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笑，被泪水打湿

 小小说   笑, 被泪水打湿

作者‖韩梅香

韩冰紧张地凝视着被病痛折磨得辗转反侧姐姐冬梅不知所措。

姐姐冬梅头发蓬乱, 面容憔悴, 痛苦几乎改变了她的面容。 她那漾着天真神志的大眼睛, 依然闪烁着自信的光泽,那两片嫣红温柔的嘴唇, 因尿闭引起的剧痛, 在翕动着单薄孱弱的身子, 发冷似的一抽一抖地战栗着。

寒冰默然地垂下眼帘, 犯罪般瞅着佩戴在自己胸前那枚闪闪发光的 “东莞理工大学” 校徽。 听着姐姐冬梅沉闷的咳嗽, 韩冰更加内疚, 他狠狠地撕扯自己那件鲜亮的灰褐色华达呢上衣, 痛苦啃噬着他的心。

他考上理工大学后, 却不敢告诉父亲和姐姐, 几百块钱的学费, 对于这个底子薄的家来说, 该是一项多么大的负担啊! 沮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晚上, 韩冰用被子蒙着头, 伤心地哭了。

患病的姐姐冬梅知道了, 毅然决然的中断治疗, 东拼西凑帮弟

弟弟韩冰凑够学费, 并用她的 《故园竹恋》 系列文章稿费, 给弟弟韩冰买回一套顶呱呱的西服, 父亲笑了, 隔壁邻居大拇指竖起来了, 韩冰却头撞门框哭了。

“药煎好了吗?” 姐姐冬梅的询问, 把韩冰从往事的追忆中唤

醒。 

他怯怯地小声说: “冷了, 我再热一热, 你等会儿再喝吧。”

火苗舔着锅底。 韩冰机械的拨弄着煤块。韩冰感觉手里这把火钳好沉重。 他站起身, 焦躁地去拿搁在病床头茶几上的香烟抽时, 眼前突然一亮, 一本多么新的书! 精装书皮上赫然烫印着

《应山风云录》——韩冬梅著。 这是姐姐最近出版的作品。 韩冰欢喜地摩紧了一会儿, 他摇摇头, 眸子黯淡下去, 嘴角蓦然地抽搐一下, 笑容悠然消失。

姐姐冬梅很能干, 贫穷的生活虽然让她只上了一年初中, 但她

不沮丧、 怨叹。 她不仅自修了高中全部课程, 还报名参加吉林省文化艺术函授讲习所 (小说速成班), 更坚持业余写作。 艰苦的劳作,换来丰硕成果。 她以惊人的毅力攻克难关, 突破创作瓶颈期, 搜集整理出 900 多篇应山民间故事, 再通过艺术加工, 写出几十篇带有神话色彩的传奇小说。 谁知, 病魔偷偷潜入她那瘦削长期缺乏营养的躯体……从此姐姐冬梅的厄运开始了,停止了医治的病毒, 恶

性感染。 一夜之间姐姐冬梅浑身突然浮肿, 鼻孔流血, 瘫痪在床, 而且经常尿闭尿急尿血。 送去县医院诊断、 抢救, 医生扶扶金丝宽边眼镜: “可惜了, 尿毒症晚期加鼻癌……”

“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一部长篇小说《义匪冯雀子》 没有

完成……” 姐姐冬梅感觉到当头一闷棒,木然地瞪着天花板, 从

来不哭的她, 此刻成了泪人儿!

韩冰当时贴着姐姐冬梅的耳朵哭说: “都怪我啊……都怪我不该上大学, 姐姐呀, 都是我害了你没钱继续治疗……”

“你不要哭, 掉眼泪显得多没骨气!” 姐姐冬梅的脸儿好冷手好冰凉。

韩冰猛然噎住了哭泣, 他用手抓起姐姐冬梅的衣角使劲擦拭不干的泪水。 他知道, 姐姐冬梅很要强, 从来最讨厌别人在她面

前哭。

“大家……都过来呀……我……我给你讲讲我们应山义匪冯

雀子抗日杀敌的故事……” 尿闭的剧痛, 使得姐姐冬梅那张红里透黑的娇好脸蛋儿涨得通红, 十根手指下意识捏成拳头。

“话说大汉奸狗翻译陈二毛, 注意到了横山桥次郎额头上的伤口,慢慢地向四周环视了一眼后, 声嘶力竭地质问着落单的铁血锄奸队队员陈玉林: “说, 冯雀子, 除了经常去城南姘头吴寡妇家外,还有哪些落脚歇息藏之所?”

“你就是个狗汉奸, 像你陈二毛这样卖国求荣的人, 死了也进不了我们陈氏宗祠母地……” 陈玉林抖动双肩, 踢着大腿, 不

畏惧对方人多, 从怀里一掏, 一粒黑色药丸扔进自己嘴里。“老子宁可喂日本人的狼狗, 决不出卖雀子大队长……老子二十年后, 又是一条好汉……有损招儿, 尽管使出来……”

“陈二毛气急败坏, 从横山桥次郎那里要来一把三尺多长的银柄指挥刀, 用刀恼怒地拍打着陈玉林的腰,冷不防被陈玉林一脚把 陈 二 毛 蹬 倒 在 地 …… 陈 玉 林 抱 定 杀 身 成 仁 的 决 死 之心……” 姐姐冬梅绘声绘色地讲着, 同时用手比画, 她自顾地笑了。 查房的护士长笑了, 打针的护士笑了, 病友们笑了, 韩冰笑了。 但是, 微笑的人们都不约而同掉头转过身去, 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面颊……