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洗头

     给母亲洗头

                                左俊平

      母亲一生要强，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却总不承认自己已老。家里的事自己的事无论大小不分巨细，事必亲躬，总是一副对谁都是不放心的样子。几个月前，母亲因为干家务活时再一次的摔断（十年前已经摔断了左手腕）了右臂，至今未愈，挂着一只胳膊的母亲到了我这里，我总算有了一次给母亲洗头的机会。

端过来一盆温度适宜的水，慢慢的润湿母亲的头发，挤出一些洗发液，小心地抹在母亲的头发上，轻轻地揉搓，一边洗一边跟母亲聊天，不停的问母亲，水温是否合适，用力是否过重？母亲满是幸福的说：“水温不热也不凉，力量不轻也不重，想不到小儿子是那么的能干，做什么事都能做的那么好，真是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洗过头”。母亲的话语令我陶醉，回想一下母亲似乎还从来都没有这样面对面的夸过我们。也是趁着母亲高兴，我故意带着几分撒娇的问母亲：“那您以前为啥总说我们干啥都不行？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令您满意？”

母亲确实是那样的，多少年来一直就说我们做的事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尽管我们兄弟姊妹们都是五十老几，最小的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母亲总拿我们当未成年的孩子一般的看待。每次回家不仅不让我们做饭，就是连碗筷也不准我们刷洗。理由很简单，不是说我们做得饭不好吃，就是说我们连碗也洗得不干净。如果你强行做了，母亲不仅不领情反倒真的生气，不是说你动静太大碰坏了她的锅碗，就是怪你浪费的水太多。久而久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不敢轻易地去动母亲的任何东西，生怕招来不必要的埋怨，更怕无端的惹母亲生不该生的气。

见母亲半天不做声，我以为我的话又让母亲生气了。正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母亲却又不停的重复说着一句话：“享福了，享福了，今天真是享小儿子的福了”。听着母亲的话，我的心里再一次涌起阵阵的幸福和欣慰，给母亲洗得更加的仔细了。端过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把母亲的头发彻底的涮干净后，又拿过梳子小心地给母亲梳着头发。突然间，我的手停了下来，因为我发现母亲的头上有一处好大的伤疤。禁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母亲伤疤的来历。母亲有些嗔怪的说，都是八辈子以前的事了，还说它干什么？可到底经不住我的再三请求，母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才有些极不情愿的说：“那年你二姐出生不久，你们的父亲正重病卧床不起，你大哥大姐又都太小，米缸的米一粒也没有，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扛着半箩筐稻谷去碾米。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身体太弱，竟摔倒在碾子边上，当时不仅磕破了头，同时还摔掉了两颗门牙。”母亲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接着说：“以前我不让你们干活的真正原因，其实并不是因为你们真的就干得不好，而是因为为娘的想着你们长年在外面工作都不容易，也很辛苦，好不容易的回到家，回到父母的身边，为娘的就想让你们好好的休息，休息……”

母亲还在慢慢的细说，泪水却早已盈满了我的眼筐，我的手很自然的就更轻更柔了，一个愿望也从心中悄然涌起，那就是真想以后永远能够给我的母亲洗头，梳发……

2005年 刊发在《保定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