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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穷水尽

作者:杨富来 阅读:1330 次更新:2022-12-18 举报

 山穷水尽

作者 杨富来


    

    北方的冬天,干而冷。万木凋零,一片萧瑟。

村子还和入伍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骡、马、驴、牛等牲畜,还由集体统一饲养。村民依旧住的是土坯房,房子前院和后院以及街道还是黄土地。下雨下雪,院子和街道就是一片泥泞,没有雨鞋,就无法出门。

村子中间是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门前有一颗老槐树,树杈上用八号铁丝挂了一口钟。寒冷的西北风,像顽皮的孩子,把这口钟掀来掀去。这所谓的钟,实际上是约20公分粗,40公分长的铁管子。小时候,从我记事时起,它就一直挂在那里。早上、上午、下午出工,都依钟声为准。当时都叫铃声,听见铃响,就从家里向外走,上地里干活去。平常队里分东西和晚上开群众大会,也是打铃。

村民依旧是集体出工,集体收工。

我在家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未出门。家里的温暖和关怀,更使我感到忧愁和烦恼。我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老这样待在家里,白吃白喝呀。城镇户口回来的复员退伍军人,都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农村户口的复员退伍军人,却依旧回到农村劳动,这公平吗?

妈妈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疼地说:“去找你舅吧,看能不能给你寻个营生。”

舅舅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地下党,曾经在陕西省委宣传部工作。50年代农业合作化运动过程中,省委决定把农民的自留山、自留地全部没收,彻底割掉资本主义尾巴。他当时对此提出异议,认为步子走得有点快,应当给农民一个思想转变过程。因此,受到了组织的严肃批评和斗争。后又上纲上线,不断升级,把他这种思想,定性为地富反坏右向党发起的猖狂进攻。因为家庭成份不好,是小地土出租出身,就经常受到批判。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再次受到冲击。直到“四人帮”垮台后,他才被解放出来,出任咸阳地区公交局局长。

我从户县坐班车到咸阳,当天中午十二点多才找到了舅舅。我恳求舅舅,给我找一个工作,不论干什么都行,只要能离开农村。在我的思想深处,认为舅舅是局长,肯定能帮我解决工作问题。我自身条件也不错,是复员退伍军人,中共党员,高中文化。况且,舅舅还经常负责招工工作。但是,我想错了。

虽然经过多次政治运动的冲击,受过多次批判斗争,但舅舅的党性原则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对共产主义信念仍然坚定不移,对国家和人民的事业仍然忠心耿耿。他先给我讲党章,说党的干部要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不能以权谋私,不能用国家和人民给的权力,为自己和亲戚朋友捞好处。最后,他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能老彷徨不定,蹲到家里。你如果认为考学有希望,就抓紧复习,奋起直追。你如果觉得没有把握,那就在生产队积极参加劳动。”

我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瞬间就破灭了。我像当头被人打了一闷棍,恍恍惚惚,不知东南西北。我不知道怎样离开舅舅的办公室,只模糊地记得,他领着我到一个大轿子车上,向着司机高声喊:“王师傅,这是我的外甥,麻烦你把他捎回去,我给他把票一买。”

被叫做王师傅的司机谦恭地、慌恐地连声说:“吴局长,不用买票,不用买票。”

舅舅还是掏出钱,不顾售票员的拦阻,坚决地给我买了一张票。当时,咸阳到户县的汽车票是八角钱。



春节,是农村盛大隆重的节日。家家户户都把房子和前院后院打扫得干干净。窗子贴着窗花,门上贴着门神,门框贴着对联,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厨房的案板墙壁上和灶台旁的墙壁上分别供奉着财神和灶神。大房的中堂供奉着祖宗,供桌上放着水果、花馍、香炉、烛台。每天早晚都要点烛焚香,磕头作揖祭拜。小孩穿上新衣服,跑前跑后,时有爆竹燃响。大队办公室门前的锣鼓声不断,一阵一阵地在村子里回响。

除夕,家家户户蒸包子,蒸供奉的花馍,蒸回礼的小馍,炖肉,烧豆腐等。整个村子炊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包子和肉菜的香味。

大年初一,一般都是两三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就开始点烛焚香,敬祖宗,敬百神 ——包括灶神、财神、土地神、龙王神、醋神、药师神、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等等。有的家里还供奉毛主席像,敬毛主席。 然后就放鞭炮,都抢着要响全村第一声炮,以求全年有好运。放完炮,开始吃臊子面。面捞出锅后,先要敬百神和祖宗。因为民间认为神不吃荤,所以,敬神的面必须是素面。

正月十五晚上,村子耍狮子,划旱船,踩高跷,跑竹马,吸引十里八乡的人前来观看,热闹非凡。

但我的心里总是十分郁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

我到书店买了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从基础开始学习,天天爬到炕头的窗台上,看书做题。

为了满足当时众多青年考大学的愿望,户县一中办了一个高考补习班。四月份的一天,我到学校察看了一次。教室像大礼堂一样,里面人山人海,只有凳子没有桌子。在这个大教室里边的东南角,有一个小房子,同学王互利就在小房子里办公。原来,他这几年在户县一中任民办教师,负责补习班的管理工作。我手头没有一点复习资料,就把他上一年的《物理高考复习资料》买下来。他说补习班早就开课了,有300多补习生,听课要交费,办理听课证。

后来,我每天骑自行车到学校听课,早出晚归,中午在街上随便买一点吃的。家离学校十多里路,天晴还好些,雨天骑行就十分艰难,时有和人、车相碰而引起麻烦。

没有课本,没有讲义,没有从前边系统地学习,听老师讲课总感到凌乱,云里雾里的,甚至听不懂。加之几百人秩序混乱,学习效果是很差的。

1978年,是全国恢复高考第二年,杨鸿飞同学以几乎满分的成绩,考入西安交通大学。独庄和白虎两个村子距离很近,他家离我家大约500米左右。他放假后,常到我家给我补课。六、七月份的农村,天热如火,蚊蝇成堆。晚上,我们俩光着上身,坐在炕上的蚊帐里看书演算。他回去,常常是深夜。

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补习班已经停止授课,学生回家复习,进入临战状态。可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1980年的高考,大学和中专分开报名,分开考试。为了把握性大一点,我没敢报考大学,而是选择了理科中专。考试共有四门课程:数学、语文、政治、理化。余下地区的考生,统一在红旗中学考试。时间是七月七日和八日两天。

焦急、担心、漫长地等待中,考试成绩终于出来了,我榜上无名。录取分数线210分,我只考了186分。语文考了60多分,理化成绩太差,只有30多分。

现实又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我有读书的慧根吗?是继续复习功课,迎接下一年高考,还是彻底放弃?我又处在两难选择的痛苦煎熬中。



著名作家柳青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我正处在这样一个岔道口。没有人会为我指点迷津,包括妈妈和家里的其他亲人。

人生真正的艰难痛苦,往往不是泰山压顶,不是刀光剑影,而是迷茫和惶惑。迷茫,是因为看不清前进的方向,无所适从;惶惑,是因为对自己缺乏自信,瞻前顾后。

我对没有考上学校是不甘心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服气的心情。

我到户县一中,找到了高中一年级时的班主任赵昌济老师,把补习功课的想法告诉他。他当即给我写了一个条子:“建平,我的学生杨富来,今年攻关186分,想再拼搏一年,你给方贵说一下,收下他。”

建平是户县二中的教师,赵昌济老师的弟弟。方贵是户县二中的教导主任,是我高中二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因为户县一中补习班报不上名,只能舍近求远。

正当我准备到户县二中补习时,村子里传说户县天和学校缺一名民办教师。天和学校是由白虎、独庄、马营、赵家堡、张家堡、吴家堡、潘堡、安上善坊等几个村子合办的。公办教师师资严重不足,只能由民办教师补充。民办教师的名额是由各村平均分担的。

我当时想,如果能当民办教师,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功课,是两全其美,相得益彰的事。教书可以促进复习;复习,可以拓宽知识面,提高教学质量。所以,当村干部让我到学校教书时,我就爽快地答应了。实际上还是对考学缺乏自信,总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学校离村子很近,在村子南边约400米处,紧挨着赵家堡和张家堡,占地面积约45000平方米。学校中间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岸柳树成荫。小河由南向北横穿整个学校,流出学校后,一直向北独庄方向流去。学校分小学部和中学部。教职员工大约50人左右。初中部共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三个班,每个班约60人。

校长姓朱,是一个村子原党支部书记,文革中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他被抽到公社,任文教专干。运动后期,被任命为天和学校校长,还是农村户口。他文化水平很低,识字很少,一般的文章都读不通。每周三下午政治学习,他要主持会,要给大家念报纸。他总是要用几十分钟时间,查生字,注音。一张整洁的报纸,上边就像画家画的一座座小坟堆。

副校长姓苟,是公办教师,主管教学,各位教师的课程安排等,都由他决定。他是个很世故的人,脸上常常挂着奸黠的笑容。他有个外号叫“对着呢”,不管朱校长说什么,他都是一句话“对着呢”。

我开始和杨致荣老师住一个房子。他和我一个村子,也是民办教师。我上小学时,他就在安善坊学校任民办教师。当时,他给我们教过语文,图画和大字课。他毛笔字写得很好,行书,草书,楷书都写得很漂亮。我们练习毛笔字的字帖,都是他写的。他绘画的水平也很高,看见什么马上能画出来,而且画得形象,逼真。我们村很多姑娘结婚时,嫁妆的箱子上的画都是他画的。他总是无忧无虑,乐观豁达,手里常拿一个旱烟锅子,时不时地唱几句秦腔。他现在任学校伙食管理员。

广阔的操场,整齐的校舍,美丽的花园,潺潺的河水,浓郁的树木,活泼的学生,这些都令人心旷神怡。一切都似曾相识!现在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校园生活了,我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学校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像生产队长派活一样,直接通知我担任初中一年级一班班主任,教初一一班语文、小学四年级历史和小学二年级体育课。我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欣然接受了。

在学校里,民办教师的地位是很低的。民办教师里边,又分为有民办教师证书的人和没有证书的人。有证书的民办教师,每月可以领到由县教育局发的10元补贴费。没有证书的人则没有一分钱的补贴。我刚进学校,属于没有证书的一类。村子每月按生产队10分工男劳力全勤给我记工分。公办教师是商品粮户口,领工资,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时间过得很快,1980年的冬天悄悄来到了。我到学校已经两个多月了。

一天下午,我没有课,在宿舍拿一本《高考数学复习资料》翻阅。没有敲门,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从我手中把书夺走。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朱校长。他表情淡漠地说:“你怎么看数学书呢?”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扭身出去了。

杨致荣老师对我说:“你要提防着点,朱头虽然识字不多,但整人却一套一套的。”

果然,三天后,苟副校长找我谈话,说我把学校的领导当傻瓜,一只脚想踩两只船,把教书当跳板,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复习功课、准备高考上,等等。最后说:“根据学校的具体情况,给你把课程重新调整一下。你不再教四年级的历史了,调整为初一二班的数学,其他不变。”

初中每个年级有三个班,如果再教一个班的语文,就只备一次课。现在既教语文,又教数学,就要备两次课。这样,无形中给我增加了工作量,占据了许多时间。

在此同时,朱校长又到我女朋友的父亲那里告状。说我不安心教学,整天想着考大学,建议让我专门复习课考大学,不要教书了。

女朋友的父亲,自解放建社以来,一直是我们村的村主任,党支部书记,后来年纪大了,抽调到公社乡镇企业办工作。他是个威望很高,远近闻名,大家公认的很有能力的村干部。七十年代,在学大寨的浪潮中,户县县委提出了“地连片,路要直”的号召。我们村有一架山,紧挨着栗园坡村,距我们村约六公里。公社干部要求我们村把这架山划给栗园坡村。他当时外出开会,副书记在家主持工作。在县社两级政府的压力面前,副书记代表村子同意了。他回来以后,知道这件事很生气。他到公社,对主管的领导说:“既然是县上的指示,我们坚决执行。但我们山上的树,总不能白拿去吧。”公社领导讲不出理由,只得答应让栗园坡村给予赔偿。他便派了两个人上山数树。经过几天的清点,大小树木共有一万多棵。栗园坡村的干部吓懵了。一年的农业收入也赔不起呀,坚决不接收这架山。于是,我们村这架山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女朋友的父亲听了朱校长的一面之词,很生气,认为丢了脸面,对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人,是有社会属性的。人的思想、意识、行动都受一定的社会环境的影响,特别是要受客观条件的制约。在各方面的压力下,我迫不得已,放弃了1981年的高考。



学校教师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许多人没有上过高中。有的教师在文革中由贫下中农推荐上了高中,而文化水平还和小学生差不多。有的把“狭隘”,给学生教成“狭益”。有的把“停滞不前”,给学生教成“停带不前”。教师相互之间,一个瞧不起一个,都认为自己比别人水平高,比别人智慧多。

日子在平庸中度过,时光在平淡中流失。学校生活像模具一样规整。上课下课,周而复始。不觉间就快要放寒假了。就在离放寒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许多村民,把校长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原来,一名已婚男教师,晚上和本村一名已订婚的女青年,在他宿舍睡觉,被女青年婆家的几个人当场抓住,并把两人的衣服拿到会议室,要求校长给个说法。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初,整个社会还没有对外开放。当时民风纯朴,是非分明,崇尚礼仪道德,对男女关系很敏感,把不正当的两性关系,看成有悖天理,伤风败俗,奇耻大辱。做人立世的起码准则,就是作风正派。他们可以容忍没有知识,没有文化,贫穷落后,甚至小偷小摸,但是,决不能容忍乱搞两性关系。他们认为,学校是有文化的地方,教师为人师表,更应该是道德的模范,行为的榜样。教师是学校的人,事情又发生在学校,学校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村民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朱校长开始还想庇护,但顶不住社会舆论的压力,顶不住女方婆家的声讨,拖了一段时间,把这名教师开除了,才使事件得到了平息。从此,学校臭名远扬,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周围群众都说:“书房戏房,是男女乱搞的地方。”



班主任工作,零乱、琐碎、繁忙。我担任班主任,付出了巨大心血。每天早上,我比学生到的早。每天下午放学前,我都要到教室巡查一遍。周末,对学生进行家访,同学生家长进行沟通交流,取得家长的支持,把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紧密地结合起来。对重点学生,进行谈心,用真情真爱感动他们。不光要求学生认真学习,更要他们明白,首先要做一个爱国,文明,友善,有道德,有责任心的人。一个班集体,关键是要有一个好的班风。好的风气形成以后,就使那些落后的言行无立足之地。这就要求班主任老师首先做出表率,一切出于公心,一切出于爱心,没有丝毫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和行为。对学生既要严格要求,大胆批评教育,更要善于发现学生的长处,给予积极的鼓励和表扬。而且,要以正面引导,表扬鼓励为主。

1981年三月份的一天,早晨我到教室,学生一片混乱。原来,教室电灯不亮。把电工找来检查,没有查出电路问题。后来发现,有人把螺口灯泡拧松了,灯泡和灯头没有连接上,因而电灯不亮。学校把这件事定为有意破坏,要求查出来严肃处理。我在班上讲了这件事的影响和危害,要求犯错误的学生主动出来承认错误。

过了两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姓张的同学来到我办公室,承认了是自己干的。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其他同学放学回家了,教室没有人,在一种恶作剧意识支配下,他给桌子上放一个凳子,站上去,把教室的所有灯泡向下拧了拧。他流着眼泪说:“以后再不捣乱了,一定吸取教训,遵守纪律,好好学习。”为了教育其他同学,他在班上作了检讨。我在班上强调,犯了错误不要紧,改正了就是好同学。犯错误的同学思想上不要有压力,其他同学不能歧视,要互相帮组,团结向上,把学习搞好。通过这件事,班风明显好转。同学们组织纪律性更强了,学习积极性更高了。

我把这件事的处理经过,向学校作了汇报。学校不依不饶,要给学生处分。我坚决不同意。因为学生年龄小,顽皮是正常的。认识到了错误,并下决心改正错误,就是好学生。我对校长说,如果处分学生,会使他背包袱的,会影响他正常成长的,要处分就处分我吧。后来,校长没有再坚持给学生处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毛主席说:“唯物辩证法认为,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已通过内因而起作用。”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教师在传道授业解惑的同时,更要调动学生的学习主观能动性,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激发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学生有了学习兴趣,有了强烈的求知欲,就会对学习产生一种渴望,学习中就会产生一种愉悦感,就会“学而不厌”。同时,要教给学生学习方法。即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好的学习方法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数理化等各科的学习,要在理解定义、定理、公式、的基础上大量演算作题。只有大量作题,才能加深对定义、定理、公式的理解,才能更加灵活的解题,达到熟能生巧。自学时间,一般安排在下午和晚上。

语文学习,要坚持多读、多背、多写。要以阅读背诵为主。背诵是最简捷且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茅盾把《红楼梦》背过了,写出了《子夜》。巴金把《古文观止》背过了,写出了激流三部曲。教材要求背诵的文章必须背过。只有记的东西多了,写作时,许多好的词语和句子,就会成群结队地涌进脑海,跑到笔下,任你选择调遣。而语文的自学,一般安排在早读时间为宜。

不知不觉,1981年的期中考试到来了。考试,这是对学生学习情况的测验,也是对老师教学情况的检验。所以,学校重视,学生重视,勾心斗角的老师也很重视。特别是一些水平较低的教师,不在教学上下功夫,却挖空心思

搞歪门邪道,总想让学生卷面的成绩高一点。

期中考试,由学校统一出题,统一考试。各代课老师,不参加本人所教课程阅卷工作,相互交叉进行。

我们班语文总成绩全年级第一,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在智力一样的情况下,那门功课用的时间多,成绩必然较好。一周早读时间共六天(当时是单休日〉,我们给学生划分为语文三天,英语三天。班主任的优势,就是能保证分配自己所教科目的自习时间,让学生切实落到实处。每到语文早读时间,我都到教室来回查看,学生不放学,我就不离开。

但是,紧接着,流言蜚语、恶意攻击跟着接踵而来。有的说,有人给学生把题透露了。有的说,杨富来刚到学校,以前又没有教过书,不可能比老教师教的好。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学校对我班语文,进行了一次重新考试。可是,二次考试的成绩,我们班总成绩还是全年级第一。全年级语文最高成绩和前三名还都在我们班。

王玉英同学是我们班班长,品学兼优。这次语文期中考试两次都是全年级第一名。这时,朱校长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你们班王玉英同学不错,你写一份先进材料,交到学校。学校要进行奖励,把她树为全校学生学习的榜样。”



六月份的农村,已经进入三夏大忙季节。金黄的麦浪,一望无际。农人的快乐,也像麦浪一样在心头翻滚着。而学校里,却是一片阴霾。朱校长开会宣布,教师名额严重超编,民办教师必须裁减。

每个民办教师心上,都像压了一块石头,人人自危。许多人就开始活动了。有人给校长送烟酒,有人给校长送钱物,有人在教师中间搞串联。我不抽烟,不喝酒,不会给他们送烟酒,更不会给他们送钱物。一是我贫穷,没有东西可送,二是在我的骨子里,认为这些做法卑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况且,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和教学之中,取得效果和业绩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现实社会中,有几个讲道德,讲正义的呢?不然,社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贪官呢?他们的道德水准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啊!

朱校长在会上说:“过去农村分东西,采取抓纸团的方法。谁抓到啥就是啥,不怨天,不怨地,就认命吧。今天,还是瞎子跳崖,脚步攒到谁就是谁,采取投票的办法,投到谁就是谁。”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公办教师要把比他水平高、比他教学好的人裁掉,这样,就不显得他的水平低了。民办教师要把比他实力强的人裁掉,这样对他就减少了威胁。

就这样,我和独庄的一个民办教师、潘家堡的一个民办教师共三个人被裁减了。

散会后,张涛老师,张建吾老师,到我办公室来安慰我,像雪里送炭,使我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抚慰。他俩都是中学部的语文老师,不但书教得好,而且人品更正派。

这时,校领导却躲得远远的,在下边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十分惧怕被裁减的人结成联盟,集体上访,所以故意分化瓦解。

第二天,牛老师到我办公室,邀我一起到县教育局去讨个说法。我说:“我不去了,这个狗游事,我早都不想干了。你有英语教师上岗证书,你去找吧。”

我没有在学校吵闹,也没有找朱校长理论。我把用了仅剩半瓶鸵鸟蓝黑墨水的墨水瓶,交给了朱校长。他虽然一句话没讲,但我看出了他内心的空虚和愧疚。就这样,我静静地离开了天和学校。

当兵未能提干,复员退伍;高考未被录取,名落孙山;当民办教师不到一年,又被裁减。这时,宋代吕蒙正的《寒窑赋》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

“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安邦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乞食瓢母,受辱跨下;及至运通,腰系三齐之印。白起受命,统兵百万,坑灭赵卒;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满腹经纶,皓首仍居深山。青楼女子,时来配作夫人;深闺娇娥,运退返为娼妓。窈窕淑女,却招愚莽之夫;俊秀才郎,反配粗鲁之妇。蛟龙无雨,潜身鱼鳖之中;君子失时,拱手小人之下。”

(何也?)“时也,运也,命也。”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但是,我是毛泽东时代的人,受过毛主席光辉思想的哺育,决不向命运低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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