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炖大鹅（小小说）

铁锅炖大鹅（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星期天，我和战友老何约好了去看一下战友老周，我们有好几年都没有见面了，我们一起入伍，一起参加老山、八里河东山战斗，一起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来到深圳打拼有很多年了，打工者的辛酸只有打工者自己知道了。战友老周还在继续打工，他在相约东北做洗碗工。

战友老周已经退休，退休金不高，每一个月不到两千块。他说勉强能够喝稀饭，手里有几个零花钱，如果来了客人，战友聚会什么的，深圳的房租水电等等，那一定是入不敷出，因此，他决定还要工作，当洗碗工，也是一份工作，宛若我们在老山、八里河东山战场上扛枪打仗一样。

相约东北开在一个大厦的三楼上。是一个东北老板娘开的。这家饮食店有十年之久。战友老周介绍，相约东北，最好的特色菜是铁锅炖大鹅。很多食客都喜欢点这一款菜。

老板娘见我们来找战友老周玩，非常客气，非常可亲。老板娘大声喊，老周，你的战友来找你玩，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与他们玩吧。老板娘露出了微笑，老板娘虽然是六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女人，比较年轻。店里有几个炒菜师傅，几个配菜师傅，还有几个服务员小姐，除了他们就是战友老周了。

我们在一个小桌子隔厢里坐下来。战友老周端来了茶水，让我和战友老何喝茶。我说，你去忙你的，你的工作不能耽误，我们主要来看看你，你星期六星期天也走不了，让你到龙岗南联来，你也没有时间来，因此，我只好过来看你。

老周说，就是比较忙，星期一到星期五不太忙，星期六星期天比较忙，客人比较多，吃了的碗筷碟子，盘子都是我一个人完成，老周把手把手伸出来我们看，的确比较辛苦，在水里浸泡，时间久了就会患上风湿关节炎。老周说，不想干了，人生在世，草木一春。六十多岁了，我们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自己应该优待自己，不要虐待自己了。

老周的老婆说，一个人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工作，不工作，已经脱离了社会，会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到时候会变成老年痴呆的。我点头，战友老周只是笑一笑。

战友老何说，女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巴不得你多干几年，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个想法，可是一个人一辈子就是在不断折磨自己中度过的。

时间指向上午11点30分，战友老周的老婆说，你还不点菜？老周拿着菜单点菜，我说不要搞多了，搞多了吃不完浪费。老周说，战友之间，你们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吃饱吃好，一顿饭还是能够消费的。战友老周就在菜单上寻找，小鸡炖蘑菇，锅巴瘦肉，酸甜草鱼，凉拌菜，油淋菜心，铁锅炖大鹅。

我们在昏黄的空调餐厅里神侃。我们之前在老山、八里河东山战场上如何消灭敌人的？到底谁先攻上了八里河东山主峰？是谁第一个攻上了老山主峰？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管谁是第一人，他们都是当今世界的战斗英雄，可是我们又被被当今社会的人遗忘了。什么是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我们是八十年代最可恨的人差不多。我们牢骚满腹。现在每一个参战连队的人，除了战场上牺牲死亡，受伤的，退役回家的，有的过早的离开了人间，有的受到战争后遗症的影响，痛风，三高，其他心血管疾病，有的战友很早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参加战斗的连队人数不到一半的人数还健在，有的人进行过统计，我们这批参战退役老兵，比起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还死亡得快，这是什么原因？

我说，原因是这些：战友们过度的疲劳死亡减员是战争环境造成的。我们睡湿地，蹲潮湿的猫耳洞，大病无法医疗，无法保障，营养不良，疾病缠身等等。

菜品端上餐桌，热气腾腾的。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谈着子女的婚姻问题。现在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们想的什么。老周的孙女高中快毕业了，明年就高考了，我们战友有的儿子还没有结婚，真的没法比，无法悲伤。

老周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店里一个女孩子四十多岁了也没有结婚。到底为了什么？都不知道，几个炒菜师傅，配菜师傅他们只顾自己，非常自私，自己自由，家里没有一个传承，怎么行呢？

我也陷入了沉思。我的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在晃，没有定性。一提起结婚的事情，他就绕开不谈了。到底想些什么东西，无法猜测。

战友老周说，你不知道，老板娘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据说，老板娘十多年前的一场车祸，老公儿子女儿全部遇难，全家人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伤心了很久，最后决定来到深圳开了这家店。人生的命运谁也说不清，宛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板娘说，现在店里没有赚到什么钱，有时候还亏本，生意难做哟……

太阳的火焰还照射在大厦的墙壁上。我们交谈甚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铁锅炖大鹅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我们不得不像老山、八里河东山战场上一样，选择撤退路线。

我们向战友老周挥手，总觉得我们还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