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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的传承

作者:丁铭春 阅读:1079 次更新:2021-11-14 举报

 血脉的传承

文/丁铭春



附李汉荣老师点评:此文甚好,情深意切,没有废话。

                                           ——李汉荣


         几次捉笔,总是颓然放下。泪眼朦胧,往事历历。父亲啊,你为什么总是蹒跚在我的泪光里?

        父亲虽然已经停止了呼吸,父亲虽然已经瘦得胸骨条条隆起,父亲虽然不再用那浑厚的男中音与我们交流只言片语,但是,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仍然岿然如一座山。父亲那紧皱的眉头里,刻满了无尽的牵念和思绪。

        就在父亲临终前三天的夜里,我从外面急匆匆地赶回家,天上正下着滂沱大雨。我去拽门,‘’咣啷‘’一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屋里卧室的灯却突然亮了,透过门玻璃,我看到那位陪护父亲的亲属睡意正酣。父亲却已经从床上晃晃悠悠地拱起身子——他一直在等待我回来呀!他躬着腰,头垂得很低,他已经没有力气完全支撑起他的身体了,他已经连续十多天无法咽下哪怕一小口饭菜了,只能靠营养吊瓶来维持最后的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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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外面焦急地喊,爸爸你别动,你别动……可是父亲仍然扶着床,吃力地回转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床外边挪动着。那颤巍巍迟缓地动作,如将熄之烛,如风中残叶,如水中浮萍。以父亲慈爱和坚韧的性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开房门,让雨中的儿子进屋。

       终于,父亲离开了床头,他的一只手触到了卧室的门边。他双手并用,两腿叉开,紧紧地扶着门边。他的头深深地往下垂着,腰弯得更像一张拉满的弓。父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使尽全力不让身体倒下去。而父亲的床和门框之间,只有不到区区两米的距离,但父亲已经精疲力尽了!父亲低垂的头微侧着,无奈地望向屋外雨里的儿子。啊,多么遥远的距离!我连声喊着,爸爸你别动,爸爸你别动……我用力地拽门,意在唤醒还在沉睡的那位陪护的亲属。可是,他喝多了烈酒,我的喊声淹没在他如雷的鼾声里。父亲已经从卧室的门边松开了手,他仿佛是要扑到雨中我站立之处,但是,天旋地转,父亲的身体却向后仰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力气来掌握身体平衡了,犹如一座大山顷刻间坍塌了,我的心一阵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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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亲属猛然惊醒,但他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只听到门外我的哭泣和叫喊,却没有看到仰倒在墙角的父亲。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等他找到钥匙打开房门,我几步扑到父亲身边抱起父亲,把他放到床上躺下。父亲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脑后,我伸手一摸,天,足有鸡蛋大一个包!

       我站在父亲的床头,我的浑身湿淋淋,我给父亲轻轻地揉搓。父亲突然拽住我的手,用力地握着,他睁开眼来,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怜惜,只有父亲的目光才会如此温和柔软,才会如此蓄满深情,我已天命之年,我亦为人父,我懂啊!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去,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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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了衣服回来,父亲示意我坐在床边,对我说,不要难过,死,是早晚的事……父亲拿起床头的毛巾,让我用凉水冲冲,给他擦擦脸——父亲知道自己就要走了!父亲的脸已经瘦成皮包骨,他的眼窝凹陷,眼眶凸出。擦完了,父亲对我说,你开三轮车把我拉回我以前住的那个房子吧,我不能死在这儿。我执意不肯,因为我明白,父亲怕影响我的生意,我的泪水又夺眶而出。父亲喘着粗气,急迫又恳求地说,快,快点吧,别耽误时间。

      父亲让我扶他坐起来,他勉强抬起头来,但他的头在发晃。他把整个卧室慢慢地、细细地看了一遍,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印入脑海,那神情是依依不舍,是最后的诀别,是绵绵父爱不尽地牵念。然后,父亲望着我,他眼含热泪,好久,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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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我知道,父亲的离去是他终究得离去,那丝丝入扣的痛彻心扉是每个人的归途,也是新的开始。父亲的身体依然会驻守在他为之付出了几十年汗水的广袤大地,父亲的灵魂将行走在无垠的宇宙中,但父亲对这个世界的爱昼夜不舍。父亲用七十四年的生命历程践行并最后完成了一个血脉传承的仪式,思想的传承、心灵的传承、感情的传承、怀念的传承、家族和爱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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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丁铭春,辽源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东辽县作家协会主席。鲁迅文学院第10期少数民族作家班学员、鲁迅文学院吉林省中青年作家班学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企业家文艺家联合会驻会作家。《西散南国文学》顾问、东辽作协官网平台《辽河之春》主编。著有散文集《秋晨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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