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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龙民》(四十五)

作者:姜传富 阅读:483 次更新:2022-07-15 举报

第四十五章    农国庆声惊四鼠

 

农国庆拿着协调会议文件去报建,建委领导要看营业执照。他去办营业执照,工商局领导要看卫生许可证。农国庆带上营业执照再去报建,职能部门要求五十万元以上的工程必须进行招投标。钱源广不同意,说必须自己选定施工单位。

农国庆到电力局申请供电专线、专柜,电力局预算五十多万元,自来水主管道延伸,水厂加压,预算四十多万元。钱源广听汇报后对农国庆说:“联源祥以前的工程建设是怎么办的,我不计较,从今往后,你要把好关,我用电、用水,按电表、水表计量付钱,还需要管他高压线路,供水管道用多少钱吗?”农国庆再到电力局,局长说:“钱源广说的是香港政策,他现在是在平原市。”农国庆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向李市长汇报。

水电接通了,土建工程动工。当地一帮小哥们带着凶器冲进现场,拔掉放线的龙门桩,摔坏放线仪器,赶走施工工人。公安干警接到施工负责人的报警,开车鸣笛赶往现场,小哥们听到警笛声,从容离去。工程复工,小哥们在下班路上拦住农国庆问:“你是农国庆吧?”

“我是农国庆。”农国庆反问,“找我有什么事?”

“那天是你报的警吧?”小哥问。

“你说我向谁报的警?”农国庆反问。

“如果是你报的警,我们就不会让你站着说话了。”小哥头开了口,“今天找你是要工程做,俗话说‘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这个工程在我们的地盘上,应由我们来施工。”

“想做工程,可以啊!这第一期工程已经发包出去了,再有工程,你们可以报名,参于竞争,在同等质量,同等价格,同等工期的基础上,我尽力建议钱源广优先考虑你们。”

“我们现在就要做工程,你叫一期施工队伍滚蛋!”小哥挥着拳头说。

“已经签了合同,建设方怎么能违约呢!”

“我们不找钱源广,只找你。”小哥头拦住小哥。

“你是知道的,这是外商企业,私人投资,如果你是投资者,不能自定施工队伍,你还投资吗?”

“建筑材料由我们供应。”小哥又插上一句。

“合同是包工包料,你们只能找施工队。”

“我们只找你。”小哥说。

“不,”小哥头打手式制止小哥,“我们去找施工队。”

随着华源工程的施工进展,农国庆全身心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土建竣工了,设备却搁在海关,不能运回。这一天,海关打来电话,叫华源去办理相关手续。可是农国庆因治疗血吸虫病,刚服“吡喹酮”,农国庆明知自己的身体还不能出门。但是,他想到,海关同意办理手续,是平原市委书记调任省委书记后同海关关长交涉后的结果,怎么能够拖延呢!农国庆带着病,冒着血管破裂、随时都有危及生命的危险,踏上了通向海关的路。

还未进省城,农国庆在客车上已坐不住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吸气呼气困难,闷得发慌,简直有窒息的感觉,同时又觉得脑瓜儿晕得天旋地转,全身发起烧来,脸红彤彤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滴溜溜地落下,眼看就要晕倒。同座问清原故,告诉了售票员。售票员得知是治血吸虫打过针,惊恐万状地说:“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你不要命啦!你如果死在我的车上,怎么得了!”乘客说:“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迅速就近送进医院抢救。”农国庆被送进医院,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才醒来,他硬撑着,固执地出院,到海关办理了相关手续。在去客车站的公交车上,被扒手偷去了钱包和身份证,没有钱买车票,农国庆向司机说明原因,坐车回到华源才给钱。

门卫孔志昊跟老婆庄宝菊闹离婚,家里老人、亲戚朋友、村组干部都解决不了,她们闹到华源公司来。

庄宝菊说:“孔志昊有外遇,整天不回家,田活他不管,孩子他也不管。”孔志昊说:“庄宝菊整天不烧饭,全靠吃零食过日子。男人回了家,没有饭吃、没有水洗,就是换的衣服也要自己洗。她成天打麻将,稻谷发生虫害她也不管,她把四岁的孩子全托,她的电话费每月过百元,开着电灯睡觉,她……总之,她是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只图享受、不懂奉献、不懂感情、不懂勤俭节约、不懂劳动致富、不会理财的女人。跟她过日子,没有幸福可言。”

农国庆对他俩说:“我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叫庄宝菊来华源做饭。这样,庄宝菊有了工作,就不能再赌博,也不需要吃零食了,庄宝菊还可以监视孔志昊的行动。”

就这样,孔志昊和庄宝菊的矛盾解决了,公司的工作秩序也恢复了正常,皆大欢喜。

更让农国庆高兴的是儿子农平平考取了一类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当天,消息灵通的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热烈庆祝农家第一位走进大学的985学子。钟白美适时拿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农平平,笑容满面地说:“我代表村委和村民向你表示祝贺,祝你学业有成,前程远大。这500元钱只是全村人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农平平握手道谢:“谢谢村长的鼓励,谢谢父老乡亲的厚爱,谢谢!”看到母亲陪同生病的奶奶走出,甜甜地叫着“奶奶”跑上前,双手搀扶住奶奶。

钟白美手端茶杯迎上前,大声说道:“表婶好福气啊!您的儿媳妇给您生了一个状员孙子,将来,您要被孙子接到大城市享福喽!”

奶奶章新兰高兴地说:“谢你吉言,同喜、同喜!”转身摸着农平平的头,石破天惊地说,“小兔崽子,你行啊!比你爷爷还行,我下辈子就嫁给你!”

人们听得一愣,随即满堂喝彩,鼓掌大笑,将庆祝活动推向高潮。

12月的一天,农国庆陪同海关人员正在对运回的设备进行开箱核检。突然来了电话,掏出一看,是曾春华打来的,只听到她在电话内冷冷地问:“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农国庆一时语塞,脑内一片混乱。迅速排除华源公司工作上的事情,诸如设备数量、摆放顺序、搬运方法、费用等等,脑内又一片空白。昨天是什么日子?确实想不起来,一急,连昨天是几号都不知道了。只好老实地反问:“昨天是什么日子?”

“你好好想一下。”

“我的好老婆,你就不要折磨我了,我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现在正陪同海关领导在核检设备。”

“你忙就算了,不说了。”

“别、别、别挂机。”农国庆一迭连声地阻止,惶惶不安地问,“昨天是几号?”

“昨天是我50岁的生日。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内侄、外甥都来了。他们等了一天,没见你回来,问我是不是吵架了,问你是不是有了外遇,你说我该怎么回答?是说你当了总理日理万机呢?还是说你身负特殊使命,不能回家呢?哎!就算白天不能回家,晚上下了班也可以回来呀!确实回不来,也应该往家里打个电话呀!”

“对不起,我先请你原谅。过几天,我再回家负荆请罪,认处认罚。反正今年是虚岁,明年的今天,啊!不,是明年的昨天,我为你到市宾馆张罗一桌好饭,庆贺50周岁,然后,然后再带你去北京旅游,怎么样?”

曾春华“噗哧”一笑,“你少许愿,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啦!”

“好啦,我要干活了。”农国庆逗乐了曾春华,不失时机地说,“海关的领导在等着。”说罢挂上电话。

农国庆不但这样忙碌的工作,而且还要去上党课、上夜大、学电脑,给自己补血充电。

农国庆在外打工的生活是充实了,可是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差钱!年底了,村干部催交提留要钱,父母亲看病要钱,办年货要钱……农国庆却忙得走不开身。下了一场大雪,工程停工,他才送钱回家,顺便到镇派出所补办身份证。

 

钟白美率先发家致富了,龙村集体经济却负债累累。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后,特别是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迈入新阶段时,政府放弃了对种植面积计划的直接干预,农民自主种植,村干部的权力小了,事也少了。于是,大兴村办企业,办养鸡场、养猪场、制衣厂。村里的积累用完了,便高息集资,向银行贷款。由于体制问题导致管理不善,加上技术落后,鸡瘟、猪瘟至使鸡场和猪场相继倒闭。制衣厂卖出的衣服,货款收不回来,最后不得不关门上锁。

村民拿不到工资和集资利息,甚至连本钱也拿不到,便不交提留,上级催交提留,钟白美再到银行借贷。龙村集体经济债台一年比一年高,内债外债已经达到八百多万元。银行贷款困难了,他便把眼光转向村民的腰包,出钱请法律机关帮助收提留。

春节前的一天,一夜的严寒给地面半尺多厚的积雪又加上一层坚冰。冷北风在地面上无阻挡地呼啸着,将空中纷纷扬扬的白雪吹打在路旁树杆上催交提留的标语上,把“谁不交提留,就扒他的屋,牵他的猪,赶他的牛”、“服药不夺瓶,上吊不解绳”、“依法纳税,宁左不右”这些令人恐惧的标语黑字衬映得更加恐怖。一只乌鸦落在贴标语的树枝上摇晃着,凄凉地叫了几声。冬季把天上的水和地上的人心都变成了冰。

唯利是图的龙潭湖镇法律事务所付所长带着从社会上请来的“四鼠”,跟着钟村长和几个村干部,走过贴标语的树,走进曾自强的家。曾自强的父亲是一个走在杨树林里都怕被杨树叶打破脑壳的老好人,人称“曾老实”。

曾老实生有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全凭种田养家,家境贫困。儿子曾自强天资聪明,学习成绩很好,两个姐姐为了让弟弟读书上大学,初中毕业回家种田。曾自强不负众望,在两个已经出嫁姐姐的帮助下走进高等学府。他放弃一切业余生活,边打工边读书。大学毕业,踌躇满志,他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自信只要给他一个支点就能撬动地球。可是,读书分配已成过去,没有人给他支点,他只好自己在城里苦苦地寻找支点,却处处碰壁。

事业单位和国企进不去,私营企业不稳定,自己创业没有钱,在合租的陋室里艰难度日,谨慎地开始梦想之旅。没想到他打工的企业遇到麻烦,停产了。好不容易又找了一份工作,他认真办事,踏实做人,却引起顶头上司的嫉妒,他被辞退。在一个公司干得好好的,却被关系户顶了职。到一个工厂做了一段时间的季节工,又失业了。房东催讨房租费,他只好到有工棚可住的建筑工地做小工。但是,勤劳善良、自信坚强的他,“自强梦”始终没能实现,30岁了还一事无成,孑然一身。父母想包孙子,托媒人给他找了一个女朋友,并且逼他结婚,他答应了,打算闪电结婚,一方面了却父母的心愿,另一方面想停下来好好地想一想,“自强梦”破灭的原因在哪里?回到家里布置新房,打米劈柴,准备迎娶新娘。

曾老实看见村长带着一帮子人进来,迎出堂门。听村干部说是来收提留的,便对钟村长说:“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下欠的500元,明年开春卖牛以后再交?”

付所长接过曾老实的话,以强硬的口气说:“不行,今年的账必须今年结清。”

曾老实看到“四鼠”,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想尽快打发他们出门,拿出卖黄豆的300元欠条交给付所长。付所长看了一眼摔到地上,说不要白条。曾老实急了,慌忙捡起欠条,用嘴吹一吹,很小心地装进内衣袋,搜出一把零钱,说这是家里仅有的过年钱。

在窗前窥探的“鼠目寸光”是个中等身材,脸上有几条刀疤的恶棍,粗脖子粗腿,彻头彻尾的一个烂冬瓜。他听了曾老实的话,“嘿嘿”地奸笑了两声从窗前蹿来,一把抓住曾老实的胸襟,手指房内新衣柜,说:“曾老实呀曾老实,我看你一点也不老实,没钱怎么还买新衣柜。”

曾老实说:“那是未过门的儿媳妇的嫁妆。”

付所长说:“有钱结婚,怎么无钱交提留。”

“鼠目寸光”用力一拽,吼道:“说!”

曾老实打了一个趔趄,说:“我那没过门的儿媳妇在深圳打工,衣柜是她寄钱回来买的。”

“鼠目寸光”再吼一声:“鬼话!”随着吼声一掌将曾老实推倒在地。

在牛屋檐下劈柴的曾自强听到父亲的惊叫声,提着斧头走来问:“怎么回事?”

梧鼠技穷”两只耳朵向后卷贴在后脑勺上,狐狸眼轱辘一转,肛门放气,口中大喊:“要杀人了!”人随声到,一拳打在曾自强的胳臂上,斧头应声而落,另外的“三只鼠”一涌而上,将曾自强按倒在地,拳打脚踢。

曾自强被踢得在地上抱着头滚来滚去。很怕事的曾老实怒火中烧,爬起来去解救,还未站稳,又被踢倒。曾母从厨房出来,看见儿子被几只鼠压着戴手铐,疯了般地冲过去,被“贼眉鼠眼”一脚蹬倒在地上打滚。80多岁的老奶奶扑上来救孙子,“过街老鼠”使劲一掌推去,可怜80多岁的老奶奶一跤摔倒,头碰在砖头上,鲜红的热血流在冻冰上,染红大块白雪,人顿时昏迷。曾老实夫妇见状,哭喊着“妈!妈!”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抱起摇喊。曾自强拼命挣扎呼喊,怎奈被“四鼠”按压住,起不了身。

隔壁农民见状,跑去通知欠款的人快逃。

钟白美也派人通知村民到村部开会。他想让人们看一看不交提留的下场。

 鼠目寸光”拽着曾自强手上的手拷往前拖,“梧鼠技穷”和“贼眉鼠眼”左右挟持着往前送,“过街老鼠”则在后面拳脚相加往前推。一群人拉拉扯扯连打带骂把曾自强往村部逼。曾自强的上衣扭扣被扯掉,敞着胸。左脚的鞋被折腾掉,光着脚。鲜血从腿上脚上流在白雪里,手碗上流出的血滴在冻冰上。

“站住!”转过一家墙角,一声低沉地断呵犹如晴天霹雳,把这一伙人惊得一愣。他们循声望去,只见队伍前面一个人,双臂左右平伸,两腿叉开,拦住去路,声音不大,“你们这是干什么?黄世仁逼债吗?”          

“你是谁?”付所长见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农民挡路,没好气地反问,又盛气凌人地说,“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钟白美听到说话声,心里暗自一惊,思忖道:这农国庆就是看不惯我的好大喜功,他是一个同情弱者、疾恶如仇的人,看来今天有点麻烦。硬着头皮上前拉一下农国庆,小声说:“你几时回来的?安心办你的年货去,这儿的事,你甭管,曾自强虽然也姓曾,但跟你老婆不同宗。”

 “这跟姓什么没有关系!”农国庆说完,转身问付所长:“你们凭什么抓人?国办87号文件明文规定不准动用公检法机关向农民收取费税,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又以平淡的口气说,“把曾自强手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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