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歌声

横山的周日上午，空气清冽而新鲜，像刚刚切开的多汁植物。山谷里浮着薄薄的晨雾，正被阳光一寸寸染成金粉色。

姐姐面向着那正在热闹起来的亭塔楼阁，深吸一口气，开唱了她的第一首歌。那是《如愿》。

“你是遥遥的路，山野大雾里的灯……”

她的声音空灵而深情，与王菲确有几分神似。唱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来，侧过头，阳光正好勾勒着她脸颊柔和的轮廓，面对着坐在茶桌旁的母亲，说了一声：“谢谢你，妈！”

这道谢声因从话筒里传出，我听起来显得格外清晰。母亲穿着厚实的棕色羽绒衣，正慈爱地看着女儿。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那份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十字交叉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等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然后献上最热忱的掌声。

掌声还在山谷回荡，弟弟已经笑着上前。“该我了，”他深吸一口气，面向脚下那片被阳光驱散雾气、逐渐显露苍翠本色的山岗，唱起了《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母亲立刻站起身，一边说着“这个得录下来”，一边掏出手机对准儿子，不断地拍照。这时，姐姐也拿出手机，镜头悄悄将正专注拍摄的母亲一同纳入画面。

弟弟见到我在询问他姐姐刚唱完的那首歌的歌名时，竟然“嘎”的一声停下来，带着几分自豪向在场观众介绍：“我姐姐是王菲。”姐姐在镜头后“噗嗤”地笑了，母亲也笑得眯起眼，手却稳当地举着手机，示意儿子继续。

当《故乡的云》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姐姐很自然地接过话筒，开唱起第二只歌曲《梨花又开放》。

“忘不了故乡，年年梨花放……”

她的声音更加柔软了，仿佛真的看见了那片久违的梨花，令人欣喜又令人泪水涟涟的梨花。母亲的目光在女儿和儿子之间流转，这一次，她不再需要等待歌曲结束——在女儿唱到第二段时，母亲已经轻轻跟着哼唱起来，手指尖还在裤腿边打着拍子。

三首歌，像一个家庭的小小音乐会。上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三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汇在一起。

当《梨花又开放》的余音最终融入山风，弟弟第一个大声鼓掌：“好！ 好！”姐姐笑着，收起手机，走过去挽住母亲的手臂。

母亲看着身旁这一双儿女，眼角的笑纹里盛着满满的欣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又为儿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下山吧，”母亲说，“回去妈妈给你们烧午饭吃。”

薄雾散尽，青山如洗，歌声飘散。那份被音乐编织起来的温情，陪伴他们走过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