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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字典——昔日少儿宝典

作者:朱国前 阅读:512 次更新:2022-05-29 举报

学生字典——昔日“少儿宝典

                    

前  

 

                  

而今,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字词典却是我们上学读书时难得难求的紧缺物和奢侈品。那时,有一本薄薄的《学生字典》或《新华字典》比当下拥有一部苹果手机或高档笔记本电脑难得多更酷得多。

我们乡村的孩子,上的是乡村民办小学,老师是乡村民办教师。所谓教师,就是当地的“土秀才”,也就是矮子里面选长子,多读了几句书,多认得几个字,晓得加减乘除罢了。摊上凭关系走后门当上的老师,那就是大眼睛瞪小眼睛,都两眼一抹黑了。

字典是少儿读书识字的“拐杖”,我的小学是没有字典的,老师没“拐杖”,学生“拐杖”没。于是,老师怎么教我们就怎么念,鹦鹉学舌,拾人牙慧,跟着感觉走。老师讲方言不说,大都念半边字音,似乎汉字就只形声字,八九不离十,以致疑心学问这东西再简单不过了,不就是从三到万的事情。公开课上,老师“人参(cān)”、“参(cān)差”参了一堂课,听课者评教:参(拜)去参来,师生脑壳都参破。直到高小学语法,讲到结构助词句子成分标志,老师仍是“的(dè)、地(dì)、得(dé),定、状、补”。实际上“的、地、得”作为结构助词都读轻声“de”,“和”有五种读音,而老师总一“huó”了之,竟弄不明白汉字的多音多义。

我是多么渴望和奢求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字典那!我的中小学时代,是在文革中度过的,那年月有两样东西是我的最爱:一是玩的扑克,二是学的字典。可一牌难得,一书难求啊!一来缺钱买不起,二来有钱买不到。后有家长或同学通过在大城市工作或当兵的亲戚邮购回来扑克、字典,我们便纷纷以此为蓝本,如法炮制。我曾试图实施并完成这两项工程: 54张扑克牌,540页的《新华字典》(商务印务馆1971年修订重排版。扑克牌就地取材,大功告成,而《新华字典》因工程庞大工序繁杂且耗资巨大,得不偿失,终成泡影。

我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法家教十分严厉的家庭,不受别人一丝一毫的施舍,不拿别人一针一线的东西,吃别人的捶嘴,拿别人的打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管教苛刻而保守,知晓和直呼其名是大逆不道,明白自己是怎样来到世上的更是龌龊下流的事情。大人们长期隐瞒封锁而小孩子更不能胆大妄为问知长辈姓名。以至于父母不厌其烦地给我们姊妹编织谎言:你是捡来的,是爷爷出门捡粪,听见娃儿哭,在路边牛粪堆里扒出来,用粪筐歀回家的。而我深信不疑,不是说谎言重复一百次便成了真理?这样就有了一个笑话:我上学报到,那时上学迟,七、八岁了。报名的老师问我:你爸爸叫什么?回答:大大!直到八岁,家人只叫我喊父亲“大大”,因为与别的孩子喊的不同,便以为爸爸就叫“大大”了。事后,父母还引以为豪。孩子知晓并直呼父母其名是犯上,父母姓名被孩子知晓是当父母的耻辱,正如文革我们只能说毛主席,而不能呼毛泽东一样。不像现在的孩子,呀呀学语就知晓并叫得上父母姓名,说话不利索就会骂人了。而父母常常引以为荣:宝宝真乖!晓得骂人了。因打孩子出生父母灌输自我姓名成了家庭启蒙教育的必修课。

还有一桩令人羞惭难当,难以启齿的事。记得是读小学三年级时,一同班同学当兵的未来姐夫寄给她一本《新华字典》,齐整整,崭新新的,塑胶封皮,封皮凹印的《新华字典》四个字映入眼帘嵌入心底,一打开书页,就散发出诱人的书香。同学如获至宝,上课显摆地放在课桌,下课珍爱地收入抽屉,全班同学无不羡慕不已,而我近水楼台。想来老师依学生成绩排位由来已久,记得那时我坐第二排,他坐第三排,我常常琢磨二排与三排,谁更优秀,谁更被重视。我坐在他前面,她时常戳戳我脊背,递过字典,叫我教她查,我高兴接过字典,反复摩挲,爱不释手。便按字典前面的检字法,边学边查,现买现卖。一时间,学会了部首、音序、难检字(独体字笔画)检字法,学习了拼音、标点符号知识和用法。

我上学有个习惯,离校迟,到校早。有一天放午学,午饭后我早早来到学校,习惯进教室上座位,便打开峻青的《黎明的河边》,看了不到半页,就遇到几个“拦路虎”——生字。怎么办?便生出借后座字典一用的念头。但她不在,好在抽屉没上锁,找来字典一查,居然一扫“拦路虎”了。这“法宝”真好!一宝在握,万夫莫挡。此时,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据为己有,受益无穷。一念之差,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顺手牵羊,不惜撕下书纸仔仔细细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装进了自己书包,酿成了我平生最不光彩的盗窃行为。失窃者报案,做贼者心虚,后来自然归还了本人。不过,这以前的“好学生”便堕落成了“坏学生”。这件事我很长时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直到我上初中时,学到鲁迅先生的《孔乙己》: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孔乙己的话,才让我找到了替自己开脱的理由。

同为字词典,我们那时,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敝帚也自珍;时下的学生,得来全不费工夫,读书“破”万卷,弃之若敝履。他们忽略、怠慢了工具书,没练好、不具备基本功。殊不知,求学时,平日多查字典、勤查字典,工作后,随时就少查字典、不查字典。老师不会伴你一辈子,字典也不可能如影随形,遇事求教好问要看场合、对象,要合时宜,更需要足够勇气还看他人脸色,急时哪来耐心等你百度,不如装进自个儿脑瓜子比什么都来得无师自通、便捷实在。拐杖一旦变神器,定当魔法无边,威力无比。

也是在上初中,父亲良心发现,“馈赠”我一本《四角号码新词典》。父亲是乡镇医生,只有高小文化,字典是他看中医书一刻也离不了的“拐杖”,一向小气的他这次算是对儿子慷慨智力投资了。拿到字典,他教给我一个四角号码查字法口诀:

                                                  

横一/垂二/三点捺,

叉四/插五/方框六。

七角/八八/九是小,

点下有横/变零头。

                         

有了“拐杖”、“宝典”,遇见拦路虎便不再绕开了。一来二去,才知道多音字、一词多义及本义、引申义、比喻义等,翻来翻去,一直翻到我后来参加教育工作,翻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的字典不能再翻了。

后来,当然得到了《新华字典》,还有《现代成语小词典》《现代汉语成语词典》。再后来,就是《现代汉语小词典》以及大部头的《现代汉语词典》《古汉语词典》。如今,我的案几并书橱拥有几千册万余元的图书,而单单找不出字词典,更一直未添置《辞海》《辞源》,好在又有了百度、搜狐。

我虽然没有像某些有志者刻意背记过字典,但久而久之,已熟能生巧,了然于心。几十年教学历练和阅读创作,教学相长,潜移默化,便没了“拦路虎”,“死字典”、“死词典”这根有形的“拐杖”自然而然也就扔掉了,而成为同仁、学生们口中的“活字典”、“活词典”,昔日的字词典让我受益匪浅,享用终生。


                                   (原载《竟陵文学》《天门日报》《此心安处是吾乡》《指尖上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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