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心病

文/罗秋红

 住在锦江花园小区的李局长叫李传雄退休后得了一种怪病：整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出门明明门锁好了，走了不远又突然说门没锁好，只好回头再锁。这点小毛病他老婆尽管时常跟他发生争执，但还是能够忍受的。最不能忍受的是每天像个祥林嫂不停在家里数落，总说别人不在乎他，背后说他的坏话。尤其是他那个妹妹他数落她的次数更多。

他老婆听了他的话觉得不理解：因为她认为亲戚朋友跟他们家无冤无仇的，况且他的妹妹还是他老婆亲自看见长大的，在他老婆眼里他妹妹从小就没心没肺很单纯的一个女人，所以每次他提起他妹妹，她都劝他别想复杂了，劝他别疑心作暗鬼，而他呢总是冲他老婆吼道：“你个没文化的女人，你懂个屁！难道你不会察颜观色吗？”

他老婆说服不了他，也无可奈何。一开始以为是他更年期的生理反应，就没在意，可是最近一年她发现他越来越不可理喻，经常深更半夜起床看门反锁没有？并且经常夜里做恶梦，说梦话，扰得他老婆也跟着他没睡上个安稳觉（她老婆说如果他的心病不治好，她的精神也要崩溃）。

他老婆几次想分床各睡各的，可又怕脆弱的李传雄自杀，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那天夜里他又说梦话，他老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有证据吗？”这句话他老公重复了三遍，她听得清清楚楚。所以第二天早晨她强烈要求李局长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哪知李局长不仅不承认自己有毛病，还严重警告她，别把家庭的小事向外人乱说，还骂她“没文化，头发长，见识短……”

他老婆知道李传雄性格固执、脾气坏、心胸狭隘，所以只好背着他去找那个在本市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张三，张三听了她反映的一些毛病后，认为李局长是过于谨慎所致，所以建议她对李局长多一些关心，多一些宽容。并交待她回去后，不要看类似恐怖片之类的电视，要她陪李局长多散步，还建议她跟李局长两人去打下太极拳，说是可以缓解紧张情绪等等。

李局长老婆听完心理医生的话后，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踏实多了。于是回到家里跟他相处时更加多了一份体谅。以前她总喜欢看破案片，还经常租碟子到家里放给李局长看。这次回来后，她突然改变爱好，说自己喜欢上了音乐，喜欢上了娱乐节目。（只要老公情绪好，她受点委屈也觉得是应该的）

李局长虽然平时脾气很坏，但在看电视节目上他似乎没显示出很强的个性，除喜欢看新闻频道外，其余时间基本上跟着老婆转，老婆看什么他就看什么。

这次老婆把遥控器交给他了，他还像有点不适应的味口。看完新闻联播后，他又把遥控器交给他老婆了。

这办法真好！她心里暗自感谢心理医生的建议。因为这半个月来他老公对她几乎没发过什么脾气了！不像以前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有时甚至还动手打她。

这天，李局长到亲戚家打麻将手气非常好，因此晚上回家后情绪也不错，老婆看他情绪好了，就将自己为他的一些心理问题专门咨询心理医生的事说给他听，老婆心想：“我这么关心他的身心健康，他肯定会感激我……”哪知李局长一听说为他找了心理医生，不仅不感激反而还暴跳如雷。

他把钱包往沙发上一甩，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货，你败坏我的名声，人家的婆娘家里出了事想办法隐瞒，生怕外人知道，而你居然生怕外人不知道。还请什么心理医生，你是害怕心理医生不知道你老公的底细是不是？你是要故意添乱是不是？你以为你在帮助我？你其实在害我，把我往火坑里推……”说着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铁锤子出来他老婆吓得直哆嗦，以为他要用锤子打她，于是立即下跪道：“老公，我实在是为你好！你整天骂骂咧咧，夜里又睡不着觉，天天跟家人发脾气甚至打人，这哪像是正常人的生理反应呢？再说原来你可不是这样的呀……”

李传雄哪听得见她的话呢？他踢了她一脚就直接跑到卫生间将整个墙壁全部砸了个稀巴烂，他儿子听到响声从书房里立即跑出来进行阻止，而他却奋不顾身进行反抗，结果把他儿子也打伤了。第二天他儿子不堪忍受他的反常暴力行为，就对他母亲说：“妈妈，再这么下去，咱们全家人都要被他逼疯。现在必须把他弄到精神病医院里去，否则不得安宁。”他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是有身份的人，平时又爱面子，你要是强行把他弄到那医院里去，他回来后又怎么做人呢？别人不笑话他吗？我跟他咨询心理医生他都骂我，你如果强行把他弄到精神病院里去，他放出来后一定会饶不了你，到时候一旦丧失理智，你的人生安全我都担心呀……”

儿子见母亲说的危言耸听，再想一想眼前父亲的疯狂举动也变得毛骨悚然，不得不选择离开了自己的家。

然而他的母亲虽然备受折磨，却不忍心抛开他父亲不管，所以没有选择离开。

第二天见儿子走了他更加有恃无恐，将整个卫生间的地板砖又全部撬开砸烂，砸烂后他又用麻袋装着并亲自背到垃圾堆里把它丢了。

老婆见他这么反常，无奈地望着他道：“真是莫名其妙，你自己睡不着与卫生间有什么关系？这个卫生间和整个房子都是新的，做了还不到两年呢？而且装潢也是你一手弄的，又不是别人设计的？……”

他听了老婆的埋怨便又破口大骂道：“老子就是要砸，这个厕所里面有老鼠，每天听到从里面传出的翁翁翁的声音，扰得我无法安睡，所以必须重新装修……”

他老婆对他说：“你还说你没有心理问题，你住五楼，哪来什么老鼠？我看你是心病，你心里有老鼠是不是？……”

他见老婆反驳他，于是拿着茶杯往地上一板道：“老子不管有不有老鼠，老子就是要重新装修卫生间，否则就放火把房子烧掉……”老婆见他气势汹汹只好顺从地道：“装修就装修，我不干涉你，只要你的心病从此不犯，你能恢复正常，花点冤枉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第三天他就请人把卫生间全部按照他的意思重新又装修了一次。装修完以后以为他的心病会好转的，哪知仍不见老转。于是善良的她又只好偷偷去找心理医生咨询，她发誓这以后咨询心理医生之事，永远不告诉自家老李，免得惹他更加烦燥不安，免得他暴跳如雷。

心理医生张三听了她的话，感到很棘手：仔细想了想对她说：“惭愧呀！惭愧！我觉得他的行为实在超出常人思维，我没有什么办法，我无能为力……”

第二天，张三在某电视节目中看到一个多年的杀人逃犯在交待自己犯罪经过时，剖析自己这些年的心理历程时的情景，张三马上想到这个人的心理行为特点与李局长居然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于是这个心理医生这次多留了个心计，在李局长老婆第三次来找他诉说苦闷时，他特意请她到附近一家茶楼里去坐了一会，他和她以拉家常、聊天的方式相互交流，并不时给她建议和指点。

这种以朋友的方式相互沟通，还真让他获得了很多令他匪夷所思的一些事情：她说她特喜欢看破案，可每次看完后她老公就情绪变得反常；她说那天她孙女的学校出了一个命案，她孙女回家讲给她爷爷听，她爷爷李传雄不让她讲，并反复交待孙女：“不要说吴丽跟你关系蛮好，更不要说她曾经到我们家里来过，免得惹麻烦影响学习……对成长不利。”弄得她孙女也觉得她爷爷有些莫名其妙。

她说这次孙女的同学被害，她们一家人心里都很难过，她说这女孩跟她孙女关系蛮好，出事前还到她们家里玩过，而且那天中午吴丽还到她们家里吃过饭。她说那天中午她吃饭后就到同事家里打麻将去了，打完麻将回来后，她就没有看见孙女和吴丽了，她还问过她老公，她老公说孙女被媳妇带到外婆家去了，吴丽没有伴就自己回去了。她老公还对她说，吴丽走时把家里的零食塞了一些给她，临走还给了她几块钱的零钱去打的，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他又亲自把她送上面的后才回家。她说她的老公特别喜欢这个孙女的朋友，平常对孙女的同学也非常客气。她说她和老公怎么都没有想到，吴丽几天后就发现被害了，而且歹徒还特别残忍，居然把尸体分成几截丢进废弃的砖厂里，所以对自己还在念小学五年级的孙女更加不放心，更加看管得严了。她说她的李局长情绪不好，缺乏安全感，就是从这件事以后开始的。她说她老公本来一向就胆子小，可这次得的怪病，不仅胆子更小了，还经常夜里显得神经兮兮的、怪怪的感觉挺让她不安和难受了。

她请求张三跟她出主意，张三对她很友善地说：“你老公不喜欢你提的事情，你尽量不提，尤其是你找心理医生之事更不要提，因为那样会引起他反感，反而加重病情。你回去后，尽量对李局长多一些关心和体贴，目前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等我有好的想法了我会及时给你一些建议，请你留一下电话号码我，以便及时沟通。”

送走李局长老婆后，张三立即给公安局刑侦大队长王全打电话，王全是张三的好朋友，现在正在调查废弃砖厂女尸被害案件。

张三问了王全案件的一些情况，王全说目前毫无头绪，案件一点进展都没有，张三于是要王全马上跟他见上一面，说可以提供一些值得调查的信息给他。

为安全起见，张三干脆直接要王全到他家里去坐一会。他把这些日子李局长老婆反映的一些情况一五一十地提供给王全，王全很是兴奋，于是第二天就带领破案小组悄悄进入锦江花园小区调起了监控录相，警方发现吴丽进了李局长家门后，录相显示就再也没有出来。

于是警方连忙又到李传雄家里去勘查，撬开他卫生间的地板砖没有发现线索，最后在他的柜子里面发现一个铁锤子，在铁锤子上终于检测到了与死者DVA相符的检测结果。

刚把检测结果拿到派出所，王全就收到了李传雄的妹妹的一封举报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我是李传雄的妹妹，我十岁时也被他强奸过，他还威胁过我，他由于做贼心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停继续伤害我。他在许多亲朋好友面前陷害我、诋毁我，弄得我敢怒不敢言，因为我害怕她杀人灭口，所以一直忍受他、躲避他，现在他终于案发了，我终于解放了，他死有余辜他活该！请你们要他在死亡之前跟我写个悔过书，向我认一下错……”

当王全看到李局长妹妹的揭发信后，他突然联想起十年前一个悬案：那时一个叫张芷秀的女孩也是放两天假出去玩后失踪的，于是他重新把那个案卷材料拿出来进行分析，并吩咐刑侦人员重新到死者父母那儿进行调查。结果调查中获得一个重要消息，当初死者与李局长住同一个单元楼，死者住二楼，李局长住一楼，据死者父母回忆，那时李传雄两口子对她女儿非常好，曾经还要她做她的干女儿呢！后来李传雄跟死者父亲闹了点小矛盾就没有来往了。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怀疑女儿的失踪与李传雄有关。

然而王全却不认为这么简单，特别是当他知道死者曾跟李传雄住一个单元时，更加加深了他的怀疑。他使出全身解数历时两天进行轮番严厉审问，终于使犯罪分子交待了全部犯罪事实，并一一指认了抛尸现场。

下面简单的介绍一下审问过程：一开始两天李传雄死活不开口，后来王全向他出示监控摄像吴丽走入他家的镜头，以及铁锤子上提取的DNA检测结果，他才没有继续抵抗。他说是他强奸她以后害怕她报案，就杀了她。杀了她以后就在卫生间里支解尸体，支解尸体后由于害怕有残余血迹进入地板砖缝隙，于是故意找茬把卫生间砸烂又重新装修了一次……王全问他：“十年前那个失踪的女孩跟你住同一单元，你也挺喜欢她，有人看到她进你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是不是你把她强奸以后又杀了？”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猥琐地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干的，和吴丽的情况是一样的，也是害怕她报案才灭口的……”王全实在忍无可忍把桌子一拍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为了满足你的欲望，你居然连你妹妹也不放过，你强奸她还不停地威胁她诬陷她、诋毁她是不是？”他落莫而慌张的眼神不敢对视王全，只好低着头道：“唉！人一旦犯错就身不由己了！幸亏我妹妹一直没跟我作对，否则我可能也把她杀了。”王全鄙夷地对他吼道：“你在她伤口上撒盐居然还自鸣得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简直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扭曲的恶魔。”李传雄望着恼怒的警方自言自语道：“都是我那没文化的老婆惹的祸呀，如果她不把这些事说给心理医生听，怎么也不会查到我的头上来，毕竟我的身份很特别……警方怎么会怀疑我呢，没想到栽到心理医生手上……”

王全鄙夷而厌恶地看着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巴不得立即拿枪结束他的性命才解恨。可惜他不能这么做，无奈的他拿着他妹妹的揭发信向他板过去道：“你把你妹妹的信好好看一下，她要求你死之前给她写一个悔过书，你难道不写吗？你还想带着一个包袱去做鬼吗？……”

李传雄见王全指手划脚训斥他，他不敢看他眼里带着的敌意。龌龊而扭曲的他拿着他妹妹的信，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王全正想还训斥他一顿，突然接到张三的电话，于是他连忙离开了李传雄这个可恨的家伙。他觉得此时应该跟张三多聊一会儿，于是一边接电话一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张三问他有关审问的消息，王全说：“本市有两起强奸杀人案都是李传雄干的，他都一一作了交待，另外他还在他19岁时强奸过她的妹妹。”张三说：“真没想到他还是你们漏掉的一个‘大鱼’呀！”王全说：“如果不是你提供线索，我们警方还真难把他揪出来呢！所以这次案件能够破获你是功不可没呀！”我们的领导准备送个锦旗你呢！张三笑了笑道：“锦旗就不要了！等罪犯枪决后，我们到一起吃一次庆功饭，祝你们破案成功就行了。”王全说：“好的！到时候我请客！……”

 2013年7月15日，罗秋红

（愿载《中华传奇》11月上旬刊.总第57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