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霞：老屋随想

　　姐姐打来电话，说准备把原来的老屋拆掉重新建一座新房，说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还有我的不少物品，问我是否还要。“我要。”迫不及待的回答，迫不及待地驱车回家。

　　老屋，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没有人说得清它究竟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据说，爷爷也是出生在这里的。老屋是泥墙建造的，四面密不透风，也不透光，只有靠瓦盖顶上一个天窗和屋门口的天井来采光，所以阴暗潮湿是老屋给人最深的印象。

　　打着手电筒，踏进我曾经住过的房间。“窄窄的木板床还在，摇摇作响的小桌子还在，15瓦的灯泡还挂在那里。”我像在喃喃自语。我开始整理我紧张而凌乱的思绪。曾经，我就是每晚借着那15瓦灯泡微弱的亮光在这张小桌子上写作业，有时交不起电费，还要改用蜡烛。用力拉开几个木抽屉，我小学、初中时的书信、奖状、日记本散落了一地，就像此时散落一地的儿时记忆。我俯下身一一拾起，小心翼翼地，犹如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个稚嫩而又坚定的誓言。这个日记本的某一页，一定还藏着儿时的那个誓言：好好读书，要做老师。

　　我家是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曾经拥有十多亩的农田，全家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还作的农耕生活。每到收割播种的时节，我也要跟着大人们成为田里耕种的主力。曾记否，连日来收割稻谷累得我全身都散了架，头、肩、腰全身都痛不堪言，手和脚也被禾苗叶子或者镰刀割得伤痕累累，我一边拿着镰刀割稻谷，一边痛苦地流着眼泪。爷爷在旁边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说：“哭什么？这么怕耕田就去做先生（老师）吧。”就在那一个晚上，我回家就在日记本上写下了那一个誓言。如今，我也真的做了与讲台为伴、与学生为伴的老师了，我也说不清，究竟我是在实现自己的誓言还是在实现爷爷的心愿。

　　老屋坚固厚实的泥墙，守护着一个普通农家的喜怒哀乐，就像祖辈和父辈坚实的脊梁一样，守护着我们的成长。爷爷也许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礼物”吧？可是我记得那年的六一儿童节，他把一包用旧报纸包着的花生糖塞到我手上，说是“六一礼物”。爷爷是个好酒之人，说耕田人喝点酒才有力气。我知道，小小的一包花生糖是爷爷从酒杯边省下来的。今天回想起来，我也还是像那一年的那一天——感动得一塌糊涂。家里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只要你考得上，就算借钱也供你读书。”确是，家里一直都是东借东还、西挪西还地跌跌撞撞着供我读书到毕业。每次拿着借回来给我交学费的钱，我都像攥着自己一生的救命稻草。家人的一句话，就是整个蓝天，就是整个太阳，温暖我的一生，照耀我一辈子！

　　老屋终究敌不过岁月的风霜，老屋终究敌不过风霜的侵蚀，瓦顶时有滴雨，墙体时有剥落。这个家，曾经为我遮风挡雨的力量也日渐微弱。爷爷在历尽艰苦后阖眼而去；父亲无法敌得过病魔，在挣扎中撒手尘寰；奶奶啊，在忍受了丧女丧子之痛后孤独地“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而没有带指南针”（我的女儿如是说）。空空的老屋多了撕心裂肺的无奈！

　　我用箱子装着属于我的东西，连同曾经的欢笑和幸福，连同曾经的眼泪和悲痛，一一带走。老屋将会消失，但老屋的故事将在我心中形成一座永恒的丰碑！

　　作者简介：梁美霞，女，高中语文高级教师，广东省中小学骨干教师，曾获全国第九届高中语文教师教学基本功大赛一等奖、最佳教学仪态奖。潜心教研，热诚工作，也喜欢用文学来温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