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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命

作者:柳静林 阅读:2 次更新:2025-10-08 举报

 



牛命

文/柳静林   (原创首发)(2800字)

  

春寒料峭时,天空还飘着雪沫,我饲养的大肚母牛,乳房肿胀好几天了,连带水门也红肿着,怕是快要生了吧!一天到晚省思这件事,连吃饭都不知味儿。万一生在半夜呢?让人睡不着觉了,天又冷,生在半夜又要遭罪。可生产这种事,连玉皇大帝也是算不准的,小牛愿意啥时候出生就啥时候出生。


不好的预感,小牛出生了,当清晨的太阳还在半墙时,雪花落地成水,我拿掉松木顶棍,打开木门,裹着胞衣的小牛黏黏糊糊躺在冰冷的地坪上,拴着铁链固定在槽沿上的母牛,“哞、哞……”回头呼唤着小牛,我心中一阵发紧,先干啥呢?水泥地坪冰凉,得先铺草,再把小牛拉到大牛跟前,让其舔舐。想清思路,就立即行动,在木棚底下找到芨芨编的草筐,用铁杈上了一筐碎草末,就倒在了母牛靠头的地方。取掉小牛身上的胞衣,抹掉它嘴里撕拉网线的残留物,就抓着它的两只后蹄,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拉到了母牛跟前,母牛开始舔舐,我从饲料罐里盛来以玉米粉为主的混合料,撒在了小牛身上,母牛积极热情地舔舐了起来。

舔干的小牛摇摇晃晃站起来了,豆芽一样无力的四肢,走一步晃三步,你扶吧!用力大了向前栽,用力小了,兜不住。只能用双手扶着它毛茸茸的腰身,努力把它推到母牛的乳头前。

吃奶它也是睁眼瞎,四个奶头,柱子一样的奶头,挤一下,奶水就“滋、滋…”地冒出来了。可小牛愣是含不住,突允地在母牛双乳间乱顶乱撞。而我的身躯半曲半弓,用双腿用劲扛着小牛的后腰身,你不扛,它就会倒退,就会摔倒。我的腰不好,扛一会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就会腰酸背痛。母牛还算安稳,粉红的奶头漏着乳液在我手里滑滑腻腻,而这不着调的小牛,还是乱啃乱撞,我心急如焚,体力渐渐感到不支。不得已,我用左手抓着牛的乳头,右手将小牛紧闭的牛嘴掰开,将乳头塞了进去。小牛叼一下又松开了,将头狠命退出来。这是没尝到鲜哦!我的左手将它的头没有松开,右手又捋了一下牛乳,奶汁喷泉一样喷了出来,喷到小牛的脸上。这回闻着奶香味了,出于本能,小牛张开嘴吸吮着,我赶忙将乳头塞进了它嘴里。终于吸住了,它贪婪地开始吸吮起来,我刚想直一下酸疼的腰,这该死的家伙,它又将乳头送了出来,开始了乱碰乱撞的节奏。如是重复几次,它才学会了喝奶,而我的腰却似折了一般,小牛吮安稳了,我深吸一口气,直起腰身,连忙用左右手甩袖捶打,算是缓解了酸疼。而我的腿始终扛着小牛的后胯,它还是站不稳,好在吃到了初乳,它越吮越鲜,四肢渐渐有了力气,也能站稳了,我才慢慢将我靠着的身躯移了过来。太阳渐渐暖和了,吃饱喝足的小牛,已四蹄飞扬,在圈里撒起了欢儿。

有了这一个小家伙,我走后院的趟数勤了。阳光暖暖地照着,喜鹊在树上“喳喳”叫着,布谷鸟高一声低一声在田间叫着,我的心情大好,可更好地事情,是看着撒欢的小牛。我刚一推开木门,小牛就跑过来了,拿头在我怀里顶,我须得小心点,免得被它顶个人仰马翻。它的小鼻子小眼,纯纯的睫毛,幼稚的眼神,多像一个可爱的婴儿。它蹭到我怀里总是不罢休,让我摸呢?我摸摸它的头,捋捋它的腮,它的柔嫩的腰身,它还用尚未长出的犄角部分,抵着我倒退几米远。它多像一个孩子呀!永远不长大,陪着我玩。

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少,三个月很快过了,温驯的母牛,对于哺育它的孩子,矜矜业业,它温顺的咀嚼着草料,生态安详,时不时回过头来呼唤着它的孩子。四堵墙圈住了它的自由,好在棚顶是开阔的敞亮的,阳光暖暖的,从天棚里射下来。母子相依,也许这样午后的时光,就是牛一生里最好的时光。小牛已长轱辘般大小了,身子很壮实,脖子里的肉厚墩墩的,手感Q弹。它和我还是那般亲昵,时不时用毛茸茸的头抵我几下。而我却寻思着,怎样在它最温驯的时候,用绳子套住它,再把它拉到另一个圈里拴起来。

计划已想好,第二天,我就用一根长绳在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绳套在它脖子里。这车辘高的家伙开始和我做起了剧烈地反抗,它在牛圈里上蹿下跳,一会儿钻到大牛肚子下面,一会儿串到砖柱子后面。我将随着它的走势,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紧了,怕把脖子勒紧了,上不来气;松了,又怕它将头钻出绳套来。在圈里闹腾了一阵子,终于它紧瞪着牛眼,仇恨似的跟着我拽紧绳头的双手,将身子倚着门框,慢慢移了出来。我双手持着劲,不敢松懈,拽不住它,就前功尽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它从原生圈移到了另一个圈里。

三天三夜,小牛叫了三天三夜,母牛也叫了三天三夜。叫到声嘶力竭,叫到喉咙沙哑,直到最后叫不出声,才可怜巴巴咀嚼起了槽里的草料。小牛刚开始是憎恨我的,恨我害它母子分离。过了几天 ,天天给它喂草喂料,估计它也将埋在记忆里的仇恨忘记了,它又开始和我亲昵起来。原生牛妈它再也看不见,我这个饲养员,它可不想再失去。想必它也想得到关爱吧!


小牛渐渐长大了,草和料都不断在递增,七八头呢?巨大的草料筐,压得我身子摇摇欲坠,铡草、拉牛粪、添草料,使我的腰腿越来越不好。坐骨神经痛、耳鸣,再加上地里的活,还要给家里人做饭,他在工地上,也很辛苦。而他的不体谅和麻木,渐渐迫使我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对牛也从最初的怜惜演变成了越来越重的负担。每天重复喂着它,它日渐硕大的身姿,期盼它早点发情,得以配上小牛。

兽医接连点了三次,缓废了几个月的时间,每次发情症状都很明显,就是不坐胎。到了第三次,症状很明显,水门红肿挂着清浆子,等到下午天快黑了,水门肿也消下去了,兽医说,最佳时间,肯定没问题。确保万无一失,刚点上,它慵懒地撒了一泡尿。就因为这一泡尿吧!第三次又没点上。总共点了四次,终于点定。谁知,到了腊月份,不到生小牛的时间,它却乳房红肿,连带着水门也肿了。过了几天,有一天早上,我进到牛圈里,就发现它流产了。小牛犊,花色很亮,已发育完全。我的心满怀失望,一年来的付出化为乌有。失望归失望,我还是给它熬了米汤,米汤里调了红糖,让它饮下。就这样饮了营养汤,还是胎衣未下。我又去兽医那儿买了清宫化瘀的药, 给它拌到料里,它死活不吃。就这样,我萌生了把它卖掉的想法。

秋末冬初,牛贩子来了,最高七千五 ,我没卖,那么大的牛,觉得价格有点低。还有一点,我舍不得,尽管每日重复喂它,很劳累,可我还是舍不得。

口风已撒出去,第二年春天来了,低迷的牛市似乎有了回暖,整天的收牛声,让我沉寂的内心萌生了希望,或许能卖个好价钱吗?

牛贩子来了,我没找他,他自动上门的。大红铁皮门被擂得震天响,牛贩子放进来,说是听着口风,我有牛卖。好家儿,正好宁夏要牛,价格爽快。我动心了,在牛贩子的授意下,整八千,就把牛装上车了。出圈那会儿,它已清楚了它将要被宰杀的命运,四个蹄子用力着地,硕大的身躯左摇右晃,不想离开圈。三四个人连拉带拽,才把它弄上了车。我走到它跟前,想隔着车帮触摸它,却换回来一个冷眼。它对我已漠然了,它陷入了对未来结局深深的绝望,眼神黯淡无光。

上午卖的牛,傍晚牛贩子就打来电话,说牛被宰杀了,亏了一百五十元。而我的心里则充斥是血淋淋的场景,和牛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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