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与面
梅江老家的集镇上,一面馆老板娘经常在微信里诉苦说:“墩头当地人吃饼的的要比吃面条的多。"
我想,这其中的道理,未必不是梅江老家人的一种实在。饼厚实,能填饱肚子;面条细软,滑进肚里,不多时便消尽了。梅江老家人勤劳,终日劳作于田间地头,饱肚才能干活。面条消化的快,干活长了就会饿的。这道理,如同他们黝黑脸上的皱纹一般,朴素而分明。
五元一碗的面条,在别处或不算什么,在梅江却要被人计较。干活的人捏着汗浸的钞票,心里盘算:一张饼不过两三元,却能支撑半日;一碗面下肚,不到两个时辰,腹中便又空空如也。这账算得精细,算得刻骨,算得全无浪漫可言。然而,这便是生活,是泥土里长出的经济学。
老板娘的面馆,生意清淡时,她便倚在门框上,望着街上行人。那些脚步匆匆的,多是外乡人;慢悠悠踱步的,十有八九是本地人。外乡人偶尔会进来要一碗面,稀里呼噜吃完便走;本地人则往往绕过面馆,径直走向卖饼的摊子,买上几个,揣在怀里,继续他们的营生。
我见过一个老汉,每日清晨必买三个饼,一个当场吃下,两个塞入在薄膜袋里,带回家。问他为何不吃面,他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道:"面是水货,不熬肚。"这话虽粗鄙,却道出了实情。梅江的土地不丰饶,梅江人的日子不宽裕,他们的选择,便如同他们的言语一般,直白而务实。
偶尔也有年轻人进了面馆,多是些读了几年书的后生。他们吃着面,眼睛却瞟向窗外,仿佛那碗里盛着的是外头的世界。老板娘对待这些顾客格外热情,或许在她眼中,这些吃面的年轻人,与那些吃饼的老主顾,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大多数梅江人依然固执地选择饼。他们的选择,与风雅无关,与滋味无涉,纯粹是为了那一点实在的饱足感。在这片土地上,空谈风月是要饿肚子的,唯有实实在在的饼,才能撑起一天的劳作。
面馆的老板娘依旧每日早起烧水,准备面条。即便生意清淡,她也不愿改做饼铺。问她缘故,她只说:"习惯了。"习惯二字,何其沉重。或许在她心中,那放在盘子里薄膜下的生面条,承载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持。
梅江人的实在,就藏在这饼与面的选择里。他们不是不懂享受,只是更懂得生活。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