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趣

       儿时，我生活在河南南阳城北一个叫大马营的村庄里。那时虽然家境贫穷，但生活有滋有味，充满了欢笑，也充满了乐趣。村西口的小树林、水渠边的小高土坡和村外的田野是我儿时的乐园，那里有我太多的欢笑与记忆。

那时候，我和小拴、举章、小周等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经常相约出去玩，有时一玩就是半天，甚至忘记回家吃饭。我们喜欢那里的各种花草、小昆虫和小鸟，也喜欢在那里捉迷藏。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儿时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没钱买玩具，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手机，唯一可以让我消磨时间的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我们天真无邪，一个个都十分活泼好动，经常会跑到乐园里玩耍。

村西口的小树林是我外公一棵树一棵树种出来的，有椿树、连树、榆树、杨树和洋槐树。紧靠小树林的南边是罗坟坑(池塘)，水清得能看到水里畅游的鱼，蓝天和白云经常会倒映在水面上。春天，小树林里野花盛开、蜂飞蝶舞，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欢叫着，一会儿又扑棱着飞到远处。暮春，洋槐花开得笑盈盈的，我们闻着花的清香，找来树杈钩住一枝，拉下来用手拽住，一边采花，一边就迫不及待地把花放在嘴里咀嚼起来，甜丝丝的，凉凉的。杨树的树干上爬行着黑甲白点的天牛，头上长着一对长长的触角，椿树的树干上有不少黄黑相间的毛毛虫，可是我们不害怕，捉来几只天牛和毛毛虫，放在地上让他们对咬，一边用小木棍驱赶，一边大叫“咬它，咬它！”当看到一方被另一方咬得满地乱爬时，我们就哈哈大笑，开心极了。夏天，我们在小树林的地上挖屎壳郎玩，带几个小瓶子和几根小木棍，看到地上隆起一道蓬松的土且前方有一个小洞时，直接用木棍去挖，或者用瓶子从水坑里装来水，对着小洞灌下去，一会儿屎壳郎便爬了上来。捉到屎壳郎后，便用线绑着它的后腿，然后拉着玩，玩累了就把它装进瓶子里。

早春时节，村西水渠边的小高土坡上生长着许多茅草，我们经常去抽茅针，那是茅草初生叶芽后处于花苞时期的花穗。茅针头部尖尖，腹部略鼓，看起来像细长的缝衣针或未抽的麦穗。用手指剥开茅针的外皮，就可以吃里面白嫩的芯，甜甜的，非常好吃。可以说，那是当时一种纯天然的绿色美食。春夏之交，我们爬上小高土坡，去采摘一种叫“羊布奶”的植物果实，椭圆形，青绿色，外表有一层白白的细毛，咬一口，凉凉的白汁便流进嘴里，有点酸涩。七八月份，小高土坡上疯长着一种俗称“麻包蛋”的野生植物，果实长得像小甜瓜，学名叫马泡瓜。摘一些放在口袋里，没事的时候就放在手里玩，玩这种小瓜时，既要有耐心，又要有技巧，用力稍大，就会把薄瓜皮给捏破了，也就不能再玩了。除了玩之外，也可以吃，但有的比较酸涩，运气好时也会碰到甜的，然后就炫耀着叫同伴来咬一口。夏秋季，还可以采摘到长熟的“甜粒豆”，那是一种黑紫色的圆形小果子，如黄豆大小，吃起来酸甜可口。采到后装在口袋里，见到别的小朋友时对他说：“你和我玩就给你吃甜粒豆。”对方同意就叫他打开手掌，分给几粒，看到他贪吃的样子，感觉自己就是他的“老大”。后来知道，这种植物学名叫龙葵，别名黑茄子、野葡萄、黑天天，是一种中草药，有清热解毒、活血消肿的功效。

夏天，在村西口的小树林里或水渠边的小高土坡上，我们喜欢看蚂蚁搬家，或捉几只大蚂蚁来玩。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树上的蝉儿不知疲倦地“知了……和了……”叫个不停。我们几个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地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来到那里。一群蚂蚁抬着一小片树叶，正在搬家，它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道细小的土痕。我们趴在地上，认真地观察着。树荫外的地上，一群蚂蚁为了争一个死虫子，打起了架。几只蚂蚁抬着虫子尸体就跑，另外几只蚂蚁冲上去就咬，一只小蚂蚁好像被两只大蚂蚁给咬痛了，急忙掉头急跑。那时，我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樟脑丸，恶恨恨地围着那两只大蚂蚁画了个圈，蚂蚁爬到边沿便掉转头往回爬。看着它俩怎么也爬不出去，我心里突然有了种惩罚坏蛋的胜利快感。接着拿出从外公那里偷来的凸透镜，迎着太阳光，对准圈中的蚂蚁直烤，看着它们痛苦地挣扎着，我觉得很解气。小拴和小周拍着手叫着：“让你们咬小蚂蚁，让你们欺负它！”我左手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珠，右手拿着凸透镜反复移动着。不久，樟脑圈中的蚂蚁终于不动了。我欣喜的同时突然又觉得百般无聊，甚至为死去的蚂蚁伤心起来。我捡起地上的小木棍，在土松处挖了个小坑，把蚂蚁的尸体放进去，掩埋好，在上面起个小坟包。看着小坟包，我们再也嬉笑不起来。

每个季节，生产队的地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夏天时田地里满是绿色的庄稼，虫子比较多，只要用心去捉，总会有收获，我们就练成了捉虫高手。捉到虫子后，会用线绑住它的脚，然后放在地上让它爬，或者把它放在手心里让它爬来爬去。

我还喜欢捉弄小女孩儿，这是我童年的一个重要乐趣。那时候，我家周边有三四个小女孩儿，她们天真可爱、纯朴善良。我总是喜欢先找她们玩，然后再想方设法去捉弄她们，看着对方哭笑，我就莫名地兴奋起来。邻居家有个女孩儿叫小姣，比我小两岁，按辈分我还叫她小姨，非常胆小，我最爱捉弄她。记得有一次，我悄悄地藏起了她的鞋子，让她在田野里到处寻找，直到把她急哭才罢休。还有一次，我从菜地里拔来大葱，把羊拉的屎球放进叶子里，再灌进一点蜂蜜，然后对她说很好吃，她吃着吃着就吃到了羊屎，她哭着跑回了家，我却开心得又蹦又跳。于是，她的奶奶就领着她到我家告状，我被爹妈揍了一顿。没过多久，我用老办法先后又骗小姣两次，我被爹妈揍过后吓得跑到外面不敢回家，晚上竟然在大门口睡着了，后来被外婆发现抱进家。从此，小姣的奶奶见人就说：“姓范那家的大娃儿坏哩没屁眼！”我上一年级后，马上变成了既听话又学习好的学生，再也不捉弄别人了，邻居们都感到很奇怪。

除了爱捉弄小女孩儿，我还喜欢偷吃东西。偷吃东西不好，但那时我没这个认知，更多也是过个嘴瘾，并没有想其他的。学龄前，所有的田地都归生产队集体管理。春天，田野里有一块地种着豌豆，我经常跑到那里去偷吃几颗，那种清甜的滋味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有一次，我带两个伙伴又去偷吃豌豆时，被看守的瘸子王老头发现了，他拐着腿拿着棍子追着要打我们，吓得我们四散跑开。最后他追不上就停下来叫骂：“你们这些没屁眼的鳖孙儿，吃了叫你们拉不出来！”我停下来回骂他：“你个死瘸子！”并弯腰捡起土块砸他，气得他一边跺脚，一边又厉声叫骂。结果可想而知，被上门告状，被爹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去那块地偷吃豌豆了。

后来，我决定换一种方式来打发时间。我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扔石头或土块打鸟。于是我悄悄捡了一些土块放在身后，然后在田野里等待鸟儿的出现。当我看到鸟儿飞过时，我便迅速扔出土块砸向它们。有时候土块没有扔准，打在了树上，甚至反弹过来砸在自己的头上，那感觉可真是痛极了。然而那种紧张和刺激感是那么真实和强烈！这种经历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极大的快乐。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在田野里找各种可以吃的野菜。那时，我觉得那些野菜很好吃，如野葱、野马齿苋等，一旦找到就用手拔掉，然后拿到河沟里清洗一下就放嘴里吃。但有时候也会被蜜蜂或者马蜂给吓到，虽然害怕但也忍不住去尝试过很多次。

那时的玩具绝大多数都是在玩中制作出来的。春天，当桐树开花时，我们几个小伙伴会做桐子枪玩。在树下捡来吹落的桐树子或用竹竿把桐树子敲打下来做“子弹”，用菜刀砍一节竹竿做“枪管”，并把竹节突出处修整光滑。砍一段大拇指粗细的柳树或椿树的小树枝，比着枪管长短把前面部分用小刀去皮、刮细并用砂纸磨光，然后在石头上把前端磕碰出毛须，如此一个手推式的“枪栓”就做好了。把“枪栓”套入“枪管”内，如果大小合适，一把桐子枪就算完工了。我们会用它去打路边蹦蹦跳跳的小狗或停在地上的小鸟，或者相互对射。看着被打疼的小狗汪汪叫，夹着尾巴快速逃走，我们就开心得哈哈大笑，仰着头神气极了。当然，对射时也有被打疼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来用手去揉对方并道歉。总之，玩得不亦乐乎，非常有意思。

我们用泥巴可以制作手枪、小刀、汽车、锅碗等。雨后，从树林或小土坡上挖来黄泥，围在一块石板（条）周边一起动手，把黄泥团揉软后，我做车身，小拴做四个轮子，举章做车头，小周去找小棍子做传动轴和车轴，最后把各个部件连接起来，在太阳光下晒干就完工了。

童年的趣事还有很多，比如和伙伴们一起过家家、推铁环、做弹弓和下小河捉鱼等。它们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让我感受到了生命中最纯真、最美好的时光。无论后来上学、从军、转业地方工作，无论生活中经历了多少风雨和坎坷，这些回忆都会一直陪伴着我，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自信。

童年生活很简单，很快乐。那些事情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了我永恒的回忆。我的童年虽然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丰富多彩，但有着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那时我拥有最纯真的笑容、最清澈的眼神、最真实的快乐！

                                                               （发表在《望潮》杂志2024年第3-4期）                                

 作者简介：范永海，70后，河南南阳人，笔名三水、中原盆地，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协会员，舟山市作协小说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定海区作协理事，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曾投身军旅近19年，目前在基层政府任职。1996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中国国防报》《散文百家》《火花》《三角洲》《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月报》和《舟山日报》等报刊。多篇文章获奖，多篇散文被收录在“书吧客作文网”“窝心美文网”和“悦读文网”，4篇小小说被收录在“高考网学习库”（《哨所》入选2024年安徽省中考语文试卷）。出版散文集《走出中原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