下去了,稍微笑了笑,然后走上台来,对大家摆了摆手说:“好了,同学们,沈主席的讲话到此结束。下面,就请范专员讲话,大家欢迎啦!”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范筑先走上台来,先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然后对大家热情洋溢地说:“此次本人跟着沈主席来到了政治学校,感到非常的荣幸!见各位都是青年,生机勃勃,本人觉得非常欢喜,非常兴奋!听了沈主席的报告,知道诸同志是拥护统一战线,拥护中央政府,拥护抗战建国纲领,拥护领袖,并且愿意在蒋委员长的领导下努力救亡,更知道学校收容各党各派各阶层之青年共同为解放中华民族而奋斗。我觉得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是正确的,而且是非常需要的。不过,本人愿意把个人的几点意见贡献给大家,以供大家参考。”

台下,同学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范筑先又讲道:“一、不屈服,不动摇,坚持到底。此次中国全民族之抗战,决非短期内所能解决,解放中华民族亦非短期内所能成功,一切都需要长期斗争。愿你们不怕困难,不避艰险,不惜牺牲,不为利诱,更不怕凶恶势力地坚持到底,向前猛进,以争取最后胜利——达到解放中华民族之目的。”

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范筑先继续说道:“二、须有勇有谋。此次为国家民族而奋斗,不怕任何牺牲,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是可嘉的。不过民族解放先锋的任务是重大的,毫厘的错误,也许会影响到整个的战局,所以你们的工作要绝对的谨慎,因为你们经历的缺少,工作有时是不妥的。希望你们不要盲动,要做有计划的工作,事前尽量商讨,多想办法,就是说你们要先谋而后动。‘谋’在工作上太重要了,望诸位特别注意。”

全场继续响起热烈的掌声。

“三、工作方法。你们是帮助军队帮助政府、动员民众作战的。你们应该怎样去工作呢?我以为青年既应该实在,工作方式更要合理,理直则气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并且你们应该争取人格模范,不应有任何强制行为,只要以身作则领导着群众干,大众是绝对能够奋起,共赴国难的。”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稍微停了一会儿,范筑先喝了一口水,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子又说:“下面我再说一个敏感的问题,就是国民党和*的关系怎样处理的事情。”

一听说范筑先讲起这个问题,几乎所有台下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范筑先,就连台上的人,也在竖起耳朵,在捕捉着范筑先的声音。

韩行也戳了戳陈苹的胳膊说:“听听,听听,范专员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陈苹也戳了韩行一下说:“我听着呢,全专区的人都在听着呢,全国的人民都在听着呢!”

范筑先说:“国民党和*合了又打,打了又合,已经闹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死了多少人,我也不必说了。现在日本人打进来,两派再打,中国就要亡党、亡国、亡种了,就是争得了一个高下,得便宜的还是日本人。就和北宋一样,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联合蒙古把金国灭了,蒙国把金国灭了,再反手又把北宋灭了。还有一个李自成,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北平拿下,一拿下北平,大清就直接打过来了,一下子就把李自成灭了。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国民党和*现在就和亲兄弟一样,日本人打过来了,兄弟俩再打架,中国还有好吗!”

韩行最先鼓起了掌,接着陈苹、所有的同学都鼓起了掌。这几句话才说到了点子上,也点明了范筑先的立场。

范筑先摆了摆手,底下不说话了,范筑先又讲道:“总之,青年是热烈的,但也正因为热烈和勇敢有时在工作上才会发生错误,甚至引起部分人的不满。但是中国的抗日,得指望你们青年,中国的未年还得指望你们青年。只要我们六区有你们在,我们的抗战就有希望,我们的中华民族就有希望获得最后的胜利。”

全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开完会后,沈鸿烈将省政府又迁到了阳谷、寿张,东阿之间的张秋镇(在现在的阳谷县内),并叫李树椿成立了所谓鲁西部队整编委员会,企图夺取范筑先的部队。

更为狠毒的一招是,沈鸿烈还利用旧行政区,委派第四区专员,企图切断鲁西北与冀南的联系,控制临清等县,削弱范筑先的力量。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针对国民党顽固派对*咄咄逼人的攻势,鲁西北特委派张承先、朱穆之、解彭年、郭鲁、赵效三等到第四专区工作。省委将鲁西北特委分为以临清为中心的鲁西北特委、由张承先任书记,和以聊城为中心的鲁西特委,由徐运北任书记。在临清设八路军129师联络处,由鲁西北特委领导成员黑白里为代表,配合鲁西北特委开展第四专区的工作。


第123回 卫队营里起争执

沈鸿烈还不死心,竟然向范筑先提出要取消第六区政治部,恢复政训处;取消第六区游击司令部,恢复保安司令部,所有部队归省政府改编为保安旅;各县县长要由省政府委派;政治干部学校要改为旧制学校等无理要求。这实际上是要摧毁鲁西北抗日根据地,因之,遭到范筑先的断然拒绝。

在这个十分复杂的环境里,又出现了卫队营事件。

在范筑先的卫队营里,有10个*员,支部书记是一连连长孙临盘。由于党员经常开会,和士兵们谈心、交朋友、发展入党积极分子,时间一长,也就传到了营长吴大先的耳朵里。

吴大先是王金祥的人,老牌的国民党员,怎容得下孙临盘在他的鼻子底下插针,所以明里暗里,二人经常斗法。

一次,党员王德胜吃饭慢了点儿,被吴大先看到了,立刻小题大做,罚王德胜喝泔水。这哪里是罚王德胜啊,其实也就是在敲打孙临盘,杀鸡给猴看。孙临盘没有办法,只得给吴大先说:“吴营长,王德胜是我连的兵,犯了错误,也得我处理啊!这个事情交给我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吴大先本来就是光着腚串门子——没事找事,一看孙临盘朝着自己来了,于是大发脾气:“军人吗,就得站有个站相,坐有个坐相,吃饭有个吃饭的样子。这样慢慢吞吞地吃饭,有了情况怎么办?今天,我就要治治王德胜,看看他有没有记性。”

孙临盘不慌不忙地说:“吴营长,如今我们的军队可是新型的军队,士兵要是犯了错误可以关禁闭,但是不能打骂侮辱,喝泔水就是不尊重士兵的人格,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啊!”

吴大先一听,一个连长竟敢这样顶撞自己的长官,这还了得,自己的威信如何能在士兵中竖立起来,于是大骂道:“好啊,你个孙临盘,你想怎样?我就是要让王德胜喝泔水,我就是要治治王德胜,怎么了?要不,你替他喝,这桶泔水就让给你了。”

孙临盘还是不慌不忙地说:“吴营长,你要这样说的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不是处理问题,而是小题大做,打击报复。”

吴大先一听更是火了,大怒道:“好了,既然这样说的话,原来我是让他悄悄地在一边喝,这会儿,我改主意了,就是要让全营集合,守着全营的官兵,让他在大家面前喝。你不是不让他喝吗,我就是偏偏要他喝,我看你能怎么着,看看你能不能尿出一丈二的尿来?”

两人顶上了。吴大先一声令下,全营紧急集合,要公开处置王德胜,也就是向全营的*员公开叫板。小号一响,士兵们以为遇到了紧急军情,迅速在小广场站队,听候上级的命令。

吴大先对着全营整齐划一的士兵,大声地训斥道:“全营士兵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下级服从上级,士兵服从军官,这是天经地意的,可就是有人不听这个邪,非要向军人的天职进行挑战。大家说,行不行啊——”

底下一部分士兵大声地喊道:“不行——”

在这营士兵中,虽然只有10个*员,但是他们的周围已经团结起不少的人,让王德胜喝泔水的事儿,许多人都知道,心里已是存在不满。吴大先又大声吼道:“今天,王德胜违犯了军纪,我就是要让他喝泔水,让他长点儿记性。我就是要看看,谁再敢向长官提出意见,来挑战长官的威信。王德胜,站出来——”

王德胜往前一步,跨出队列,站在了吴大先的面前。

吴大先对着面前的泔水桶说:“今天让你喝泔水,你服不服?”

“不服,”王德胜大声地说,“吃饭慢了,不知道犯了哪一条军纪,请长官明示!”

吴大先心里一惊,要是压不住他的威风那还了得,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弟兄们面前做人。于是他怒气冲冲地说:“要你喝泔水你就得喝泔水,这就是命令,你就要执行。以后在战场上,要你往前冲,你却往后退,那还了得,你那就是拒绝执行命令,那就得受到军纪的严惩。”

王德胜对吴大先反嘴道:“那和这不一样,那是冲锋陷阵,你让我喝泔水,这是什么,这是对我的侮辱,我不服。”

“好你个小子,”吴大先一看竟然守着这么多人,当面顶撞自己,自己的威望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来人,他不喝,也得让他喝,给我灌——”

命令一下,立刻上来了两个勤务兵,他们按着王德胜的膀子,强行要王德胜喝那桶里脏乎乎的臭水。

“慢着——”孙临盘再也忍不下去了,出来制止道,“士兵犯了错误,自有军纪处理,这喝泔水是人格侮辱,不能这样。再说,王德胜犯了什么错误,只是吃饭慢了点儿,不能小题大做,不能让他喝泔水。”

“么喝——”吴大先正在等待着孙临盘出来,要的就是打击孙临盘,这会儿嘲讽道,“谁的裤裆破了,把你露了出来。本营长正在处治士兵,你出来干什么,是不是对我的处理不服啊!”

孙临盘义正辞严地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这样做有打击报复之嫌。”孙临盘又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士兵同志们,大家说,吴营长这样做对不对啊!”

几十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不对!”虽然更多的人慑于吴大先的淫威,没敢喊出声来,但是心里也在说:“不对!”

孙临盘又对吴大先说:“士兵是什么,是我们的兄弟,是一个战壕里滚过的交命战友,对待他们要爱护、帮助,随意打骂,肆意侮辱,那是旧军队的习气,我们不能那样做。”

底下的党员们,亲近党员的士兵们,还有向着王德胜的战友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说:“对啊,对啊。”“孙连长说得对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吴营长的脑子还这么落后。”“再这样下去,没法跟着吴营长干了。”

底下反对吴大先的声音越来越大,吴大先原以为借着给王德胜灌泔水,杀杀孙临盘的威风,没想到孙临盘的威风没有杀下,自己的威信倒是下去不少,就连一些国民党员也不向着他,嫌他处理问题不当。

没有办法,吴大先只好说:“本次集合到此结束,至于王德胜的错误,看在大家的面子上,这次处罚免了。下次要是再不注意,就要加重处罚,绝不留情。”

孙临盘感觉到在卫队营受了欺负,借着出差的机会到了10支队,找到张维翰和王幼平,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说:“在卫队营里没法干了,我请求把队伍拉出来,加入你们10支队。”

张维翰和王幼平互相看了一眼,王幼平对孙临盘说:“你以为就你卫队营里是这样,别的部队里就没有这样的情况吗?同志啊,发动士兵,组织士兵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得受许多委屈,得费许多脑子,你一拍屁股拉着队伍走人了,卫队营怎么办?范筑先怎么办?吴大先不是更长脸了吗!”

张维翰也批评孙临盘:“你在卫队营,我们党就在卫队营,我们还能掌握着一个连,半个营的,你要是走了,就等于把我们党的工作撤下来了。不行的,干工作得讲究方式方法,得讲究策略,卫队营是坚决不能撤。”

孙临盘火气未消,仍然不服气:“可是我们在卫队营里太受气了,在那里,我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张维翰也火了:“同志啊,呆不下去也得呆,这是组织上的任务。”

王幼平说:“孙临盘同志,拉出队伍的事情万万不能想,你现在的阵地是范筑先的卫队营,你要是把队伍拉出来了,范筑先怎样想,那些顽固派又要有话说了。策略,策略啊,你千万别给组织上造成被动局面。”

孙临盘还是气火火地说:“真是的,那是一支什么队伍啊,太拿着人不当人了。”

不久,卫队营吴大先又发布了一条更为苛刻的命令,那就是不让任何人开小会,这实际上就是禁止*的组织活动。可是既然有了党支部,总要进行活动,在孙临盘的连部里,又召开了党的临时秘密会议。

会议主要是各个党员汇报自己周围人的思想情况,入党积极分子名单,会议刚刚开了一半,吴大先就领着营部警卫班上来了,拿枪逼住了孙临盘的一连连部。吴大先一脚踹开门,手里提着手枪,大喊着:“孙连长,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开秘密会议啊!”

孙临盘也不吃这个,从腰里拔出手枪,对着吴大先说:“吴营长,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又是踹门又是喊叫的,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吴大先拿着手枪指划着说:“营里的命令你不是不知道,那就是禁止结党营私,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不是公开违抗营里的命令啊!”


第124回 无可奈何拉队伍

孙临盘也拿着手枪指划着说:“连中央都明文规定,联合*抗日,范司令更是开明,早就建立统一陈线了,你怎么还这么落后。我们开个小会怎么了,也不耽误营里的工作。”

吴大先大骂道:“他们是他们,我这里是我这里,我这里就是不允许结党营私,就是不允许开秘密会议。如果开秘密会议,就要执行纪律。”

孙临盘针锋相对地说:“营里怎么着,营里也不能闹独立王国,营里也得听中央的,营里也是范司令的卫队营,也得和中央的,区里的政令相统一。”

两个人一吵,党员有的就摸起了武器,没武器的就抄板登摸椅子的。吴大先的警卫班也拉开了枪栓,顶上了火,看来就要火并一场。孙临盘拍着自己的胸膛,对吴大先嚷道:“朝这儿打,有本事的就朝这儿打。你干了这个营长,不去抓军事训练,不提高士兵的政治素养,却成天净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成天破坏统一阵线,都把卫队营搞成什么样子了。打啊——朝这里打啊——你看看弟兄们能饶了你,你看看范司令能饶了你——”

孙临盘拍着胸膛一阵大吼,还真把吴大先给震唬住了。别看吴大先提着手枪,那都是吓唬人的,他心里明白,真要伤了孙临盘,别说*饶不了他,范筑先也饶不了他,就连国民党里也会骂他不会办事激起兵变。吴大先张了张嘴,干张着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指着孙临盘说:“好啊,小子……算你狠,算你狠……”

吴大先吃了这个大亏,不但不总结教训,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变着法子陷害孙临盘和一些党员。也难怪啊,吴大先本来就是个小人,小人自有小人的法子。

一连有孙临盘吴大先不敢怎么样,可是二连里就遭殃了,二连里有2个排长党员,吴大先想办法找了个引子把他们职务撤了。吴大先在三连里又使了一招,把三连的几个党员调到了一个班里,另外再派上几个顽固分子监视,处处给以限制和孤立。

党员本来就是一些种子,没有了合适的土壤,工作起来自然也就不那么方便了。还有更为狠毒的一招,就是把剩下的一些党员都调入了伙房,伙房里只管着做饭,而没有武器,其实也就是变相地缴了这些党员的枪。

三招一过,其实就等于把孙临盘给束缚起来了,孙临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自己的这些棋子被束缚起来,党的工作也很难施展。吴大先是洋洋得意,走起路来也是趾高气扬的,而孙临盘却是气得不轻,恨得牙根痒痒,真恨不得立刻宰了这个无耻的刁顽小人。

一次,吴大先走路横着走,故意撞了孙临盘一膀子,孙临盘气不过,回过头来嘟囔道:“真是属螃蟹的,连走路都这么横。”

“你骂谁!”吴大先回过头来问。

“骂得就是你!”孙临盘也毫不客气。

吴大先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孙临盘的脸上。

孙临盘连闪都没有闪,其实就是让他打,只要他打了,理就输了。孙临盘对他喝问道:“你是个长官,却随便打人,在我们的军队里,哪有这样的条令。大家都看啊,吴营长打人了,这可是你先动的手。好啊,就叫大家评评理,你凭什么打人。”

“你骂人,我就要打你。”

二人争执起来,你抓住我的胳膊,我拽住你的领子,谁也不让谁。当时围了一圈士兵,很多人早就对吴大先不满,当然向着他的人不多。有的说:“长官随便打人,这是哪里的规矩。”有的说:“这简直就是法西斯军队,营长就是法西斯。”有的说:“营长平时欺负士兵惯了,这样的人不配当营长。”

别看吴大先五大三粗,孙临盘身材矮小,但是孙临盘经常在连队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功夫,而吴大先却养尊处优,很少训练,根本就不是孙临盘的对手,被孙临盘一下子打了个跟头,跌倒在地。

吴大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有些利令智昏,掏出手枪来朝着孙临盘就是一枪。孙临盘也算机警,身子一闪,避过子弹,上去一脚,踢飞了吴大先的手枪,然后朝着吴大先一顿暴打,直把吴大先打得口鼻出血,连滚带爬。

连长打营长,本来是个稀罕事,但是很多人早就痛恨这个军阀作风的吴营长,正好看个热闹,谁也不拉。有的是暗暗叫好,有的干脆拍着巴掌大叫痛快。孙临盘想了,一拳也是打,两拳也是打,反正是打了,干脆也就不再客气,把多少天来的郁闷,朝着吴大先的身上只是一顿招呼。

亏得营部的警卫班来了,才把吴大先拉了起来,吴大先被打得没了脾气,连个屁也不敢放。警卫班的人一看,营长都不说话,自己也就别管闲事了,只好架着吴大先到营部卫生所里包扎去了。

孙临盘回到了连部,心情却难以平静,知道这回自己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闯了大祸,吴大先和那些顽固派们不会放过自己。这会儿,10个党员都围拢在孙临盘的周围,在看着他,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王德胜对孙临盘说:“孙连长,事情已经这样了,这叫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就叫人家把我们一个个都绑了宰了。”

这时候,大家都纷纷说,“孙连长,不能再犹豫了,起义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们欺负我们欺负够了,这时候不反,还等到什么时候。”“等吴大先翻过来,我们就都完了。”“找党去,党不能不管我们。”“10支队就是党的队伍,找10支队去。”

到了这时候,孙临盘感觉到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对大家严肃地说:“正好,大家都在,本来,党叫我们长期存在,支撑着这个卫队营。可是根据目前的情况,吴大先对我们百般排斥,看来要是长期待在卫队营,已是十分困难。目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立刻起义,一条路是继续存在于卫队营。现在,就请大家表决一下,同意继续存在的请举手。”

大家没有一个人举手。

孙临盘又说:“同意立即起义,拉出队伍的请举手。”

大家全部都举起了手。

“好了,”孙临盘坚定地说,“大家和我想的一样。我们这就回去联络自己的一些人,拿好武器,准备好弹药,天黑之后就行动。拉出队伍,投奔10支队。”

全体同志一阵欢呼,于是立即行动。

其实吴大先也在考虑着事情的严重后果,如果真是让上级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行为不慎激起兵变,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应该上报还是不应该上报。想来想去,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孙临盘的火气也就下去了,还是暂时不去报告为好。

天黑的时候,孙临盘集合起了一连。大家都默默地站好队伍,打好背包,手执武器,在等待着孙连长的命令。

孙临盘对大家说:“士兵兄弟们,大家也看到了,这一段时间,营长吴大先对我们是百般欺压,叫我们忍无可忍。我现在要明白地告诉大家,愿意跟着我投靠10支队的,我坚决欢迎,不愿意跟着我投靠10支队的,我也不勉强。大家可能要问,10支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我可以告诉大家,10支队是*领导的队伍,是一支坚决打日本的队伍。队伍里官兵平等,决没有长官打骂士兵,上级欺负下级的事情,官兵之间都是平等的。好了,不愿意跟着我,愿意留下的人就请站出来——”

全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有的士兵喊道:“我们就是要跟着你,不跟着你跟着谁啊。”“营长是个坏蛋,留下干什么呀,留下还要吃气!”“10支队我们早就知道了,那是一支好队伍。”“早就不想在这里干了,吴大先算什么玩艺啊!”

二连、三连的一部分人在几个党员的带领下,也来到了一连,要跟着一连一块儿投奔10支队。于是孙临盘一声令下:“那好,全体听令,向着冠县,出发——”

于是队伍出了聊城,朝着正西方,大踏步地前进,越走越快。从聊城到冠县也就是220里地,又加上士兵们高兴,一高兴心里就更加充满了力量,也就是第二天上午的九点多钟,这些人就到了冠县,找到了10支队的张维翰和王幼平。

张维翰和王幼平一看孙临盘领着这一百多人的队伍到了这里,就预感到事情不妙。张维翰问:“你怎么来了,这是谁下的命令,是范司令吗?”

“是这样,”孙临盘就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遍。

张维翰和王幼平都觉得事情非常严重,张维翰严肃地批评孙临盘说:“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兵变,就算范司令能饶过我们,那些顽固派能放过我们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抗日统一战线,可能就要出现问题。”


第125回 针锋相对断官司

王幼平说:“同志哟,这叫什么,这叫无组织无纪律。你事先打过招呼吗?身为卫队营的支部书记,为什么事前不向组织汇报,给组织出难题,你这样做是极不负责任的。”

孙临盘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低着头说:“所有的错误由我一人承担!但是这些人,这个部队不能再受顽固派的打压了,不能让这些党员和这些战士们再受到他们的迫害。”

张维翰又批评他说:“这样严重的错误,你能承担了吗!你根本承担不了。好了,现在你就把队伍带好,至于组织上对你进行什么样的处理,我们研究了以后再说。”

这边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理孙临盘,那边范筑先的电话先打过来了:“喂,是10支队的张维翰司令吗?”

“是我,范司令,你有什么指示,请讲。”

“卫队营的孙临盘带领着一个多连兵变了,是不是跑到你那里。”

张维翰听着范筑先的口气虽然很平常,但那是压制了很大的力量才发出来的声音,张维翰只好说:“是的,孙临盘的队伍是到了我这里。至于怎样处理,还请司令发话。”

“好呀!好呀!很好呀!我还以为到了鬼子那里。”说完,就挂死了电话。

张维翰本来还想解释一下,但对方很快就挂了电话,张维翰觉得事态更加严重。在他那看似平静的口吻下,恐怕是范筑先压抑了太多的力量才说出的那些话,本来*和国民党的斗争就相当激烈,有范筑先掌控全局,还算是个平局,如果范筑先倒向了那一边,形势就相当危险了。

当前,又有一场双方不见刀枪的较量开始了。

再说那一头,有人来报告说,孙临盘带着一个多连的士兵跑了。吴大先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兵变吗,是马上报告呢,还是等一等再说,琢磨过来琢磨过去,一晚上没有睡着觉,最后想通了,还得孩子哭了抱给他娘,还得给王金祥说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吴大先就到了司令部找到王金祥,哭咧咧地说:“报告参谋长,不好了,孙临盘领着一连多人逃跑了。”

王金祥觉得事发突然,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吴大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说:“这个孙临盘是*的人,他联络了一些共党分子,撺掇着一连和二连三连的一些人,投奔10支队去了。”

王金祥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千真万确,孙临盘真的领着一些人搞兵变,跑了,投靠10支队了。”

 “啪——”的一声,王金祥恶狠狠地先给吴大先来了个大耳刮子,咬着牙骂道,“混蛋!王八蛋!你这个营长是干什么吃的。不光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是叫你控制全营,掌握全营的。这倒好,一个多连跑了,现在才来报告,早管着干什么去了?再说,你是营长,掌握着大权,怎么会让人跑了呢,可见你是玩忽职守,能力低下,根本就不配当这个营长。”

到了这时,吴大先也只好说:“我错了,错了,是我错了,任凭参谋长处置。”

王金祥大骂道:“到了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你是我推荐的人,连我也受到牵连。这个事忒大了,连我也给你担待不起,还是抓紧给范司令汇报吧!”

“是!是!”吴大先这时候唯唯诺诺,什么本事也没有了。

“慢着,”王金祥又动起歪心眼,“反正是孙临盘跑了,到了这时候,应该怎样说,不用我教你吧!”

“那是,那是,”吴大先明白过来,这是王金祥叫他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在孙临盘身上,“我明白,我明白,你看看,这些伤就是孙临盘打的。”说着,指了指脸上身上的伤。

到了这时,王金祥什么也顾不得了,大骂吴大先说:“活该,怎么没让孙临盘把你揍死啊!”

王金祥领着吴大先,赶紧找到了范司令,吴大先一口气把这事情给范司令说了。

范筑先听说了这件事,大吃一惊,直属队的卫队营可是自己的心腹啊,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见情况是相当严重,当时摸起电话就给10支队打了过去。当范筑先知道孙临盘领着卫队营的人确实到了10支队,这才放下电话,脸上显得非常难看。

王金祥一看,此时正是自己说话的时候,赶紧说:“范司令,你看看,*拉队伍都拉到卫队营里来了。要说*真是有本事,他们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现在不但10支队红了,11、12、13、31都红了,再说说咱们的这些支队里,哪个支队没有*活动,哪里没有*的影子啊。再过一阵子,你的身边都成*的人了,*一声令下,你这个司令也别当了,司令的位子干脆让给他们得了。”

这些话正说到范筑先的痛处,自己千辛万苦拉队伍容易吗,有时候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可是如今,10支队不费一枪一弹,却把卫队营里的一半人马拉去了,这还了得,这不是在戳自己的心窝子吗!范筑先大吼一声:“别说了,打电话告诉张维翰,叫他把我的人马全部交回来。不,还是我自己打吧,你看看!这事搞的!这事搞的!这是咋回事吗……”

王金祥一看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不禁心里暗暗高兴,表面上却是一副谦恭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吴大先一看,参谋长都那样了,也赶紧学着他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范筑先摸起电话,拨通了张维翰朝着他吼了起来:“张司令,你我的关系怎么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告诉你,立刻把孙临盘的人马给我交回来。听见了吗,一人一枪不许放过!立刻给我交回来。”说完,“啪!”地一声,摔上了电话。

本来,张维翰还想给他解释一下,但是听见范筑先这么震怒,又摔了电话,只好慢慢地放下电话。王幼平来问:“怎么样啊,是不是范司令发怒了,要把人马全部要回去,严肃处理。”

张维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王幼平说:“是不是召集有关人员开会研究一下。”

张维翰点了点头。

其实,这么严重的事件大家都知道了,张维翰、王幼平都在,政工科长吴政治也早就坐在旁边,孙临盘就在门外等候处理。当时把孙临盘也叫了进来,开会研究如何处理这个严重的事件。

会上不用开场白,直接是各人说了各人的想法。

吴政治首先发言:“卫队营的吴大先就是个反动军官,处处欺压我*人,当然孙临盘处理不当,受气不过,才领着一个多连的人投奔10支队。我个人的意见是,这些人坚决不能回去,回去了必然受到国民党顽固派的残害。”

王幼平心情沉重地说:“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什么叫平衡,现在就是一种平衡,国民党在那一头,*在这一头,当中是范筑先掌握着,才保持着这个暂时还算平衡的抗日局面。一旦事情闹僵了,把范筑先逼向了那一头,那将是一种什么局面,大家想想吧?依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能和国民党叫板,只能和国民党联合抗日。”

孙临盘大声地说:“一切由我而起,我愿意牺牲我个人,来保持这个暂时的平衡。不过,这些士兵无罪,他们不能回去,回去被国民党枪毙了,真是太冤枉了。”

张维翰说:“不管怎么样,我和王幼平同志,还有孙临盘同志总得回去,去见范专员,把话讲清楚。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10支队就得承担起责任,但是卫队营的士兵无罪,回去了怕范筑先一时震怒,而采取极端行动。”

吴政治马上反对说:“张司令和王主任,我的意见是不能回去,在这个节骨眼上,范筑先已经发怒了,说不定就会把张司令和王主任扣起来。那样的话,对于我们10支队来说,损失可就太大了。”

张维翰摇了摇头说:“不回去不行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向范筑先说清楚,不但范筑先心里怀疑,顽固派更有话说了,更有攻击我们的理由了。”

王幼平说:“我同意张司令的意见,我们尽量做工作,求得范筑先的谅解。必要时,我们10支队可以做出一部分牺牲。”

孙临盘马上接话说:“我愿意牺牲我个人,来挽救统一战线的大好局面。”

王幼平点了点头,张维翰也点了点头。吴政治还是反对说:“我个人的意见,对国民党不要抱有幻想,要做好事变的准备,实在不行,只能动武了。”

开完会后,张维翰、王幼平、孙临盘坐着缴获日军的大卡车来到聊城,直接找到了范筑先。三个人进了屋,张维翰对范筑先说:“范司令,我们来了,来接受范司令的处罚。”


第126回 针锋相对断官司(二)

范筑先一看,10支队的主要领导和孙临盘都来了,气还是未消,不过,稍微好点了,问道:“其他人来了没有?”

王幼平说:“他们都害怕,所以都开了小差,撵也没有撵上。”这样的说法,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范筑先开始把一肚子的怒火都撒到孙临盘的身上,怒声喝斥道:“你身为卫队营的一连连长,不顾责任担当,把整个连都给拐跑了,不但拐走了一个连,连二连三连的人也拐走了不少。到底为得什么,你自己说说吧!”

孙临盘只得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范筑先听。

范筑先仔细地听着,听完了,说:“噢……还有这么回事。传令兵,把吴大先和参谋长都叫来。”

不一会儿,王金祥的吴大先都来了。吴大先和孙临盘一见,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都瞪起了眼珠子。

范筑先对孙临盘和吴大先大声喝斥道:“你俩一个营长,一个连长,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把好端端的卫队营给我搞得,搞得都没有人了。那就说说吧,一个一个地说,都说清楚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范筑先坐了下来,在静静地听着他俩的申辩。张维翰、王幼平、王金祥也算作评判官,都在听着吴大先和孙临盘的唇枪舌剑,你说你的理,我讲我的道,经过各自的陈述,大家都听明白了。

范筑先低头不语,原先的火气显然下去不少,这会儿又痛恨起吴大先来。张维翰和王幼平看着范筑先的脸色,也在想着到底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为好。王金祥呢,原来以为孙临盘是不敢回来了,那样愿意怎样攻击就怎样攻击他们了。不过,孙临盘一回来,就有点儿变主动为被动。

孙临盘对范筑先说:“该说的,我已经全说了,带领全连人和二连三连的人没打报告就跑了,确实是我的不对,是枪毙是活剐,全凭司令发落,我绝没有二话。不过,我还恳请司令,责任在我,请司令放过那些士兵们。”

范筑先的眼睛又转向了吴大先:“该你了,你表表态?”

吴大先说:“我管理士兵不当,激起兵变,我也有责任,请司令发落。要杀要剐,我也没有二话。”

听完了吴大先的话,范筑先突然眉头一竖,脸色一沉,大骂起吴大先来:“你混蛋!我真是瞎了眼,让你这么个玩艺,当上卫队营的营长。营长是干什么的,是要体恤士兵,团结士兵,视他们如兄弟,而你呢?却让士兵喝泔水,对他们进行人格侮辱,我范筑先不敢干的事情,你却敢干。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啊!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使你这样有恃无恐,欺压士兵,激起兵变。我就是杀了你,剐了你,我那一百多个弟兄呢,你能给我要回来吗?像你这样的害群之马,留之何用,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毙了!”

立刻上来了两名卫士,抓住吴大先的膀子,就要推出去枪毙。直到这时,吴大先还充好汉,倔强地大喊道:“毙得好!我二十年之后,还是一条好汉,还是跟着范司令干。”

这时候的王金祥一看司令动了真格的,赶紧上来说好话:“司令啊,虽说吴大先是有错误,可是看在他对司令一片忠心的份上,不如暂且饶了他,让他带罪杀敌。”

这时候的范筑先却是对王金祥很生气,你看你推荐的人,把我的卫队营都毁了,沈鸿烈我怕他,李树椿我怕他,我再怕你,我范筑先成了什么人?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必须枪毙他,枪毙他就是给你看的。王金祥劝说无用,范筑先还是对两个侍卫大声吼道:“拉出去立刻枪毙。”

此时,王金祥真是傻了眼,好不容易安插到卫队营里的一个心腹,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把仇恨埋藏在心里。

处理完了吴大先,孙临盘想,看来我也是完了,但是为了10支队不受牵连,为了保护卫队营的这些弟兄们,就是死了,也值了,所以闭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引颈受戮。

范筑先看着孙临盘说:“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罚你?”

孙临盘说:“私自拉着队伍跑了,那也是个死罪,范司令该怎样执行就怎样执行吧,我没有二话。”

“你呀你,”范筑先批评他说,“吴大先欺负你,欺负卫队营的弟兄们,你可以上告呀,实在不行,告诉我也行啊!你怎么私自就领着队伍跑了呢,张司令、王主任,二位看着应该怎么办?”

范筑先又把皮球推给了张维翰和王幼平。张维翰心里一喜,看来,对孙临盘的处罚有所缓和,只要人活着,以后什么事儿都好说。

王幼平想到,看来,10支队必须有所牺牲,才能救出孙临盘,张维翰是司令员,军事上离不开他,看来,也只有牺牲掉自己了。于是王幼平说:“这个事呀,张司令确实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而没有严加制止,所以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是由于我的原因。所以,我请求范司令,免了我10支队政治部主任职务,也算是给别人一个说法。”

范筑先点了点头,对孙临盘说:“你犯的错误太严重了,本来是个死罪,但是看到吴大先犯错在先的缘故,暂且饶过你的死罪,虽然死罪免了,但是活罪难饶,开除你的军籍,愿意上哪里就上哪里,我范筑先不愿意再看到你。”

张维翰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孙临盘的心里却是十分高兴,你开除了我,但是只要我革命,*的10支队不能开除我。自己知道这也是范筑先有意给*留一个面子,保留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当然对范筑先也是十分感激。

处理完了孙临盘,范筑先又对王幼平说:“至于你的事情,你们10支队看着办吧。我这里不光有我,还有所有的弟兄们都在看着呢!”

这也是范筑先话里有话,那就是国民党的顽固派都在看着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呢,一但处理不好,对*的攻击将是甚嚣尘上。王幼平和张维翰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张维翰说:“我们*说话算话,由于王幼平对卫队营的事件处理不当,撤销王幼平政治部主任的职务。”

范筑先如释重负,点了点头说:“那也好,我对弟兄们这样也好交待了。”

卫队营的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鲁西特委为了支持范筑先的工作,又把张维翰派回了聊城,职务呢,还是政治部主任。由于韩行的特殊身份,也把韩行派回聊城,还是继续干着他的工业局局长,这些事情都是和范筑先商量好了的。

韩行回到了聊城,首先找到范筑先报到,这时候的范筑先,并没有由于抗日工作的蓬勃开展而高兴,反而更是眉头紧缩。韩行对范筑先说:“范专员,按照你的指示,我回来了。”

范筑先对韩行的事情都了解,所以也没有说更多褒贬的话,而是说:“今天13支队,从范县古云集南下菏泽、曹县一带帮助徐茂里组建第35支队,途经鄄城,我担心哪!”

韩行突然心里大吃一惊,坏了,从手机百度上得知,这几天就要遭遇“鄄城事件”,差点儿把这件事忘了。急忙问:“王金祥这几天有动静吗?”

范筑先说:“昨天就走了,说到菏泽有点事儿,我这不是心里不安吗?”

韩行又提醒说:“13支队的领导人都是*,而王金祥和*又不和,如果他假借着你的旗号做出什么祸害人的事情来,那就麻烦了,还是请司令早做打算。要不,我去一趟如何?”

范筑行点了一下头,说:“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你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带哪支部队,32支队的二营离那边挺近的。”

韩行听了心中大喜,说:“如果真动起武来,再好的笔杆子,再好的巧言利舌,也不如枪杆子,我和32支队的二营徐玉山挺熟,就让徐玉山也策应一下吧。”

范筑先马上拨通了32支队二营的电话,叫32支队徐玉山一切听从韩行的指挥。就在韩行马上要出门的时候,专署外面锣鼓喧天的不知哪支队伍又来到了,而且人声鼎沸,看来是来了不少人。范筑先脸上有些惊异,问:“街上不过年不过节的,这是什么事情呀?”

韩行心里也纳闷:“是呀,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大的活动……”

正在惊异间,警卫兴冲冲地来报告说:“范专员,门外来了不少人,快去看看吧,可热闹哩,而且还抬着一个牌坊,也不知道是给谁立的。”

范筑先心里也是奇怪:“还抬了个牌坊,不是给我抬的吧,我最近没办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快去看看。”

范筑先领着一帮专署的人,急忙到专署外来看热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7回 牌坊的争议

韩行也跟着范筑先到了专署门外看热闹,一看,原来是博平县的徐大胡同人徐老爹领着一帮乡绅还有各界的名流敲锣打鼓,抬着祭祀供品,还有一个纸做的牌坊,来到专署里贺喜庆祝。旁边跟着的还有工业局局长陈苹,农业局的局长雷清等一些机关上的同志。祭祀供品有猪头、整羊,纸做的牌坊上上联写着“徐大胡同创历史高产,亩产300斤”,下联写着“全体百姓贺亘古未有,种王韩行”。

韩行一看头就大了,这是咋回事啊,这才想到了,可能是自己的种子起作用了。可是真要是这么搞的话,自己在这里真就没法待下去了。很多专署的人就看起了韩行,韩行觉得,那不是赞赏,根本就是射过来的一颗颗子弹。

范筑先也觉得好奇,摆了摆手,徐老爹他们的锣鼓才不敲了。范筑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给我说说?”

徐老爹说:“是这么回事,工业局的韩局长送给了我们一些麦种和玉米种。麦种呢,去年是耽误了,只能今年种了,玉米种子呢,我们春天就种上了,这不,收了这茬春玉米,亩产真是达到了300斤。我们徐大胡同什么时候,亩产能达到300斤啊,我说过,只要亩产翻一番,就给韩行局长立牌坊。这不,我们不能不守信用,就给韩行局长先送来个小样,让韩局长看看,我们乡里决定,就给韩局长立个牌坊。”

种田能手徐大能拿出了一个黄玉米棒槌对大家说:“哎哟哟,我那老天爷啊!要说种田,别说徐大河口,就是博平县我也不服谁,可是你看看韩行给的这些种子哟,粒儿金黄金黄的,个大、饱满,自从出了苗后,那就比别的苗子成色好,杆儿又壮,结了穗子后,简直就是比别的穗子大了一半儿。这……这……我算服了。”

别的乡绅又七嘴八舌地说:“我博平县大喜,要是都按这个收成的话,我们的粮食肯定是吃不了啊!”“千万不能叫徐大胡同把这些玉米吃了,我们全部兑换成他们的种子,就拿5斤粮食兑换一种斤子。”“要是我们村里也是这个亩产,那我们吃不了的粮食就可以喂猪、养鸡了。”

徐老爹高兴地说:“这么金贵的粮食我们哪能吃呢?韩局长支给我们一招,叫我们成立种子公司。”

范筑先也把徐大能手里的黄玉米棒槌拿过来仔细观看,确实这个玉米槌子非同一般,比一般的大多了,而且那粒儿金黄金黄的,又匀称又饱满。抗日靠的是什么,一个是枪,一个是粮,至于人,目前还不是太缺。要是把徐大胡同的高产玉米当成种子,种子再长成粮食,粮食再当作种子,那是什么成色啊。

范筑先一高兴,就大叫道:“韩行呢,韩行哪里去了?”

吓得韩行这会儿正躲在一些人的后面,有人指正说:“别在那儿藏着了,范专员叫你哩!”韩行只好捂着脸过来,对徐老爹说:“徐老爹呀,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就别再害我了。”

徐老爹有些不明白地说:“我这是给你立牌坊哩,是实行我的诺言,怎么能害你?”

韩行说:“重庆有蒋委员长,延安有毛主席,聊城有范专员,你还给我立牌坊,这不是害我这是做什么?”

徐老爹这时候才悟到了,原来韩行这是怕遭人非议啊!常言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目前韩行才是聊城专区的一个小小的工业局长,也怕遭到同行的嫉妒和白眼啊!

范筑先笑了,对韩行一瞪眼说:“别扯拉我,人家这是看到你有了功,给你立牌坊呀,怎么又把我扯拉上了。”

韩行又是对范专员又是对徐老爹说道:“水大不能漫桥,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懂呀!要是真给我立了牌坊,那可就真把我放到火上烤了,等烤熟了,大家就吃我的肉好啦!”

韩行又把矛头对准了工业局的局长陈苹说:“他们不懂得,你还不懂得吗,你也跟着来瞎胡闹。咱俩都是工业局的同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陈苹这才说出了自己来的真实目的,笑着说:“陈老爹他们是来送牌坊的,我却不是来送牌坊的,我是来想和你研究一下化肥厂的事情。这化肥厂连技术资料也没有,怎么搞啊,这不是来和你研究这个事的吗,凑巧就赶到一块了。”

雷清也赶紧表白自己说:“我也不是来送牌坊的,只是这搞农业的第一步算是达到目的了,可是第二步还要建养殖厂,还要考虑到蔬菜大棚,好多技术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呀,这不来找你研究研究吗!”

徐老爹也觉得自己孟浪了,对韩行笑了笑说:“我们这只是给你出了个小样,让你看看哩!要说立牌坊,那也是我守着大伙立下的誓约,不能不遵守,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骑虎难下了,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韩行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还不如你把这部分钱省出来,先办一个种子公司,打着我的旗号也行啊!总比立了牌坊,花那些不该花的钱又害了我强得多吧!”

徐老爹点了点头:“自凡你这样说了,你给我们立了功,总不能做你不高兴的事情吧!好了,就依你说的办,就叫韩行种子公司,办好了种子公司,我们还要办肥料公司,当然你还得当我们的顾问。”

范筑先笑着对徐老爹说:“你把韩行拉走了,都给你干活了,那不行!好歹他也是我的人啊,我这里还忙得了不的,哪有功夫再上你那里忙活。这个事啊,非得我点头才行。”

徐老爹也知道这是范专员在说笑话,是在故意抬高韩行的身价,也只好说:“是啊,是啊,还是韩行说的那句话,水大不能漫桥,为什么我们抬着牌坊纸样到专署来,还不是要得到你范专员的支持吗!”

范筑先听了这些话,这才又显示出他六区专员的身份来,大声地说道:“这就对了,搞好农业,不单是你徐大胡同的事情,也是全区的大事。借着这个事情,我们先召开一个农业会议,叫有关的人员都来参加。粮食是什么,是我们六区赖以生存的最主要物资,要是粮食生产上不去,什么抗日啊,什么支援全国抗战啊,什么坚持敌后根据地啊,那都是嘴上抹石灰——白说。”

说干就干,范筑先马上要召开第六专区的农业会议,把地区的有关人员,各县的县长和分管农业的领导都叫来,好好地研究一下农业的问题。

韩行又不干了,对徐老爹说:“徐老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徐老爹拍着自己的头说:“没有啊,我说过的,你只要办成这些事的一件,我就给你立牌坊。”

“不对,还有一件事,我不是说的这一件。”

徐老爹拍着自己的头,想啊想啊,还是没有想起来。

韩行提醒他说:“当时,我和你为农业的事情打赌只是第一件事,还有我和陈苹打的一个赌。是什么来……”

徐老爹猛然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你和陈苹是打赌过,如果你输了,陈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如果你办成了这件事,那就是让陈苹嫁给你。我还以为不过是说着玩玩呢……”

这下子,韩行可抓住理了,批评徐老爹说:“徐老爹,为人可要厚道啊,噢,我给你们把事情都办成了,你们发了财,有了粮食吃。我的事儿,可就都给忘在脑后了,是不是?谁和陈苹闹着玩啊,我那是说真的,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把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徐老爹听韩行这么一说,也是有些脸上挂不住,赶紧对韩行赔不是:“都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乡亲们啊,韩行是和陈苹打过这赌的,是不是啊?”

乡亲们当然都说是了,其中也有很多根本就没有参加那个会的,这时候也跟着瞎起哄:“是呀,是呀。”“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我看他俩再合适不过了。”“他俩不行,还有谁行啊!陈苹啊,你可是在场的,亲口答应的,陈苹啊……”

徐老爹满场子找陈苹时,却再也找不到她了,急得徐老爹遍地找人,一边找着一边嘟囔:“自己答应的事情自己办,别叫我在中间为难!”他忽然发现了雷清,立刻拉住雷清问:“刚才陈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到哪里去了?”

雷清笑着说:“她上哪里我哪里知道呀,我又不能绑着她。”

徐老爹恨恨地说:“韩行多棒的小伙子呀,我要是大姑娘,早就嫁给他了。这么大的工业副局长,还害什么羞啊,跑什么呀跑……”

徐大能又来添乱了:“我说徐老爹呀,你光给韩行张罗着媳妇,我呢,你答应过的,要是亩产达到了咱们的要求,也给我说个媳妇。”


第128回 死拉硬拽赴宴会

徐老爹开骂了:“你添得什么乱啊,都五六老十的人了,老牛还想吃个嫩草呢!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刘备啊,染了头发再娶个小媳妇?怎么还有脸说呀,你……”

几个人的玩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范筑先不禁也捋着他的白胡须,笑了。

在专区的农业会议上,制订了第六专区的农业发展五年规划,由种子公司提供优良品种,建立大量的稳产高产田,争取五年之内,整个专区都要用上优良品种;再就是由农业局出面组织,建立大量的养猪、养鸡专业户,提高专区的养殖水平;还有就是提倡建设和农业有关的一切工厂,那就是化肥公司,冷藏公司,农贸公司等等,利用任何形式的办厂专区一律支持。

有了这些惠农政策和科学技术的支持,聊城第六专区的农业从此就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了。韩行呢,还没等会议开完就溜了,因为他还有大事要办。

当时的13支队驻扎在范县的古云集一带,司令员为冀振国,副司令员为王青云,政治部主任为汪毅,人员已发展到1500余人。冀振国是河南省范县濮城南街人,旧军人出身,自幼具有强烈的爱国之心,原来在韩复榘第三路军总部任过参议,与范筑先感情深厚。王青云和汪毅都是*员,基层也都是八路军的一套政治制度,实际上这支队伍已经成为*控制的军队。

当时的徐茂里在阳谷被撤职后,组织上又派他到曹县一带活动,在曹县他拉起了一支抗日游击队,但是处在国民党顽固派的强力包围之中,力量还相当薄弱。因此,鲁西特委决定,经范筑先同意后,派13支队南下荷泽、曹县一带,帮助徐茂里组建第35支队。

从范县到曹县虽然不算太远,也就是有260里地,当时日本人的势力也比较薄弱,冀振国打算到了曹县以后要长期驻扎,所以家底都带上了,再加上还有一些随军家属,所以行动起来比较迟缓。

当部队离鄄城县城还有五里多的时候,姜鸿元领着鄄城、濮县当地乡绅的一些代表就赶来了。这时候的姜鸿元早把冠县安插好他的人,又从冠县调到濮县当县长。只见他头戴礼帽,身穿长衫,胖胖的身子圆圆的脸,非常亲热地对冀振国拱了拱手,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冀司令到曹县去开展工作。兄弟我箪食壶浆,领着两县代表,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几位是鄄城县的商界鲁以锦、石亦臣、孙一丸、金疑鸣诸位名流,前来拜见冀司令!”

这些当地的商界名人,一齐向冀振国拱手,说着客气话,并邀请冀振国到县城里坐一会儿。

冀振国一边和众乡绅寒暄着,一边想,平常和姜鸿元并无交往,他为什么对待13支队这么热情,他可是个国民党的顽固派啊!心里更是对他增添了一层戒备心里。虽然是这样,但是看到姜鸿元此时已是濮县县长,濮县就在鄄城县的西边,离曹县并不远,以后的许多工作还得依靠他,于是也只好对他拱了拱手应付道:“谢谢!谢谢!以后还得指望姜县长和众位乡绅的帮助,打扰,打扰,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鸿元又拱了拱手说:“前面就是鄄城县城,兄弟我已备薄酒一杯,要给贵军洗尘,还望冀司令能赏个脸。”

冀振国急忙推辞:“喝碗水是可以的,酒就不用了,我们还要尽快地往前赶路,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姜鸿元见说不动冀振国,就对那些乡绅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乡绅都是姜鸿元拉了来陪客人的,这会儿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就一齐来对冀振国热情地邀请。那位鄄城专门经营鲁绵的商人鲁以锦说:“我们鄄城地处偏僻,好不容易盼来了自己的军队,哪能让你们这么走了,无论如何得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再说,我还有事求你呢?”

什集烧羊肉的石亦臣也说:“要是贵军不吃顿饭,我们于心不忍啊!什集烧羊肉,吃过吗?吃过了,恐怕就会记住一辈子的。”

在左营卖绿豆丸子的孙一丸也说:“饭都准备好了,不吃岂不是浪费了,也辜负了小民的一片诚心啊!左营绿豆丸子,只要吃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那金蝉就更应该吃了,我们都腌好了,此时再好吃不过了。”专门做金蝉生意的金疑鸣也说。

冀振国看到姜鸿元领着的这些乡绅们这么热情,就和王青云汪毅在旁边悄悄地商量道:“这个事,二位看,怎么好?”

王青云说:“看来,要是这顿饭不吃,怕是伤了感情。”汪毅点了点头:“饭是不得不吃,不过也得小心点儿,我们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小心没大错。”

冀振国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想,他们只是拉拢我们一下,要说是鸿门宴,他们绝对不敢。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带少部分人应付一下,大部队还是在城外驻扎。”

于是,冀振国回来对姜鸿元拱了拱手说:“恭敬不如从命,这顿饭我就领了,谢谢姜县长和众乡绅破费。”

姜鸿元笑了笑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就请队伍进城吧!”

冀振国摇了摇头:“只有我一个人就行了,就不必要兴师动众了!”

姜鸿元也笑了,一脸谦恭地说:“是不是不相信我啊,怎么着也得把连以上的军官都请来吃一顿啊!以后贵军就在曹县长住了,近水的楼台先得月,我们也好先认识一下诸位。”

冀振国还是摇了摇头:“我们有纪律,大敌当前,不能随便打扰地方,还得请姜县长多多谅解。”

话说到这里,姜鸿元再也没有什么咒念,只好拉起了冀振国的手往鄄城县城走去,一边走着一边给冀振国说着这几个县的风土人情。进城的时候,冀振国也就是带了警卫班的12个人一同前往。

两个人虽然手拉着手,冀振国还是在悄悄地观察着鄄城县的动静,看到这鄄城县城墙高一丈,砖土结构,有的地方还长了一些杂草。城门楼上有一个小阁楼,由于年久失修,房顶上的瓦已是残缺不全。大门是厚木板的,上面钉着大大的圆钉,但真要是城门一关,城墙上凭险据守,那也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进了城,一路上静悄悄的,老百姓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店铺也大部分关门。冀振国的心里就暗暗地有了几分猜疑,老百姓呢,都上哪里去了?店铺呢,为什么大都关着门?没关门的,有几个伙计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冀振国就问姜鸿元:“城里人怎么这么少呀!铺子里怎么都关了门。”

姜鸿元解释说:“知道你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人都不让出门。铺子呢,也怕出事,应该关的都叫他们关了。冀司令,你就放心吧,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姜鸿元领着冀振国一行人进了牡丹酒店,冀振国看到这个酒店地势并不算高,四面都是高高的大宅院,如果从旁边的大宅院里用火力控制住牡丹酒店,这个酒店也就陷入了危险之中。酒店里有十几间套房,不过大部分都是空着。

冀振国偷偷地观察着姜鸿元的神色,看到这个姜鸿元倒是谈笑自如,没有一点儿算计人的样子,冀振国也就悄悄地放下心来。冀振国的警卫班被姜鸿元请到了另外院里的一张餐桌上,主席上只有冀振国和两个警卫。这两个警卫紧紧地站在冀振国的后边,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任姜鸿元怎么劝,就是不入座就餐。

宾主坐定,姜鸿元以东道主的身份,说出了鄄城的四大特产:“要说鄄城啊,这里有四大特产,一是鄄城鲁锦——”说着,右手一挥,有五个姑娘,各抱着一大块布,在主席面前把布展开,让冀振国观看。

冀振国觉得眼前一亮,别看这些都是粗布,可是这些粗布里绚丽多彩的图案,堪称千变万化,巧夺天工。鲁锦的图案意境,是靠各种色线交织出各种各样的几何图形来体现,而不是具体的事物形象。通过抽象图案的重复、平行、连续、间隔、对比等变化,形成特有的节奏和韵律,有说不出的艺术魅力。

冀振国也只好说:“如果有机会的会,我一定给鄄城县宣传一下。布吗,我就不收了。”

姜鸿元马上接着说:“不收下布,怎么给宣传啊!”

冀振国也只好说:“那我们就买下了。”

鲁以锦忙说:“宣传我们的鲁锦,本来就是要有些费用的,你替我们宣传,哪里还能再要你们破费啊!”

冀振国说:“不要钱的话,那我们就不收了。”

白送鲁锦的事儿就陷入了僵局。

菜很快上来了,姜鸿元又介绍着一道菜说:“这是鄄城的名吃,什集烧羊肉。”说着,夹了一块羊肉,放到了冀振国的小盘里。冀振国禁不住羊肉的香味,用筷子夹起来尝了尝,确实感到这羊肉烧得香而不腻,不腥不膻,味道爽口,回味无穷。


第129回 推广鄄城四特产

姜鸿元马上又介绍说:“什集烧羊肉选料考究,原料是选取生长不足半年,重量不超过10斤的鲁西青山羊,这种山羊以肉美香嫩而出名,特别是10斤以下的青山羊更是肉中精品。传说乾隆帝出宫私访,从远处闻到香味,闻香而至,品尝了烧羊肉,大加夸奖,并引进御膳房,成为宫廷御膳。”

众乡绅听了姜鸿元流利的介绍后,不禁一个个都点头称是。

姜鸿元又介绍了两道本地名菜,一个菜是左营牛肉绿豆丸子,一个菜是鄄城金蝉。

他把这两道菜又夹到了冀振国的小盘里一点儿说:“鄄城左营牛肉绿豆丸子是历史名吃,地方特产,迄今已具有200多年的历史,清朝时曾作为贡品进京。金蝉具有药用价值,味道鲜美、高营养,深受中外客人的青睐。冀司令,不管你走到哪里,可一定要宣传一下鄄城的这四大特产哟!”

冀振国也只好应付着:“那是,那是,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人,宣传这些特产,能力有限啊!”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人拍着巴掌进了屋大喊着:“好啊,好啊,鄄城的四大特产好啊!真是不虚此行——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也不请请我啊——”

主人客人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得一人大声喧哗,不禁心里一愣,这是谁呀?真是的,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算是哪根葱,大喊大叫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不得不回过头来朝那人观看。

冀振国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范筑先的秘书兼聊城工业局的局长韩行,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了,于是高兴地说:“韩秘书,韩局长,哪阵风把你刮来了——”

韩行大咧咧地说:“四大特产,要推广的话恐怕你们找错人了。谁能推广啊,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除了我还能有谁呀!”

姜鸿元也认识韩行,却是很不喜欢这个人,这个人处处和国民党的顽固派作对,有*倾向,于是拱了拱手,假装热情地说道:“韩秘书、韩局长,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要说韩局长搞工业那是有一套,可是要推广这几个特产,我看,有点勉强了吧!食品可不比工业,光这个保鲜就是个难题。”

众绅士也一齐帮着姜鸿元说话:“是呀,再好的菜,也就能放几天。”“储存确实是个难题。”“地窑里最多也就是能放四五天,时间一长,那就坏了。”“要不就是腌制,可是一腌制的话,味道变了。”

韩行嘿嘿一笑:“你们说的这些难题,在我这里却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我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酒也不让喝一个,菜也不让吃一口,我还怎么张嘴呀!”

姜鸿元赶紧陪着不是:“你看,你看,光顾着说话了,正事倒忘了,赶紧入座,赶紧入座。”说着,就要把韩行往副主宾的座位上让。

冀振国虽然是个司令,但是在韩行面前,好像也只能算个下级,于是站起来让韩行坐在主宾的座位上。韩行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顺便在他的手上狠狠地划了一下,说:“你是大哥,又是司令,当然还是你坐在主宾的座位上,小弟坐在你身边就行了。”

冀振国多精啊,韩行在他手上一划拉,他知道必然事出有因,但又不能过问,只好拉着韩行坐在他的身边,韩行顺势又在他的脚上踢了一下,对大家伙说道:“大家信不信啊,要推广鄄城的四大特产,别人觉得难,可是作为我来说,是关公吃豆芽——小菜一碟。”

众乡绅一听,知道韩行局长本事大得很,又见他口出狂言,凡是能说大话的人可能真有两把刷子,有的人也就半信半疑。可是什集烧羊肉的石亦臣还是不相信,对韩行将军说:“韩局长啊,如果你真能解决了储存难题,你就是我鄄城的福星啊!我们将要给你立牌坊。”

韩行开玩笑地说:“又有一个给我立牌坊的……牌坊我就不要了吧,立了牌坊那还不要了命。……只要给我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就行。”

专门搞左营绿豆丸子的孙一丸说:“搞成的话,别说是百分之二十,就是百分这三十也行啊!”

就在韩行和众乡绅谈买卖的时候,冀振国假装上厕所,出了门就往外走,当然两个警卫员也跟了出来。冀振国看到门外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小声对他俩说:“弄不好就是个鸿门宴,你俩做好准备。”两人点了点头说:“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咱们冲出去。”冀振国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打第一枪,恐怕也冲不出去了。”

姜鸿元看着冀振国溜了出来,也紧紧地跟在后边,说:“是不是要上厕所呀,等等我,我领你去。”说着,就紧紧地跟在冀振国的后边。

冀振国假装着听不见,出了门,就拐向了邻居家的一所院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半头砖,向邻居的墙后边扔去。还没听到砖头落地的声音,倒看见一个士兵从墙头上冒出头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至些,冀振国心里已经明白,邻居的院子里早就埋伏好了士兵。

这时候,姜鸿元走了过来,阻止冀振国说:“这里没有厕所,还是我领你去吧!”冀振国不满意地说:“这酒店怎么连个厕所也没有,真是憋死我了。”

上完了厕所,冀振国问:“我们的那些人呢,喝得怎么样了?”姜鸿元笑着说:“放心吧,保准吃好喝好。”冀振国就对旁边的一个警卫员说:“小张,告诉他们一声,就说饭要吃好,酒可不要喝多了。”小张答应一声,就向旁边的院子跑去。不一会儿,小张跑回来,小声对冀振国说:“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冀振国点了点头,心里感到稍微安稳了些。

几个人回来,冀振国就看到旁边的几个房间里都坐满了客人,要了酒菜在喝着酒,冀振国的心里更加紧张了,这要是敌人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但此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于是就紧紧地坐在了姜鸿元的身边说:“咱俩真要好好地喝一杯了,真是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我先敬姜县长一杯——”说着,倒满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姜鸿元说:“干——”

那边,韩行还在继续对着那些听得津津有味的乡绅们说着四大特产的事情:“鲁锦的推广吗,这个好办,我第六区游击总队已有六万人,如果每个士兵的裤子口袋上都用鲁锦缝上,再每人发一条鲁锦的毛巾,不管走到哪里,就把宣传带到了哪里。”

听到韩行的高招,这些乡绅们不禁大开眼界,鲁以锦说:“可是总得有人说话呀,六万人的部队都把鲁锦缝在口袋上,每个人再发一条毛巾是不错,可是谁下这样的命令呢?”

韩行说:“我呀,我就管着被服厂,每套军服再配发一条毛巾,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听到了韩行说这句话,鲁以锦不禁高兴地拍起了巴掌,激动得眼泪似乎都要掉下来了,其余的乡绅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韩行又继续说:“至于什集烧羊肉、左营牛肉绿豆丸子、鄄城金蝉那就更好办了。我有一种技术,叫真空包装,把加工好的食品放在真空包装袋里,长了不敢说,最起码吧,半年是没有问题,保证变不了质。”

“真的吗,”石亦臣首先提出了异议,“听你这些话,就和神仙似的。什么东西能放得了半年,冬天也放不三个月,食物没了水分,哪里还能有鲜味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韩行说,“汽车、枪械都能造出来,这个真空包装技术还不是个小问题。简单地说,就是一种塑料包装,里头抽空空气,只要食品里没有空气,细菌也就不繁殖了,食品就能保持了鲜味。”

听到韩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些乡绅们心动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韩局长是搞工业的,什么事不懂呀!”“听说韩局长的兵工厂造出来的枪支可好了,比日本人的都好。”“人家要是糊弄咱,不就毁了人家的名声吗。人家断不会为了这点儿破事,来糊弄咱吧!”

石亦臣更是高兴,喊着:“如果真有这种技术,那么我什集烧羊肉终于可以像一般商品一样,卖到全国,叫全国人都能吃到我什集的烧羊肉了。”孙一丸也说:“那我的左营绿豆丸子,也可以在全国卖了。”金疑鸣也大喊着:“我的鄄城金蝉,也可以在全国叫响了。”

众乡绅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韩行,韩行好像倒成了这次宴会的中心,但是韩行把大家的兴致都调动起来了,话却戛然而止,卖了个关子说:“至于具体合作事项,由于牵扯到许多技术和保密的问题,请单独和我联系。”

这些话砸在了这些乡绅们的心里,都在暗暗地想着各自的小九九,都在琢磨着怎样送礼,怎样和韩行拉上关系,好实现自己的发财梦。


第130回 牡丹酒店的激战

就在这个时候,王金祥突然领着一排人端着枪冲进来了,看见王金祥领着这些兵进来,这些乡绅们先是一愣,因为姜鸿元请他们这些人来劝酒,并没有说要大动干戈,要说是动枪的话,哪个还敢来啊!这时候一看要出事,都纷纷找地方躲避,只埋怨自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都让这个姜鸿元坑了。

冀振国早有准备,一下子就把姜鸿元的手抓住了,从腰里掏出驳壳枪枪顶在姜鸿元的腰上。两个警卫员也掏出匣子枪,顶上了火,对准了王金祥的这一排人。

冀振国对王金祥说:“王参谋长,带这么些人来,有何指教?”

王金祥冷冷一笑,说:“早就知道你们13支队都姓了共,今天来,就是有一事相商,如果你们肯接受濮县政府的改编,咱们还有得商量。如果不接受改编,那你今天就回不去了。”

冀振国冷冷一笑,说:“我就这么听你的吗?范司令呢,我听范司令的。”

韩行大叫一声,对着王金祥怒怼:“王金祥,你这是干什么!改编不改编,范司令说了算,你算干什么的?弟兄们都听着,我们是范司令的部队,哪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你这个王金祥,不是又假传圣旨吧。范司令的命令呢,请你拿出来。”

韩行这一阵叫喊,从旁边的客房里,又跑出来二十几个人,个个手里都提着匣子枪,一下子就站在了韩行的身边,用枪指着王金祥的这一排人。原来这是韩行带来的人,他们早就都穿上了便衣,化装成客人的模样,在旁边的客房里装着吃饭的样子准备好了。

这一下子,王金祥也是大大地出乎意料,原来自己是精心准备,而且要一举拿下冀振国,没想到韩行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并且还带来了一队人早已埋伏在隔壁的房间里。

王金祥感到自己受到了两伙人的威逼,立刻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但是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王金祥也只好说:“韩秘书,韩局长,请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个事和你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枪子无情,打到你就麻烦了。”

韩行大嚷道:“王金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范专员的秘书,好歹也代表着范专员,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如果我现在要是不管,那可真是有失职之嫌。王金祥啊,你到底要干什么?上次在金豪酒店的事,范司令就差点儿撤了你的职要了你的命,难道你还要故伎重演吗?”

冀振国一看有韩行的支持,心里更加有底气了,大喊道:“王金祥,难道你投降了日本人不成,你要是不投降日本人,为什么要改编我们13支队,谁给你的权利?”说着,他又使劲掐了姜鸿元的手脖子一下,疼得姜鸿元“吱呀——”一声怪叫。

但是这个姜鸿元真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到了这个时候,还煮熟的鸭子——嘴硬,声嘶力竭地对王金祥喊着:“王参谋长,开枪呀——别怕!死了我一个,也要把13支队灭了。13支队不灭,后患无穷啊!”

气得冀振国大骂道:“亏着你还是个县长,真是糊涂呀糊涂,我们都是范筑先的队伍,你也是范筑先的官员,放着日本人不打,倒是搞起窝里咬来了。这样的糊涂县长,留之何用!”

韩行也大骂道:“你这个姜县长,真是个糊涂虫,中国人打中国人,这算什么本事。你还把冀司令骗到这里来,还来个鸿门宴,有着这份心思,算计日本人去,怎么算计到中国人的头上来了。”

而王金祥这时候大嘴一咧,唾沫星子乱喷,也露出他的狰狞面目:“13支队就该消灭,*就该消灭,先灭了你们再灭日本人。”

姜鸿元也配合着他说:“弟兄们,不要怕,你们开枪就是,死了我一个,也要灭了这些共党。”

刚才的那些商人虽然吓跑了,但也没有跑出多远,因为老多人还牵挂着和韩行谈买卖的事情。这会儿他们在门口,听着屋里吵了起来,许多人也听出个究竟,这会儿,又互相挤在一块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量起对策。

商量了一番,鲁以锦在门外大喊:“姜县长,你这样说就是你的不对了,孔老先生说,有朋自远方业,不亦乐乎。我们听了你的话,才来迎接这些客人的,哪能动了杀念呢?真要是死了人,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还是留着劲儿打日本人吧!”

什集烧羊肉的石亦臣也说:“我们是跟着你来的,要是这些客人在这里遭到不测,这个罪名,我们没法承担啊!”

左营绿豆丸子的孙一丸也说:“我们还指望着韩局长给我们送来技术、设备,推广我们的产品呢。这下子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的特产还怎么推广,找谁推广去呀?”

搞金蝉的金疑鸣更是哭咧咧地大叫:“姜县长,你要是这样搞,可把我们全卖了,可把我们全坑苦了。”

于是,众乡绅七嘴八舌地乱喊:“是啊,不能在这里开枪。”“不能在这里杀人。”“有本事打日本人去,在这里打仗,算什么本事啊!”

要不怎么说,王金祥实在可恶呢!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一门心思地要灭了13支队,要灭了冀振国,他在后面一阵鼓动说:“弟兄们,别怕,开枪——”有一个士兵就朝着冀振国的警卫开了一枪,这一枪不要紧,立刻遭到了冀振国两个警卫的反击,又迎来了王金祥这一排人的枪弹,当然韩行这些人的匣子枪也响了……

整个屋里的枪声响成一片,由于距离太近了,几乎是面对着面,就看谁的反应快,谁的火力猛了。在这近战中,德国造的二十响发挥了特别凶猛的威力,二十几把匣子枪,就和小机枪一样,一阵子“啪啪啪……”“哒哒哒……”

这些没有枪的乡绅们“嗡——”地一下,又朝远处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不是有人跑掉了鞋,就是被别人绊倒了,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又跑。就在这时候,邻居的院子里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屋里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硝烟散去,只看到王金祥的这一排人,全部被打死在屋里,有的人身上中了四五枪,身上成了血窟窿。而冀振国的两个警卫员早已经牺牲,姜鸿元呢,被冀振国当挡箭牌,身上中了十几枪,早已浑身是血,被打成了筛子。韩行的这些人,也伤亡了不少。

就是王金祥的尸体没有找到,王金祥呢,王金祥哪里去了……几个战士在尸体堆里,在屋里的每个角落里寻找着王金祥的影子,还是没有找到。韩行马上对便衣里的殷兆立说:“殷连长,你马上叫人上房。”

殷兆立答应一声,对着几个战士下了命令,他们利用墙角上的直角,蹭蹭蹭几下就上了房,马上对这座房子实行了警戒。

韩行对冀振国说:“冀司令,这二十几个人就交给你指挥了。”

冀振国这时候带来的警卫班12个人,两个人已经牺牲,邻居的屋子里10个人还被敌人包围着,想必已是凶多吉少,心里真是万分的焦急。这时候听了韩行的话,非常感动:“大恩不言谢,那我就借你这些同志们,先用一用。”然后对殷兆立说:“殷连长,我们还需要把那10位同志救出来。”

殷兆立一个立正说:“冀司令,我们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冀振国大叫一声:“好,”说完就领着殷兆立的这二十多个人向另一所院子里冲去。门口,邻居的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韩行知道自己打仗不行,就别跟着碍手碍脚了,赶紧蹲下来照顾这些伤员。这时候,那些乡绅们憋在院子里,门口的也有几个,鲁以锦一个眼色,这些乡绅们又凑到一块儿商量了一下,然后一齐来到了韩行的跟前。

鲁以锦试探着问:“韩局长,你说话究竟算数不算数。”

韩行感到十分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别说你们这点儿企业了,就是汽车制造,医药制造,军火工业,那都是板上钉钉,说办就办的事情。”

石亦臣、孙一丸、金疑鸣几个乡绅就对着鲁以锦点头。鲁以锦就对韩行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姜鸿元叫来劝酒的,确实不知道姜鸿元还搞这么一套。可是事情既然搞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这样吧,为了弥补我们的错误,我们也愿意帮着韩局长来摆平这件事儿,就请韩局长发句话吧!”

韩行一听,心想有门,就问鲁以锦说:“你们手里有没有武装?”

鲁以锦又看了看几位乡绅,他们也点了点头,于是鲁以锦说:“人数不多,也就有几百个人几百条枪,是我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团,是来保卫鄄城的。为了我们以后的发展,我们愿意交给韩局长指挥。不过,韩局长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啊!”


第131回 反击顽固派 

韩行听了心中大喜,可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对众乡绅说:“放心吧,诸位,虽说我只是范筑先的秘书,可是我代表着范专员到这里来处理叛乱的。处理完了这次叛乱,发展工业,为人民谋福祉乃是范专员的希望。大家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范专员吗!”

众乡绅一齐点头称是,他们又商量了一阵,然后分头去集合民团了。

邻居的枪声逐渐稀落,战斗很快结束,结果也是惨胜,10个战士只回来了5个,而且2个还负了伤,殷兆立的人又伤了好几个。在房上担任警戒的战士有一个下来报告说:“韩局长,不好了,几百人的队伍已经向这边开来,看来马上要进攻了。”

韩行、冀振国、殷兆立三人商量了一下,冀振国说:“能战斗的全部上房,占领附近的制高点,先挡一阵子再说。短枪作战不得劲,把屋里的长枪拿出来,远了用长枪干,近了用短枪打。”

正好屋里有王金祥这一排死尸丢下的长枪,于是剩下的人全部拿着长枪上了房,每个人一长一短,以这个酒店为中心,建立了一圈防御工事。

韩行从房上看到,主要的街道上,冲过来一支队伍,领头的正是王金祥和齐子修。冀振国对韩行说:“这个王金祥,真是命大,刚才怎么叫他跑了。”韩行恨恨地说:“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早晚还得逮住他。这支部队是三支队齐子修的队伍,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我们算是遇上劲敌了。”

敌人的队伍很快冲到了跟前,冀振国一声大喊:“打——”一阵排子枪朝着敌人密集的队伍射去。敌人一下子倒下了十多个,紧接着第二阵排子枪又打了过去,第三阵排子枪又打了过去。

敌人的队伍犹豫了一下,然后纷纷朝后面退去。这时候,后面警卫的人大喊:“敌人又从后面上来了。”这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来,阻击后面的敌人。旁边的人喊:“房顶那边也爬过来了。”又有一些人去阻击从旁边房顶上爬过来的敌人。在县城的制高点上,一座高大坚固的房子上面,三支队也架起了机关枪,朝着这边不停地扫射,压制着这边的火力。

正面的敌人一看,几处都在支援他们,于是鼓起了精神,掉过头来,继续朝着这座大院里猛攻。

战斗进行得相当被动,这边不到二十个人,已经处在了四面敌人的疯狂进攻之中,不断地,有的战士从房顶上滚落下来,有的战士受了伤还在拼命地坚持着,继续朝着敌人射击。一个三支队的士兵打到了韩行的脚下,韩行给了他一枪,没有打中,又给了他一枪,还是没有打中,亏着冀振国甩手一枪,才把他打倒。

韩行尴尬地说:“枪法不行,看来还得练啊!”

冀振国嘲讽道:“何止是不行,简直太差了。”

又有几个战士从房顶上滚落下来,看来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时,霎那之间敌人就要攻破这个小小的院落。就在这时候,城外边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也许这一阵枪声,扰敌了敌人的军心,进攻瞬间变了味儿,有的进攻士兵开始朝后面张望,有的进攻士兵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这边却得到了巨大的心里支撑,越打越有劲儿。冀振国大喊:“同志们,我们的队伍攻城了。他们要玩蛋了——”

韩行对着三支队大喊:“三支队的弟兄们,一家人不打一家人,我们是范专员的13支队,还是留着劲儿打鬼子吧!”

这时候的鄄城民团也不失时机地出现了,各地响起了零乱的枪声,扰乱着三支队的阵线。三支队开始悄悄地往后面退缩了,不一会儿,鲁以锦领着一支鄄城民团赶到,韩行和冀振国赶紧下了房。

鲁以锦对韩行说:“韩局长,鄄城民团来了,听从你的指挥。”

韩行对冀振国使了一下眼色,意思是怎么办?冀振国对韩行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你指挥民团吧。韩行点了点头,对鲁以锦说:“听这枪声,现在鄄城的四个城门都由三支队和姜鸿元的武装把守着,你能打开一个城门吧,只要把13支队和32支队的二营带进来就行。”

鲁以锦说:“没问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地理熟,保证把他们迎进来。”说着,就领着队伍打城门去了。

直到这时,冀振国才知道,32支队也来参战了,兴奋地说:“太好了!32支队的徐玉山,可是一员猛将,在南镇一战中,早就立下了赫赫战功。有他们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说韩行呀,你怎么直到这时,才告诉我这么一个好消息……”

韩行冤枉地说:“你也没问我呀,再说,也得等我倒出嘴来呀!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问问殷兆立是哪部分的就知道了。”

冀振国这时候感到非常的温暖,心里热乎乎的,马上和颜悦色地问房顶上的殷兆立:“请问殷连长,你到底是哪部分的?”

房顶上的殷兆立回答说:“报告冀司令,我是32支队二营一连连长殷兆立,请问冀司令有什么指示。”

冀振国连忙对殷兆立摆着手说:“没事了,没事了。”又拍着韩行的膀子,兴高采烈地说:“误会了,误会了,我还以为你带的是范专员的警卫连呢!”

韩行语重心长地对冀振国说:“范专员的警卫连也是鱼龙混杂啊,说实话,我还是带着10支队,32支队二营放心,都是*的队伍,政治觉悟高、战斗力也强。”

冀振国又拍了拍韩行的膀子,再说深里说,已经不必要了。通过这简单的拍拍膀子,两个人的心里话,已经在深层次地交流了。

打城门的战斗,似乎也进行的分外顺利,不一会儿,北门打下来了,13支队在副司令员王青云,政治部主任汪毅的带领下,一支队伍冲了过来,很快就来到了冀振国的跟前。

王青云和汪毅看了看冀振国毫发无伤,这才放了心,几个人用眼睛交流了一下。王青云说:“我们中了姜鸿元的鸿门宴,真是太恶毒了。” 汪毅说:“我们那个担心啊,真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13支队可就麻烦了。”

冀振国介绍着韩行说:“要不是韩局长急中生智,领着32支队的精兵前来搭救,要不是韩局长在宴会上耍了那么多的花招,真要惨了。”

几个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冀振国问:“目前部队怎么安排的?”

王青云说:“我们和32支队二营会合后,由32支队二营在城外继续围着,坚决不让三支队和姜鸿元的民团跑掉。我们13支队在城里展开后,也在围剿着城里敌人的残部,听着这枪声,好像差不多了。”

这时候,城里原来激烈的枪声已渐渐缓和,看来,战斗已近尾声。这时候,还有几座制高点由三支队的机关枪控制着,不时地发出阵阵的枪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可是几阵喊杀声过后,制高点仍然没有拿下。

这时候,徐玉山领着一队人马来到了,殷兆立马上对徐玉山敬礼,说:“报告徐营长,二营一连连长殷兆立报到,任务基本完成,请指示。”

徐玉山回了一个礼说:“看着冀司令和韩局长还在,我就放心了。他俩要是有一个不在,或者挂了花,这个事就不好说了。”

冀振国和徐玉山握了握手,马上夸奖着殷兆立:“打得不错,打得不错,要是没有他们,我现在喘气不喘气还说不准哪。从单兵作战,战术素养、执行纪律各方面来说,我13支队要向你们学习啊!”

徐玉山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们也要向你们学习啊!城里的制高点还有几个没有拿下,正好,兵工厂才发给我们重机枪,就请你们见识一下怎么样?”

冀振国一听说是兵工厂才配备的重机枪,急了,对韩行说:“怎么,32支队配了重机枪,我们怎么没有啊!这不行,韩局长,你不要偏心眼,只向着10支队和32支队二营,我们也不是后娘养的。”

韩行只好摊开两手说:“冤枉啊,冤枉,这装备部队的事情,我不管,只管着生产。给32支队的这挺重机枪,也就是让他们试验一下,还处于保密阶段。没想到,徐营长得了便宜卖乖,把我给卖了。好了,我现在宣布,这挺重机枪收回。”

徐玉山一听急了,马上摆着手说:“这哪行!都怨我这张臭嘴,说着说着,就漏了汤。要说收回去,没门!这枪还没有试好,哪能随便收回呀。”冀振国叫着板大喊:“这挺重机枪好也好,孬也好,你就赶快让我们开开眼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那好,”徐玉山干脆地喊了一声,“重机枪准备,对准县城中心那个最高的制高点,敲他娘的。”


第132回89式12.7毫米重机枪

马上,32支队的三个战士上了房顶,一个提着主枪筒,一个提着三角架,一个提着子弹盒,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把重机枪安装好了。徐玉山、冀振国和韩行也上了房顶,徐玉山递给了两个望远镜,一个交给了冀振国,一个交给了韩行。

韩行趴在房顶上,拿起了望远镜,朝鄄城县的这个制高点上观察。这是个有二层楼高的小阁楼,由于视野比较好,又是全县城的中心,因此成了鄄城县的战术要地,和这里的距离也就有四百多米远。齐子修在每一个方向都配置了2挺轻机枪和数支步枪,封锁着周围的街道,从轻机枪不断喷吐的火舌来看,进攻方与防守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徐玉山大喊一声:“打——”89式12.7毫米重机枪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只打得小阁楼上的这一面墙,砖石崩裂,哗哗地往下掉半头砖,不一会儿,两挺轻机枪就哑火了,步枪更是一杆也不响了,看来防守的士兵不死即伤。借着这个空隙,进攻的士兵冲进了阁楼,里头刺刀闪耀,看来是进行了肉搏战,不一会儿,小阁楼上就飘起了红旗。

徐玉山又介绍说:“这是12.7毫米枪弹,要是装上脱壳穿甲弹就能打坦克,就是飞机碰上它,那也没了咒,非得把飞机打下来不行。”

一听这些话,冀振国更受不了了,马上朝着韩行发脾气:“我说韩行啊,韩行,你是真行啊,这么好的武器,为什么不配备给我们13支队呢。好了,这挺重机枪别想走了,说什么13支队也得留下。”

徐玉山一个劲地直摇头:“那不行!我们32支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连鬼子都没有这么好的重机枪,给你?那也太不讲理了吧!我们的重机枪不过是临时来支援你一下。”说着,徐玉山又对机枪组下了命令:“继续支援13支队,哪里打不下,哪里你们就进行火力压制。”

这3个战士拆卸完了重机枪又下了房,哪里枪声激烈就往哪里跑,徐玉山跟在了重机枪的后面,冀振国也跟在后面,想着再看看这挺重机枪的威力。韩行呢,当然也不能落下,新制造的重机枪,到底在实战中战绩如何,还要掌握好第一手资料。

前面是一条中心街道,对面的三支队用麻袋土包构筑了一道坚固的工事,把整个的街道都拦截住了。工事后面,几十个三支队队员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里面还夹杂着5挺轻机枪,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控制着前面空旷的街道。

这边的几十个战士刚冲到离敌人四五十米的地方,那边的轻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只十几秒的功夫,这边进攻的战士就全部倒在了敌人的火力网下。

“这该死的麻袋包!”组织进攻的13支队张连长正急得破口大骂,“要是有小炮,早轰他娘的了。可惜啊,咱们没有——”

别看这些麻袋包,装满了黄土竖在那里,步枪子弹、轻机枪子弹根本就打不透,手榴弹又够不着,可真叫13支队吃够了苦头。张连长急了,对副连长吼着:“你在这里坐阵,我再带着三排,冲它狗娘养的。”

副连长劝他:“冲了两阵了,没有重武器,你上去也是白给,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想他娘的屁,”张连长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己的经还得自己念,指望谁也是白瞎。我就不信,几十条命就冲不垮它,我们的人罗起来,砸也得砸死他。”

正在这里,冀振国上来了,对张连长喊道:“张连长,你先冷静一下,组织好进攻,我给你带来了重武器。”说着,89式机枪组就上来了,支好了机枪,对着正面的街垒就进行了压制性射击。

这89式重机枪虽说对麻袋包也穿不透,可它打得麻袋包上面的黄土四处飞溅,腾起了一团团黄色的烟雾,上面的士兵碰不上子弹还好,要是碰上了,一碰一个大窟窿,根本就不可救药。更可怕的是,子弹从这个人身上穿过去,又穿到那个人的身上,成了穿糖葫芦。

很快地,对面的阵地上没人敢露头了,全被重机枪压制住了。重机枪重新换上新弹盒,又继续进行着压制性射击。

张连长领着三排上去了,到了有四五十米的地方,张连长大喊一声:“手榴弹,”几十颗手榴弹就向着敌人的麻袋包后面飞去了,只炸得那些没死的三支队队员哭爹叫娘,很快溃散,往后面逃去。

张连长领着队伍在后面撵着屁股地紧追不舍。

鄄城城里的枪声已经逐渐稀落,只剩下县政府大院了,这县政府的大院比较坚固,全部是砖瓦结构,外面是一圈二米多高的砖墙,院内的议室厅也有二层楼高,是砖木结构,显得非常结实。特别是县政府大门口,也用麻袋包围起了二圈坚固的工事,十多挺轻机枪吐着火舌,组成了一张火力网,控制着前面的街道。

进攻的火力网也组织起来了,十多挺轻机枪,再加上这组89式重机枪,一块儿朝着县政府大门口倾泄。真是出腿才看两腿泥,强中自有强中手,89式重机枪再次显示出它的射速快,威力大的特点,直打得县政府门口狼烟四起,土雾弥漫,那些大大的子弹碰到谁身上,简直就甭想活命了。这些可怕的子弹穿过了一个,还有的是劲儿,又穿透了一个,而且伤口还大,这样的恶魔谁不害怕呀!

火力压制住了大门口,13支队就挺着刺刀冲上去了,一阵子肉搏战,刺杀了几个硬气的,剩下没死的一看没辙,赶紧缴枪投降。13支队喊叫着:“冲啊——”“杀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一下子冲进了县政府。

随即,县政府里传来刺刀的格斗声,零星的枪声,疯狂的呐喊声和人在临死前的哀鸣声。很快,县政府的议室厅房顶上飘扬起了红旗,鄄城县城已经全部解放。

这时候,冀振国还在想着那挺89式重机枪,他就和一个十足的奸商似的,对徐玉山讨好地说:“你不是稀罕你那个宝贝吗,这么着吧,我用5挺轻机枪换你那一个,行不行!你够沾光的吧!”

徐玉山摇了摇头说:“不换。”

冀振国又加码说:“7挺,换不换!”

徐玉山还是摇着头说:“不换!”

“那就10挺。”冀振国好像是豁上了,大腿一拍说。

“10挺也不换。”徐玉山下定决心,谁也不能夺走他这个心爱的宝贝疙瘩。

“好呀,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冀振国也来了脾气,“如今鄄城已在我手里了,你这个宝贝自凡进得了这个大门,还能出得了这个大门吗?”

韩行一看,冀振国确实是太喜欢这挺89式重机枪了,军人爱好武器如命,自己再不说句话,两个人就要翻脸了。韩行就对着徐玉山的耳朵根,悄悄地说:“我再给你一挺89式,叫你试验。”

瞬间,徐玉山转忧为喜,对冀振国笑着,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你看你,为了这挺89式,就和个奸商似的,跟我讨价还价。10挺就10挺吧,吃亏上当不就这一回吗!”

冀振国也笑了,伸出了手,握了一下徐玉山的手说:“你可别后悔呀,以后再有鄄城这样的仗,我可就什么也不怕了!”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说:“不对呀,刚才你还是个小气鬼,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大方。刚才韩局长对着你的耳朵说了一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你也得给我说说。”

徐玉山笑着说:“说的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可不能告诉你。”

冀振国一看徐玉山不说实话,又揪着韩行的耳朵说:“韩局长,你说说,刚才到底给他说得什么,他就变得这么大方,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又背着我呀!”

韩行赶紧捂着耳朵说:“哎哟,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呀,就说了一句,锅是铁打的。”

冀振国一看韩行说了这句话,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时候战场上又传来好消息,说是王金祥抓到了,只是齐子修领着一些人,冲出南门,往聊城方向逃走了。

徐玉山就和韩行商量着:“我是不是带着人,把齐子修抓住啊!”

韩行摇了摇头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徐玉山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任务比抓齐子修这个顽固派更重要呢?”

韩行又对着他的耳朵根说了一句,这句话惊得徐玉山是目瞪口呆。

冀振国看到韩行刚才背着他说话,心里已经有些不痛快。

韩行考虑到背着冀振国说话怕引起他的怀疑,看了看周围只有三人,只好小声说:“叫徐玉山的部队迅速占领濮县,因为濮县有石油矿产。这是我和张维翰商量好了的。”

这下子,又轮到冀振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冀振国是军人,当然知道军事战略物资主要是钢铁和石油,谁要是掌握了这两种资源,谁就控制了长期战争的重要物资储备。


第133回 占领濮县大油矿

徐玉山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的墨水比冀振国多,当然对韩行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你是怎么知道濮县有油田的?”

这句话叫韩行实在不好回答,中原油田是我国东部重要的石油天然气生产基地,是中国石化集团公司第二大油气田,主要勘探开发区域在东濮凹陷一带,横跨河南、山东两省6市12个县区。

早在50年代中期,石油、地质部门就开始了对这块宝地的探测工作,运用重力、磁力、电法等地球物理方法进行地质普查,用了十几年时间,初步查明了区域地质构造的特点。此后,胜利油田、石油勘探局、河南油田等又先后在这里进行了地震勘察和钻探工作。1975年9月7日,位于濮阳县文留乡境内的濮参1号井在钻探过程中喷出工业油流,从此拉开了中原油田勘探开发会战的序幕。

韩行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认为这些事情再平常不过,可是徐玉山和冀振国是那个时代的人,当然就不知道了。战争需要钢铁和石油,韩行想通过这一辈人的努力,把石油提前几十年开采出来。

“就算有油田的话,你怎么勘察和钻探?”徐玉山又发出了第二句询问。

“当然,这很难,”韩行说,“89式重机枪不好造,这不也造出来了。我认识一些外国商人和企业家,通过他们的技术,想引进一支石油勘察队,进行石油勘察工作。在他们勘察的同时,大量使用我们自己的一些技术人员和工人,锻炼出我们自己的队伍。”

“就是石油流出来了,可是你怎么提炼?”徐玉山又发出了第三句询问。

“这就更难了,”韩行说,“大型正规的石油加工基地肯定不现实,但是小作坊还是可以炼油的,小作坊的石油也是油,只是不怎么合格。我想再努力一下,尽量提高小作坊的石油质量,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冀振国感叹地说了一句:“你懂得真多,不亏为六区工业局的局长。”

韩行心里一声苦笑,我懂得什么呀,不过是剽窃的知识,不过话说回来,剽窃的知识也是知识,是战争,引导着我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但是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上帝也会原谅自己的。

“这些不合格的油料,你又能做什么呢?”徐玉山又发出了第四句询问。

“能做为火焰喷射器的燃料,还能制造简单的燃烧瓶,这些武器对付坦克再好不过了。对付敌人工事里的地堡,效果也算可以。”韩行说。这些都是从电影里看到的,不过电影里演的战斗,也是真实战斗的一种反映。

“充满了想像力,”徐玉山说,“我举双手支持你的想法。”

“我再一次恳请二位同志,”韩行对二人要求说,“这个事情要严加保密,要是传到日本人的耳朵里,那就麻烦了。”

二人都点了点头,说:“请相信我。”“要和保守党的机密一样,以党性来保守这个秘密。”

大家开会决定, 13支队大部队还是按照原来的命令,部队由王青云和汪毅带领,到荷泽、曹县一带,帮助徐茂里组建第35支队。冀振国呢,带着13支队的一个连,押着王金祥回聊城,当面向范筑先汇报事变的经过。当然呢,韩行也跟着回去,以第三者的角度,作为目击证人,陈述事变的情况。徐玉山的32支队二营,乘着濮县空虚,立即直扑濮县,占领这块风水宝地。这也叫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

就在这三支队伍刚要出发的时候,鄄城的鲁以锦领着一帮乡绅又来了,拦住韩行说:“韩局长,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办呢?”

韩行“哦——”了一声,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头,“你看我这记性,光忙着商量我们的事了,倒把推广四大特产的事情忘了,怨我,怨我……”

鲁以锦忙着替韩行说好话:“不怨你,韩局长,你事情太多啦,哪能想着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我们也就是来提醒提醒。一些事儿,韩局长看着办就是了,我们一定听招呼。”

韩行想了想说:“那就跟着我一块儿回聊城工业局吧,到了那里签合同,订设备,还有好大一堆事呢!”

鲁以锦看了看石亦臣、孙一丸、金疑鸣几个人,这几个人顿时都喜笑颜开。于是鲁以锦说:“那好,我们就一块儿陪着韩局长说说话,到聊城走一趟。”

于是,回聊城的队伍又多了几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快乐了许多。

聊城只所以为一座水城,皆因为有东昌湖和大运河。东昌湖也称胭脂湖,名字起源于《聊斋志异》中的《胭脂》故事,是聊城的环城湖。此湖原为护城河,旧时修建古聊城的城墙时掘地取土而成,城外自然成河,远远望去,波光粼粼,浩瀚无比,恰似一条美丽的玉带环绕在古老的城墙周围。

大运河始自北京,蜿蜒而下,直下杭州,跨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贯穿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等六省,聊城即是主要码头之一。这时候,聊城东关运河一带,船只如梭,河上的人儿有的摇着橹,有的哼着小曲儿,岸上人满如潮,店铺书棚鳞次栉比,茶楼戏院星罗棋布,整个聊城呈现着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还没进城门,就看到齐子修领着三支队的残兵败将站在了聊城南门门口,旁边还有范筑先和李树椿,不远处是范筑先的警卫部队。齐子修老远就喊:“他们来了,来了,看了吗,还有王参谋长,被他们绑着。”

范筑先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冷眼地看着这一切,就和一个局外人似的。倒是李树椿气呼呼的,脸上涨成个猪肝,胡子不断地一翘一翘的,就和个吹猪的一样。

张连长对手下一个眼色,士兵们纷纷拉动枪栓,顶上了火,真要是三支队不老实,那就给他们一顿子弹。

冀振国到了范筑先跟前,首先给范筑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报告说:“报告范司令,13支队奉你的命令,正开往菏泽、曹县一带。我们路过鄄城县城,出现了一个大的情况,所以我特来向你汇报。”

范筑先就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似地,点了点头,说:“有什么事儿,回去说吧!”说完,扭头就要回去。

齐子修却不服气地大声喊道:“范司令,给我们做主啊,是他们先打了第一枪,挑起事变,死了这么多的弟兄,我没法给他们交待呀!”

王金祥突然在张连长的人堆里大喊起来:“冤枉啊,冤枉啊,范司令,冤枉啊,你要是不救救我,就没人能救我了。李主任啊,看见了吗,他们马上要枪毙我啊,救救我啊——”

李树椿不得不发话了:“范专员,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能不管?”

范筑先冷冷地说:“我说不管了吗!这里乱呼呼的,不是个地方。还是到专署里处理吧!”说着,扭头就走了。

李树椿看着这个地方,确实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已经凑了过来,在这里断官司确实也不是个胡琴,只好跟在范筑先的屁股后面一撅一撅地走了。

3支队和13支队的人怒目相向,一路走着,一路拿着枪互相顶着对方,真要是有人不小心走了火,可能就会引起来一阵大战。更外圈的人有范筑先的警卫部队围着,拿着枪在严密地监视着这两支队伍,控制着局势。

其实,鄄城事变,很快就传到了范筑先的耳朵里,他感到非常痛心。不管3支队也好,13支队也好,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部队,哪能不心疼呢!既然已经酿成一场大乱,他不愿意看着再继续混乱下去。13支队一出现,他就派兵来监视,表面上是监视,实则是保护,肯定3支队的人不会善罢干修的。

到了专署议事厅里,范筑先的脸上平淡如水,他先客气地把李树椿让到主位上,然后又对各位当事人不咸不淡地说:“大家都坐下吧!”

虽然大家的心情各异,表情各异,但还都是找个椅子坐下了。只有王金祥还被绑着,有两个13支队的士兵用枪在背后顶着他。王金祥到了这里,也倒不慌了,他想到,自己的主子在这里,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人来论短长,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替他说话。

果然,李树椿对范筑先求情说:“你看,王参谋长还被绑着,是不是……”

范筑先不动声色地说:“那就先松开吧!”

李树椿听到这句话,亲自为王金祥松绑。

范筑先对李树椿冷冷地一笑,说:“李主任,这个官司是你主审呀,还是我主审?”

李树椿尴尬地笑了笑说:“你的部队,当然还是你主审。”

范筑先也不推让,说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他先对齐子修冷冷地说:“你先说吧,你的部队是怎样到了鄄城,谁的命令?”


第134回 专署审问大事变(一)

齐子修一双贼眼看了看王金祥,又看了看李树椿,只好说:“我是接到王参谋长的命令,说要到鄄城拉练,所以就去了。”

范筑先又对王金祥说:“谁让你把3支队调到鄄城拉练的?”

王金祥嗫嚅着说:“我看到3支队这阵子比较懈怠,就想让他们出去拉练一下,练练队伍,所以,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3支队派到了鄄城一带运动。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次鄄城兵变。”

范筑先并没有把拉练的事情再追问下去,又问王金祥:“鄄城牡丹酒店的事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王金祥说:“是这样,濮县县长姜鸿元看到13支队辛苦,就带着濮县的乡绅和鄄城县的乡绅在鄄城县牡丹酒店摆了几桌,宴请13支队。没想到,13支队喝着酒就动起了武,开枪把姜鸿元县长打死了。3支队的弟兄们看不下去,就奋起反击,结果在酒店里,一个排的人也被13支队打死了。朗朗乾坤,六月飘雪,冤枉啊——冤枉啊——”

韩行心里骂道,这个王金祥,真是红口白牙,信口雌黄。

范筑先听了无动于衷,冀振国是一声冷笑,而齐子修却震怒了,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他们不但打死了我的一排人,而且还大举进攻鄄城县,在城里大肆屠杀我3支队的官兵,致使我3支队遭到毫无征兆的进攻,损失惨重。没回来的,都被他们打死了。天理啊——天理何在啊——”

气得李树椿桌子一拍,大叫道:“像如此凶残的13支队,不杀不能平民愤,不严加处理不能除祸患,要不,以后我们第六区的局面如何收拾,我第六区抗日军民的民心如何能安定。范司令啊,你可不能手软!党国在看着你呢?第六区的军民都在看着你呢?”

范筑先眼睛眨巴两下,嘴角甚至飘过一丝笑意,对冀振国说:“冀司令,当时你到鄄城牡丹酒店的有多少人?”

冀振国说:“13支队的大部队都在城外,我只领着一个警卫班12个人,进了牡丹酒店,这12个人,和我在一起的,只有2个人,那10个人被姜鸿元留在了另一个院子里。喝着酒,王参谋长领着一排人就进去了,拿着枪就指着我们,要我们接受濮县政府的改编,如果不接受改编,说我们就回不去了。我们不同意,他们就开了枪,当场把我的2个警卫员和姜鸿元都打死了。要不是姜鸿元在前面挡着子弹,我今天也到不这里,早就完了。”

齐子修大喊道:“不对,是他们先开的枪。”王金祥就和有默契似的,也大喊道:“是13支队先开的枪,13支队开完了枪,又有一支队伍冲了进来,他们都穿着便衣,把3支队的这些人都打死了。不用说,这些人都是*的队伍,他们都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范筑先不慌不忙地说:“口说无凭,你这也都是猜测,谁能证明那些便衣是*的队伍,谁能证明?”

齐子修不在现场,自然不能证明这些便衣是*的队伍。王金祥大喊道:“韩局长能证明,他当时就在现场。韩局长,你说话呀,凭良心说,这些队伍是不是*的队伍?是不是你安排的?”

韩行想,我傻啊,就是再实在,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得说:“当时的情况是,冀司令来赴宴,只带着2名警卫员,喝着酒,王参谋长就领着一排人拿着枪进去了,用枪顶着冀司令的这些人,说要他们服从濮县县政府的改编。说着说着,王参谋长的一个人就朝着冀司令开了枪,当时就打伤了一个警卫员,并且王参谋长的一排人都开了枪,当时就把冀司令的2个警卫员和姜鸿元都打死了。要不是姜鸿元在前面挡着,冀司令也早就打死了。正在这时候,一些便衣冲了进来,一齐开枪,把王参谋长的一排人全打死了。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

“你看清那些人是什么人了吗?”范筑先谨慎地问。

“没有呀,”韩行也学会了耍赖,“他们是什么人,我哪里知道,一个人也不认识。”

范筑先又问冀振国:“冀司令,这些人你认识吗?”

冀振国连连摇头:“我哪里会认识,我还以为是王参谋长的人呢!”

范筑先又问王金祥:“你认识吧?”

王金祥的注意力当时都在冀振国那里,哪里还会注意到那些便衣的模样,只好说:“不认识,好像有点儿认识,像是32支队二营的人,反正是*的人,不是*的人,怎么会向着13支队。”

范筑先鼻子哼了一声:“口说无凭,人你又不认识,怎么能说是*的人呢?”范筑先又转向了李树椿说:“你说呢?”

李树椿心里也怪生气,大骂王金祥,你这个混蛋,怎么尽说些三岁小孩子的话,人你一会儿说不认识,一会儿又说认识,光嘴上说是*的人,行吗?得拿出证据来。可事到这份上,他也会耍阴的,说:“要说这13支队和3支队的人闹矛盾,不应该。可半路上又杀出一伙程咬金,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既然向着13支队的人,不用说,也是*的人。这*就是好挑动矛盾,到处制造混乱,唯恐天下不乱。”

韩行看到此时,到了自己应该说话的时候了,于是义正词严地说:“当时我在场,既然13支队和3支队的人都各执一词,就由我来把这件事情挑明吧。姜鸿元把冀司令请到鄄城牡丹大酒店,摆的就是一场鸿门宴,王参谋长领着一排人冲进来,其目的就是要把冀司令消灭掉。不巧的是,姜鸿元当时正和冀司令坐在一起,王参谋长打冀司令的时候,却把姜鸿元和冀司令的2个警卫员打死了。问题就在这里,谁是事变的真正推动者……要说冀司令领着一个班的人进鄄城发动什么事变,谁也认为不可能吧?要说冀司令领着2个警卫员就要把姜鸿元或者王参谋长打死,谁也不会相信吧?是王参谋长的一排人把姜鸿元打死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是王参谋长要把冀司令打死,只是由于姜鸿元挡着,才没有成功,这也是我看到的。是王参谋长逼着冀司令接受濮县的改编,这也是我亲眼目睹的,耳朵听到的。王参谋长到底想干什么,大家是不是也就清楚了。”

韩行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想必把矛头对准了王金祥。

王金祥到了这个时候,还醉死不认半壶酒,大喊着:“韩局长啊,我知道你是和他们一伙的,是向着他们说话。你说话,不算数——”

一个狗叫,其余的狗也跟着叫唤,齐子修大喊着:“范专员,你不能听韩行的,他和冀司令,和*是一伙的。”

李树椿也在旁边敲边鼓说:“这个韩行啊,不顾党国利益,胡乱说话,真是不看眼色头,不看眼色头啊。”

冀司令却大喊着:“韩局长的话句句是真,要不是13支队反应迅速,早就被3支队消灭了。是姜鸿元摆的鸿门宴,阴差阳错,自己竟被叫来消灭我们的王金祥打死了。这时候王金祥还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天底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啊——”

这时候的形势为三比二,范筑先还是稳坐钓鱼台,看不清他到底向着哪一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开始乱腾了,先上来嘀嘀咕咕,最后声音是越来越大,吵得这里边没法断官司了。范筑先急了,对手下人喊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喧哗,吵得我们没法办公。快去,看看去——”

不一会儿,底下人来汇报说:“是这样,他们是鄄城县的乡绅,跟着13支队的人来订合同的,他们说,要见范专员,有话要说。”

反正这里也乱得没法审问了,范筑先皱了一下眉头说:“就让他们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鲁以锦、石亦臣、孙一丸、金疑鸣和一些鄄城县的乡绅进来了。鲁以锦对范筑先尊敬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说:“范专员,我们都是鄄城县的乡绅,对这次内讧,本来我们不想说,但是到了这份上,有些话,我们不得不说了——”

王金祥想到,这些人都是姜鸿元请的乡绅,说话必然要向着姜鸿元,就喊道:“你们可要实话实说,姜县长死得冤,你们可要为他做主哟——”

鲁以锦对王金祥点了点头说:“那是……那是……”

冀振国也对这些乡绅们说:“你们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老天爷在上,你们可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民哟!”

鲁以锦也对冀振国点了点头:“那是……那是……”

鲁以锦看了看范专员,又看了看左右的乡绅,说:“我先说说吧,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可以作证。”


第135回 专署审问大事变(二)

那些乡绅都对鲁以锦点了点头,鲁以锦这才说:“当初姜县长请我们去迎接13支队,我们并不乐意,你是濮县的县长,我们是鄄城的老百姓,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最后禁不住姜鸿元的伶牙俐齿,说这也是为了抗日,这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我们才去了。要是知道姜县长摆的是一场鸿门宴,鬼才去呢!他这是把我们卖了,当时要是我们被打死了,就是进了地狱也说不清楚。在这里,我们要大骂一句,姜鸿元,你不是个东西,临死还差点找了个垫背的。

“当时喝着酒,王金祥就领着一排人拿着枪冲进去了,看样子,要把冀司令杀了。我们这时候才知道上当了,叫人家坑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王金祥的一个兵,拿着枪就朝着冀司令打了一枪,人家才3个人,这边是三十多个人,谁杀谁这不是明摆着吗!活该姜鸿元倒霉,叫王金祥的人打死了。亏着这时候来了一帮天兵天将,老天爷也看着太不像话,拿着枪就把王金祥的人全打死了。王金祥是怎么跑出来的,还不是夹在我们中间,属稀屎的——蹿得怪快。大家说,是不是啊!”

石亦臣、孙一丸、金疑鸣和一些乡绅们七嘴八舌地说:“是啊,是啊!”“我亲眼看见的。”“王金祥就在我前边,低着头快跑,我一闻怎么这么臭啊!一看他腚上粘乎乎的,不是放了个臭屁,就是吓得窜了稀。”

鲁以锦明显地偏袒着韩行这一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是来和韩行订合同的,全是利益使然。再说姜鸿元拿着他们当挡箭牌,这一招也太损了,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报仇的机会,哪里有向着姜鸿元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形势一下子成了三比三,别小看了这些乡绅,他们平常见多识广,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自然知道话该怎样说,事该怎样办。唧唧喳喳,七嘴八舌地大发议论,姜鸿元是死了,没法找他算账了,一下子又把王金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时候的范筑先仍然是不急也不躁,对李树椿客气地说:“李主任,你看着应该怎么办?”

李树椿也只好故作谦虚地说:“你是六区专员,又是游击司令,你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好,”范筑先早就等着他的这一句话呢,对王金祥不软不硬地说:“王参谋长,就算你私自命令3支队到鄄城拉练不追究的话,那么我问你,谁支使你带着3支队的一个排私自闯进牡丹酒店,要杀害冀司令的?”

“这……这……”王金祥有些张口结舌,本来这个事情是他和李树椿,齐子修,姜鸿元商量好的。但是,这些话儿没法说,只得低下了头。

“我再问你,”范筑先还是不慌不忙地说,“姜鸿元把冀司令请到牡丹酒店,而你和3支队却进入了鄄城,占领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姜鸿元还把冀司令带来的12个人分成了两帮,冀司令的身边只有2个警卫员,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你却带着一排人进入了牡丹酒店,并要冀司令的13支队,改编成濮县的武装,你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王金祥心话,谁的命令也不是,这只是个借口,知道冀司令这个人硬得很,决不会答应,那就只有动枪啦!但是这些话,绝不能在这个公审场合说出来。他看了看李树椿,无力地低下了头。

范筑先给他个机会,让他考虑一下,等了一会儿,王金祥仍然低着头不说话。范筑先又问了他一句:“说呀,你倒是说呀!”

王金祥还是不说话。

“不说是吧,那好!”范筑先大喊一声:“来人!”

两个警卫立刻就出现在范筑先的身边,范筑先对警卫说:“把王金祥拉出去枪毙!”

王金祥刚松开绑还没有个屁时辰,这会儿又要被绑上,两个警卫拿出了绳子,三下五除二又把王金祥绑上了,一人摁着王金祥的一支胳膊,就要押赴刑场执行枪决。这会儿,王金祥没咒念了,看着李树椿,也只有李树椿能救他,凄惨地喊着:“李主任,你倒是说句话呀——”

李树椿不是不想救他,只是在考虑着怎样救他,这时候歪脑筋一转,计上心头,就对范筑先说:“范专员,王金祥做得是不对,可是他是沈鸿烈举荐的人,怎么着,也得给沈主席打个招呼呀!等沈主席同意了,再处置他不迟。”

事到如今,李树椿也只能搬出沈鸿烈来吓唬人了。范筑先也早知道,枪毙王金祥不是这么容易的,他上有沈鸿烈、李树椿,下有齐子修,他们都是一串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还不想和沈鸿烈的人彻底闹翻了。

“那就先把他押下监,等沈主席来了批文,立即枪毙。上一回就差点儿把32支队毁了,这一会儿,又差点儿把13支队也毁了。这阵子也不能让他舒服了,先打30皮鞭再说,狠狠地打,绝不能客气。”范筑先咬牙切齿地说。

处理完了王金祥,范筑先又对齐子修说:“你知罪吗?”

齐子修一脸冤枉地说:“我有什么罪呀,一切都是王参谋长指使的,他是我的上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齐子修想到,反正王金祥完了,先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再说。

范筑先鼻子哼了一下说:“就算你到鄄城拉练没有错,可是你不应该给王金祥一排人,让王金祥干坏事,这是其罪一也;二是鄄城事变的主要部队是你3支队惹起来的,你要负主要责任,这是其罪二;三是不管3支队也好,13支队也好,都遭受了重大损失,叫许多战士受到无辜的伤亡,你更是逃脱不了责任,这是其罪三。你说你没罪,谁信啊,就是枪毙你10回,也应该。不过看在王金祥是背后指使的份上,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先关上10天禁闭再说,好好写写检查,看看认识错误的程度如何,再做处理。”

齐子修看着李树椿,希望李树椿再给自己说些好话。

可是这时候,范筑先已果断地处理了两个坏蛋,也给李树椿敲响了警钟。李树椿此时已是自身难保,哪敢再给齐子修说好话,很快,齐子修就被两个警卫推搡着拉下去了。

至此,鄄城事变已算告一段落。与政治斗争不同的是,聊城的工业发展却搞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聊城田家庄制药厂的厂房建起来了。所谓厂房,也就是圈起一块平地,垒上院墙,筑上碉堡,挖上水沟,布上铁丝网,从外面看像是一座军事堡垒。

这也是没有办法,一旦抗菌素生产出来了,不能不引起各方人士的注意和嫉妒,这样有利于保卫工作。里面的厂房造得再简单不过了,也就是一排排的平房,里面铺上水泥地。这也是应战争之需,一切从简,建的再好,一发炮弹打进去,还得重修。

真可谓大纲好列,细节难求,项松茂又找来了,非常焦急的样子,对韩行说:“韩局长,所有的技术资料已经完备,原料也好说,就是青霉菌加粮食,我们这里玉米有的是,也倒不愁,只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是什么呢,就是设备,我们真是制造不出来,几乎每个罐都离不开不锈钢,也就是耐酸钢。据我所知,这种钢材奇缺,或者还没有制造出来?”

韩行陷入了沉思,聊城的经济,制药工业是一切之源,如果青霉素造不出来,就没法产生滚滚的财源,没有了财源,上哪里去补偿亏本的军火工业。再说,汽车制造业一时还见不到太大的效益,开发大油田却需要大量的金钱,没有了钱,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韩行只好对项松茂说:“项经理,给我一点儿时间,容我想想办法?”

项松茂又催促道:“韩局长,时间不等人啊,现在我们是光投入不产出,人力、技术、基础建设都投进去了。要是没有设备,生产不现青霉素,我们就成了放空炮,可能要破产的。”

尽管韩行心里着急,可表面上仍然笑着说:“项经理,不用愁,设备很快就会有的。”

韩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自己的同学是有一个,在新华制药厂当厂长,那里也生产青霉素,可是他能不能转让生产青霉素的设备呢?就是转让的话,怎么能穿越时空,运到这里呢?

难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好不愁刹人……

韩行拨通了发小刘厂长的电话:“刘厂长啊,你好,近来过得怎么样啊?一定挺好吧!”

“好什么呀,不好!”从电话里听出,刘厂长是一脸的懊恼。

“总比我过得好吧!”

“不如你,虽说我的待遇比你高点儿,可是心情不好啊——厂里的工人发不出工资来,成天来闹,哪里还有好心情。”


第136回 穿越的制药设备

“你那里不是生产青霉素吗?日子还能不好过吗!”

“嗨,嗨,别提青霉素了,大路货,药房里10支一盒80万单位的才卖到16元,160万单位的29元,你说说我们厂里生产的药品总共才能卖多少钱。”

“你能给我造一套制造青霉素的设备吧?”

“还造什么,我这一套卖给你就是了。青霉素我们不想生产了,想转产新药。哎,你要这赔钱货干什么,是不是拿着我耍戏着玩啊!”

“是这样,我下乡插队村里的一个哥们,要生产药品,我就想起你来了。帮一下忙吗,把你的这套设备转给他吧,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酒不酒倒是小事儿,这药品可不是随便生产的,他能弄到批文吗,他能搞到执照吗?”

“我就管着给他搞设备,至于批文的事,执照的事,那是他的事儿,我就不管了。”

“那好,亲兄弟明算账,你打算给多少钱?”

“你的设备,当然是你当家了,出个价吧?”

“这套设备吗,也就是你吧,照顾点儿,怎么着也下不来20万。”

“那好,成交。”

“我这设备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说实话吧,工人们还指望它发工资呢,希望你也体谅一下我的难处,不是不给你面子。”

“那是自然了,”可是一想到结算,韩行的心里就犯了愁,自己可没有人民币啊,只得说:“我那哥们没有人民币,只有袁大头。”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哪有这么多的袁大头?”

“这么着吧,我给你2000块袁大头吧!”

“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的行式呀?”

韩行心里一惊,是不是自己说少了,让发小吃了亏,“我不知道行式呀,现在什么行情啊!”

“咱是发小,所以我才告诉你,要不,过年见了面不好说,别人还以为我坑你。现在一个袁大头可以兑换300人民币,有的地方还可以兑换500百,你给我2000个袁大头,要是算起来的话,值60万,我岂不是沾了大光了。”

韩行这才放了心,宽心地说:“兑了钱,那就多给工人发工资吧!算我的。”

刘厂长也有些豪爽地说:“那我就多派上几个技术工人,到时候指导着你们生产出来产品才算完事。”

“派技术人员的事儿,先不必了,等我们有了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再说吧。五天之内发货行不行?”

“时间是有点儿紧了,我争取吧,到时候往哪里发货呀,我也好有个准备。”

“你先包装吧,这几天我就给你地址。”

放下电话,韩行又在沉思着,货是有了,怎么打开这道时空之门呢?自己是穿越了,J-20战机穿越了,100门迫击炮也穿越了,就连时差相隔六七十年的手机通迅也穿越了,那么,这套当代过剩而抗日时期根本就没有的设备能不能穿越呢?

雨果说过,比陆地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大的是人的胸怀,也可以说是人的思想,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只是科学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管它实现不实现呢,先试试再说吧!

于是韩行给发小刘厂长打了一个电话,叫他把货送到孙司令发给100门迫击炮同样的地方,齐河县王家村外二里地的小树林,接货暂时没人,钱早已放在那里了。

当项松茂听说韩行用2000块袁大头就搞定了这套设备时,惊奇得瞪大了眼睛:“什么,2000块,为了搞这套设备,我已经准备了20万袁大头,如果不够,再从上海调来100万袁大头,你不是糊弄我吧。我都快六十的人了,你好意思耍戏一个老头子吗?”

韩行心情沉重地说:“设备是有了,但是能不能运来,沿途要经过日本人的重重关卡,就算设备装上了,能不能生产出青霉素,这里头也有一道道的难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如果哪一项做不好,就是前功尽弃啊!”

五天之后,也算幸运,韩行叫警卫部队开着拉100门迫击炮的那三辆汽车,果然把设备拉来了。拉来了设备,抓紧在制药厂里进行紧张的安装,调试。接着是严格按照生产工艺,配料、发酵、过滤、提取、结晶、干燥、包装。光丝状菌三级发酵流程就得二十多天,球状菌二级发酵流程也得二十多天,精心的操作,漫长的等待,项茂松和一些技术人员真是熬红了眼睛,减少了体重,最先的一批针剂终于制造出来了。

范筑先、张维翰、韩行、项松茂拿着这一盒针剂到了聊城医院。重症室里有一些快要死的病人,他们也有得肺痨的,也有得败血症的,也有是性病晚期的,本来医院是不收的,但是病人家属死乞白赖地让他们留在医院里,为的是让他们苟延残喘能多活几日,让活着的家属得到几分心里安慰。

其实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按照老百姓的话讲,就是身上的细菌太多了,没有抗菌素,一切治疗都是白瞎。

给一个肺痨病上注射上青霉素,几小时以后,奇迹出现了,病情减轻,又注射了几天,病人病情大为好转。接着又扩大试验面,给更多的病人注射上青霉素,使这一批病人也算生的逢时,从死神的手里夺回了本来就要丢掉的生命。

小小的聊城医院,就因为有了青霉素,使它的名声大振,许多病人听说这里有了神药,千里而来,求得治疗。一传十,十传百,聊城制药厂能生产青霉素的消息,比细菌传播得还要快,迅速在中国的大地上风传起来。

这使无数频临死亡的病人,前线的伤员看到了生的希望。

到了应该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了,也就是青霉素的定价。为此,范筑先特意准备了一桌酒菜,请到了张维翰、韩行和项松茂。

酒过三巡,寒暄一番,范筑先说:“大喜呀大喜,我们的制药厂能生产青霉素了,这多亏了项经理呀,是你日夜操劳,才使制药厂有了今天的成绩。”

项松茂急忙推辞:“哪里呀哪里,要是没有韩局长的技术,要是没有韩局长的设备,我上哪里生产青霉素去,要说有功,还得指望韩局长呀。”

韩行笑了笑说:“项经理不要谦虚,要是没有你这个西药大王的经验,这个青霉素根本生产不出来。我虽然名义上是占着60%的股份,其实老大是范专员,只有他才代表着真正的大股东。”

范筑先一捋胡子笑了笑说:“我都六七老十了,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还不都是抗日的钱,青霉素挣的所有的钱,都要为抗日服务。”

张维翰也笑了:“青霉素生产成功了,我的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这里挣了钱,再把钱投到军火上去。这样,我们全盘皆活了。”

又喝了三杯酒后,范筑先捋了捋胡子,又说:“我们互相吹捧了一伙,什么事也不当,那也就是心里高兴高兴。也该进入正题了,大家说说吧,这青霉素到底应该卖多少钱一支?”

张维翰说:“反正世界上也没有青霉素,干脆就定的高一点,要以我说,三毛钱一支吧!”

范筑先瞪了张维翰一眼,说:“你真是牵着个狼狗瞎转悠,玩狠的了。”

韩行心里好笑,也知道青霉素当时卖到多少钱一支,但是在诚实的鲁西人看来,三毛钱一支,那就是和明着抢人家钱财一样,心里实在是难以承受,也只好逗趣地说:“三毛钱一支,太坑人了,粮食才多少钱一斤呀,也就是几分钱,中央军的津贴才多少钱呀,也就是才七八块钱。我看,一毛钱一支算啦!”

范筑先听到韩行说这句话,又觉得有点儿舍不得:“一毛钱,少点了,我们造这个药也不容易,干脆,就二毛钱一支吧!”

三个人觉得自己的价格定得都符合于自己的心理,就一齐看项松茂,希望这个商人能说出自己的心里价。

项松茂并不直接说出价格的事儿,而是笑了一笑,先说出定价的基本原理:“什么是垄断,我们的青霉素就是垄断,现在各国都没有青霉素,我们定价可以高一点儿。再过上一年半载的,可能外国人就生产出来了,我们就不是垄断了,就要和他们比质量比价格。再过上一个时期,各国都能生产了,而且供过于求,我们的价格要一低再低,几乎要赔本了,那就要考虑到改产了,再也不能生产青霉素了。”

范筑先打断他的话:“你就别啰嗦了,啰嗦这么一大套我也听不懂。干脆说吧,多少钱一支?”

项松茂不亏为奸商,搞经营的,伸出了一个巴掌,五个手指头。

范筑先吓了一跳:“五毛钱,你……你……你想坑死人家啊!”

张维翰也吃惊地瞪大眼睛,说:“五毛钱一支,太贵了吧,穷人怎么能看得起病,打得起针。”

韩行心里好笑,这个项松茂,终于露出他的奸商本质了。

项松茂笑了一笑,继续晃着五个手指头说:“不是五毛钱一支,而是五块钱一支。”


第137回 青霉素的定价

范筑先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吼着说:“你这个项经理,简直就没有仁义之心,五块钱一支,那就没人能打得起针。这么贵,谁还买我们的药,不行……不行……”

张维翰也反对说:“简直太离谱,五毛钱一支就很贵了,你还要卖五块钱一支,比黄金还贵啊!别说穷人了,就是一般的有钱人,光肺痨、花柳病,需要打上几十支,这几十支多少钱啊,就足够倾家荡产的了。”

韩行也凑热闹说:“五块钱一支太贵了,人家还不骂死我们啊。嫌我们赚钱都赚疯了,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项松茂一时成了三人批判、攻击的对象。

待大家又批判了一阵子,项松茂才继续据理力争:“现在的社会,医院就从来不是给穷人开的。如果青霉素是外国生产的,它的价格也不会少于这个价,这是高科技商品,不是救济所。如果一个士兵,一个有钱人需要这种药,他是要钱还是要命,由他选择。我们的产品不光是在中国销售,还要在外国销售,这个价格,就是要由我们中国人来决定,这就是垄断。如果外国人也生产出这种药,两家竞争,价格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要珍惜这个千金难买的机会,青霉素就是比黄金还要贵!”

韩行从资料上得知,自从有了青霉素,它的价格一直就是五块钱左右一支,而且很长时间供不应求。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物以稀为贵吗!

于是韩行话头一转,支持项松茂说:“外国需要青霉素,中国的国军和敌人日军同样也需要青霉素,我们的产量又有限,只能卖这个价了。我们的军火生产需要大量的金钱,我们的战争需要金钱,开发新的产品也需要金钱,处处需要钱,也只能是从青霉素的利润里往外拿钱再补充到别的地方。至于穷人和我们的军队需要药,那还不好说吗,灵活点就是了。”

这一个灵活就包含了许多的意思,范筑先和张维翰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价格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项松茂表态说:“青霉素生产出来了,实际上就是挖到了一个大金娃娃,好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表个态吧,我的股份利润里,只要是抗日用钱,有多少钱,我就往外拿多少钱。人这一辈子,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能为中国人争口气,能为中国人挣回一个面子,在我心里,就什么都有了。”

范筑先带头鼓掌,张维翰也鼓起掌来,当然韩行也鼓掌了。项松茂能有这样的思想,四个人心里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项松茂又说:“几个领导都在这里,我还有一事相求?”

范筑先看了看张维翰和韩行一眼,笑着说:“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只要是我们能解决的。”

项松茂叹了一口气说:“公司员工来电话说,上海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日本人欺负得太厉害了,大家想想啊,亡国奴是这么好当的吗?成天在鬼子的刺刀下钻过来钻过去,日本特务成天在你的药房里找事,气也气死了。所以,我想在上海只留个空架子,把资金和骨干人员都抽到这里来,不知你们是否能接受。”

范筑先一听大喜,立刻表态:“好呀,项经理能有这样的爱国之心,实在是让我心里感动。你开好你的药厂,开好你的五洲药房,可以说是能顶一个军,不,比一个军还要厉害。老百姓也好,军队也好,医院也好,没有药哪能行啊!就连国军和日本人也得用药啊,真是的,真是的,那对我们聊城军民是大有帮助呀!”

张维翰说得更直接:“八路军、国军需要大量的药品和医疗器械,特别是华北、东北、延安的根据地需要大量的药品。以前我们没有药房,就得上敌占区去买,无形中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困难。五洲大药房一来,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韩行又补充道:“项经理是经营有方、管理有道,他的企业产权明晰、管理严格、制度完善。在董事会、总经理之下,有店务、厂务、店厂联席会议和技术会议,又按生产、营业、财务、管理四个系统设置各级部门。另外,他的公司还拨出资金50万元另组银产公司(类似今天集团公司里的投资部门)附设于公司内,收支独立,自负盈亏,使公司资本总额增至150万元。另外,他在许多化工公司也有股份和投资,使得原料互补和协调起来更加方便。企业交给这样的人管理,我们应该放心。”

韩行的话,又得到了范筑先和张维翰的赞许。

于是,制药厂开足马力生产,虽然价钱定得高点儿,但是因为战争、疾病、人们还是照样需要青霉素,产品供不应求,金钱滚滚而来。制药赚得的金钱,迅速地往军火上投,也加快了新式武器、弹药的生产,有力地支援了抗日前线。

韩行在工业局里,发小刘厂长又打来了电话,高兴地说:“韩行啊,你好幽默,咱们的供货方式独一无二,我的车队到了那里,那里就摆着2000块袁大头,卸下货,拉上袁大头就走了。谢谢你呀,虽说是20万,但是不客气地说,我们并没有吃亏,而是大大地赚了便宜。”

韩行也得了便宜卖乖:“我韩行天生的就是幽默,而且从来不坑朋友。你还想再来点儿幽默吧?”

那边,刘厂长也来了兴致:“和你干买卖,放心,还有好事没有?”

“你那里有没有红霉素和庆大霉素的设备呀?”

“有是有呀,不过,我还不想卖,把设备都卖了,要挨骂的。”

“你是真傻呀,还是假傻呀,再造一套或者定购一套不就行了。”

“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看来,我这个厂长让给你干算了。你打算给多少钱啊?”

“还是20万一套怎么样?”

“行啊,吃亏占光就这样了。不过,我提个要求,还是以袁大头结算怎么样?”

韩行笑了,嘲讽他:“你这个人呀,真是看着好吃不松筷了是不是?”

刘厂长哈哈地笑起来,笑了一阵子,说:“你要体谅我的难处,一个厂子,300多人,要吃饭哟!”

韩行又说:“另外,你那里生产的青霉素给我运一车来,质量一定要好,就是不要写上生产日期。”

“是不是打上你厂的生产日期就可以往外卖了,可是这赔钱货不好卖,价格也不高,你打算出价多少啊?”

“还是那句话,我韩行从来不坑朋友,一块袁大头100支,价格还行吧!”

刘厂长的脑子马上计算开了,厂里生产的青霉素,也就是1毛钱1支,一个袁大头能卖300元,也就是能买3000支。不对,哪有这么算账的,刘厂长马上电话里就骂开了:“不是你脑子有毛病吧!你这是耍戏着我玩来是不是,不想干就别干,别尽出洋相。”

韩行稳重地说:“我说过,和我干买卖的人,绝不能让他吃亏。”

刘厂长高兴了,笑着说:“真的吗,吃亏上当也就这么着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还是用袁大头结算是不是?”韩行替他说。

刘厂长哈哈地笑起来了,笑了一阵子才说:“知吾莫若兄啊!过年我请你喝酒,上最好的酒店,干脆你点名,你说上哪咱就上哪。还有啊,我总不能光沾光,也得吃点儿亏呀,我这里还有一些药品,不过声明,绝不是过期的,就送给你了,你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你还能吃了亏!”韩行骂了一句。

韩行心里的账也算得明明白白,青霉素进来的时候是1块钱100支,再卖到5块钱一支,就是傻瓜也赔不了,这就是年代与科技的差别啊!

日本人的耳朵灵,青霉素刚刚试制成功,田原二就找上门来了。他知道给韩行贿赂是行不通的,所以也就没有提银票的事儿,而是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韩局长忙,所以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这才知道你们生产出了青霉素,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所以我特来道喜。”

韩行心里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事儿,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说:“同喜,同喜,是不是来买药啊?”

田原二一听,哈哈地笑了:“韩局长真是个聪明人,不用说你就知道我来干什么了。中国话讲,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也算老朋友,老朋友见了老朋友,自然要照顾一下哟!”

韩行心里骂道,谁和你是老朋友,真是吊死鬼抹胭脂——死不要脸。但是表面上应付着说:“那是噢——那是噢——”

田原二恬不知耻地说:“韩局长的事多,其实做人也不必要这么操劳,我看啊,你就光管着生产,我来做你们的全权外国代理商怎么样?”

韩行也针锋相对地说:“我知道田原二先生很忙,外国代理商我们就不麻烦你了,你就专门忙你的事情去吧!”


第138回 华尔的纠缠

田原二弄了个没趣儿,也就只好说:“韩局长,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是代表日本国来的,你们生产的青霉素,说什么也要给我们一点儿。”

“一点儿,一点儿是多少,请你说明白些?”

“中国话讲,见见面,分一半,就把你们生产的一半儿卖给我们吧?”

韩行心里骂道,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嫌说话闪了舌头,可是表面上还是不疼不痒地说:“田原二先生不要忘了,我们还是交战国,我们国家的产品要是卖给你们,上级是不会批准的。”

田原二吃了个窝鸡,但还是不死心,讨好地说:“韩局长,中国不是有个习惯吗,现官不如现管,卖不卖给我们,政府又不知道。韩局长是个好人,看着我们的邻居那么多的病人需要青霉素,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当然,”韩行仍然客气地说:“中国是个宽厚包容的国家,尽管你们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我们对那些等待着青霉素救命的病人,还是要讲究仁道的,多少,总会给你们一些的。”

“那你能给我们多少呢?”田原二紧追不放。

“这个事情吗!”韩行卖了个关子,“等我和上级研究好了,再告诉你吧。”

刚搁下这桩买卖,美国人华尔又找上门来了,而且脸上还气呼呼的。

韩行热情地给他打着招呼:“尊敬的华尔先生,你好!什么人惹你生气了。”说着,热情地邀请华尔坐到了上座上,还给他沏上一杯上等的茉莉花茶。

华尔说:“这个惹我生气的人就是你呀?”

“为什么!”韩行一脸的不明白。

“你说,咱俩是不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了。”

“你说,我生产的零件好不好,你说,我给你保密了没有。”

“当然吗,你们生产的零件质量很好,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

“那就奇怪了,”华尔还是一脸的不满意,“青霉素这么好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要做你们全球的代销商,你才对得起我所做的贡献。”

韩行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青霉素的事呀,华尔这是以进为退,来抢青霉素的生意了。他想得倒美,想垄断起青霉素整个的对外贸易,来攫取最大的利润。猜到了华尔的想法,韩行的心里也并不着急,而是不慌不忙地说:“原来是青霉素这个小事呀,这个事需要全体董事会讨论,也需要正规的投标才行,光我一个人是当不了家的。”

本来,华尔还想从韩行这里打开突破口,来抢青霉素的对外销售代理权,这一下,抢不到了,也只好说:“中国有句话说,近水的楼台先得月,你说,我是不是你近水的楼台呀?”

公韧热情地说:“当然是了,华尔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八路军的好朋友,也是整个抗日军民的好朋友,我们是不会忘了你的。”

没想到,对华尔的恭维话,华尔根本不吃这一套,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是个商人,还是来点实惠的好,两句好话就想糊弄我,部队上的蚊帐——没门!”

没想到,华尔还是个中国通。

韩行想了想说:“咱们就来点儿实惠的,石油勘探设备你懂不懂,石油提练你懂不懂?”

华尔是什么人呀,神情略一停顿,停顿了二秒钟,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韩局长,是不是说你发现了石油?”

韩行卖了个关子,摆了摆手说:“发现石油谈不上,我们只是先谈一谈石油勘探设备和石油的提练,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狡猾的华尔笑了:“中国话讲,没有三分利,不起大五更,照你的话说,你一定是发现了石油。钢铁、石油、军工是战争的巨大战略资源,谁掌握了这些资源,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根据目前我掌握的资料来看,贵国还没有发现可以开采的工业石油和天燃气,就是有了,石油的提练也要有非常高深的技术,这是贵国解决不了的。只有U国和少数的一些国家,才有勘探石油和提练石油的技术和设备。”

韩行心想,你也太专横跋扈了吧,对付你我自有办法,于是韩行说道:“我给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吧,XX国的石油勘探和石油化工技术比你们并不差,一旦有了石油,我们将要和XX国合作,共同开发石油资源。”

华尔一听这话急了,脸上红通通地说:“不要忘了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吗?”

韩行要的就是他这种醋溜溜的感觉,也赶紧给他留下一个台阶,说:“我们中国人是最讲交情的,怎么也不会忘了你这个老朋友啊!如果中国的土地上一旦要建立石油工业,将要用股份制的形式,如果要是你代表外方,你看看将要占多少股份呀?”

华尔还在想着和XX国的竞争,这时候再也不敢太猖狂了,只好说:“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自凡是老朋友,你就看着办吧?”

韩行想了想说:“我们中国出地方,你们出技术、资金和设备,你就占30%的股份吧?”

华尔想了想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出技术,出资金,还要出设备,也就只占30%的股份,太吃亏了吧!”

“可是你不要忘了,中国正在进行着战争,需要大量的石油消耗,也可以说是产品供不应求,比从外国千里迢迢地运到这里来方便多了,挣钱也最直接。你这么聪明,不会算不出这笔账吧!”

华尔一想也对,这个账自己会算过来的,再说,石油这么宝贵,只要先把它拿到手里,就掌握了战略资源的主动权,也就掌握了和第三国竞争的话语权。想到这里,华尔心里同意了,可嘴里还是得寸进尺地说:“最低我们也得要40%的股份。”

韩行说:“这只是我们口头上达成的协议,不算数的,具体的事情,还得经过上级批准和正规的行文。”

搁下这件事情,华尔还惦记着青霉素,说道:“石油的事情还远着哩,你不要声东击西,我来和你谈谈青霉素的事情,能不能让我做全球的代理。我做全球的代理,一定会给你们赚好多好多的钞票。”

韩行心想,你要做全球的代理,那钞票就都让你赚了,我们还赚什么?但是韩行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和颜悦色地说:“至于让谁做全球的销售代表,我们还得商量一下,但是如果让你做U国的销售全权代表,你能销售我们多少药。”

华尔一脸的傲气:“我们有成熟的销售网络,健全的制度,优秀的销售人才,你们的青霉素,我能销售全部的70%。”

韩行也不客气地说:“聪明的华尔先生,别忘了现在到处是战争、疾病,我要做销售总代理的话,全部的青霉素拿到我手里,也不够卖的。”

华尔一听,韩行倒不算个外行,脖了一扭,眼睛一翻,也就没话说了。

韩行找到了范筑先和张维翰商量这些事情,没想到,两个人是一阵子摇头。

张维翰说:“你这是出卖中国的主权,飞机、坦克、汽车都需要石油,石油的重要性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这样把石油30%的股份许给了U国佬,谁给你的权力。”

范筑先也一个劲地摇着头:“儿卖爷田不心疼,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不能轻易便宜了外国人。再说,这么大的事儿,我当不了家,得上报中央政府。我想,恐怕重庆和延安都不会同意。”

韩行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正因为是战争,所以石油得抓紧勘探和采出来支援战争,可是我们中国目前有这样的条件吗?没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和日本是交战国,濮县有石油的消息传出后,日本很快就会占领濮县,石油就成日本人的了。如果中外合资开发,日本人还敢占领濮县油田吗,那就会引起两国的矛盾,把U国也拖入战争。”

张维翰想了想说:“要是这样说的话,另当别论。”

范筑先想了想也说:“如果日本人占领濮县油田,就引起了和U国的战争,这也倒是一种智慧。”

韩行又说:“为什么我们得占70%的股份呢,这也是牢牢地抓住中国的主权。如果这个华尔狮子大开口的话,那我们就拒绝联合开发,就是把石油烂在地里,那也是我们中国人的。”

张维翰和范筑先听了韩行的这些话,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韩行又说道:“还有青霉素到底给不给日本人一点儿,这也是一种艺术。”

正在这时候,突然从兵工厂王格庄那边传来隆隆的爆炸声,接着是地面的重机枪和轻机枪的声音……

“是空袭,可恶的小日本——”张维翰最先判断出这是日军的飞机又来捣乱,急忙跑出了屋子,朝王格庄方向抬头观望。范筑先和韩行也紧跟着跑了出来,看到有二架日军的飞机正在低空盘旋、投弹、扫射,但是在地面重机枪火力的打击下,没敢久留,盲目地扔完炸弹,就往北边飞去了。

王格庄方向已是一片火海,火海中浓浓的黑烟向上翻腾着,喧嚣着,扩展着,越展越大,污染了蓝色的天空。地面上部队的战士、机关人员、工人、当地老百姓,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挑着担子,只要能喘气的,全体参加救火。

范筑先、张维翰、韩行到了那里的时候,发现现场已是伤亡惨重,狼藉遍地,兵工厂房屋塌了一半儿,地上躺着一排牺牲的工人,有二十几个,受了伤的已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车间里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设备车、铣、刨、磨、钻几乎全被炸坏了……

有的战士一边救着火,一边大骂:“我操你姥姥,小日本——”“小日本,有本事下来打啊,天上算什么本事!”“等我见了你,非活剥你的皮不行。”张维翰面目凝重,范筑先是一言不发。这时候,兵工厂厂长王兵器和一些工人走过来,围拢在范专员和张维翰的身边。

王兵器汇报说:“情况很严重,机加工车间炸烂了,我们兵工厂的人被炸死24人,炸伤46人,大部分是技术骨干,幸亏总装车间还没有炸到,一些外协件藏得好,也没有被炸毁。幸亏警卫部队有重机枪,才使日本的飞机不敢太放肆。日本人的飞机为什么炸得这么准,我怀疑有内奸……”

张维翰说道:“是啊,汉奸太可恶了,给日本人通报了准确的地址。我们会想办法追查这件事的。”

范筑先对对王兵器说:“希望你尽最大努力,最快地恢复兵工厂的生产。”

王兵器点了点头:“我们全体兵工厂的人员,一定百倍地努力,给牺牲工友报仇的最好方式,那就是最快地恢复兵工厂的生产。”然后王兵器又转头对着工人们喊:“大家说,是不是啊?”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喊:“对呀!”“坚决给死难的工友报仇!”“尽快地恢复生产,坚决不能让小鬼子的阴谋得逞。”

韩行对范筑行和张维翰说:“恐怕药厂的地址他们也知道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炸制药厂吗?”

范筑先和张维翰一齐注视着韩行的眼睛,看韩行怎么说?

韩行说:“这就叫利益均沾。”

王兵器问:“什么叫利益均沾。”

韩行没有解释,守着王兵器,有些话不好对他说得太直白,只是对范筑先和张维翰说:“范专员和张主任是知道的。”

范筑先和张维翰从韩行的话里,已经理解到,因为日本人也要从药厂的大蛋糕里分享到一杯羹,也要分享着科学胜利的成果,他们会轻易地炸掉药厂吗?如果这边坚持着不卖给他们一点儿青霉素,狗急跳墙,说不定他们会做出猪狗一样的傻事。

三个人在现场站着继续开会,商量着这些决策,在商讨着卖给日本人青霉素的事情,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因,给了他10%的代理权,华尔呢,25%的代理权。

为了对付日本的特务,三个人又商量着,决定成立六区情报机关,把工业局的情报队和情报机关合并,暂定名为“狐狸”,在领导人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先由张维翰为队长,戏子潘小安为代队长。为了保卫重要的机关和对付日本人的特种部队,决定成立“虎啸”特种部队,韩行推荐了一位将才,那就是32支队二营一连连长殷兆立。

在对待濮县油田的问题上,决定暂时由山东六区的名义和华尔定下合同,华尔30%六区占70%的股份,立即由U国人华尔着手勘探,暂不上报重庆和延安,先不把这个事情闹得太大,等出来了石油再说。

其实在这一点上,三个人达成了默契,如果这个事情上报了重庆,以蒋某人的为人,他会看着这个大金娃娃让六区独占吗?那还不一定会惹出多少是非来呢。如果上报了延安也不好办,不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领导,这不是给领导出难题吗?告诉一下领导就行了,先不要递什么正式的报告。

正在这个时候,重庆蒋委员长来了命令,现在国军正集中主力110多万,以武汉为中心,北起湖北的大别山和南到江西鄱阳湖之间与日军的主力30多万,展开了武汉保卫战,命令山东省的武装力量火速支援大会战。延安方面也来了指示,叫党内武装配合范筑先支持这场全中国军民的大会战。

这时候的山东还有多少武装力量呢,韩复榘的10万主力军早叫老蒋调走了,山东的大部分地区也被日军占领,稍微大点儿的根据地,也就只剩下第六区范筑先的这6万地方武装了。

第六区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是阳奉阴违,应付一下公事呢,还是出动精兵强将,真心实意地支援武汉大会战呢?范筑先把所有营以上的军官召集在一起,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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