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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白日春宫图-----翡翠轩、葡萄架里的淫事

作者:麓山一闲人 阅读:130 次更新:2025-07-30 举报

第二十七回原题为“李瓶儿私语翡翠轩,潘金莲醉闹葡萄(7460字)”,故事情节:1)来宝往返东京(含宋仁死)(1467);2)翡翠轩里的性事(3306);3)葡萄架下淫事(2578)。本是淫事滔天,标题内竟然没有一丁点淫味,别有洞天的淫故事,亦在此回。

一、主题故事

西门庆在花园看浇水。“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家常都是白银条纱衫儿,密合色纱挑线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两个携着手儿,笑嘻嘻蓦地走来。”西门庆给她们每人一枝花,并叫春梅送花给吴月娘等,潘金莲说,孟玉楼的花由她送。

潘金莲走后,“西门庆见她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着玉骨冰肌,不觉淫心辄起。见左右无人,且不梳头,把李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裈初褪,倒鞠着隔山取火(436淫文字”哪知潘金莲回来,“悄悄蹑足,走在翡翠轩槅子外潜听”多会儿。

孟玉楼到来,西门庆叫春梅取乐器给玉楼、金莲弹唱,又令李瓶儿代板,弹唱甚欢。李瓶儿、孟玉楼都走了,西门庆独留下潘金莲,两人来到了葡萄架下,西门庆净手回来,“妇人又早在架儿底下铺设凉簟枕衾停当,脱的上下没条丝,仰卧于袵席之上,脚下穿着大红鞋儿,手弄白纱扇儿摇凉。西门庆走来看见,怎不触动淫心。于是乘着酒兴,亦脱去上下衣,坐在一凉墩上250淫文字。”

两人正在行男女之事,“只见春梅荡了酒来,一眼看见,把酒注子放下”就走了。“西门庆撇了妇人,比及大扠步従石磴上走到山顶亭子上时,那春梅早従右边一条羊肠小道儿下去,打藏春坞雪洞儿裏穿过去。走到半中腰滴翠山丛花木深处,纔待藏躲,不想被西门庆撞见,黑影裏拦腰抱住----,遂轻轻抱出,到于葡萄架下。”

西门庆与春梅一边饮酒,一边向水碗内取了枚玉黄李子,向妇人牝中,一连打了三个,皆中花心(999淫文字)。”

春梅走后,西门庆醒后,卯劲干潘金莲,由于太猛,“只听磕碴响了一声,把个硫黄圈子折在裏面。妇人则目瞑气息,微有声嘶,舌尖冰冷,四肢不收,亸然于袵席之上矣。”潘金莲说:“险不丧了奴之性命”。

简评:《金瓶梅》之酒色财气,尤以色著称于世。

西门庆见到两个美人翩翩而来,色见之目,目见则动之于心,心动则见之于行。潘金莲走后,西门庆便捉拿李瓶儿行房事,本是直写两人男女之事,偏偏又有潘金莲在潜听,西门庆说喜欢“白屁股”,但被潘金莲又一次听壁角,且听到李瓶儿已有孕,接下来潘金莲含沙射影调侃讥讽西门庆和李瓶儿。

大白天的葡萄架下,潘金莲一丝不挂吊着脚,西门庆在妇人牡中打枣,真的是淫,但确是人之淫也,很合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德性,大胆的是尚有春梅在场。

李瓶儿的私语与潘金莲的醉闹”,一静一动,一个缠绵,一个刺激。翡翠轩四面包围,显得有几分静谧和情调,而葡萄架四面敞开,无遮无拦,显出开放和无拘无束,这两场床戏无处不在对比,又能做到很好的衔接,而成为通篇的一个转折点,即李瓶儿在有了身孕后,潘金莲加速了她的妒忌、嘲讽及阴谋,为后面李瓶儿母子的悲剧埋下伏笔。

不少人认为,翡翠轩性事和葡萄架上的淫事是《金瓶梅》性爱描写的高潮,但如果忽略前后看这个片段,就只能见到淫。张竹坡说《金瓶梅》是在写而不写淫。“此回是金莲、玉楼、瓶儿、春梅四人相聚后,同时加一番描写也。玉楼为作者特地矜许之人,故写其冷,而不写其淫。春梅又为作者特地留为后半部之主脑,故写其宠,而亦不写其淫。至于瓶儿、金莲,固为同类,又发深浅,故翡翠轩尚有温柔浓艳之雅,而葡萄架则极妖淫污辱之怨。甚矣,金莲之见恶于作者也!”

很多人并没有读过《金瓶梅》,但都知道“翡翠轩”里和“葡萄架”下发生的故事,性则食也,是人都喜之,性则淫也,但文字精美,写的有声有色,实是性事淫文之佳篇,感觉上就是一幅幅白日春宫画面。《红楼梦》中是不可能看到的,就是现代的淫书淫文包括淫片也很难看到,不得不说,四百年前《金瓶梅》,作者确实是个“淫才。”

二、精彩分享

1、只言片语

1)闲人曰:西门庆日御两妇人,“翡翠轩”里瓶儿私语,再正常不过,“葡萄架”下金莲裸体,亦别有洞天。有意思的是,玉楼只是弹唱,春梅则在观瞻。淫虽淫,但画面很美,禁又禁,终究与此回有关。

2)田晓菲说:“此回书的旖旎情色,从翡翠轩到葡萄架,仿佛一幅浓艳的工笔画。”“这里可以看出瓶儿与金莲的不同性格,也可以看出西门庆与瓶儿和金莲的不同关系:私语与醉闹,柔情与激情,既画出二人小像,也是西门庆与二人关系的剪影。”

3)文龙说:“《金瓶梅》‘醉闹葡萄架’一回,久已脍炙人口。谓此书为淫书者以此,谓此书不宜看者亦因此。”

2语言解读

1)众人看荷赏花、弹琴唱曲,潘金莲折了一朵石榴花插在鬓上,一边对西门庆说:“我老娘带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

 眼前花的核心是借饥饿导致眼花的俗语,自嘲戴花也像饿得眼花看错了,表面自谦,实则以俏皮话吸引西门庆注意,暗含撒娇与挑逗。

2)潘金莲潜听西门庆与李瓶儿男女合欢说的话,一时记下,不断拿出来嘲讽:1)“如你的脸洗的与人家屁股还白;”2)“我老人家不怕水了胎,怕什么;”3“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什么冷糕么,羞的李瓶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第一句通过极致对比,既嘲讽李瓶儿皮肤白皙得不合常理,又暗戳戳西门庆对李瓶儿身体的迷恋,充满低俗的性暗示。

第二句水了胎指流产,李瓶儿此时已怀孕,潘金莲说不怕水了胎,是恶毒诅咒其即便流产也无所谓”,更凸显其嫉妒到盼李瓶儿失子的阴暗心理。

第三句冷糕的隐喻更侧重凉冷之物肚内有孕的对比。李瓶儿怀孕后需忌生冷,潘金莲故意说指自己没怀孕,无禁忌,不怕“冷糕,实则嘲讽李瓶儿因怀孕而受限,暗含对其有孕的嫉妒。

3潘金莲对李瓶儿怀孕心存妒意,冷嘲热讽,西门庆谓她胡说,潘金莲回答:“哥,你多说了话,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

“恁”是“这么”的意思,“丝”谐音“事”,原指老妈妈牙齿不好,躺着吃干硬的腊肉,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撕着吃。潘金莲实则暗喻我所言之事(对李瓶儿的嘲讽)是一点点显露的真相,你慢慢便知,既反驳西门庆,又延续对李瓶儿的攻击。

三、一家之言

1一场阵雨的文学密码:江河淮海添新水”的深层意蕴探析

西门庆与四美人“正饮酒中间,忽见云生东南,雾障西北,雷声隐隐,一阵大雨来,轩前花草皆湿。正是: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少顷雨止,天外残虹,西边透出日色来,得多少微雨过碧矶之润,晚风凉院落之清。”

有人说,此段文字很美,但描写不当,显然作者缺乏天文地理知识。按照小说中对雨势的描写,属于夏天的阵雨,是对流雨,对流雨时间短,降雨面不很大。此外古语中,“江”指长江,“河”指黄河,“淮海”指淮河海河,夏天的阵雨怎么会让“江河淮海添新水?”

古代白话小说中,部分词汇含义与现代有所差异。江河淮海添新水并非严格指某条河流水量的实际增加,而是形容雨后天地焕然一新的视觉与感官体验,即雨后波光粼粼、更显生机的状态。类似如《水浒传》中三碗不过冈,并非精确统计酒量,而是以夸张语言渲染酒劲之大。也就是说江河淮海添新水并不是对自然现象的写实性描述,更是以宏大的水系意象,隐喻人物内心情绪的翻涌激荡,如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中,苏轼笔下的大江并非单纯描绘江水,而是承载着对历史兴衰的感慨。在此处,江河淮海的变化可理解为作者以自然景象的剧烈变动,映射西门庆及其家庭内部暗潮涌及情感纠葛。

中国古典文学在时空描写上往往追求以小见大”“虚实相生。一场庭院中的阵雨,在作者笔下可关联到广袤天地间的水系变化,这是将局部场景与宏观世界相勾连的创作手法。例如,《牡丹亭》中杜丽娘游园惊梦,由后花园的春色联想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将个人情感与整个时代女性的命运相联系。《金瓶梅》作者在此借阵雨引发的天地变化,营造出一种宿命感与戏剧性,暗示西门庆家族即将面临的命运转折,而不拘泥于现实地理逻辑。

由此,对古典文学作品的解读,需跳出单一的现实逻辑评判,充分考量其文学性、象征性与时代背景。《金瓶梅》作为世情小说的巅峰之作,其文字背后往往蕴含着对人性、社会的深刻洞察。所谓描写不当的质疑,实则为读者提供了重新审视文本的契机 —— 从自然现象的描写中,窥见作者如何以景喻人、以景写情,在虚实交织间构建出一个复杂而鲜活的明代社会图景。

2从蟒衣之异看词话本与绣像本的叙事差异

词话本:“西门庆打开来旺儿杭州制造蟒衣,少了两件蕉布纱蟒衣,拿银子叫人到处寻,买不出好的来,将就买二件,一日打包湍就着”。

绣像本:“只少两匹玄色和大红纱蟒,一地里拿银子寻不出来。李瓶儿道:‘我那边楼上还有几件没裁的蟒,等我瞧去。’西门庆随即与她同往楼上去寻,拣出四件来:两件大红纱,两件玄蕉布,俱是织金莲五彩蟒衣,比织来的花样身份更强几倍,把西门庆欢喜的要不得”。

乍看之下,词话本表述存在明显的逻辑矛盾。为权倾朝野的蔡太师准备寿礼,于西门庆而言是维系权贵关系、谋求政治庇护的关键之举,理应精益求精,怎会以将就敷衍了事?同时,西门庆身为清河首富,家财万贯,将就买二件的情节与他一贯奢靡张扬、务求尽善尽美的行事风格相悖,削弱了故事的合理性与人物的可信度。

而绣像本通过李瓶儿的适时插话,巧妙化解了词话本中的矛盾。一方面,李瓶儿所藏蟒衣品质上乘,比织来的花样身份更强几倍,不仅解决了寿礼短缺的难题,还提升了礼物的规格,凸显西门庆对蔡太师的重视;另一方面,这一情节生动展现了李瓶儿的富有与慷慨,也进一步刻画了她在西门庆家中八面玲珑的性格特质。此外,还暗含了她渴望通过此举巩固自己在西门庆心中地位的微妙心理,为后续人物关系的发展埋下伏笔。

这两种版本的差异,反映了《金瓶梅》在流传过程中,不同编者基于自身的审美观念、文学追求和对作品的理解,对文本进行的加工与再创作。它们各有特色,为读者从不同角度解读《金瓶梅》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也让我们得以窥见这部伟大作品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演变、发展的轨迹。

3怕热与“不怕热的书写分野:从世相到批判的叙事差异

词话本以 747 字的篇幅,细致铺陈出三对极具张力的 “怕热”与“不怕热”群体,前者农夫、商旅、士卒,后者皇宫贵胄、侯门世家、古刹僧人。这段看似游离于主线的议论,实则是作者精心埋设的叙事暗线:既通过冷热对比勾勒出悬殊的社会阶层图景,又为后续西门庆等人在翡翠轩、葡萄架下的淫事活动埋下伏笔。当西门庆在烈日下与妻妾肆意欢好,全然不顾暑热灼人,这种“反常”的情欲狂欢,恰恰强化了有钱阶层耽于享乐、无视民生疾苦的腐朽本质。作者以自然之热反衬人性之“欲火”,将西门庆的放纵与底层民众的艰辛熔铸为一体,使这段艳情描写获得了更为厚重的社会批判意义。

绣像本直接删去了关于“热”的大段议论,这一改编虽然使情节推进更为流畅,却也削弱了原作对社会现实的深刻观察,缺失了阶层对比的语境,翡翠轩与葡萄架下的情欲场景沦为单纯的风月描写,丧失了词话本中那种将个人欲望与社会现实交织的复调叙事效果。绣像本的选择,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编者更倾向于突出故事的戏剧性与可读性,而牺牲了词话本中蕴含的丰富社会意涵。

值得注意的是,词话本中“热”的书写并非松散冗余的闲笔,而是兼具多重功能的匠心设计。它既是对明代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又通过“热”的意象将市井生活的炎凉、人性欲望的炽热与道德沦丧的燥热熔铸为一炉。这种将自然环境、社会百态与人物命运相勾连的写法,使《金瓶梅》超越了普通世情小说的范畴,升华为一部深刻的社会批判寓言。

两版对“热”的不同处理,本质上是文学性与社会性、可读性与思想性的权衡取舍。词话本的“热”叙事如同细密的工笔画,在层层渲染中展现出明代社会的众生相;而绣像本的删改则似写意水墨,追求简洁明快的叙事节奏。这种差异不仅体现了不同编者的审美倾向,更折射出《金瓶梅》在流传过程中不断被重塑的文化命运,也为当代读者理解这部经典提供了多维度的解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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